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题丰悟过来,又问:“人现在如何?”
齐听寒道:“老祖在里头,总是死不了的。”顿顿又道:“你少操哪门子的兄弟心、该避嫌的就避嫌!甭到头来殃及池鱼,遭罪到你头上来了!”
关题丰摇头苦笑:“先生这两日便到,谁能脱得了关系?”两人对视沉默,关题丰瞥了眼院子门口进进出出的下人,隐约吁了口气,走了。
齐听寒也回头看看院子,抿抿唇也跟着关题丰一同离开。
此时雨已经下了好一阵子,两人冒雨走在半途,远远就看到前头跑来一个人。
来者正是李云,他出门急,找不到伞就直奔出来了。本来要去武场的,一时间又记不起路,已经迷路好一会儿了。他心急如焚,见前方有人就直奔上前,发现是相熟的齐听寒顿喜出望外,摸一把脸上的雨水,嚷:“齐公子!您可看见我家少爷?”
齐听寒一听直皱眉,答:“你若寻他,就去找他师傅罢。”
关题丰侧眼,淡淡看着齐听寒。
李云焦急问路,齐听寒又给他指路,然后李云蹿地一下子跑远了。
“他未必能见到人。”关题丰说。
齐听寒拢拢湿透的刘海,大雨已经糊去眼前山景;雷声时而轰鸣,他此时心静如水。
他没再作声,关题丰随着他的脚步,开始向前走。
作者有话说:神一般的展开yooooooooooooooooo~
脱肛一般的剧情yooooooooooooooo~
第27章 折子
老来子
山门太大,李云跑了几圈就是没找着路。大雨倾盆的,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雷声夹在雨中,每一次都让他心惊胆战!兜兜转转几下,竟在路上遇见了于凤岚。
于凤岚撑着伞正走在半道上,她神情肃穆,步伐平稳,眼睑一揭看见跑来的李云。
李云急得嗓子都控不住声,嚷叫:“夫人!您可瞧见我家公子了!”
她定定地瞧着李云一会儿,淡淡道:“随我来罢。”语罢,便领着李云走了百米,收伞入了一所门户。
此刻李云让雨冻得个透心凉,焦躁地跟在于凤岚后,追问几声都没得到半点回应。门户一入内就是一道刻着闲散游鹤的萧墙,左右各有走廊蜿蜒直厅堂门口。
他哆嗦肩膀一路跟随,于凤岚慢慢踱步,轻声问:“你伺候我徒儿几年了?”李云一时反应不过来,懵一下才回话:“有四五年了。”
“我徒儿性子冷,倒是与你亲近。”于凤岚停下脚,眼神里似乎酝着一点东西,李云琢磨不透,又听她说:“他在白府过得好罢。”
何止一个好字,白夫人就差着当小祖宗一般将人供起来了。
李云直点头。
“也是。”于凤岚回头看着檐廊外头,视线往厅堂扫去,只看到风雨相隔的屋檐处滴滴答答的雨帘子。她举步继续往前,边走边问,“你叫什么名儿?”
李云回答:“小的全名叫李云。”
于凤岚朝他睨一眼,便没再作声。片刻,两人走入厅堂之中。
里头正襟危坐着两排人,统共十一人。
厅堂中有主座两席,次座两排共六席。主座上的正是山门老祖,次席坐四人,剩余六人分别站在次席之后。有座的人较为年长,看起来与于凤岚年纪相仿,站席六人年纪偏小,约莫四十多岁。而主座的老祖,李云见他老得很,好像动弹一下都要断气一般。老祖睁开堆叠的眼皮看了于凤岚,没吭声,倒是左侧首座的男子语气较冲,对着于凤岚就喝道:“真是荒唐!当年便说了,姓白的心智缺失,绝非好苗子!如今闹出事来,果真一发不可收拾!眼看先生就要到山门,你休要在偏袒!把人交出来!”
于凤岚寻了靠近的次席末座徐徐坐下,李云赶紧站在她身后侧,瞪大着眼看着说话的男人。
见于凤岚一声不发,又有人道:“事关重大,三师妹也不是偏颇之人,方师弟稍安勿躁便是。”
李云一看,竟是右座首席的男人,那人看着温文儒雅,说话不徐不疾,分寸十足——只可惜于凤岚没给他这个面子,皮肉不笑地问:“关樊中并非无后罢?不就个老来子。折了一个半个的,多大的事儿。”
一句话堵得在场的人脸色一青,有人骂一句:“荒唐!”
她不以为然说道,“这山门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我管不着。若要闹我徒弟,得先问问我。”
右席男子叹一声,劝:“你这是何必。”
“如若你们打不定主意,我便给你们定了。”于凤岚看向主座上的老祖。
老祖依旧不吭声,仅仅闭上眼。
于凤岚站起身,李云站在她身后,这下才真真正正瞧上一眼。女人并不高,也就刚到他耳边而已,脊背挺直却显单薄,但此刻却恍若蕴藏着无尽的气势,让李云一时间无法转移视线。
她微微抬眼,云淡风轻说:“您老人家上门规罢,我担着。”
痛快
那场雷云下了一个时辰。直至雨歇,关题丰都没见到李云回来。他站在屋檐下,稍转头就看到院子角落几个大树,蓦地想起曾挂在树上的蜂巢,嘴上竟泛起一丝甜意。
他自小便在山门里长大,山门寒苦,年幼想着年少的自由自在,年少追求长大成人的快活。如今三十了,还不是活在牢笼里。
还不如姓白的活得痛快。
晚些时候齐听寒过来,说关晟折了根骨头受了点内伤,屁大的事儿都没有。他语气说得平淡,又道:“于凤岚去老祖那儿请罪领罚了。”视线瞟到窗外,雷云尚未散去,阴沉沉的天仿佛稍稍缓过气,风带动着云层翻滚,时刻蓄势待发。
齐听寒并未久留,临走前回头看了看静谧的隔壁,察觉关题丰自门里看出来便匆匆走了。刚回到自己院子,就让人吩咐去见老祖。齐听寒拐脚就往外走,拐出无数院子,直到山腰中间的门户——那便是老祖的住处。
门户之上还有一高一低两所别致的院落,刚好在山门的至高点上,是贵客的闲居。从那头看下来,白日能看半壁山河,夜里可赏万家灯火,景致昼夜有别,却也形态斑斓,好是可爱。
齐听寒请示入内,里头并未见到于凤岚的身影,刚踏入门槛就听老祖问:“阿寒么。”他赶紧垂下头应声是,抬眼望去,老祖佝偻的脊背就站在跟前。
快百岁的人已经不见当年立山门时的风采了。他苍老虚弱,稍一动气好似都要折一点阳寿。老祖静静地站了会儿,拿在手里的软鞭上早已见红,猩红的血迹未干,隐约能闻到丝丝的铁腥味。良久,他才慢吞吞地将鞭子卷好递给齐听寒。
这便是交代。齐听寒默默接过鞭子,心里却冷冷笑了一下。
于凤岚要保徒弟,老祖要保于凤岚。
姓白的命当真好。他齐听寒怎么就没遇上个好师傅呐。
那抹心思自眼内敛去,他恭恭敬敬地拜别老祖,攥着鞭子退出门外。待出了院子,他才哼哼笑一声,偏偏笑声毫无笑意,上扬的嘴角细细品味却有?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憧喟铡?br /> 只是啊,若能让他挑、还不如饿死在街头,或许比活在山门里头更痛快。
齐听寒一生操劳命。前脚刚回了房,又有人传话让他到关晟那头去,他只好放下东西匆匆离开。
关晟的院子比较靠后,于一片独立院子的中上处,坐北朝南,规模不小,里头景色错落有致,极具风雅。
下人迎着齐听寒入内,刚将人送入内就退出去带上门。齐听寒走几步,绕开屏风看到床上躺着的关晟。只见他赤着上身,为了固定骨头,胸膛处捆了厚厚一圈细布;脸色泛白,眼神却能冒火。看到齐听寒来了,他吃力地撑着床板半起身,用拳头捶打床面,直把床板捶得砰砰作响!
“我要他死!”他怒不可遏地叫嚣着!
齐听寒淡淡看着他,说“这事非我能做主。”
“一个两个都在搪塞我!”关晟瞋目切齿,气一上头牵扯到内外伤病,痛得脸色都白了!“你去!给我快马加鞭、去寻我爹!我就不信!这事能让于同廷那老鬼糊弄过去!”
齐听寒皱皱眉,答:“于师叔已经受罚,七爷不如消消气,大事化小,何必惊动先生。”
关晟怒极反笑:“我气消不下!他不死,让于同廷死!这鬼地方全都得遭殃!你齐听寒也不见得好!”话放的太狠,齐听寒听得十分不顺耳,冷冷清清地应了声哦,敷衍的态度火上浇油,直把关晟气得暴跳如雷!“齐听寒、你这是要反了不是!”
齐听寒这才正眼瞧着他,对关晟咬牙切齿的愤恨视若无睹。
“怎会呢七爷。”他似笑非笑,目光中泛起明显的不屑,“我只是奇怪——您何时是我主子来着?”
作者有话说:写写删删好几回,于凤岚的设定也改了好几次,怎么改都不喜欢,最后还是喜欢这样的于凤岚。
齐听寒是个意外,之前本来是个路人甲,结果为了写关晟,他就成了关键人物了╮(╯_╰)╭崩溃的是有了关晟之后脑洞就开始崩开了,于是就脱肛。
第28章 折子
横竖一死
关家子息薄缘,除了嫡长子关宴,关家夭折了三个男娃儿。后来关夫人老蚌珠胎,关宴才有了关晟这个同血同脉的兄弟。关夫人生怕幺儿不好养活,去庙求福,庙里主持赠了名——日为上,下有成,自生起。起、同七,关夫人便取了乳名为阿七。
关家兄弟虽然年岁相差甚远,但备受宠溺。反之,庶子的关题丰出身不好。他生母是个伺候人的婢女,生关题丰时据闻是难产死了。当时关宴尚未满月,关夫人十分不喜这没名没分的玩意,于是关题丰便被送到山门去。
齐听寒与关题丰自幼一同长大,心肝自然偏向自己兄弟,对关家兄弟私下没甚好感;更何况关晟此人过于跋扈霸道,脑子又不经事,若不是碍于他是关家血脉,齐听寒才勉强照应一二。
估摸是专横惯了,关晟让他那一句话讽刺得脸上无光,继而恼羞成怒,面上几转颜色,双目瞪过去,满是凶光。
“好、好、好!齐听寒你好得很!你等着,我便讨你过来!瞧爷弄不死你!”关晟指着他破嘴大骂:“牙尖嘴利是罢!爷将你满嘴牙都拔下来!你莫忘了!这山头还是我关家的山头!你们这群东西、也是我关家门下养的私兵而已!我动动指头,都能捏死你们!”
齐听寒听后竟微微发笑:“无须七爷操劳。七爷怕是不知道,自入山门,皆为死人。从我进山门那一刻起,就是活死人;七爷弄不弄死我,都一样。”
能梦能睡好哉、有吃有喝足矣。
横竖一死罢。
关樊中
李云自乡里来到白府,平日出门跑腿也是有的。有时路过一些简陋的小茶馆,若里头有说书的,他便停下来听一会儿。说书人的嘴里好似能生出花来,哪门哪路的大侠惩凶除恶、又是何等威风,每每李云听得如痴如醉,几乎脚下生根,都不愿走了!
谁知、嘴里的江湖再跌宕起伏、威风凛凛,都是杀人不见血的,而真正的血肉之躯却如此不堪一击。
于凤岚跪在厅堂中央,老祖拿着软鞭朝着她后背一甩!啪一下!兵器与血肉狠狠撞击,一道血痕溅起,刹那染红了被撕裂的衣裳!
李云好似能看见鞭子打入她的血肉,折了这女人的脊梁骨!而于凤岚只是稍稍正正跪姿,挨下老祖的第二鞭。
第三鞭、第四鞭。没有任何间断,一共十三鞭。
厅堂外雨早停了,但天色并未亮起来,连带厅堂内依旧昏暗。于凤岚的脊背已经被染得一片猩红,她一声不吭熬下来,脸上毫无血色,满头大汗。而老祖神色冷峻,其他人一脸漠然,李云在原地看得浑身发冷。老祖刚收鞭走开,李云软着腿上前,小心翼翼扶着于凤岚。
于凤岚疼得眼眶全红,睨了眼李云,才就着李云的牵扶站起身。
此时终于有人说话,是右座首席的男人。他轻叹,说:“这事就此打住罢。”话尚未说完,左座那位方师弟就褪了上衣披在于凤岚身上。男人多看一眼,却是没再吭声。
李云腿脚乏力,浑身发冷,扶着于凤岚踉踉跄跄走了两步,那位方师弟扶上她另一侧,将人顺势带过来。李云两手落空,只好跟在后头。
三人走过来时的廊道,于凤岚脚下一个不慎,差些拐倒。方师弟冷着脸,嘴上就开骂:“长着腿不走好、长了嘴不讨喜!你这人活到古稀,也是祸害!”虽是骂得难听,还是稳稳当当将人扶好,脚步放慢下来。
刚出门便有年轻男子迎上来,神色肃穆,低声与男子说:“师傅,贵客到了,刚住进听风楼。传话说鞍马劳困,谁也不见;不过,若于师伯过去了,还是能小酌一杯。”
于凤岚有气无力地哼一声:“哪自然得去。”
方师弟板着脸骂:“去了又怎样,你能吃人不成!”只是话这么说,还是顺着她意,将人送到山门最上方的院落。
听风楼便在老祖的院子之上,几人并未走多远。尚未到院落门口就有人把守。
刚刚传话的年轻男子自觉止步,见李云傻乎乎还跟着,就一把将人拉住。守门人放行于凤岚两人,又堵在路上,神色肃穆,严阵以待。
于凤岚转身入了院子,眼看就要走远,李云扯着嗓门就嚷:“夫人!夫人!我家公子呢!我家公子呢!”
于凤岚稍稍回头,李云便被捂住嘴,她神情疲惫睨了一眼就回头走了。李云挣扎几番,最后张嘴就咬,下一瞬就被男子摔在地上!
之前让雨浇了个透心凉,李云本就忽冷忽热,这下被摔了个跟头,直接摔得眼前冒黑,满脑金星!
“真是放肆!”年轻男子刚骂一声就让人喝住,回头一看是关题丰,才收敛神色。
关题丰快步走来将李云扶起,只觉手下滚烫,一摸李云额头,竟是烧起来了。李云烧得云里来雾里去的,好容易看清关题丰的脸,气息尚且不稳,但张嘴就问:“公子知道我家少爷在哪儿么?”
关题丰怔一下,答:“你随我来,我带你见他。”
李云重重呼吸,鼻息间都是热乎乎的,闻言激动极了,笑说两声好,头一沉,就两眼一抹黑,倒下了。
关题丰赶紧将人扛起来,快步往山下走,才走几步身后就有人喊:“二爷留步!先生还等着您呢!”
关题丰回头,没留意到谁喊的这话,倒是在听风楼的第三层阁楼探出的美人靠上看到盘腿而坐的锦衣男人。
男人五十来岁,方方正正的脸看着不算俊俏,却很是显眼,眉目间与关题丰有几分神似;髭须修得齐整,身上衣裳精细;搭在栏杆上的左手正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银指套,因而露出没了一截的左手小指。
此人正是关樊中。
作者有话说:一直登不上_(:зゝ∠)_
第29章 折子
闲心(上)
齐听寒听闻关题丰扛了人回房,先是糊涂,待问清楚他扛的正是李云,才皱起眉来。传话的是个仆人,对齐听寒很是忠心,见齐听寒沉吟不语,颇为担忧道:“如今贵人已经来了,关家少爷的事情定是盖不住的,公子还是少沾惹为妙。”
这话说得在理,齐听寒哪里不知晓。他为难地拧拧眉峰,许久才起身出门去见关题丰。此时关题丰回了客房,床上躺着的确实高热不退的李云。关题丰弄了些药丸泡开给他灌下去,只是李云已是病得糊里糊涂,嘴里不住嘟哝着,已经听不出他说啥了。
关樊中那边来了三次人传话,都是让关题丰到听风楼去。来人说话非常蹊跷,嘴上说得是寻关题丰,却在字里行间暗示关晟已经到了听风楼,言下之意就是关三公子话太多,主子听得厌烦,想让他过去理理来龙去脉。
关题丰回一句:“于凤岚不是在么,有人堵住她嘴了?”堵得来人脸色尴尬,悻悻而去。
凑巧齐听寒过来,与那人打了面照。齐听寒认出这是关宴身边的人,对方自然也是知道齐听寒的,赶紧收敛神色匆匆走了。
齐听寒朝关题丰说:“那是关宴的人。”
关题丰干笑:“想也知道。”
齐听寒探头看看床上,说:“我倒不知你有这等闲心。”
关题丰让他取笑,静静坐在桌前,目光看向窗外,许久不说话。齐听寒就坐在他身旁,忽而听他干巴巴说一句:“权当是还那日蜂窝的礼了。”齐听寒愕然,却也是记起那甜甜腻腻的蜂窝来,竟是不禁发笑道:“如此,我还欠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