白简行深知自己净化方面的能力有限,虽然极不甘心,却也不多言,只淡淡的应了一声,拽住大师兄的手更紧了。
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隧道,给人一种无休无止的错觉,仿佛要这样在深不见底的暗中走一辈子。
还好身旁有一人能与我十指相扣,即使身处黑暗的最深处又有什么关系呢?这般想着,傅成蹊心中也升起了一丝郊游的闲情逸致。
*
三人在暗处行了大半个时辰,遥遥看到远处微微有些光亮,隐隐约约似有光粒在浮动,估摸着离灵脉不远了。
越向前走,浮动的光粒越密集,渐渐能看清彼此的面容,傅成蹊试图伸手去抓住光粒,光粒却如同幻觉般从他手掌穿透而过,让人产生一种自己的身体并不存在的错觉。
拐了几个弯儿,视野骤然开阔,一道由千千万万静止光粒汇成的光河从海之虚深处蜿蜒而上,延伸直无止尽的虚空,突如其来的强烈亮光让三人一时睁不开眼。
“这便是光河了。”
面对这千万年时光凝成的光河,傅成蹊一时说不出话来,九离嘴角微微扬起:“说起来,我也有几百年未曾来过了。”
九离小心翼翼地掏出两只琥珀盏放置在地上,打开白简行交与他的琉璃瓶,将鬼瞳之泪倒于盏中,朝着光河的方向挺直身子,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吟唱月莱阴阳咒术。
两人立于一旁,对视一眼,静观其变。
吟唱完毕,九离忽然闭上眼睛,整个身子伏于地面,以一副朝圣者的姿态祭拜光河,隐约可见渐渐有光粒朝他身旁汇集,缓缓流向放置于地上的琥珀盏中。
半晌,仪式结束,九离直起身子,虔诚地端着两只琥珀盏站了起来,朝两人回眸一望:“喝了光泉水,两位公子的灵力便可恢复。”
傅成蹊接过琥珀盏,深深看了九离一眼:“九离公子,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九离朝他潋潋一笑:“莫公子可是想问,我为何肯如此帮你们?”
傅成蹊也笑:“九离公子可也是被海之虚囚禁于此?”
九离微微眯起眼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了莫公子——”顿了顿,微微上挑的眼角染上笑意:“我救了你们,你们助我逃出海之虚,从此便两不相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下一章掉马!
想到殿下被哔——哭泣的样子废柴也莫名兴奋→_→
其实殿下也就是传说中的「名器」~我假装什么都没说
海之虚写着写着就很意识流了大家忍耐一下……
日常表白小天使们~
目前评论区已经相当有爱,满眼不可描述的有爱!一定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好吧废柴承认其实相当喜欢→_→
第61章 交杯
两人各执一盏光泉水, 正欲举到唇边一饮而尽。
“等一下——”九离突然出声阻止。
傅成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疑惑地望向九离:“怎么了?”
九离饶有兴味地瞧了眼傅成蹊, 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白简行, 勾起唇角道:“两位公子何不交杯饮下?”
“……”
“好”
傅成蹊诧异地望向答得轻巧干脆的白简行, 只见他一脸云淡风轻, 心中微叹, 这小子平日里决不理会九离的话,此番倒是积极得很, 不禁扶额苦笑:“九离公子,饮光泉水还有这讲究不成?”
九离笑道:“并没有, 我的兴趣罢了——“顿了顿, 又微微眯起眼道:”两位公子洞房都入了, 交个杯还害臊不成?”
“……”
“无妨, 师兄——”此刻白简行正站在傅成蹊面前, 双目灼灼,微微抬起手臂举向大师兄。
傅成蹊瞧白简行一脸郑重, 索性咧嘴一笑:“好罢, 阿简,今儿我便娶了你。”说着便绕过白简行的手臂,以交杯的姿态将手中的光泉水一饮而尽。
白简行深深地看了眼大师兄, 仰头抬手,琥珀盏见了底。
九离看在眼里,潋潋一笑:“祝两位公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纵然是没羞没臊惯了的傅成蹊, 听了此话一张老脸都有些挂不住。
倒是白简行仍一脸云淡风轻转向九离,诚意十足地道了声谢谢,颇有为人丈夫的气度风范。
傅成蹊在心中暗自啧了声,虽已输了体力但不能输了气势,遂抬手揉了揉白简行脑袋,笑咧咧道:“阿简,以后你就是我小媳妇了,师兄会好好疼你的。”
白简行微眯起眼深深地看着大师兄,片刻淡然道:“师兄高兴就好。”
“……”正待傅成蹊欲更放浪地调戏白简行,忽然瞳孔一缩,心跳骤然狂跳,全身肌肉似被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痛,凝滞的灵力不住地往上涌,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双膝一软猝不及防朝地上跪去。
“师兄,怎么——”白简行将傅成蹊一把捞起,此刻师兄面无血色唇白如纸,额角挂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正当他有些不知所措时,忽而感觉浑身血液一阵阵涌上头脸,枯竭的灵源骤然复苏,在凝滞的经脉上汹涌窜动,浑身似被万蚁噬咬疼痛非常。
即便如此,白简行还是硬撑着扶住大师兄,不让他摔在冰冷潮湿的地上。
成功了,浑身的灵力开始苏醒运转——!
在密密麻麻源源不绝的疼痛中,傅成蹊的意思渐渐模糊,整个人似身处一片混沌的暗之海,茫然无措冷如冰窖,偶尔几点光粒飘忽而过,他循着微光举步维艰前行,不多时,眼前出现一片浩瀚的光之河,将暗之海照得如同白昼,他的身体忽然变得轻盈飘逸,与千千万万光粒一同悬于半空中,形成光的细流,百川到海,汇于光之洋。
当他再次恢复清明时,发现自己正与白简行以半跪的姿态抱作一团。
“阿简,灵力恢复了——!“全身经脉流畅无碍,身体也随之变得轻盈。
“恩“白简行抬手替傅成蹊抹掉额角的汗,确认对方已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事不宜迟,我们开始罢——“说着站起身,转头对九离道:”九离公子,待海之虚开启之时,劳烦你去村里告知一声,将想回陆地的人带来罢?”
九离迟疑了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并非所有人都愿意离开海之虚,一旦脱离这个时间凝滞的虚幻之境,作为人类将重新回归正常的时间流逝规则中去。
人类是时间的生物,逝去的时光终不复返,这就意味着,脱离海之虚之人,时间一旦流动,他们将在一瞬间变老甚至化为灰烬。
当然,走或留,都是个人的选择罢了。
四目相对,彼此会意,知退出鞘,明若秋水的剑身泛着清冽的白光,白简行扬手一挥,挟着劲风的凌厉剑意直向光河刺去——
原本凝滞在虚空中的光粒被知退凌厉的剑意所催动,开始细细颤抖似有所动,白简行再次凝视聚气,将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知退剑,剑身白光顿时暴涨数倍,一剑刺出,便如电光急闪,剑光与灵脉之光相互融合纠缠,一时剑刃与石壁相击之声响彻石洞。
一石激起千层浪,浮在空中的光粒开始闪烁明灭,原本凝滞的光河开始剧烈摇晃,卷起山呼海啸的滔天巨浪,原本沉静的河面咆哮着形成一道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大潮,整个石洞也开始剧烈抖动!
傅成蹊不敢有半分懈怠,敛气凝神双手合十催动净灵咒,幽绿的光从指间流溢而出,形成一条绿色的光带缓缓汇入咆哮汹涌的光河大潮。
似为挣脱傅成蹊灵念的束缚,光河越发汹涌摇晃,掀起一阵巨浪似要将三人吞没,白简行面不改色将灵力尽数汇入知退,纵身一跃朝光潮急急砍去,身法轻巧敏捷,如风如电,瞬息便将三人笼罩在剑意之下,汹涌的光潮也暂时凝滞在半空中。
傅成蹊在白简行的剑意保护下岿然不动,指尖的绿光源源不断地流溢而出,似安抚般缓缓缠上躁动不安的光河灵脉。
通过灵念的连接,傅成蹊清晰的感受到海之虚的「念」,在漫无边际的时光与冗长的黑暗中产生的虚空,无休无止似可以将万物吞噬的迷茫。
绝望感——
被时间抛弃,获得永生的绝望感,无止尽的生命本身就是一种惩罚,海之虚就是这种绝望情绪汇聚而产生的虚空之境。
原来生老病死也是一种救赎!
漫无止境的哀伤与绝望在傅成蹊胸中翻涌着,压迫得他差点喘不上气来。
即使当时净化湛元剑,与作为鬼灵殿下的自己灵念同调,也未感受过如此强烈到可以吞噬灵魂的悲哀感,没有恨意,没有愤怒,没有害怕,存粹的虚空与悲哀!
胸腔一阵翻涌,口中血腥气渐浓,周遭只有大海呼啸的声音,千万年无休无止寂寥地拍打着岸上的礁石,差不多了罢,还差一点就能解脱了——
傅成蹊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被汹涌绝望的波涛声吞噬,渐渐卷入暗无天日的虚空之渊,万劫不复——
我大概做不到罢——
“大师兄——!!!”
熟悉亲切的呼唤声从大海彼岸传来,似拥有抵抗一切虚空哀伤的力量。傅成蹊感觉坠入旋涡的身体渐渐变得轻盈,开始缓缓上浮,似可逃离这虚妄的地狱。
“阿简,是你啊,太好了——”
能够再活一次,感受生老病死,还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
浓雾散去,清凉的月光落在海面上,一切又恢复了风平浪静。不再是凛冽寒冷的天气,空气潮湿而温暖,大概已经到了春季。
白简行抱着昏迷不醒的傅成蹊坐在来时的船上,从灵脉净化海之虚开启,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时辰了,可大师兄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白简行小心翼翼地托着傅成蹊的头,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将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对方体内,持续了两个时辰,对方依旧一动不动。
与傅成蹊相触的指尖传来一阵熟悉的灵念,白简行身子微微颤抖,在探得对方灵源枯竭的同时,他还触及了一个令人战栗的真相。
在傅成蹊毫无防备之时,通过灵力的传输,窥见对方灵核的真面目——
眼前这个人,不是大师兄。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曾经自己发誓一定要让其灰飞烟灭之灵——
片刻的动摇后,白简行微微闭起眼睛,睫毛轻颤,半晌,缓缓抬起眼皮,视线落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良久,嘴角抽了抽,似自言自语道:“师父,对不起。”
垂下眼帘,静静地看着怀中这个面无血色的人儿,用指尖在傅成蹊脸颊上蹭了蹭,从上而下滑过他的颈脖,修长有力的手指停留在喉结处,只要稍稍一用力,只要——
白简行闭上眼睛,睫毛不住地颤抖着。
末了,他俯下身子在对方眉间落了个吻,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鬼灵殿下,你快醒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这种事,当然要选一个很有仪式感的时刻,喝了交杯酒,出了海之虚~
阿简:我不仅想上师兄的肉体,还想睡他的灵魂!
殿下:我这么戏精的人设出门会不会被人抡死?
最近JJ抽抽抽扭扭扭掉评论~很令人绝望,如果废柴没回复,一定是被吞掉了
日常表白小天使们~
即将开学 已经开学 没学可开的都要加油吶~
第62章 倒v结束
日光从窗格漏下映在傅成蹊脸上, 明晃晃的照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半睁开眼, 用手遮住光线, 刺目但不讨厌, 毕竟是久违的日光吶, 能给人一种活生生的实感, 就似一年前在南风苑里还魂, 沉重又踏实的感觉。
此番就如同死过一般,海之虚的一切就似幻境, 在强烈的日光下渐渐蒸发变得遥不可及,傅成蹊晃了晃神, 满足地呼了口气。
他以前对活着这件事算不上执着, 得过且过听天由命便可, 可现在不一样了, 自从有了阿简, 就变得有所期待,总觉得多活一天与他多在一起一天, 便是赚了。
还是之前在连津城投宿的那家客栈, 客房中寂静无声,傅成蹊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
不过, 说起来,阿简呢——??!
傅成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醒来后看不到阿简让他莫名慌了心神,刚掀开被子, 忽而发现衣襟处高高隆起,乍一看还真有点儿丰满少女的样儿……
什么鬼——!!!难不成我这次又死了,还魂成女儿身???
正当傅成蹊为自己荒唐的想法惊出一身汗时,胸口鼓起的小山包动了动——
???
一个毛绒绒白软软的事物从他衣襟处钻了出来,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傅成蹊低下头,四目相对,那双血红的眼睛眨了眨,傅成蹊也眨了眨眼:“小毛球儿??!”
九离浑身白毛炸裂开来,显然对于傅成蹊现在还称他‘毛球儿’这点十分不满。
傅成蹊拎起九离软绵绵的后颈,拿到眼前晃了晃,咧嘴苦笑道:“九离公子,你怎么又变回这副模样了?”
九离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可怜巴巴无法言语。
傅成蹊顿时恍悟:“莫非海狸离了海之虚,连人形都维持不了了?”
九离微微眯起眼,四个小爪子在半空中乱抓乱挠,张牙舞爪地似在抗议,傅成蹊瞧他这副样子,再想到之前这家伙毫不顾忌地吃自己豆腐,咧嘴道:“维持不了人形这也就罢了,怎的连话也不会说了?”
九离闻言浑身白毛直直竖起,恨不能一口咬上傅成蹊的手腕,傅成蹊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道:“别再想咬我了,现在我没心思跟你闹,小师弟去哪儿了?”
九离讨了个没趣儿,自然也就安分了下来,傅成蹊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将九离放在铺着薄被的床榻上,心知问这小毛球儿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自己起来瞧瞧。
也不知是因为昏迷了太久,还是灵力没完全恢复,亦或是饿过头了,脚一沾地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密密麻麻的黑点儿,扶着墙站了好一会儿才稍稍恢复。
傅成蹊一边扶墙喘气,一边嘲笑自己怎的和娘们儿一般娇弱了。
缓过一口气,好不容易挪到桌旁正欲坐下喝口冷茶,门咯吱一声响了,白晃晃日光落入屋中。
被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照得眯起眼睛,傅成蹊一时看不清白简行面上的神情。
傅成蹊咧嘴道:“阿简,我还想着去找你呢。”
白简行站在门边愣了片刻,也不言语,径自朝傅成蹊走了过去,从近处定定地看着他。
傅成蹊觉察到白简行的神情有些不寻常,皱了皱眉头疑惑道:“阿简,怎么——诶?!”还未等他把话说完,白简行就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托起他的脚弯,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不准下地 ”白简行不容置疑的说道,将傅成蹊推到了床榻上,九离身形轻巧地向一旁跳去。
傅成蹊哭笑不得:“傻阿简,我又不是坐月子,怎的不能下地?”
白简行面色似比平日更沉冷些,皱眉瞧了眼面白如纸的傅成蹊,淡淡道:“你还未完全恢复,先歇着——”说着冷冷地斜了一眼趴在枕头旁的九离,一把拎起他的后颈肉将他抛在地上:“不准靠近大师兄。”
“……”
“……他现在这副模样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儿来,算了罢。”傅成蹊讪笑道。
白简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不行”
傅成蹊旋即一笑道:“好罢好罢,随你~”说着在床上伸了伸懒腰,从骨子里透出的软绵无力感传向四肢百骸。
白简行坐在床榻上,一直默默无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傅成蹊被瞧得不自在了,漫不经心道:“阿简,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 ”
“三天?!怎的还这般困——”说着打了个大哈哈,眼睛泛着潋潋水光。
“你净化海之虚耗尽了灵力,再睡一会儿罢。”白简行解释道,用手巾小心翼翼地擦掉傅成蹊额角的虚汗。
傅成蹊困倦地点了点头,确实是累得慌,他懒懒地向里侧挪动身体,空出一大片床位,意思再明显不过,等了半晌,白简行却迟迟没有动作。
傅成蹊困惑地侧过头,望着白简行的眼中满是不解:“阿简,你也来歇一会儿罢?”要是放在平日里,他做出这番举动,白简行早就躺下来将他纳入怀中了,今天总感觉对方有些不对劲,具体怎么个不对劲法又说不上来。
白简行迟疑片刻,淡声道:“师兄睡罢,我坐着便好。”
傅成蹊狐疑地瞧了白简行一眼,料想大概是小师弟心中有什么不痛快,但他既然不主动说出来定是有自己的考量,遂不再多言,索性裹着薄被挨着墙睡大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