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都像是个精心策划的阴谋。
这事细思极恐,徐越越想越不对劲,回想起那天车祸时的情景,好像哪里都透着一种古怪。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横行霸道太久了,无缘无故惹上这种事,趟了浑水,还不知道从哪里掉坑的。脑子里有了十个二十个稀奇古怪的脑洞,徐越垂头丧气地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情况。
什么被抓走做人体实验啊,永远换不回来了啊,又穷又衰孤独终老啊……
再想想刚投资的火锅店,本以为事业要飞黄腾达,谁知道脚还没离地呢,就被小瘪三砸了……越想越绝望,他这运气,可以去买大□□了。
徐越闭了闭眼,突然在想,当时还不如死在车祸里呢,一了百了。反正他这人活着也对世界没什么贡献,想让他狗带的人多了去了。就算真的狗带了,估计也只有老爸老妈会掉几滴眼泪,没两天就忘了他这个儿子吧。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有个声音叫了他一声。
“徐越,别睡了。”
“别烦我,小心揍你。”徐越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动静太大,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好在傅庭川及时用腿“扶”了一把他的肩膀。
傅庭川把他拱了回去,然后蹲下来,看了会儿他睡着的样子,一开始还觉得挺有趣,可后来转念一想,这是程时逸的身体。原来的那个徐越,他只见过一面。连容貌,都记不清了。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捏了捏徐越的耳垂,在他耳边低声说:“六点了,起来吃饭了。”
傅庭川灼热的呼吸就在耳畔,徐越只觉得耳根痒痒的,极不舒服,然后便猛地睁开眼睛。
傅庭川呆了呆——这家伙醒得可真快。
徐越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是刚才应该是做了一个噩梦,现在醒了都老半天反应不过来,觉得心里委委屈屈的。他看着傅庭川的眼睛,褐色的瞳仁,淡色的虹膜,漂亮的像琥珀一般。
还好这家伙在。
他心里这么想着,伸出右手手臂,搂住了傅庭川的脖子,把额头抵在他的锁骨上。
傅庭川的整个身体都为之一僵,片刻后,抬起的手缓缓停留在徐越的背上。
身体的温度隔着T恤透出来,传至他的掌心,不一会儿,傅庭川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掌里渗出一层薄汗。
“小川川。”徐越闷声叫他,一开口,口中温热的气息就透过他的衣领喷洒到了他的胸膛。
傅庭川觉得自己仿佛一丛刚被点燃的草株,马上就要熊熊燃烧起来。他应了徐越一声,嗓音发颤:“嗯。怎么了?”
徐越没说话,而是直接动手了。另一只闲着的手解了一颗他的衬衫扣子,沿着开着的缝隙,往下深入。
手指摸到他干燥温暖的皮肤,柔韧的质感,还有小腹上清晰的肌肉线条轮廓。
徐越忍不住闭眼,心跳几乎要骤停。
傅庭川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哑了:“你做什么?”
趴在茶几上的肉肉看着他们,迷茫的晃了晃大脑袋。
徐越的手指因为那句话一顿,然后在他的肚脐边划过一个圈,轻轻点了点,停住:“没什么。”他咯咯一笑,把手缩了回来,抬起头看着傅庭川,捏了捏他的脸,“我的身体,是程时逸的。所以我能摸你,而你不能摸我,记住了吗?”
笑起来的时候,他的眼里好像有着万千星辰,傅庭川从未在从前的程时逸脸上看到过那样的眼神。
脸上的潮热渐渐退去,傅庭川握住他的指尖,摩挲了一下,笑笑:“再不起来,菜真要凉了,小流氓。”
和柯柯约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地点在程时逸曾经打工的那间叫“时光”的酒吧,也是当时出车祸的地方。
傅庭川送徐越到那里,来之前一直担心他有车祸留下的心理阴影,到了之后又怕他一个人进去出事。他握了握徐越的指尖,迟疑地说:“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进去吧?”
“哎不用,我又不是去打架的。等会儿柯柯看见有别人就露馅了,再把他找出来就难了。”徐越飞快地亲了亲他的指腹,然后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徐越很久没去过酒吧是真的,其实他对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本身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只是以前一起玩的那伙人,章恕什么的,都喜欢往夜店扎堆,越夜越浪,他才勉为其难跟着一起去凑热闹。
程时逸的日记里写了,他和柯柯第一次见面,柯柯坐在朝南的角落里,一个人喝闷酒,后来还上台弹吉他唱了首悲伤的情歌。
当时徐越看到这段描述就差点喷了。真没想到柯柯这种极品人渣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
徐越朝南走去,果然看到穿着一身黑色皮衣皮裤的柯柯,正那支笔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嘴唇蠕动着,还在念念叨叨。
徐越在他对面坐下,一把拿过他手里的纸:“写什么呢?”
“啊……还没写好!”
柯柯急了,就要伸手去拿,徐越灵敏地一躲,背过身把纸举高,“这什么……是歌词啊?”徐越把纸翻了过来,看了看背面,果不出他所料,是歌谱。
徐越低声哼了两句,感觉还挺好听的。柯柯愣住了,放下高举成“投降”姿势的手臂:“你不是五音不全吗?什么时候会识谱了?”
徐越的脸僵了僵——都怪他一时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在一个一不小心就Bug满天飞的世界。
“我最近自己有在学。”徐越咳嗽了一声,把那张纸还给了他,开始逐步切入正题,“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找你都找不到。嗯……好像人都瘦了。”
不知道柯柯有没有觉得恶心,反正这话说出来,徐越是妥妥的被自己恶心到了。
柯柯本来就长了张不讨喜的苦瓜脸,看着就倒霉,现在一皱起眉头,更是惨到我见犹怜:“还不是怕姜哥逼我还钱……那钱我本来都准备做好投资了,谁知道我爸又偷偷拿出去赌,还输的一个子儿都不剩。我现在全身上下连一百块钱都没有,还没被姜哥找到打死,就要先饿死了……”
徐越:“你说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你闻闻我这身上……住的烂尾楼,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柯柯说着就对着徐越伸出手臂,一阵酸臭味袭来,徐越捂了捂鼻子,呛了两声。
得了,他这趟算是瞎忙活了。
徐越叹了口气:“你还是小心点吧,姜哥可能真的会把你打死。人家拿那钱救命的。”
傅庭川在车里刚放完一首歌徐越就出来了,他有点没反应过来,说:“柯柯放你鸽子了?”
“没。”徐越把安全带系上,看着他,顿了顿,说,“那钱没了。”
这事儿对姜云帆来说无疑是个重磅打击,傅庭川和徐越在他爸开的那家日式料理店每人吃了一碗番茄牛肉乌冬面,然后放下筷子看着坐在门槛上的姜云帆背对着他们抽烟。
姜爸和姜妈都在医院,今天姜云帆要留在家里看店,平常这个时候,他一般在网吧打工。
徐越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说:“不好意思啊,没帮到你。那个……我把你那几千块钱还给你吧。”
姜云帆吐出一口烟圈,转头看了看他,说:“你尽力了。”
这段时间的天气总是不是很好,一到晚上就下雨,傅庭川看了看并排坐在门口呆呆看雨的两个人,心里涩涩的难受。
这种难受倒是和徐越无关,他只是突然想到了程时逸,他和姜云帆的命运,从某种程度上看,惊人的重合。
他父母从小教育他,不要把钱财看的太重,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坚信这一点。
可贫穷,原来真的会压垮一个人的肩膀,改变一个人命运的走向。衣食无忧的人,终究很难体会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无力的感觉。
“还差多少钱?”
姜云帆转过头,看着傅庭川,皱了皱眉:“什么?”
“你妹妹的病,还差多少钱?也许我爸可以帮忙。”
其实这世上看不起病的人很多,傅庭川也常常听傅佑泽提起,今天又有哪个病人因为缺钱延误治疗或者选择保守治疗的方法。有时也会很遗憾,可是每个人的能力有限,不是想帮就能帮的。
他从小听父亲说过了太多生老病死,只希望能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尽自己所能,挽救和延长别人的生命。这也是他当初选择学医的初衷,并不是因为他们家是医学世家。
姜云帆面露迷茫,徐越先反应过来,猛地拍了拍姜云帆的肩膀:“对嘛!这家伙老爸是院长诶!他……”
徐越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看傅庭川,又看了看姜云帆:“那个……我突然想到,之前腾辉地产不是有个慈善基金会吗?专门帮助没钱治病的绝症患者的!不然我们两头行动,双保险!”
徐越也是偶然想到这个基金会,当年他爸徐腾辉为了买下了新区医院旁边的一块地皮,施工的时候有病患和医生投诉太吵,还上了当地的电视新闻。他爸为了平息众怒,专门设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承诺每年扔多少钱进去。
傅庭川虽然提及了他爸,但是医院也不是傅佑泽开的,他还得好好想想怎么做思想工作。徐越让姜云帆跟着他去腾辉地产走一趟——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基金会就在副楼某一层。
副楼的管理不像主楼那么严,但是进去之前还是要在前台登记。徐越看着前台小姐刻板而疏离的笑容,再想想自己之前,偶尔去一趟老爸公司,里面的人哪个不笑脸相迎,那些个奉承的嘴脸啊……
现在的人就是那么现实。
两人上了十六楼,一出电梯门,就看到了玻璃墙上红色的“腾辉基金会”五个字,里面漆黑一片,门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锁。
徐越和姜云帆面面相觑,环顾了下四周,终于看到一个坐在垃圾桶边休憩的清洁工人。
徐越拍拍老伯的肩膀,叫了他一声。
老伯本来在偷懒闭眼假寐,以为被发现了,一个激灵,猛然睁看眼睛站起来,定睛一看是两个没见过的小年轻,立马又坐了回去:“干吗呢?”
“伯伯,这个基金会里的人呢?”
老伯一愣:“什么基金会?”
“这个腾辉基金会啊。我们要来申请疾病救助。”
“哎哟,孩子,你比我还活在上世纪啊?这基金会都两年没人了,你没见锁都快绣了啊?”
徐越皱了皱眉,不信:“它成立到现在才三年……”
“你还真信这种企业家的花言巧语啊?”老伯撇撇嘴,“这种话连我这种没文化的老头都骗不到!你当徐腾辉傻的?每年扔这么多钱到这种没什么用的小基金会?不过是为了避税逃税罢了。刚开始半年还象征性地资助了几个人,到了后面啊……”
老伯挥挥手,摇了摇头,一脸不想说的样子。
下楼再路过前台的时候,徐越的脸是黑的,狠狠瞪了眼那个前台小姐。
明明基金会都关了?居然也不提醒他们!
他签下名字,刚扔下笔转过身,还没走远,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嘟囔声:“瞪什么瞪,小瘪三。”
要不是姜云帆拉着他,他早就冲上去和那人骂架了!
尼玛徐腾辉搞什么鬼?员工都是按胸围挑的,考没考虑过脑容量啊?!
“我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算了。”
姜云帆安慰了他一句,徐越心里更加难受了。
他压根没想到连个尝试的机会都没有。这记耳光是他亲爹甩在他脸上的,回去之后他都不知道怎么和傅庭川说。
实在是太丢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了下存稿,下章挺甜,下下章更甜,你们不要怕噢。
然后接下来糖会有的,玻璃渣也会有的。
明天周四换榜,如果有榜加更庆祝,没榜就一更。
麻烦大家多多留评给你们笔芯么么哒_(┐「ε:)_
☆、第44章
徐越绷着张僵尸脸和傅庭川说了下事情的前因后果,交待了自己出师未捷的基本事实后,傅庭川淡淡地“哦”了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轻叹了声:“我爸那边,可能也不行。”
徐越一怔,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你爸那边也不行?”
“嗯。院里有合作的基金会,但是比姜云帆家情况难的大有人在,大家都是等着救命的。”
对于穷人而言,有时金钱就是生命。
徐越郁闷地耷拉下脑袋,把自己的鞋带松开,又重新系上。
“那怎么办呢……”他从没又缺过钱,也不懂缺钱的滋味,更没体会过缺钱救命的机会,可他看着姜云帆就知道,那必然是极为难受的。
“其实我有想到一个办法……就是有点冒险。”
傅庭川的语气有些迟疑,徐越“啊”了声,把鞋带火速打了个死结,然后盯着他逼问:“大哥我拜托你快点说,人小姑娘等着救命呢……”
傅庭川的方法说土也土,没什么新意,也就是慈善募捐而已。不过是蹭一个火锅店开业的热度,同时实行两种方案:一方面,开业一周以来每笔营业额的百分之十作为爱心善款;另一方面,在店内设立捐款箱,所有的捐款人都可以拿到一张有傅小炎亲笔签名的鸡腿菌手绘卡,还能抽奖,奖品是限量版的鸡腿菌玩偶。
“其实主要还是靠鸡腿菌把注意力吸引过来。不过这个活动一出,可能会有人说我们是为了火锅店赚钱拿绝症做噱头……”
“他们说就说吧,只要愿意捐款,筹得到钱,我躺平,随他们怎么骂好了。”徐越笑了笑,搂住傅庭川的脖子,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愧是我们家小川川,真聪明。”
徐越能动手绝不动嘴,说流氓就流氓,一点准备也不给别人。
傅庭川老脸一红,踹了他一脚,嘴角微微扬起。
——切,谁是他家的?
姜云帆和惊戈都赞同傅庭川这个主意,傅小炎小朋友本来不是很开心要突然签这么多张手绘卡,不过后来听傅庭川说是为了爱心筹款,立马就亢奋起来,没两天就画好了十张,屁颠屁颠地捧着到徐越面前献宝。
“二哥二哥,我画得不错吧?”
傅庭川一开始在家叫徐越“徐二”,在外面的时候缩了个“徐”字,变成了“二哥”。傅小炎依葫芦画圆,也跟着叫二哥。
“挺好的。就是以后不准叫我‘二哥’了,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 徐越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二哥二哥,像在叫天蓬元帅,和他风流倜傥的高大形象差太远了。
傅小炎揉了揉被他用勺子敲痛的脑袋,又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这么有爱心,女孩子应该都挺喜欢吧?”
徐越愣了愣,考虑了几秒,托着下巴说:“这事吧,得看脸。不过你长得还过得去。怎么?刚上大学就想谈恋爱了?高中没早恋啊?”
“你到底有没有关注我微博啊?我妈凶的跟什么似的,我几百万粉丝都知道!”傅小炎翻了个白眼,随后嘟囔了一句,“她可是我第一个真正喜欢的人。”
徐越刚要问“那女孩什么样的”,还没问出口,就被匆匆进门的傅庭川和商遇分了分神。
商遇手里拿着一个大箱子,傅庭川扛着一个木质的大圆盘,直径估计有一米五。
“募捐箱和转盘抽奖用的。到时候在门口一摆,多引人注目啊。”商遇说着,从桌子上抽了一张纸巾,开始擦募捐箱。
前段时间商大美女终于和傅庭川表白了,文思泉涌写了一万字的情书,傅庭川表示读完后非常感动,然后拒绝了她。
据傅庭川形容,当时商大美女的表情像要吃了他,大声怒吼“我长的跟天仙似的你居然不喜欢我!”差点没把桌子给掀了。
这女人疯的很,人前人后两个样。傅庭川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无奈之下,和她坦白了他们之间差的不是别的,是一个性别。
商遇接受的很坦然。傅庭川看得出来她对自己和徐越之间的关系多有疑虑,不过她也没多嘴问什么。
商遇从一开始帮徐越写宣传文案的时候就和火锅店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在校内校外认识的人很多,有点影响力,听傅庭川提及了爱心募捐的事,更是主动承担了不少的活。惊戈感动到不行,早把她当一家人了。
徐越起身帮傅庭川一起扛那个大圆盘,傅小炎也站起来伸了伸爪子,不过不是向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