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样想气也气不起来,便问:“慌慌张张的,可是有什么事?”
那小厮见他并未动怒,便如实道:“公子有所不知,今日午时齐家满门便要问斩,加上稍有牵涉的人统共一百多人,洛河城已好些年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了,小的这不是急着去看热闹嘛!”
魔澈扬眉:“现在是什么时辰。”
小厮道:“已是巳时,再有一个时辰便行刑了,若公子也要前去观望,现下出门还不迟。”
见那小厮一脸着急,想是要赶着去看行刑,便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魔澈勾了勾唇角,此等大戏他又怎会错过,立马转身回了房内,并将两人叫醒:“快些起来,我带你们去看杀人。”
只见炑琰立马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想看热闹的又何止他们三个,还未走到行刑台便已是蜂屯蚁聚人声鼎沸,挤了好一会儿三人才终于挤进了前头。只见行刑台前跪了百十号人,个个身着囚衣蓬头垢面,其中几位上了老纪的老者一脸木讷,眼神涣散似是认了命般,也有几名女眷嘤嘤的哭着,一张张素白的脸皆挂满了泪痕。
身旁已有人议论开来,多数是拍手称快的,只听一人道:“这齐国公满门上下,老的不思国政只为一已之私,十几年间横征暴敛直弄得渠国上下民怨沸腾。少的则于洛河城内无恶不作,欺男霸市闹死多少人命,好在上天有眼今日终于将这一家子送上断头台,可真叫一个痛快。”
另一人接言道:“可不是吗,要不是国主圣明,咱们这些老百姓还不知要被欺压到何时,这齐国公一家该死,既是下了地府阎王爷也饶不得他。”
炢琰自思,哪有什么善恶因果,哪有什么天道轮回,谁也不是生来便罪不可恕,这些人所行之事皆是命中注定,掌书们怎么写他们便怎么做。世人皆如蝼蚁,说白了这些都不过是早被编排好戏幕,哪里又由得他们来选。
“午时已到,即刻行刑。”监斩官扬声喊道,随即便抽取竹筒内的斩首令牌,众人皆望着他的动作,原本嘈杂的人群即刻便静了下来。临斩官再一扬手,木制的令牌狠狠砸向地面,发出沉闷而突兀的声响,在一旁待命的五名刽子手一见令牌落地纷纷手起刀落,也就一闭眼的功夫,五具头颅便滚落在地,喷溅而出的鲜血立时染红了行刑台。
余下还未被处刑的人,见此情景有的竟直直晕了过去,滚落至他们眼前的头颅还睁着双眼,这些被斩落首级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至亲,知道下刻便轮到他们便也没什么可悲痛的。
刽子手毫不犹疑,仿佛斩下的不是人而是几株草木,动作一致,由前至后,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已将百十号人斩尽,尸首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刽子手已被鲜血染成了血人,却满不在乎的抹了抹脸,动作似擦汗那般轻松平常。
殷红的人血流了一地,有的顺着缝隙灌入地面,有的汇聚一处形成细流。炢琰低下头去,见鲜血已染红了脚底的石板,不由攥紧了衣袍。饶是常与野兽血拼的雪夙,见此番景象也不禁皱起了眉,那一张张色若死灰的人脸,那一声声惊恐绝望的哭喊,竟比死于他口中的野兽还要来得狰狞。
魔澈嘴角微扬,像是看了一场好戏,竟还有些意犹未尽,雪夙久久望着他,片刻之后闪过一丝惊讶。
方才他问魔澈是否受伤,只因闻见一股熟悉的血腥味,青矍曾领着他去围杀过一名修罗,那修罗的血其浓郁怪异,与魔澈的竟有些相似。
“咱们回麻罗山吧!”炢琰忽然道。
待雪夙回过神来手腕已被紧紧握住,感觉到那只将自己握住的手正微微颤抖着,再看一眼炢琰,却是他从未见到过的表情,他突然间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胸口似堵了块石头。
“好。”
三人沉默着走了好一段路,魔澈见他们并未讨论方才见到的一切,便只是一言不发的跟着。魔澈自思,天界的三殿下活了几百年,只不过见了方才那幕便是这副光景,想是冰魂雪魄往往脆弱易碎得很。而另一个虽也是不谙世事,性情却要比他坚韧得多。
雪夙放慢脚步与魔澈并肩而行:“你出于何意欺骗我并不想知道,但是让我知道你不怀好意,并且是冲着炢琰而去的……日后我定会撕了你。”说罢,便又加快了脚步。
常言大辩若讷,大巧若拙,这雪夙竟也是个假痴不癫的,魔澈苦笑一声,随即便停住了脚步,眼前两道身影渐行渐远,在人群之中鲜明刺眼得很,他不觉微眯起双眼。
“我意欲何为?不过是太羡慕你们罢了。”
自回麻罗山后炢琰便一直央央不乐,此次去凡间不仅未见到有趣的反倒使他心生抵触,雪夙见他这副模样,怕是以后都不会闹着去凡间了。
又待了几日,炢琰还未有要回天庭的想法,若不是青矍找上他们,还不知要待要什么时候。青矍见着两人,急忙道:“三太子,陛下命你速去天庭。”
“伯伯可知是为何事?”
青矍道:“此事机密青矍不便告之,你快些我随去吧,莫让陛下等急了。”
平日也不见玉帝这般心急的找过他,可见青矍一脸急忙却又不敢多想,便道:“好,咱们这就过去。”
紫薇殿内,玉帝正负手而立,见炢琰来了,紧蹙的双眉又收缩了几分,那神情倒不像是在生气,似是有什么困扰,玉帝深深吸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炢琰,你已满五百岁,是时候同炢瑄他们一样为天庭做些什么了。”
炢琰虽是不解,却毕恭毕敬道:“帝父吩咐便是。”
“我要你蔽了神识,去凡间待上几十载。”说罢,便猛的一扬手,一束红光便直直向炢琰眉心飞去。
炢琰躲闪要不及,只觉一阵眩晕,双眼合住前惊讶的喊了声:“帝父……”下一刻便失去了知觉。
玉帝走上前来,弯腰抚了抚儿子的鬓角:“朕知你向来仁厚,若不是炑瑄与炑岚执拗,朕也不愿让你下界历劫,如果可以朕永远也不想让你看见这六合之内的残酷。”说罢便伸出双手,紧闭双指覆于炑琰的额前,接着便拉出一缕金色的光束来。
这时泱濯刚好从殿外走了进来,拿出袖中早已准备好的纳灵瓶呈于玉帝面前。玉帝翻掌,将方才从炑琰体内取出的那缕金光置出瓶内:“你去吧。”
“是。”
第15章 第十五章
但凡只要是渠国的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国主是位英明盖世的君王,他能够敬天保民,从谏如流且极具魄力,继位后的二十几年渠国上下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们丰衣足食不愁生计。百官们清廉勤恳,朝上更不乏有秉笔直书的骨鲠之臣,世人若想知道什么是国富民强,河清海晏,去渠国看看便知。
话虽如此,可有件事却一直困扰着举国臣民,想他们泱泱大国皇室内却仅有一皇子。不是他们国主的后宫贫瘠,也不是他们的国主有断袖之癖只爱不能繁衍子嗣的男人。上至皇后下到妃嫔宫女,这二十余年间怀胎的不在少数,可生下的却全都是公主,皇室唯一的皇子出生时上面已有十三位姐姐。
凡事有利便有弊,历朝历代,不乏有因争夺皇权而弄得兄弟反目骨肉相残的,而在渠国,完全不用担心会发生这种局面。统共就一位皇子,待国主百年之后这帝位无疑便是他的,即是想争权,也得有人同他争不是。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他们渠国唯一的皇子今年已有十二岁,资质与品性自然已被举国上下摸得一清二楚。若是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过来问这位皇子怎么样,往细了说也许不行,必竟这皇宫大院也不是他们老百姓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可要往大了说,他们还是知道一些的,譬如皇子爱哭……
皇子爱哭,这是国主最为忧心的事,若是资质平庸也罢,他手下最不缺的就是治世良臣,有他们辅佐这渠国也不至于差到哪儿去。可身为一国储君,日后是要荣登大位的,若是动则便哭,于他国知了去岂不要笑话他们渠国的国主是个爱哭鬼,泱泱大国的颜面何存?
皇子名澈,众人皆知皇族子嗣的名字都是由下大夫太卜所取,这取名的仪式颇为庄重,上至国主郡王,下至文武百官,皆要身着公服于太庙前祭祀先祖。祭祀内容繁琐,往往要花去半日才能结束。取名之事非同小可,同国丧、迁都、征伐一致,皆关乎国运,不容轻视。
国主以为定是祭祀那日出了岔子,澈字之中带水,皇子爱哭也定是因为这个。既已寻见了根源,就要想办法解决,便于某日早朝之上同百官议起此事。哪知太卜当场便以死劝谏:皇子之名乃先祖所赐,若轻易更改必将影响国运,若陛下执意要违天意,那臣今日便撞死在这朝堂之中,死后面见先帝也不至有愧。
见太卜已有赴死的决心,他哪里再敢提改名之事,立时引咎自责好心劝解,直把嘴皮磨破才打消了太卜撞柱的心思,于是改名之事终以失败告终。
要说皇子澈有多爱哭,三言两语也道不明,且举个例子来说吧!
皇子澈在八岁那年曾养过一只兔子,这兔子既不是月宫的玉兔,也不是成精成怪的兔,就是毛色与其它兔子有些不同。家兔的毛是白的,野兔的毛是灰的,当然也有黑的花的,而皇子澈所养兔子的毛却是青灰色的。
这兔子无疑成为八岁皇子澈的心头宝,其母娴贵妃爱子如命,自然也就同儿子一样将这兔子看成心头宝,为了让这只兔子健康成长,还专从太医院调来太医悉心照料。虽说吃得也是青菜萝卜,可这白菜萝卜终归于普通的白菜萝卜不一样,要挑最好的最新鲜的,总之这兔子被太医照料得圆滚滚肉嘟嘟,贵妃见这兔子被照料得这般好,自然将功劳都记在太医头上。也不知她吹了多少枕边风,竟让这太医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太医院院首,真不知要呕死多少发须皆白的老太医。
一日,皇子澈正于花园中与兔子玩耍,兔子在前面跑他便在后面追,一人一兔倒也玩得开心。可人有旦夕祸福,自然兔也有旦夕祸福,就在一人一兔玩得正欢的时候,谁知突然闯出来一个宫女。那宫女手里端着茶水点心,自然就没留心脚下,一脚下去兔子当场便咽了气。
太医急忙赶了过来,立时为兔子把脉探气,可任他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从已死的兔子身上摸到脉搏,便痛心疾首道:“殿下请节哀,兔子已经去了。”
皇子澈一听,小嘴即刻便瘪了下去,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怎么止也止不住。其母闻讯赶来,见儿子声音都已哭哑,于是就想着法儿去哄,然而哄了半个时辰什么招都用了,可皇子澈的眼泪就如决了堤的洪水,怎么堵也堵不住。
此事不止惊动了后宫众妃嫔与十三位公主,就连国主也惊动了。妇人总容易自乱阵脚,只知一味的哄乱却不知寻其根源,皇子澈大哭不止归根结底是为了只兔子,渠国上下兔子千千万,死了一只再找一只不就行了。英明的国主洞见了症结所在立时便拟了旨,还命画师照着死去的兔子画了像与皇榜悬挂一处,召告渠国上下臣民若能呈献画中的这只免子,便赏金千两。
皇榜颁布下去不出一个时辰,宫墙外便已围了上千名提着兔子等领赏的人。这千两黄金自然不是随便拎只兔子便能领到的,有特派的差役在宫墙外逐一筛选,看着稍有些像就去一旁待命,极像的则被拎进宫去,待皇子澈过目后能止住哭声了方可领赏。前前后后拎进宫的兔子有四五十只,皆?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急涣喑隼椿沽嘶厝ィ耸保首映阂颜蘖宋甯鍪背健?br /> 饶是雄韬伟略的国主这时也慌了起来,拎进来的兔子皇子澈连看都不多看一见,就抱着那只死去多时并已经僵硬了的兔子痛哭,问什么都不答,谁来都不管用。终于哭了有八个时辰,皇子澈终于哭得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众人见了皆是松了一口气,这哭晕了总要比哭哑了的好。
趁皇子澈睡着,国主急忙召集群臣商议此事该如何解决,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就拿不出个妥当的法子,皆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朝堂上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国主惨然不乐的看着,只有一人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这人便是上大夫左季昀。
待众人稍安定一些,左季昀才从群臣之中走出来,不急不缓道:“陛下,不妨让微臣试上一试。”
国主一听,见左季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立即将众臣遣散,拉着他就去了后宫。
等国主领着左大夫到皇子澈的寝宫时,只见一干女人围在床侧等着皇子澈醒来,众人见来的是百官之首的左大夫,便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娴妃乃左季昀的胞妹,一见到兄长立时眼圈都红了,忙哭诉不知如何是好。左季昀见皇子澈还睡着,便安慰了几句,说他正是为此事而来,让她莫急。
左季昀将国主拉至一旁,同他言明一会儿自己要实行的方案,国主听过觉得此计尚可,便命他放手去做。左季昀得令后也不含糊即刻招来两名侍卫,命他们去院中挖一个坑。有一待卫问这坑要挖多大,左季昀道:“能埋个活人尚可。”接着又命人将那踩死兔子的宫女押来,用绳索捆好,待坑挖好后先埋去半个身子,至于其它的,等皇子澈醒了再说。
皇子澈倒也没睡多久,主要是院中太热闹,被活埋了半个身子的宫女不停的哭喊,这女子正是瓜子初分的年纪,声音自然清脆响亮的很。皇子澈醒后见床前围满了众姐姐与众妃嫔,揉了揉眼睛,遂又想起死去的兔子,便又放声大哭起来。
左季昀见状立时同国主使了个眼色,国主会意后便毫不含糊将皇子澈抱起并直奔院中。两名待卫见皇子澈出来,知是时机已到,便你一铲我一铲的往坑里添土,那宫女见土已埋至腰际,哭声便越发大了起来。
到了院中,皇子澈见有人哭得比自己还要大声,便稍作停顿止住了泪,只见每日侍候他饮食起居的锦儿姐姐被埋进了土里,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被泪水打湿的则贴在嘴角,一张小脸早已哭得失了花容月色。
旁边两个待卫正不停往里添着土,其中一个一时铲忘了形,竟忘了方才左大夫交待过的事。国主见土已埋至胸前,便忙不迭的同儿子道:“澈儿,朕今日就将她活埋了为你的兔子陪葬,你若还是觉得不解气,朕再挖几个坑将院里其它的奴才也活埋了,谁让他们没好好保护兔子。”
此言一出,院中的奴才立时跪了一地,头磕的声声作响,直求国主饶命太子饶命。
皇子澈此时正被抱在怀中,见父亲要大开杀戒,便忙着用小手推了推父亲,稚声道:“父皇,我不要你埋锦儿姐姐,也不要你埋其它人,小兔子不要人陪葬。”说罢,又有要哭的迹象。
国主道:“可是澈儿一直都在哭,父皇认为只有将凶手□□了才能为澈儿解气,那样澈儿才不会再哭。”
这时,左季昀走了过来:“殿下,陛下的意思是如果你继续哭下去,那么这院中的奴才统统都要为兔子陪葬。”
已被埋得差不多的锦儿又道:“殿下,救我……锦儿不想死啊,锦儿才十五岁,锦儿不想死啊……”
见锦儿已被埋得只剩一个头,若待卫再不停手恐怖他就永远见不到他的锦儿姐姐了,便急忙喊道:“我不哭了,父皇,我不哭,你放了锦儿,我不要锦儿死。”说罢竟还揪起国主的衣襟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像是在表决心。
左季昀听后,脸上立即露出了狐狸般的微笑,一扬手,两名待卫立时都住了手,并扔下铲子徒手刨土救人。
此事过后,国主便再不用想方设法去哄儿子,但凡皇子澈一哭,便立马会有人去院中挖坑。至于埋的是谁,太子殿内多得是宫女奴才,稍扯得上边的都能用作罪魁祸首来上演大埋活人的戏码。皇子澈年幼,自然看不破局中玄机,只苦了那些个宫女奴才,明知自己不会被真的活埋,却还要声嘶力竭的哭喊。
时间一长,太子殿里的奴才个个都主动请缨活埋自己,一来能为日理万机的陛下分忧,二来活埋之后能得到皇子澈的安抚,轻则赏些吃食,重则赏些银钱,只不过是去土里接接地气,被刨出来后也就多洗件衣服,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