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车辇和我并排停靠,我只要稍稍扭头,就能透过纱帘隐约看见她紧张又期待的神色。我默默收回视线,觉得脚底有些冷,我其实很恼火,大冷天的瞎跑,这个秦王面子真大。
在我的沉默中,远远地,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片芝麻大点的身影,并且在匀速向前运动。太后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见人。她好歹还是保住了自己身为太后的矜持,只是时不时的瞥我一眼,不知在酝酿什么情绪。反倒是我,对她的焦躁无动于衷,一心摩擦着鞋底,希望冰凉的脚板底能热乎起来。
这个秦王弟弟很给力,远远看见我们,就骑着一匹白马甩下|身后华丽铺张的排场,加速冲了过来。
“娘!”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等到他走进了,我才看清他长什么样子。可能是发觉自己这一声娘过于鲁莽,这少年白净的面皮上飞起一层薄红,搭配冻红了的鼻头和耳|垂,显得即稚气又生动。
他敏捷的跳下马,哒哒两步就近了跟前,躬身行了个标准的拜见礼:“臣岳智叩见母后,皇兄。”
“智儿快快起身,这些繁文缛节在我们面前还做个什么劲?这一路上可冷着了?快来,同母后共乘一车,车里暖和些!”张太后撩起挡在面前的帷幔急切的招手,脸上充斥着喜悦和心疼。
“母后,儿臣不冷,儿臣怕这一身寒气害您病了,就别让儿臣坐您的车了!”看上去很活泼的小青年秦王熟练的和张太后撒娇,“王兄,您让臣弟坐您的车如何?”转而,他向我提出了要求。
默默围观的我回神:“你怕母后害病,倒是不怕朕害病呢。上来吧,天怪冷的,也让这些大臣早些回家暖和暖和。”
“唉。”岳智不跟我客气,麻溜的上了御辇,我挪挪尊臀给他让了片地方,随后陈福一声高亢的起驾,呼啦啦一大群人,怎么来的又怎么走了。城门口干净的一片叶子都没留下。
我挺纳闷的,记忆里原主和他弟弟并不熟悉,怎么岳智这娃如此自来熟顺杆爬?回程途中一直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根本没有话题枯竭,空气突然安静的时候。
“皇兄,我离开京城可有些日子了呢,不过我在南疆也没待多久,时间全花在赶路上了。皇兄,你知道吗,原来咱们大殷山河风光如此秀丽,这一路上我见着了漳州的广海湖,岐州的九仞山,嘿,皇兄,你不知道吧,这九仞山上有一道观,里头的出家人各个习得一身好剑术,厉害的连大内侍卫都能打成平手呢!皇兄……”
“阿智,天气太冷了,你少说些话吧。”我忍无可忍。
“啊?皇兄,怎么了?”岳智懵着脸看我。
“你皇兄的御辇连车壁都没有,张口说话,肚里会灌风,”我侧头瞅他,“小心夜里肚子疼啊。”
岳智兴奋的神色僵住,慢慢收了回来:“皇兄真有意思,我还是头一次知道皇兄是如此有趣的人。”
“你也很有趣,相信我们呢好好相处。”我特别柔和的笑了一下,蕴含着真切的和蔼。
但或许是我吓着他了?之后一路,岳智都没有和我说上半句话。见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我才将他的形象和清但素雅的君子风评对上了号,之前的话唠模样简直就是个逗比。但不管他的真性情究竟如何,希望我们真的能相处好吧。
岳智受封前,在京城也是有自己的府邸的,受封之后也没被国库收回去,原本岳智在京期间应该住在他愿来的府邸,但太后当着我的面垂泪一番,于是岳智就奉旨进宫孝顺亲娘了。毕竟能住在宫中的男子除了皇帝和皇帝的儿子,就只有得到皇帝准许的人。我下了旨后,张太后就欢天喜地的派人布置自己儿子要住的宫殿了,岳智自然不会继续呆在我面前。临走前岳智回头对我笑了笑,我也回了一个友善的笑容。第一回 接触就这样结束了,剩下的还需要慢慢来。
岳智回京后,除了等着过年,朝中就没什么大事了,我照旧在书房打发时间。手上的这本大殷律我看了近一半,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编写的,在枯燥冗长的条例中穿|插了言语精炼生动的罪案实例,这到不是一本单纯的法典了,更像一本法律学教材。我看的正起劲,一道通传声传了进来,是皇后石锵。
“皇后又怎么了?不跟着太后准备年夜庆典,倒跑我这来了。”我翻动书页悠哉的说。
“我上上下下忙活半天,好不容易喘口气,你倒好,还有闲工夫躺着看书。”石锵挥退宫人,款款走至离我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我不出去折腾,大家不都轻松吗?”我说。
“你倒是轻松了,可有些人巴不得再忙一点,最好把你不愿干的事都干了。”石锵自然是意有所指。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合上书坐起来,“若某人想替我做事,我求之不得,火坑总要尽早跳出来的好。”
“你怎么就认定了是火坑,而不是金窝呢?”石锵面无表情的说。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讲的很清楚了吗?你今天来找我宗不是为了这个陈年旧事吧?”
石锵听闻,用一种很嫌弃的眼神看着我道:“自然不是,是太后和秦王要找你,我恰好在一旁,就过来传个话。”
“他们找我?什么事?”我疑惑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
太后的寿康宫在皇宫的东北角,有段路程,待我晃晃悠悠被肩舆抬到寿康宫时,也差不多到饭点了。见我出现,太后母子热情的招待了我,还让寿康宫的小厨房多加了几个菜。宫里一向规矩大,食不言寝不要只是基础了,于是我们沉默的吃完了一1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顿饭,这才开始谈事情。
我这个皇帝当的可闲了,除了上朝,就只要在各种写的天花乱坠的奏章中挑几个还顺眼的给印个章做个批示就够了,一天下来,真正花在公务上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时辰。于是悠闲的我就被太后看中了,她和蔼的对我说:“皇帝,你看阿智也回来了,你们兄弟两过去不太在一块玩,情分上也生疏,这也是没法子,但现在可别这样了,这宫里上上下下就只有咱们三个主子,阿智是你唯一的弟弟,血浓于水,日后啊,你们两兄弟得互相扶持,这大殷日后就得靠你们了!。”
“母后,您说的极是,我也想和皇兄亲近呢。”岳智语气神态都透着娇憨,真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得,还偷偷拿眼瞅我。
“阿智是个好孩子,我自然愿意亲近他,母后放心,”虽然一点也不觉得岳智的情态萌,但我总得表个态不是?于是话一说完,我就一把搂住岳智,大力拍他的胸膛,“弟弟,日后哥哥一定好好对你!”我笑的万分真诚。
“那,那真是谢谢了。”岳智憋回去一声咳嗽,扯着嘴角道谢。
“你我兄弟,兄弟不言谢!明天,你就随皇兄上朝!你给朕讲了你的游历趣事,朕也给你分享这朝堂趣事!哈哈哈!”我觉得我此时的画风很像一个土豪傻大哥,脖子上戴指头粗的大金链的那种土豪。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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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章节。2017.01.10
第7章 零零柒
冬天最不愿做的事情里,综合排位第一的一定是起早床。天还没亮,连日来养成的习惯就让我从睡梦中清醒,瞬间感觉肩膀冻的慌的,忙吧被子往上拉,姥姥盖住脖子以下的区域。寝室的外间传来宫女内侍活动时发出的细碎声响,寝室内的等早已被点亮,但在毫无采光可言的隆冬凌晨,室内仍然没有多亮。就着柔和的光线,我不太情愿的睁开了眼。有宫人悄声走进,动作轻微的替换着暖炉中烧了一夜的碳,早已准备好一切的宫女鱼贯而入,动作轻|盈稳重,我听见宫女勾兑洗脸水的水流声,这才起身。
见我坐起,众宫人屈膝行李,领头的彤史恭敬问道:“给皇上请安,皇上是否洗漱更衣?”我随即点了点头。
我点头后,一众宫人都动了起来,各司其职,不用我动哪怕一个手指头,刷牙洗脸穿衣束发,在不知道演练过多少遍才打磨出的默契下,一套流程下来,我人还没完全清醒,就已经整装待发,可以上朝了。难怪皇位会让人迷醉,任谁被贴心仔细的服务到了这份上了,都会不由自主的沉迷吧。我在心里面感叹者吃下封建地主阶级的糖衣,并坚定的把炮弹扔了回去。毕上班的准备工作完成后,我坐上了接送专车,在清晨的第一思晨光里,往宣政殿而去。
上班的路上,我遇见了我的“新同事”,王弟岳智。他不坐肩舆,他走路。
“皇兄昨夜睡的可好?”岳智走在我侧边并肩的位置,笑眯眯的问我。
我让仪仗队放低了速度,迎着岳智的目光笑道:“自然安睡到天亮,倒是弟弟你,听闻舟车劳顿后松懈下来,反倒不容易睡着,我看你眼下发青,难道是昨夜睡的不踏实?”
“说出来怕皇兄笑话,我有择床的坏毛病,赶路时倒号,可一安稳下来,在陌生的地方却怎么也睡不熟。”
“陌生?弟弟你不是子啊这共里长大的吗?怎么还会觉得陌生?”我道。
“呵呵,宫里的宫殿千千万,即使在宫中长大,也有未曾涉足的地方。”岳智温和的道。
“那是在辛苦你了,总是要适应的,也不能一直睡不好觉不是?回头哥哥让太医来给你看看,配些养精气的药也好。”
岳智抬头正眼瞧了瞧我,又挂起笑容:“多谢皇兄。”随后一路无话,索性也快到了,倒不显得尴尬。
皇上上朝,朝臣只有早来没有玩来的。我和秦王踩着点到宣政殿,龙椅下已经整齐是排好队形了,十分有组织有纪律。岳智是在我身后出现的,他甫一出现,朝臣们就有些躁动。随后我的举动更是让她们差点跳起来。
“来人,给秦王赐坐。”我指着我的左下首道。
“皇兄,切莫如此!臣弟同诸位大人一道便可!”岳智诚惶诚恐的行礼。
“弟弟,这话为兄可不能听你的,陈福,还不快吧椅子摆上!”我颇有气势的说。
“皇兄,这于理不合呀,自古就没有臣子能与天子同坐,此乃大不敬,皇兄切莫为难我呀。”岳智接连拒绝,一副唯恐避之不急的模样。
此番说辞我自是不予理会的,我要求陈福将椅子放在丹墀(台阶和台阶之间的缓冲平地称“墀”)之上,这个位置不在龙椅地台的最高处,却也没有落在陛下。用古人的观点来看,可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见我此举,朝臣们骚|动更加剧烈,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但这回不是出场率颇高的张丞相,而是一位谏议大夫。
“陛下,朝堂之上除龙椅外不应有第二把椅子,就如一女不嫁二父,一山不容二虎,与理有悖,与纲常有悖,违背伦理纲常,择人心易乱,人心乱则天下乱,望陛下收回成命。”说完,这位敢于直言的谏议大夫就跪在了地上,头都没有抬起来。
这话的威力巨大,一时间朝臣们谁也不敢说话,我饶有兴趣的打量这位谏议大夫,身形干瘦,一身官服穿在他身上像是在竹竿上套了个麻袋,他的脸没来得及看清,只记得有一把不短的胡须。一看就是个老顽固类型的言官。我不说话,大家都不敢说话,连岳智也垂首不语。然后我笑了笑。
“岳智,你坐下。”我命令道,也就片刻的犹豫,岳智听话的坐下了,于是我又说。
“岳智你看,在这个位置你能看到她们的脸吗?”我指了指底下的朝臣们。
“皇兄,不能。”岳智回。
“我也看不到,”我说,“我坐在这个位置,仍然看不到他们的脸,除非是他们有意让我看见。你知道这以为着什么吗?”我深沉的问。
“……”岳智停顿片刻,“臣弟不知。”
我刷的一下站起来走到岳智身边:“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这意味着,咱们坐着的不过是把椅子,除非位置高一点,其余,一无是处。”
岳智抬头看我,眼神莫测:“皇兄的意思是?”
我淡淡一笑:“并没有什么意思,你只要听住,记住就够了。”
转身我又坐回了龙椅上,我点了谏议大夫的名:“柳大人,朕有句话请你记住,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自然没有恶意,所以朕只罚你一月的俸禄,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谁还有事要奏?”
我洪亮的声音在宣政殿中回绕,当我看见大多数朝臣面色凝重,我就知道,我这个逼,装的很成功。我心中一阵得意。一个在臣子心目中变化莫测喜怒不定出人意料的皇帝,日后干什么都会有人习以为常,即便是禅位。我如此坚信着。
我感觉自从当了皇帝,我的活动范围就被禁锢在了宣政殿、紫宸殿,或者鲜少的机会可以到寿康宫去游览一番。我觉得憋屈。这日有又完了一本杂记,我突发其想,对陈福说:“陈福啊,给朕找点乐子吧。”
陈福眼珠子一转,弯腰道:“皇上,不如去太乐署看看?此时太乐署怕是正在为年夜排演新剧目呢,一定热闹的很。”
提议倒是个好提议,只是我的审美太超前,欣赏不来这个时代的低吟浅唱咿咿呀呀,去哪不是找乐子,怕是找不自在,于是否决了这个提议。
“那,要不玩掷六博(古代版飞行棋+象棋)?奴婢陪着您玩?”
六博?这什么玩意?听都没听过还怎么玩?于是我再度否决。
“投壶吧,投壶有趣,奴婢这就去拿壶。”
“唉,罢了罢了。陈福,你让人给朕准备一套竹片,五十四张,要手掌般大小,纸样薄。”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陈福虽然疑惑但还是很认真的执行了这项任务,也就是在皇宫中,皇帝一句话就能让一群人尽心尽力肝脑涂地。不到一个时辰,东西就送来了。一塌薄薄的竹片放在一个锦盒里来,个个纤薄光滑,大小适触感极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竹片叠在一块就有些偏厚了。毕竟不是真正的纸张,能做成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
没错,我要做副扑克。打扑克是项开发智力,增加乐趣,老少咸宜,还不用占据活动场地的休闲活动,尤其适合百无聊赖的我,至于牌搭子,我的两个合作伙伴就再合适不过了,凑一块还能打斗地主呢!
“三个二带一对七!”涂着丹蔻的手狠狠甩下五张牌,另一只手中仅剩的一张牌彰显着此局占据的优势。
“要不起。”我捧着自己的牌遗憾的说。
“姐姐,不好意思,四个三,”柔弱的声音怯生生说,一双柔胰摊开,四张刻着漂亮的隶书叁的竹牌显露出来,“我没牌了。”她号不好意思的加了一句。
“哈哈哈,阿纯,干得漂亮!”我大笑着送上一个大拇指。
“什么破游戏!我不玩了!明明是我抓着了童子童女!”石锵气的摔牌,最后一张牌上印刻着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仙童。童子童女都是大鬼小鬼给改的,能这么活灵活现,还得归功于工部的能工巧匠,毕竟我亲手绘制的初始版,丑的只能当情怀看看了。
“竹牌嘛,是输是赢看的可不是牌大牌小,是手气和运气啊。”我把手上没打出去的五张牌也撂在了桌子上。
“嘻嘻,姐姐,你那三段锦可得给我了吧?”罗纯笑呵呵的讨她盈来的赌注。
“哼,你这皇帝当的倒好,领着后宫妃子赌博来了。”石锵不服气的哼哼。
“怎么能是赌博呢?这叫家庭娱乐项目,你看,咱们最近是不是日子都过的有趣了许多?”我道。
我不是在说虚的。自打我拉这石锵和罗纯一块打斗地主,哦,当然在这里不能用这个名字,我给特换了个名字,叫斗恶霸,虽然被两位美女斥责还没叫斗竹牌好听,自从一起玩牌,咱们三的生活都丰富了起来,约好三天一小斗,五天一大斗,罗纯和石锵期初根本斗不过我,于是闲暇时教会自己的宫人,成日磨练牌技,如今不过十来日,就能和我斗成平手。顺带的,整个皇宫都痴迷改叫竹牌的扑克,不能自拔。不得不说,我居功甚伟。
作者有话要说:
卧槽,第六章 的标题居然不是零零陆!但是改了的话,发表日期有乱了!好烦,我的强迫症治不好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