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倾夏的话震住了,傅澜如五雷轰顶,精神处于半痴呆状态,愣愣地收拾桌面的狼藉。
门铃响了,白倾夏窝在沙发上看书,头也不抬指示傅澜去开门。
傅澜憋着一大堆问题想问不敢问,带着满腹狐疑,开门就看到一张熟悉的妖孽脸,他想都没有,拳头一把挥了出去。
“呦,儿子,你的宠物脾气挺大!”来人正是在泰国搭讪傅澜的殷池,他一把接住傅澜的拳头,“怎么?我儿子不能让你满意?那考虑下我?”
白倾夏起身,皱着眉头看着殷池握着傅澜的手,心中升起不悦,一把将人扯过来,“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毛病改过来?”
殷池“啧啧”两声,“儿子,不想想当初是谁把小家伙让给你的。拔X无情。”
被白倾夏兜在怀里的傅澜左看看打扮时尚的殷池,右指着白倾夏,震惊无比地问:“你是他儿子?”
两个人的视线转到傅澜身上,“有什么问题?”
“他看上去比你还年轻!”傅澜僵硬地吼道。
殷池“噗嗤”笑出声,白倾夏瘫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盯着傅澜。
“哈哈哈,有趣!你这宠物有前途。”殷池笑得花枝招展,配着那张祸害人间的脸,傅澜看得眼睛都直了。
白倾夏转了小半个身,挡住傅澜的视线,“我让你来商量正事,不是来调戏人的。”
“不对,”傅澜喃喃自语,“儿子?这么说你也是蛇妖?!”
殷池挑眉,无声询问白倾夏,你连身份都告诉他了?
白倾夏不理不睬,拉着傅澜往屋里走。
殷池坏笑着跟在后面,“小家伙,我是蛟,只有白倾夏那种差劲的家伙才是蛇哦!”
白倾夏太阳穴发胀地看着傅澜眼睛一下子亮了,挣脱他的手跑到殷池身边绕着他打转,“好神奇,我是在做梦吗?原本真的有蛟,你能变个形我瞧瞧吗?”
殷池撩起修身衬衫,傅澜“哇”的一声往后退,“你、你干嘛?”
“我怕变形把衣服撑坏,”殷池风情万种地眨眨眼,“这是今年Armani的最新款定制。”
白倾夏忍得青筋直跳,“殷池,谈正事。”
“叫爸爸,儿子你真没礼貌。”殷池责怪地说。
白倾夏扯着傅澜坐到身边,淡淡道:“金巧巧投胎在他朋友那,被打掉了,现在缠着他。”
殷池一弯眉似蹙非蹙,“不缠母体缠上他?你让你的小宠物当人爸爸?”
“不是他的。”
“奇了怪了,千百年来,头一遭不报复母体父体,找上旁人?”殷池收到吊儿郎当,认真地打量傅澜,“你是什么人?修道者?通灵者?对了,上次在泰国你召出一只女鬼对抗我,虽然和弱鸡没什么两样。”
白倾夏同时望向他,无声询问,又是女鬼?
傅澜快哭了,“我真是个普通人,容易撞鬼而已。”
“小孩,你命格注定麻烦不断,赶紧抱紧我儿子大腿,他能护你周全。”殷池半恐吓半认真快地说道,“特别这一回给千年蛇魂缠上了,多半没好下场。”
白倾夏眉头微蹙,他一向不喜欢殷池对金巧巧事不关己的态度,他不同情她的遭遇,那是她自取,可那毕竟是孕育他的母体。
“蛇、蛇魂!”傅澜脚软,梦里一片鲜血淋漓的惨烈历历在目,“我没做坏事,为什么又是我倒霉。”
白倾夏眼神暗了暗,宇文律那么善良的一个人,照样被金尧整得倒大霉,世上本来没公平可言。
殷池高高跷起二郎腿,“八字轻呗。”
傅澜面色发白,“会怎样?”
“每晚做恶梦或春-梦,要么吓死,要么精--------尽人--------亡。”
白倾夏看不惯,“殷池,适可而止。他是人类,经不起吓。”
“我又没说谎,上一世投胎,小妾给妻子下药,流了胎,金巧巧天天缠着所谓的父亲和他几房夫人夜夜笙歌,半个月命就没了。”殷池凉凉说道:“再上上一世,生了出来,被嫌弃是女孩子,活活丢进尿桶淹死,男人和女人天天做恶梦,给巨蛇缠绕、吞噬,全身布满被蛇勒过的红痕,一个月后吓得精神恍惚,自相残杀而死。还有再上两世……”
“够了!”白倾夏怒斥,“也不想想她今天有这样的后果拜谁所赐!”
殷池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当初你情我愿,她自己干了蠢事,我想救她已经来不及了!这一千多年来,我不都在善后吗?”
白倾夏冷着一张俊脸,“有些事弥补不了。”
两个人剑拔弩张,傅澜在一旁默默地心抖肝颤,殷池所说的,蛇魂的名字叫金巧巧,千百年来每一次投胎都没好下场,出生不得就纠缠“父母”,让他们不得好死。
今生今世,她成为谢依帆的女儿?!而在郑若玲的干涉下,流掉了!梦中的那条蛇,是因为被强制堕胎才全身伤痕累累吗?
傅澜忍不住同情金巧巧,她造了什么孽,才导致千百年受尽折磨,虽然她好像不是省油的灯,不要她的父母都得到报应……
“依帆有危险?”傅澜忍不住大叫出来。
白倾夏抿紧嘴唇,这人的脑回路在哪?明明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空担心别人?
“有意思!金巧巧千百年来不缠造孽的父母缠上你,我们也是第一次遇见。你朋友有没有危险不好说。不过我肯定的是,你不跟紧我儿子你会没命。”殷池意有所指地指着傅澜手上的红痕,“当这个布满全身,你就没命了。”
傅澜好像寒冬腊月从头到脚给人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变成泥塑雕人,满脑子想的都是,会没命。傅澜不明白,他好好一个积极向上的乐观青年,偏偏遇上的都是糟心的事。
有些人说,得了癌症,不想在医院受苦,用最后的时光来做以前未完成的梦想。傅澜开始认真考虑,要怎么安排后事——
一、感谢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抚养他长大,爸妈竭尽全力给他同龄人的正常生活,爷爷奶奶对他更是无微不至,奶奶去世的时候还说最不放心的是他,如果人死后能变鬼,她会一直保护他。哥哥傅斑平时尽力让着他宠着他,恩情这一世无以为报,下一辈子再来做牛做马;
二、进山一趟,师徒一场,虚衍为了保全他花了不少努力,教了他不少牛鬼蛇神的知识,每一次进山都刷新他的世界观,让他懂得众生不易,心存敬畏;
三、和三个舍友K歌大醉一场、好好道别;
四、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他自小能力特殊,家人不放心他走远,去泰国玩是第一次出国,结果就惹了大麻烦;
五、好想要一个女朋友……
白倾夏面瘫着脸盯着傅澜一会神采飞扬,一会眉头紧锁,面部肌肉抽搐,终于忍不住窥心,这能力他已经几百年没用过,他厌恶人心的丑陋和复杂,可今天傅澜成功激起他偷窥的兴趣。
眼睛金色一闪而过,白倾夏就看到傅澜内心深处跳出来的第五条清单“好想要一个女朋友”,白倾夏脸“唰”地沉下去,太阳穴青筋暴起,小命都难保了,还想要女朋友?
白倾夏冷笑着走开了,留着傅澜在沙发发呆,连殷池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最后,傅澜还是决定不能祸害人家女孩子,他小命不长,万一真堕入情网,女孩子要和他殉情怎么办?
内心哀鸿遍野,满目凄惶。
唉,谁能懂他的惆怅?
作者有话要说:
注:知乎上看到的。
第55章 金巧巧(五)
傅澜决定当白倾夏的小跟班了,他后知后觉想起殷池提醒他跟着白倾夏,性命无忧。
于是白倾夏的形象从一条变态蛇妖变成银光闪闪的菩萨,傅澜恨不得把白倾夏供奉起来,点香上水果一日三叩拜。
当白倾夏拿着个公文包,西装革履要出门的时候,傅澜狗腿地跑上去,一脸谄谀,似极古代青-楼讨好恩-客的老鸨,“白教授您出门呀?包太重了,我给您提。”
白倾夏看都不看他一眼,衣冠楚楚走人,傅澜赶紧跟上去,油嘴滑舌地说:“教授,去哪?带我给你打打下手吧,粗活细活我都能干。”
这话不假,傅澜在笃庆里山修行,破庙穷得徒然四壁,种菜做饭洗衣服,为了生存,他被逼得无所不能。
傅澜的妈妈应书晓是个艺术家,曾经无比惆怅小儿子离翩翩贵公子的路线越来越远,他是典型的富二代加红三代,可傅澜一点自觉都没有,往屌丝方向一去不复返。
白倾夏停下脚步,斜视傅澜眼底的乌青,林雨泽的事刚告一段落,又碰上谢依帆这荏,估计傅澜昨晚一夜没睡,白倾夏考虑让他在别墅睡一觉,又怕他给金巧巧缠上,终归不忍,“我去公司,跟上。”
兴许是在人类社会中住久了,染上同情心泛滥的毛病,白倾夏自嘲笑了笑,跟宇文律朝夕相伴十几年,对他的价值观影响巨大,他可以冷漠应对人类因为争权夺利发动战争血流成河,却无法眼睁睁看着没做恶的傅澜死于非命。
曾经,白倾夏以为他和宇文律能相守到老,即使是以蛇的形态,他也自信能守住小孩儿的笑容,可最终没想到,他最珍视的人因为他倒大霉,为护他周全,为让宇文魁有后,宇文律成了亲。
因为爱、因为思念、因为想弥补,寻找宇文律变成白倾夏的终极目标,辗转人世,冒险探地府偷生死簿,只为一丝渺茫的坚持。
一条蛇,如果出生在荒郊野外,食物自己捕猎、受了伤找个树洞蜷起来等着自然愈合,什么都是靠自己,何谈孤独,可是一旦被人精心呵护,嘘寒问暖,得过最好的相伴,再到茕茕孑立,这蛇就受不了,彷徨寂寞彻底淹没自己,拼命想找回曾经的温暖。
白倾夏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
“教授,您还在公司上班呀?”傅澜欢欢喜喜跟在白倾夏后面,打断他的思考,“虽说能者多劳,健康还是要注意的。”
白倾夏顿了顿脚步,一点和傅澜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他是蛇又不是人,到了他这种修为,即使受了重伤也能愈合,谈何“健康”?
到了车库,傅澜又差点给白倾夏跪下了,白闪闪的灯光照着并排的十几辆豪车,最普通的是白倾夏送他到医院的辉腾,还有在苍庭沟看到的乔治巴顿,其他全是豪车,火红色的法拉利458跑车、宾利、劳斯莱斯幻影、还有几辆傅澜叫不上名字的老爷车,但一看就年代久远。白倾夏的车库,随随便便一抓就是几百万上千万的豪车,有些外表骚包,有些低调,外观根本看不出是限量定制版的,傅澜为什么知道,因为他家也有,就是没白倾夏这摆的多。
最后一辆黑色酷炫的兰博基尼Veneno敞篷版,傅澜终于明白刘姥姥进大观园是什么体会,简直傻了好么!
当妖怪都这么有钱吗?他现在重新投胎还来得及吗?
万恶的有钱人呀!
白倾夏淡定地走向辉腾,看了一眼还在风中凌乱地傅澜,“喜欢?我用来收藏的。”
收藏?!
人类与妖怪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这么炫耀,分分秒秒被打死的节奏啊啊啊!
傅澜精神恍惚地跟着白倾夏来到帝都最繁华的CBD,魂不附体地跟着他上了地王的最高层,前台小妹带着爱慕恭恭敬敬地朝他问好:“总裁您来了。”
进了办公室,白倾夏摆着一张扑克脸不悦看着呆若木鸡的傅澜,伸手弾了他脑袋,傅澜才慢慢回神。
“你你你……”
白倾夏往办公桌后面的真皮老板椅一坐,打开电脑,开始看报表,完全当傅澜透明人。
傅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闻所见,“你是白宇制药的老总?!”
白宇制药集团是目前全世界规模最大、产业链最全、综合实力最强的医药产业集团,产品畅销于100多个国家地区,生产及销售产品涉及护理产品、医药产品和医疗器材及诊断产品市场等多个领域。
白宇制药集团作为一家国际性大型企业,在全球50多个国家建立了300多家分公司,拥有10几万名员工。
白宇制药的产品市面上随处可见,连傅澜这种商业白痴都知道企业的存在,足以见其影响力。
白倾夏双手抱胸,“有问题?”
“怎么可能?白宇制药创立于三百年前。”傅澜喃喃自语,接着重重打了自己大腿一巴掌,“你是蛇妖啊,有什么不可能的。”
有些无力的白倾夏面瘫着一张脸,不明白傅澜的关注点到底在哪。
白宇制药是白倾夏无聊过头信手创建的,他伪装在人类社会,改变自己的容貌慢慢变老,再换另一个容貌继承家业。他几乎没在公众前露过脸,社会上都知道掌门人的神秘低调足以媲美“大道无形”的世界首富罗斯柴尔德家族,却不曾想过掌门人是条蛇妖。
任何语言来形容傅澜的震惊都是苍白无力的,他的内心弹幕弹轰得他体无完肤——
呜呜呜,妖怪就是好,有钱任性,我也想当妖怪。
白倾夏除了当大学教授、尸体研究者、还是总裁!!!小说里经常描述的“霸道总裁”居然出现在我面前,长得逆天的帅,我要舔屏!
饭做得超级无敌霹雳美味的霸道总裁啊!还有一堆名车,这么有钱,我要不要从了他?
……
傅澜望向白倾夏的眼睛在发光,白倾夏给看得浑身不自在,终于抑制不住地再次窥心,看到那句“我要不要从了他”,忍不住扬起嘴角。
傅澜的思绪已经飘到“霸道总裁爱上我”,同居幸福一段时间,代孕一男一女,宠物他想养哈士奇,不知道白倾夏会不会想养小蛇?傅澜苦恼地想,要怎么纠正他怪癖好?他是人类,对于蛇这种爬行动物有天生的恐惧。
再说了,妖怪和人类天生体力悬殊,他能满足白倾夏吗?那晚自己被下了药神志溃散,仍能体验到白倾夏的彪悍,连什么时候晕过去都不知道……
万一他天天想要,自己吃不消怎么办?要知道性是关系幸福指数三大因素之一。
傅澜忍不住脸红,身子不安地扭动,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好好一个直男不知不觉弯了。
对了,是不是还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接着思维跳跃到好景不长,白倾夏在外面有了男妖精,他使出浑身解数与小三斗智斗勇,心累无比。最后决定放手,带着孩子们远走他乡……
傅澜在心里过完了一生。
他幽怨地瞟了白倾夏一眼,白倾夏险些将鼻子气歪,面无表情,心里想着以后他要是放着一堆合同报表不看,闲得蛋-疼去读心就是孙子。
突然手机铃声响打破了傅澜不着边际的思绪,电话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地址显示是自己家乡,他毫不犹豫地接起来,那边传来焦虑又熟悉的女声,“傅澜,依帆有没有找你?她不见了!”
傅澜突地站起来,“阿姨?什么叫依帆不见了?”
“依帆她趁保镖上厕所的时候跑了出去,”这一刻郑若玲才卸下强势,像天底下所有丢了孩子的父母般心急如焚,“她没找你吗?这孩子,她身体还虚弱呢!穿着病号服就跑出去了,没钱没手机,她能去哪……”
“阿姨您别急,我立即去帮你找。随时保持联络。”傅澜挂了电话,和只兔子一样窜起来,往门口奔去。
“站住。”白倾夏在身后凉凉地说,“你想去哪找?”
傅澜急得不行,“学校,嗯、市中心,正常她有去的地方都找找。”
白倾夏冷若冰霜轻哼一声,“你倒是挺了解她嘛!”
“没事我要走了!”傅澜怕谢依帆出事,前所未有的焦急不安。
白倾夏大长腿迈到傅澜面前,扯住他的手,“你满世界瞎找有意义吗?求我,我告诉你人在哪。”白倾夏和谢依帆接触过,记住了她的味道,若是他想追踪一个凡人,除非他凭空消失或转世投胎,否则天涯海角逃不出白倾夏的手掌心。
谢依帆是这一世金巧巧的母体,极有可能出事。眼睁睁看着金巧巧反复轮回受苦终究不是办法,她不得出生就杀人泄愤,不断造孽,事情陷入恶性循环,殷池想了近千年的法子对抗金尧的诅咒,无济于事。
千百年来,金巧巧不缠母体父体找上傅澜是第一次,白倾夏总觉得事情有了转机。就算傅澜不求他,他也会插手,说这话,存心想逗逗傅澜怎么反应。
话音一落,傅澜“扑通”一声跪在白倾夏面前,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嚎叫道:“大神,我一日三根香把你当菩萨供着,你赶紧带我去找依帆吧!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