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元善懂不懂得他的计较,邵清明始终保留着自己的执着。
两人转悠了一下午回到福利院,时间已经将近四点,邵清明不能在外留宿,晚上七点前要回家。尽管依依不舍,元善还是将精心挑选的礼物塞到邵清明耽美文库里,将人送上了回城的大巴车。
匆匆一面,又是离别。
第三章
邵辉是中午到家的,父母不在,邵清明也不在,他从鞋柜里找到自己月余没穿过的拖鞋。
家里很干净,父母驻扎于单位不在此常住,却请了保洁人员来定期清理——地板依旧纤尘不染,玄关处的暖色灯灯罩干净透明,昏黄的色调暖意融融,是家里唯一欢迎他的东西。
邵清明对家的归属感不强烈,其实邵辉也是,一个被迫学习各种技能而没有享受过天伦的孩子,谁能指望他依恋什么呢?
所有收拾回家的东西,左右都不够填满一个耽美文库。繁重的作业练习册他从来不做,老师布置了就布置了,作业写得再好也不如考试得个前十——至少邵辉一直如此认为,并且也在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观点。
路过邵清明的房间,才发现门没有关严实。邵辉有一瞬间以为邵清明在家,抬手推开门,却只看见屋内敞开的大行李箱,里面空了一大部分,只剩下几件衣物和两本词典。
其中那本旧的《现代汉语词典》,被邵清明结结实实地套了个包书皮,哪怕是旧得脱了线,也没见邵清明身边离了它。邵辉知道那是邵清明的“好姐姐”送的,扉页左上角还有女人娟秀圆润的小楷:“梅花香自苦寒来。”,落款“元善”。
邵清明一回家就去找元善了——邵辉琢磨着屋里连邵清明的拖鞋影子都没看到,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所以说,他是一到家连找鞋的时间都没有就赶紧走了吗?为了那个女人,就那么迫不及待的吗?
又记起班里之前传的那些风言风语,说什么王涵意喜欢邵清明……真不知那女孩是什么眼光,邵清明浑身上下一股穷酸气,哪里有半点好的了?无端端喜欢邵清明做什么?脑袋里有太平洋?
越想越恼火,邵辉只好找社区里的朋友去打游戏,在娱乐场所厮混了一下午,五点半回到家,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钻进厨房用榨汁机榨了杯果汁,转身手滑了一瞬,玻璃杯坠落在瓷砖地板上,如冰块膨胀碎裂,晶亮的粉末和透明的碎块溅得到处都是,果汁甜腻地流淌开,被糟蹋得稀里糊涂。
他妈的,诸事不顺。
又不得躬身不清理残局。
大概因为清明节,邵宾鸿和卢馨泽都回家了,两人到家坐了没一会,邵清明也到了。刚刚下午六点四十,离门禁还有很充裕的二十分钟时间,夫妻俩就没多问什么,只叫邵清明去休息一会,七点半来吃晚饭。
“嗯。”他答。
可还没走到房门口,邵清明就被邵辉叫住了。
“哥。”邵辉坐在邵宾鸿身边,扭头看着邵清明,笑容明丽,眸色深深,“你去哪了去了一天?该不会是见王涵意了吧?班里说你们谈恋爱了,难不成是真的?”
此话一亮,邵宾鸿和卢馨泽两个人都蹙眉看了过来。
邵家管孩子确实松紧难明,但有几个底线是两孩子上初中就明令禁止不许僭越了的,第一是吸烟喝酒,第二是赌博涉毒,第三是斗殴挑衅,第四就是早恋。家里两个都是小子,早恋一个不留神就要闹大事,万一将人肚子弄大了,对邵宾鸿来说,就是个永远遮盖不掉的污点。
而又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邵家在早恋方面对邵辉的管理更严格,没想到问题却暴露在邵清明身上。
“你说什……”邵清明不知道邵辉为何突然向自己泼脏水,看见父母质疑的眼光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邵辉打断他,冷笑道:“怎么?原来是空穴来风?”
邵清明听得愣愣不知所以然,半天才回神,发现自己是被邵辉怼了,刚想争辩几句,就听见卢阿姨沉而缓的声音,像是审讯犯人:“清明,我希望是小辉误会了。你要不要说说具体情况?”
“嗯,清明。”邵宾鸿也神色不悦,“我以为你应该很明白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我没——”
“哥哥还要解释什么,敢做不敢当的吗?”邵辉再一次截断了邵清明的解释,一顶帽子扣在邵清明头上,倒是城府颇深。
什么啊?之前不招架他,就暗地里使阴招的吗?!
“我说了我没有,无中生有的事情你不要瞎说。”邵清明气得鼻子酸胀,似有哭意,想起邵辉总是没事挑事,恼火得不行,口不择言道:“你说我,那你呢?你和三班的陈芬,又是怎么回事?”
那陈芬还是邵辉牵着手遛过操场的正牌女朋友,王涵意的事情他都是听人议论,何况自己根本没有想谈恋爱,凭什么就要他顶那么大个帽子?
是做贼心虚,故意转移家长的注意力吗?!!!什么烂招!!!
“反咬一口?”邵辉倒是无比坦荡,“你有什么证据就说我?”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就说我?!”平时养父母对他平淡也就罢了,可每次邵辉激他,他就特别容易委屈,特别容易炸!无形之中,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行了。”卢馨泽呵斥道:“都给我交代清楚!口头表达要吵架就给我书面检讨!”政治圈子里叱咤风云的女人,说话自然中气十足。
“好好好,妈您别生气,我和哥哥进屋做检讨成不成?我就是和哥哥闹着玩,您别那么较真嘛……”邵辉转瞬就换了笑脸,话说得好像一开始的事情都不是他闹的一样。
检讨自然是免了,兄弟之间互相泼脏水的日常矛盾也没什么稀奇,孩子给了个台阶,家长也就顺着台阶下。邵宾鸿随手摆了摆将他们遣走。
“走了走了,我们回房了。”
邵辉将邵清明拉进自己房间,门一落锁邵清明就被压在门板上。邵辉年纪小他半年,但身量比他高大,十六岁就窜到了一米八七,且还有上升趋势,长年挣扎在一米七五身高线的邵清明被他完全统治限制着,仰脸只看见邵辉深刻的下颌线轮廓,还有低头时喉结那里深色的阴影。
而他不知道,他仰头时瘦弱纤细的肩颈线条是何等优美流畅,左耳下侧的红色胎记又是如何浴血般惊艳华贵,似是墨色黑夜中绽放的朱昙花,夺取所有人的赞叹和爱怜。
邵辉眯了眯眼,表情看起来懒散而危险,像是一只蛰伏的黑豹,酝酿着利爪和尖牙:“我还没想到,”他顿了顿,声色清朗微微暗哑,似是小提琴的降调,“哥哥如此关心我?连陈芬的事情都知道?”
邵清明躲开他烫热的视线,微微偏了偏头,道:“我不想和你讨论你的那些破事。”
“是吗,是破事啊。”邵辉轻佻一笑,将邵清明的手扯向胯间,直接覆盖在一处半硬的热物之上,而随着突兀的摩擦,那东西立竿见影地邵起来,在邵清明吓得要逃开的时候,那玩意还跳动了一下,
“你干什么?!”邵清明不敢叫太大声,却也着实慌了手脚。
“怎么?”邵辉将他的手又向自己压了一点,玩味道:“哥哥说我和女孩的事是破事,那我只好听话不做了,生理问题来找哥哥了。”说完,他还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
邵清明却吓得视线焦点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他有些轻微近视,平时不戴眼镜,此时此刻只能迷茫地瞪着眼,漫无边际地转移注意力。他胡乱看过邵辉略微宽松的衣着边际,再往远看又看不清,焦点只好又落回邵辉身上。两人的手都攒着力气,一个拼命往外,一个死命向内,倒是越贴越紧。
“你放手!”邵清明眼眶都红了,不敢想象自己被弟弟如此对待,气得不得了,“你还和那些女孩做…做……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责任?!”
“责任?”邵辉的手已经开始不规矩地沿着邵清明腰椎摩挲,依旧是风流的姿态,“我就是知道责任,才来找哥哥你啊,你看,你虽然什么都一般般,但是胜在能用,而且还不会怀孕,不是吗?”
一番惊世骇俗的不伦之言,惊得邵清明几乎失声。
他真的想不到,学习品行都被称为一等的弟弟,有一天会将他压在身下,说出“哥哥能用,还不会怀孕”的话来。他不知道邵辉是不是又在恶意报复侮辱他,将他等同于女人,但邵清明没想过会被弟弟如此对待,在他的心里,即使邵辉再不喜欢他,嫌弃他,他也始终是邵辉的哥哥。看到邵辉那样优秀那样卓越,他其实是骄傲大于嫉妒的。
还期待有一天,邵辉懂事了,和自己冰释前嫌,好好相处,彼此扶持……
空气渐渐稀薄。
邵辉看着他圈禁的哥哥被说得呆愣在原地,手里反抗的力道也陡然松懈,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他等着看邵清明反应过来之后将怎样动作,却不料想邵清明眼睛眨也不眨地落了泪,剔透的水珠坠落在邵清明的双颊,似乎有碎裂的轻响,听得邵辉心脏顿停,几乎疼痛。
他欲吻落那如露如珠的咸湿,下一秒,却看见 邵清明涨得通红的脸和痛苦难忍的表情,他明明在急促的呼吸却好像没有汲取到氧气,被邵辉捏着的手也猛然掐紧。
先心病,他硬是将人吓得旧疾重发到如此地步。
第四章
邵家住的是很常见的复式楼,七楼顶空高,一家四口人居住非常宽敞。一楼除了独立的卫生间、半开放餐厅和小客厅,只有两间面积不大不小的卧室,面积累加起来比二楼大人居住的主卧室还要小一点,可供陈列物品的空间较为有限。
邵清明和邵辉屋里的物件其实都差不多,简单干净的单人床,原木打造的学生桌椅,靠墙立着衣柜和书架,向阳的那面有垂着纱帐的飘窗,整体装潢风格偏北欧,是很标准的男孩的卧室。
他们住校时间都很早,从初一开始就不常回家,生活的痕迹在小小的房间里难以寻觅,就好像他们还是离开的时候,那么小,那样稚嫩,考虑的东西也那么简单。但其实是有改变的,邵清明的书架上多了邵辉不爱看的文学书,抽屉那里上了他打不开的锁,连邵清明的人,都渐行渐远,踪迹难言。
邵辉将邵清明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抱起来放到床上,从床边耽美文库里找出水瓶,又在桌上拿了药,火急火燎送到邵清明唇边,看着他艰难地吞咽下去。
明明讨厌眼前的人,却渐渐有舍不得的情绪。不敢去想如果他病发了,治不好了,有一天离去了会怎样,恐慌的触手在心脏周边试探着,繁衍着,趁其不备就涌入血肉柔软处,攻城略池,大肆扩张黑暗的领土。
他抬手轻轻拨开邵清明额间散落的汗湿的短发,看见那张清秀的平凡却动人的脸,指尖一寸寸滑过少年柔嫩苍白的皮肤,竟有些许吻下去的冲动。
邵辉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回溯到十二岁以前,而原因……他看着邵清明紧阖的不安的眼睫,眉宇间有些落寞。
他对情势的理解,和邵清明是不一样的。
十二岁,小升初,是邵辉和邵清明感情的一道分水岭。
邵辉十二岁以前一直真心将邵清明看作哥哥,那时候,他没有邵清明那么明白——养子和亲子到底有何不同。大人都说邵清明身体不好,所以不能和邵辉做很多活动,只能在家静养。邵辉有时候羡慕他,有时候也可怜他,学前教育的早教班有很多很多小伙伴,可他的哥哥只有保姆陪他玩,比起辛苦的学习,邵辉偶尔觉得孤单一人更凄惨。
那些对彼安逸此艰辛的不满和针对,到底是小孩子的恶意,大不过天性使然的善良。
有时候外人欺负起邵清明,邵辉也主动站起来护他,说邵清明是他哥哥。弟弟的外冷内热邵清明有所感知,始终坚信邵辉不坏,只是喜欢闹脾气而已。
而十二岁,他们进入初中,涉世未深的少年开始在意场面,本是彼此之间无足轻重的贬低不经意就有了分量。特别是邵清明,他越来越不能忍受弟弟的不尊重和嘲讽,也许是因为童年遭遇赋予他的敏感自尊心,也许是因为邵辉太优秀,对比起来他确实平平无奇。
他们彼此刺伤,却装作云淡风轻,哪怕背后淌血落泪,也不愿低下高傲的头颅。
可邵辉怀念从前,希望天地间只有他和邵清明两个人,那样的话,他就不需要千方百计地找邵清明的麻烦,只为了哥哥能多看他一眼,和他说一句话。
“你滚开!”清醒过来的人声音还是飘的,虚虚渺渺不着力气,情绪却剧烈地起伏,“你滚!滚!我不想看见你!”
邵辉将推搡他胸膛的手腕一手捉住,刚刚泛滥的怜惜又成为了一锅燃烧的热油,烧得他眼睛黑亮可怖,“哥,你可想好了,你让我从我家里滚开,可有资格?”
方才还在激烈挣扎反抗的邵清明,突然就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他被邵辉强制虚抱在怀里,姿势蜷缩好像危在旦夕的困兽,可他不可以攻击阻碍他自由的牢笼。他注定逃不了,不论是邵辉的刁蛮,还是邵辉说的那些话。
他没有资格的。承了邵家的情,冠了邵家的姓,他的人生是邵家扶持着书写的,小到日常一蔬一饭,大至幼年手术疗养,他本是被人丢弃的一条性命,天地间任生任灭,无人在乎,是邵家给了他栖息的土地,以及安稳的生活。
他好歹拥有了普通孩子能拥有的东西,有家长有户籍,有来历有归期。
不经意间,微凉的湿意染了衣襟,衬衫领口被眼泪濡湿,温度渐消,宛如千年寒冰贴于肌骨外,浑身上下到脚尖都冻得冰冷。
邵辉伏在哥哥身上,失神良久,才发觉怀里人压抑的啜泣声,邵清明似乎很小心翼翼不愿被看见,哭得很安静,很乖巧,若不是他偏过头依旧遮不住那尖峭的闪烁着水泽的下颚,邵辉几乎不能确定,他很少哭的哥哥,居然就被自己欺负哭了。
一时间良心全回来了,他懊丧地埋怨着自己刚刚说的话,他并不是真的将邵清明看作外人,只是和邵清明作对养成了习惯,一旦逮到机会羞辱对方,总是下意识选择最恶毒的语言。
他安抚地轻轻拍打着邵清明的脊背,摸到少年瘦削身量上突兀的骨架,忍不住又是心疼。
“哥,我——”
邵辉正欲解释,母亲的敲门声恰恰响起,倒不是听见了什么动静,只是叫俩孩子来吃饭。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七点半,她一说,邵辉才觉得有点饥肠辘辘的样子。
“就来!”邵辉答应一声,低头吻了吻邵清明的发顶,怀里人果然颤抖了一下,“哥,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邵清明从他怀里退开,卷了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闷声道:“我不舒服,就不去了。”
“哥——”邵辉抬手扯棉被,却发现邵清明裹得好紧,似乎是真的伤得不轻。
那边母亲又喊了一声,邵辉没办法,只好轻手轻脚地离开哥哥房间,关门时还仔细地掌握了声音,一点嘈杂的声响都没有。
邵清明在确定屋里没有人之后,才犹犹豫豫地从被子里探了头,一门之隔,隔绝了屋外所有的不属于他的温情,刺目日光灯照耀着他和影子的形单影只,他以为有些无法诉诸于口的情感,最终会湮没在他的心里。
可一旦挑开伤疤,化脓后的血水和疼痛还是铭心刻骨,哪怕后来邵辉施舍了温柔,他还是被伤到了,且伤口很深,不知哪天才能痊愈。
邵清明决定不再多想。
昨夜熬夜做作业,今早起了大早床,从学校颠簸到家里又到城郊看了元姐,最后又和人吵架,邵清明放假第一天的生活可谓是丰富至极。好不容易有了平静的时间,邵清明裹着被子穿着衣裤,有些睡意昏沉。
邵辉再次进入哥哥房间里的时候,就看见哥哥正睡得香甜。
第五章
将近九点,窗外天黑透了,新月一弯在云雾里亮着,如同天宫外的琉璃盏,皎皎盈盈。水样柔和清澈的银光从窗玻璃外洒落至枕席边,将邵清明的面容照耀得分外平和,轮廓晦明之间,流露着他固有的清俊。
软风送夜香,寂寥的夜里,似有人呢喃情语,诱惑着邵辉一步步靠近沉睡在床铺中央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