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萦,你不喜欢吗?”顾青盏见她只穿着中衣披散青丝的模样,越发心动了,语气百般挑弄。
纵然喜欢,又怎能说出口,况且天还未黑……“先擦干身子,仔细着凉。”
怎会这样不解风情,顾青盏又无奈又好笑,若不是每次自己主动撩拨,怕是她都不会想来碰自己的身子,顾青盏懒懒道,“我觉得有些倦了,你替我擦罢。”
“可是哪不舒服?定是昨夜受了寒……”眼下正是最冷的时候,昨夜又是不着寸缕纠缠了好些时辰,冷热交替,她的身子如何受得了这些。
陆萦并未察觉顾青盏是有意为之,听她说倦了,又恐她身子不适,慌忙寻来了干净绢帕和衣物,“今日早些歇息,莫要再折腾了。”
折腾?顾青盏听了好生生气,她竟说昨夜是折腾,“那你是不喜欢了……”
陆萦此番倒是听出了她的不悦,看她面上无甚表情,知道是自己又煞风景了,忙哄着,“喜欢…我怎会不喜欢……”
顾青盏就站在原地,继续用手臂环住她的颈,任凭陆萦拿着绢帕笨手笨脚替她擦着身子。看着她胸前的吻痕,陆萦知道是自己昨晚的“战果”,她第一次发觉自己还有那么疯狂的一面,甚至一遍一遍喊着,“阿盏,别停下来…别停下来…”
前世,她也不觉情爱之事多么曼妙,打心底有些抵触,可如今,她却全然不能自持,只要顾青盏轻轻一碰她,她就似大脑一片空白。就放平日里,顾青盏的一颦一笑,也能让她浮想联翩,她自责自己是不是太过浮躁。
殊不知,顾青盏就爱动情时的她。
顺着她的眼神看去,顾青盏才发觉陆萦正望着自己胸前斑驳的吻痕出神,“……又在想什么?”
“没有。”陆萦晃了一下神,才低头继续替她擦着身子。
“阿萦,你可是有事瞒着我?”顾青盏不止一次望见她走神,每每问她时,她又紧张地装作似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这……”陆萦为她擦背时,才发现她的背上遍布了伤痕,都是旧伤,若不仔细看则看不真切,“阿盏……”
“很丑吧……”顾青盏眼底黯然失色,她怕陆萦看到这些,她怕让她失望,所以与她亲热时,也是熄了灯,“很多年前便有了……”
从小便是被鞭笞长大的,怎会没有伤痕,那时她刚入三晋会,稍犯错误便是一顿鞭打,只是那人从来不曾抽打她的脸蛋与手臂,道是要留着她这一副好皮相,将来去勾引男人,定会事半功倍。
所以当日郑召将她软禁在地牢,百般刑罚时,她都能忍,可当郑召拿着匕首花了她的脸时,沿着下颔骨的这一条长长的疤痕,让她几近绝望。因为陆萦曾对她说过,她笑起来很好看,她在陆萦心中仅剩一点的美好,都消失殆尽。
“为何……”陆萦摸着她背上的伤痕,眼里满满都是心疼,自己从未体谅过她的身不由己,却依然将伤害强加在她身上。
那段残酷的过往,顾青盏就像楚钰一样,不希望告诉任何人,也不愿任何人再提起,“阿萦,都过去了。”
一句都过去了,又包含了多少辛酸。
“只要你对我好,便足够了。”顾青盏笑着说得认真,只要陆萦爱她,世人皆恨她又何妨。
“只要我在,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嗯。”
晚间,碧落前来布了晚饭,又领着丫鬟们离开了。陆萦知道顾青盏喜欢清静,所以这院子,除了送饭丫鬟和负责清扫的婆子偶尔来过,其余时间都是二人耳鬓厮磨,而陆萦也知道,这样的时日已不多,因而愈发珍惜。
一日三餐都是按顾青盏的口味设的,陆萦也会额外吩咐厨子每日都熬些祛寒补血的浓汤,变着法儿给顾青盏补着,她每每毒发后,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这才离开云修山不过一月不到,人却干瘦得厉害。
私下里也让韩真来看过,若不是她在云修山调养了半年,想必早已性命不保,当下最要紧的,还是研制出墨丸的解药,若研制不出解药,那便……
陆萦越发郁郁寡欢,顾青盏自然明白,更何况她自己的身子,她再清楚不过。
“再吃些。”见顾青盏没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陆萦也顾不得她胃口好不好,继续为她盛了一碗参汤。
“阿萦,我已吃饱了。”顾青盏胃口本来就浅,再加上这一桌子都是滋补的菜品,陆萦又每日让她喝汤,更是没有多大食欲。
“我们慢慢吃,我喂你。”
顾青盏抿一口她喂过来的参汤,每次都是,自己吃完过后,她总要再喂自己一些,“你再这样喂下去,我该撑到走不动了。”
陆萦继续给她喂着,“走不动,我便背着你走。”
“这样吃下去,我怕你再背不动我了。”
陆萦又给她喂着饭菜,回着她的话:“那我也不走,就一直在你身边。”
“我不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只要你现在在我身边。”
“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这辈子是,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也是。”
这样的告白和承诺,还能持续多久。
“阿盏,弹琴与我听罢。”
顾青盏取出古琴,指尖又拨弄出悠扬的小调,在清冷的夜里,格外深入人心,陆萦只是在一旁坐着,托腮看她轻拢慢捻,嘴角挂起笑容又消沉,如此反复。
“这都是我母亲教与你的吗?”
顾青盏一面弹着,一面微微点头,“你母亲精通音律,我只不过学了皮毛。”
“阿盏,我想听听母亲的故事。”
一根琴弦戛然断了,顾青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可伤着了手?”陆萦慌忙拉过她的手,只见左手指尖已被割破了一道伤口。
“我有些累了。”
“那我们早些歇息。”
第67章 狼烟起(三)
陆萦听得出来, 她定是不愿再去回忆年少时的光景, 想必母亲的故事,听来也只会心殇,便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怎总是皱着眉头?”顾青盏朝陆萦侧卧着,用指腹轻轻舒展着她的眉心,她们相识这么多年, 她有心事, 看她神情便知,瞒不过自己的。
“以后不皱了。”陆萦移了移脑袋, 凑到顾青盏面前, 又细细盯着她的眉眼看。
“阿萦, 别这样看我…”她这样看自己的眼神,就好似明日再也看不见了一般, 这让顾青盏慌乱不安。
“你好看我自然喜欢看……”陆萦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扫过她的眉眼, 鼻子, 嘴唇, 每一处都让她流连忘返,所有的不舍都写在眼神里。
顾青盏被她这般弄得越发忐忑,她死死抓住陆萦的手,同她十指相扣, “你方才说过的, 你会一直陪着我。”
陆萦点点头, “嗯。”
顾青盏暗想自己是否又是太患得患失, 她既然这般承诺了自己,又有何可多想的,于是轻声道:“那便早些睡吧。”
陆萦依旧是点点头,却仍是那样望着她。
“你现在这般看我,倘若腻了,日后又该厌倦我。”
“我只是怕你厌倦我。”
顾青盏凑过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听话,早些睡吧,别再胡思乱想。”
熄了灯,陆萦却仍是睁着眼,她不是胡思乱想,是她不得不想,眼下就要南征,前路生死未卜。营里的生活多苦多累,她再清楚不过,自己也是费了两年时日才习惯这种颠簸,如今安宁不过片刻,又是明枪暗箭。
被褥里,陆萦紧握着顾青盏的手,如今她身子这般虚弱,韩先生也说了,受不得舟车劳顿,她不能随自己去南征,而自己又不得不去南征。
她们之间似是受了某种魔咒一般,每一次相见都逃不过分离,战事无常,此次南征,短则数月,多则数年。陆萦知道,她耗得起,但顾青盏耗不起,她极力提出即刻南征,也是想用这数月时间,前去京都寻得墨丸,研制墨丸解药。
可她该如何同顾青盏说?她绝不能和顾青盏说,依顾青盏的脾性,她定然不会只身一人留在北疆。
陆萦辗转反侧,她不在枕边时,自己无法安眠;她在枕边时,自己却仍是如此。
“怎还未睡?”顾青盏被她翻身时的动静所惊扰,索性将她抱入怀中,这才觉得心安,“抱着我……”
“阿盏……”
“嗯,在呢……”
想必她已经困了,嗓音有些含糊,可陆萦此刻却清醒得很,屋子里算不上漆黑,只是昏暗,陆萦摸索着,探过头去吻她的脸颊,又慢慢移到她的唇边,很轻很轻,轻得就像似有似无的擦过。
知道陆萦在吻她,顾青盏便迎着她的唇,开始慢慢回应,气息一点点加重,启开唇就勾起她的软舌,逗弄着。
陆萦原本放在她手臂上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背,然后将她紧紧扣在怀里,吻得越发投入,从嘴角一直往下,情难自禁。
“嗯~”顾青盏侧翻了身子,躺在榻上仰起头,更方便了陆萦在她脖颈上亲吻,她很温柔,就连吮吸也舍不得用劲,顾青盏只是发出一声声舒适的低吟,引着她一步一步往下。
陆萦将顾青盏压在身下,从未这样主动过,手已经开始去解她的衣带,一边吻她一边褪着她的衣裳,“阿盏……可以吗?”
她比陆萦更加敏感,今夜陆萦这样主动,她只想一门心思继续下去,哪还顾得上回答,她用手攀上陆萦的脖颈,便开始主动索吻,这就是最好的回应。
陆萦的动作很轻,就像生怕弄碎了她的身体一般,这却让顾青盏更加难耐,她用腿缠上她的腰,“阿萦……再进来些……嗯……”
“可以吗?”指尖灼热的就像是在燃烧一般,两副身躯已然是滚烫,互相摩擦着,诉说着一切不满足,听她的喘息,陆萦再也抑制不住。
“阿萦……还要……”
“嗯……”
原本安静的房间,被喘息包围,顾青盏情到深处竟喊了出来,好在这院子僻静,无人打扰,她们也无须隐忍。
体内充实着莫大的满足,顾青盏紧抱她不曾松手,似是有咸咸的东西流过自己嘴角,顾青盏伸手去摸她的脸颊,她已满头大汗,“阿萦,是不是累了?”
“不累……阿盏…我爱你……”即便胳膊酸了她也不觉疲惫,因为此时,心更酸。
“嗯啊~”顾青盏只道那是汗水,却不知那是眼泪,来不及说什么,一瞬间,又起了新的波澜,一直推到顶峰。
清晨。
“醒了?起来喝粥吧。”
“为何不多睡会儿?”顾青盏睁眼撑起身子,只见陆萦已梳洗妥当,正往碗里盛着粥,昨夜不知折腾到什么时辰,但比前两次都要来的久,见她脸庞有些憔悴,莫不是一夜未眠。
顾青盏掀开被子,就看见塌上那一团污迹,昨夜的陆萦竟不像是陆萦,会那般主动地说着……我想要你。
“习惯早起了。”陆萦说罢,就上前来替顾青盏换衣裳,瞧她苍白的脸颊,又心生悔意,后悔自己昨晚像是发疯一般去索要她,“阿盏,昨晚我…对不起……”
“傻瓜,为何突然说这个?”
“我怕弄疼你了。”
顾青盏却笑得眉眼弯弯,还同她贴耳私语,“不疼,阿萦弄得…很舒服。”
就算她如此说,陆萦也自责太过冲动,有些事情还是节制为好。
今日她胃口很好,喝了两碗粥,陆萦看了也开心。她说外面又下雪了,想去走走,陆萦便进屋去拿披风,待出来时,她已站去雪地里。
院子里栽了红梅,顾青盏看着心生感动,陆萦着实有心了,点点滴滴都能考虑到,鹅毛般的飞雪飘落,顾青盏看得出神,都不知身后为她撑着纸伞的陆萦是何时来的。
“京都的红梅,怕是都要谢了。”顾青盏感叹。
陆萦将披风裹在她身上,“红梅谢了,可兰花要开了。”
“说起来,竟有些想念京都的兰花。”
陆萦指着院子的一隅,“我都留好了地儿,待天气暖和了,我就植些兰草过来。”
风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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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一阵北风吹来,刺痛着她的每一寸皮肤,顾青盏就觉心间像是压着什么,一时背不过气,猛咳一下,雪地上溅起的斑斑点点……
那是比红梅更鲜红的颜色。
第68章 狼烟起(四)
雪地上溅起的斑斑点点, 那是比红梅更鲜红的颜色。
陆萦从未如此懦弱过, 懦弱到没有勇气去直视她嘴角的鲜血, 一直以来, 她侥幸她逃避,不过是承受不来那一天的到来。顿了片刻, 她才颤抖着手, 用手帕去拭她嘴角的血迹, 北风一直刮着,那是一种凉到骨子里的寒意。
“我没事, 许是受了寒……”顾青盏笑着挤出这句话, 就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好似这鲜血也是别人的一般,一个人要做到强颜欢笑实在太难, 可她又能如何, 抱着陆萦哭吗?还是握着她的手, 一遍一遍说着自己不想走……到头来,她还是信命的,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
不仅是手在颤抖, 陆萦的身子也在颤抖, 在自己所爱之人最脆弱的时候,她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眼睁睁地望着, 望着……这样的感觉, 比伤痛在自己身上还要难熬。她想哭,却又不能哭,她只能牵着顾青盏的手,用看似淡然的语气说着,“…我们回屋去。”
两人再没有多说什么,却早已心知肚明。
顾青盏看着香炉里的袅袅青烟出神,陆萦便坐在她身后,环抱着她,这样的相处时光,在一点一点变得奢侈,这温暖,她怕自己一生都感受不到。想到这里,陆萦的泪水在眼中打着转,稍一垂眸,便落了下来。
“人这一生,生老病死,早该是命中注定的……”如若心无牵挂,也便走得无牵挂,倘若自己心肠冷血到底,也不会至今日这般,顾青盏枕着她的肩膀,算起来,自己也算是无怨无悔,“有你陪我,我别无他求。”
两个相爱的人,后离开的那位,总是该经受残忍。
陆萦远没有她表面上那般坚韧,顾青盏明白,她也一直在承受着一个女子不该承受的重量,从六年前她嫁入王府时,顾青盏便看了出来,她极需要人疼爱,可自己偏偏给不了她疼爱。
“不会有事的,定是有解救的法子……”陆萦将她又抱紧了些,喃喃道,比起说与顾青盏听,这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你莫要胡思乱想。”
“嗯。”顾青盏只是轻轻应一声,也知多说无益。
翌日,天还未亮,顾青盏睁开眼时身旁已是人去塌空,她伸手摸了摸,却是连余温都散了去,想必离开有些时辰了。
看不到她的面庞时,就好生不安,顾青盏慌忙叫着,“阿萦?你在哪”
门外丫鬟听到喊声,连忙进了来,“小姐有事出去了,让奴婢来伺候您洗漱用膳……这是小姐留给您的。”
顾青盏蹙眉接过那丫鬟递来的字条:军中有事,晚些归来,切记按时用膳,勿念。
确实是陆萦的字迹,顾青盏又问那丫鬟,“她可说了何时回来?”
“没有。”小丫鬟站在那为难着,见顾青盏那张冰山般的脸,竟觉得有些畏惧,都不太敢直视她眼神,“现在为时尚早,您是再休息会儿,还是开始摆早膳?”
小丫鬟说话时都是战战兢兢,偏生顾青盏这时还一双凤眼撇过去,只说了三个字,“你出去。”
“…那…那奴婢先退下了,若是有事您尽管吩咐。”说罢,小丫鬟就如同得了大赦一般,捏了一把冷汗,还暗自琢磨着,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近人情之人。
这十几年来,她伪装的已足够多,她也从未觉得自己笑起来好看,不过是虚伪的面具,出身在三晋会的人,大概从不会笑吧,也包括楚先生。直至遇上一个人,让自己愿意为她笑,为她哭,为她情不自禁,她才感知,原来她流淌的血液也是有余温的,她亦不只是个杀人傀儡而已。
至少在遇上陆萦之前,她觉得自己会像傀儡一般活着,又像傀儡一般死去。
已是巳时,陆萦仍不见归,顾青盏便松散着发倚在床头,寻了一卷经书木然看着,那书卷上有一“萦”字,她便直直盯着看,也不知出了多久的神,又听得屋外有着动静,她翻身下榻,问着,“阿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