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是吗?”窦破嘲笑他,“不会因为你哥一句话,你对自己的定位就不精准了吧?比起你这种天使的面孔加魔鬼的心肠,我的确,是太没城府了一点——不过你说,要是你哥知道你的真面目,得是多震撼啊……”窦破的话还没有说完,单童就停了下来,抬起手拽住窦破的校服领带,窦破比单童高,身型也比单童壮实许多,单童却一点不怕他,冷着脸威胁道:“你完全可以试试。”
窦破双手举起来做投降状,笑嘻嘻地说:“嘛嘛,你这两天也太紧张了吧,玩笑都开不起了?”
单童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我不喜欢任何人开和我哥有关的玩笑,我应该说过的吧。”说着丢开了窦破的领带,窦破理了理自己的领带,赶紧追上单童,笑嘻嘻地哄道:“好好好,是我不对,你别生气——那今晚你还住我家吗?”
单童扫了窦破一眼,窦破说:“还有个游戏我也一直想打,你今晚陪我通关呗!”
送单童回了他的教室,窦破才转身往楼道走,一边走一边就掏出了手机拨了通电话:“童童说这次他不参与,主题还是我定——那就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
单童喜欢单言的消息在学校流传了两天,热度很快就下去了,一来是学校在班主任会上特地叮嘱了班主任,让班主任加强班级管理工作,不要在招生季传出负面舆论,二来是单童和单言两人星期一中午在学校打得不可开交,单言的正牌女友也浮出水面,再加上单童竟然是窦破的朋友,窦破这人脾气暴,有人在背后说单童是“同性恋”就被窦破一顿打,在这个学校惹谁都不能惹窦破。
以窦破为首的一群人常年在学校玩一个游戏,选择一个“幸运儿”作为整蛊对象,玩法多变,没有固定套路,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收到所谓的“预告信”之后,无论是选择默默忍受,还是告诉老师、告诉家长,都没有用。大家心知肚明是窦破那群人搞的鬼,却没有证据证明是窦破的旨意,也没有人知道窦破有多少党羽,更没有人敢出头,不然自己就会成为下一个“幸运儿”。而被窦破选中的人会陷入一种未知的恐惧里,分不清周围的人对自己怀着善意还是歹意,遇到的每一件事都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有人蓄谋的整蛊,学校渐渐成为噩梦,到最后除了转学,别无他法。
方倩瑜这几天一直在静观其变,这事最是沸沸扬扬的周一,学校也没有任何老师和领导叫自己去谈话,单童和单言不一定知道是自己,但陈希一定知道,那就是陈希帮自己挡下来了,按照陈希的性格,她也不会告诉单童,单言知不知道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和单童的关系已经被自己搅得一团糟了,他们为了避嫌也不会再有亲密的举动,只要单言还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就一定会讨厌单童。
一切都在往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只要单童和单言关系破裂了,就有缝隙,自己就有机可乘。
方倩瑜每天都提心吊胆,却又小心翼翼地窃喜着。
直到她下了体育课回到教室,看到自己桌面上粉红色的小信封。
方倩瑜有些诧异,难道是情书吗?
趁周围没人看到,方倩瑜赶紧把信封抓进抽屉里,在抽屉里打开信封,里面是张卡片。
把卡片从抽屉里拿出来,上面只有一行花体英文:
Congratulations!You’re the next LUCKY DOG.
第036章
方倩瑜看着卡片,浑身止不住战栗起来,她回过头望向陈希,陈希也感觉到了方倩瑜的目光,在眼神交汇的瞬间,陈希就心说不好了,方倩瑜满脸写着恐惧,眼神空洞,嘴唇颤抖,陈希赶紧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方倩瑜颤抖的手把卡片放到陈希的桌子上,推到陈希面前。
陈希一直以为这是校园传说,想不到竟然发生在自己身边了。即使她们俩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话了,但在“如临大敌”的当下,两人瞬间冰释前嫌,陈希第一时间对方倩瑜说:“给老师说吧。”
方倩瑜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艰难地开口:“不……”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方倩瑜把桌上的卡片快速地拿起来,又回过身去,陈希在后面能够看到她的身体在颤抖。陈希很后悔,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坏事一件接着一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清高,如果没有录音,如果不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把录音给方倩瑜听,如果没有和方倩瑜设计这一切,最后也不会被方倩瑜设计——方倩瑜也不会遇到现在的事情。
单童认识窦破,窦破是在替单童出气,可窦破选择的“幸运儿”不是自己,而是在整个事件中都没有出面过的方倩瑜——果然单童什么都知道,他能在学校把责任推脱干净,自然地嫁祸给自己,甚至有可能他和单言打架都是他演的一出戏,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最后还能游刃有余地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主动权已经流转到单童那边了,他一步一步,看似兵荒马乱,却一直保有这件事的控制权。
对啊,他和单言认识17年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单言的?他能够默默蛰伏在单言身边,完全地隐藏这份喜欢,忍受着单言对他的冷漠,只等一个机会,而他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了,他怎么会允许自己破坏?
下了晚自习,陈希先送方倩瑜回家,再自己回家,总算熬过了第一天,算是平安无事,只是时间漫长得可怕。
方倩瑜回到家洗了澡,刚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手机屏幕亮着,是班群的消息推送。方倩瑜心里一颤,赶紧解开屏幕点了进去,已经刷了很多了,大家都在讨论自己。
陈希也发了好几条私信过来,方倩瑜来不及看,手指几乎不受控制往上滑动,就看到了有人发了一条网址链接,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配字是“这什么状况?”
这条消息发出来两分钟后,班群就炸开了锅,方倩瑜看了下网址,是校园论坛,赶紧点了进去。
校园论坛被黑了,从整个版面设计到背景全被人改了,背景不再是蓝天白云的壁纸,而是密密麻麻排列着的、血淋淋的关键字“变态”、“痴女”、“跟踪狂”、“小三的女儿”,论坛首页的正中间简单粗暴,排列着方倩瑜的学生证,方倩瑜的家庭住址、电话号码、户口信息,母亲信息,以及父亲和父亲家庭的信息。
方倩瑜浑身血液都要倒流了,继续往下滑动,除了自己的基本信息,还有大量自己手机里的自拍、偷拍的单童的照片,虽然单童的脸做了模糊化处理,但是他校牌上的名字,还有他球衣上的名字缩写,都清清楚楚,揭示了单童是自己偷拍的对象。还有自己在一个时间胶囊网站上写的私密日记的截图,全是少女的心事,日记里大量的“ST”,也很轻易能够让人对号入座。
方倩瑜双眼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自己仿佛被人剥光了衣物放在舞台的中央受人围观,无数双眼睛隐匿在黑暗里窥探着自己,他们窃窃私语谈论着自己的秘密,或笑或骂,要将自己撕碎了去。
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陈希,方倩瑜接通了电话,一听到陈希的声音,方倩瑜的眼泪就掉了下来,陈希安抚道:“我已经联系了学校办公室的老师了,给老师说了我们学校论坛被人黑了,老师很快就会关闭论坛,别怕……”
“陈希……我该怎么办……单童……单童要是看到的话……我就、我……”方倩瑜大哭起来,抽泣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陈希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倩瑜……我觉得,单童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或许就是他在背后指使的。”
方倩瑜顿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不可能!单童……单童他……”方倩瑜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话来替他辩解。
他的朋友很多——所以认识窦破也不足为奇。
他的性格很好——但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自己把他的秘密捅出来给所有人看了,越是因为这份感情是真的,他才越该生气。
“倩瑜,连单言都不了解单童,你觉得,你真的了解他吗?或许,正因为单童是真的喜欢单言,他才一直隐藏着真实的自己,是我们,撕破了他的面具,把他心里的野兽放出来了。他,在报复我们。他想让我们感受一次,他感受过的舆论暴力。”
第037章
陈希去早上去方倩瑜家和她一起去学校,方倩瑜的精神状态很糟,眼睛又红又肿,顶着黑眼圈,穿着睡衣,用沙哑的声音对陈希说:“我不去学校了,我已经给老师请过假了。”
陈希叹了口气,看着方倩瑜,安慰道:“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只要坚持到高考结束,窦破离开了学校,事情就会过去。”
方倩瑜点了下头,哽咽着对陈希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陈希一个人去了学校,果然不只是班上,年级乃至学校,到处都能听到有关校园论坛被黑的消息,窦破的恐怖程度远超陈希想象,就算昨天她给学校办公室的老师打过电话了,即使是校方也没法关闭论坛,各个班群都有人在传这件事。
大课间班主任把陈希叫到办公室,陈希在办公室看到了单童,他坐在25班班主任面前的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俨然一个乖学生,老师问什么他答什么,他用余光快速地扫了自己一眼,嘴角依旧是游刃有余的笑容,用好听的声音,无辜的语气,说:“我真的不知道。”
“她之前也没有跟你表白过?”单童的班主任还不死心。
单童认真地想了想,突然惊呼:“噢!星期一的时候,她一大早就来我们教室找我,让我假装做她的男朋友,别人就不会误会和我哥了,我那时候还有点懵,但也没答应她,之后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单童皱了皱眉,说:“这事儿找我没用啊,被人偷拍、跟踪,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陈希脑子一热,便开口反驳道:“单童,你别胡说八道!”
整个办公室静了下来,其他班上的课代表借着抱作业为由赖在办公室不走,就等着听八卦,这下陈希一开口,硝烟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办公室,陈希压着怒火,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一些:“倩瑜没有跟踪你。”
单童便顺着她说:“我只是看证据说话,可能另有隐情,我也希望方同学能赶快站出来把事情说清楚。”单童的态度很友善,一点没有因为莫名趟了浑水而态度不好,礼貌又无奈,这是很容易让人站在他身边,不自觉地就向着他的态度。
单童的班主任又问单童:“还有,你认识窦破?”
单童老实回答:“之前打篮球认识的,窦破说我篮球打得好,挺喜欢和我当队友的。”
她又问:“你们关系很好吗?前天在学校门口,窦破还为你打了个人。”
单童苦笑:“窦破打人还需要原因啊,他不是说是因为不喜欢有人在背后说闲话才动手的吗?”单童说话的时候扫了陈希一眼,又快速地移开了视线,叹了口气:“我不是窦破肚子里的蛔虫,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如果有什么疑问,或许直接问窦破比较清楚——老师,这两天事情太多了,我也有些吃不消,如果没有别的事了,我可以回教室了吗?”
单童刚走出办公室,就迎面遇上了抱着一大叠物理练习册的单言,单童没有说话,主动绕开单言,单言先一步跨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有些急切地说:“童童!你等我一下,我把作业抱进去了就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单童没有回答,也没有要走,单言就当他是答应了,赶紧抱着练习册往办公室跑,叫了“报告”也没等老师说“请进”就自己进去了,把练习册放到物理老师的桌子上,才看到陈希和班主任正在谈话。陈希也看到了单言,单言没空去管她的事,快速地朝她点了下头,便往门口跑。
出了办公室,单童果然没有站在门口,不过好在他也没走远,单言拔腿就跑,追在单童身后,叫他:“单童!”
两人应该是在能够听到单言呼喊声的范围里,单童却没有停留,但也没有加快脚步要逃的意思。单言很快追上了单童,一把握住单童的手腕,喘着气又叫了一声:“单童!”
单童这才停了下来,却是快速地把手抽了回来,看着单言,有些冷淡地说:“别在学校拉拉扯扯的,被人看到了,又不知道要怎么传了。”
单言的手僵在空中,一时不知道是收回好,还是不顾一切去握住单童的手好。单童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即使在同一个学校,两人几乎没法见面,单言每次去单童的教室找他,他都不在,放学也早早地就走了,仿佛是怕被自己堵住,连最后一节课辅都直接翘掉了,打电话不接,发短信微信都不回,这是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逮到的。
单言已经受够单童不理自己的感觉了,别人怎么说随他们去,单童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不是误会现在他也不想管。单童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他越来越陌生,认识危险的朋友,被人跟踪被人偷拍,被女生这么狂热地喜欢。这些都让单言几乎要发狂——已经有了答案。
单言飞快地伸出手,再次握住单童的手腕,显然这个举动让单童也有些吃惊,单言太急切,急切到声音里不自觉就带着一些哭腔了:“童童,你别住在窦破家了!我们有自己的家,你回家好不好?是我错了,我不该打你,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别不回家了……”
单童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单言狠狠地戳了一下。看着单言有些无助的模样,单童深吸一口气,又轻叹一声,苦笑道:“果然啊,全世界,我最怕的……就是你了。”
第038章
下午第三节 课下了,窦破就去单童班上找单童,之前单童只在周末有时间和他们玩,在学校也就一起打打球,毕竟人设不同,单童是好学生,窦破也挺理解的,他也没觉得要和他玩就必须得和他一样荒废学业,他是真喜欢和单童玩,也尊重单童。
这几天单童和他哥闹别扭,晚上不回自己家,每天陪窦破一起玩,回家还陪他打游戏通关,窦破欢喜得不得了,现在就像个处在热恋期的少年,巴不得一下课就去找单童。
单童却没像前两天,收拾好耽美文库在教室后门等窦破,窦破都到教室门口了,单童才慢吞吞走到门口,回归他乖宝宝的模样,语气不是在和窦破商量,就是通知窦破:“今天不和你们玩了,我哥让我回家。”
窦破一听就炸毛了:“那不行!我昨天不跟你说了么,张枫今天回来,馆子我都订好了!”
单童不耐烦:“你不是听不懂啊,我说我哥让我回家,况且我和张枫也没有那么熟,我去不去都一样。”
“怎么就一样了!我不管,你今天就得去!游戏也还没通关,你昨晚说今天再通关我才让你去睡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窦破意外的孩子气,说着就伸出手去拽单童。
单言怕单童又下了第三节 课就逃了,去25班查岗,还没走近,就看到窦破在后门拽着单童,单童一脸不情愿。单言赶紧冲过去推开窦破,紧张兮兮地扶着单童的脸检查了一番,确认单童没受伤,才转过身把单童挡在身后,凶巴巴地问窦破:“你干嘛!”
窦破被单言推了一下,懵了半天,望向单童,却看到了他嘴角的笑意,像个得到奖励的孩子,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窦破被单童气笑了,骂单童:“你他妈连老子都坑啊?”
单言现在浑身带刺,窦破的话他也没心思去深究,气呼呼地对窦破说:“你不要拉着我弟弟跟你逃学!就……就算你们是朋友,那你也不能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单童了解窦破,他对朋友是真好,也吃得了亏,以自己和他的交情,单言冤枉冤枉他,也不足以让他生气记仇,便饶有兴趣站在单言身后,双手抱在胸前,喜闻乐见地看着窦破,也不去解释,这个误会挺有趣的,单童特别享受单言紧张自己的感觉。
窦破这人本来也属于不讲理的类型,日常不讲理,想讲道理的时候就不怎么会了,有苦说不出,指着单童“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控诉他的话来。单言看着窦破指着单童,就更生气了:“你你你什么啊!不要对我弟弟指指点点的!”
窦破又气又笑,威胁单言:“你,别仗着是我朋友的哥哥就这么凶巴巴的啊,有话好好说,不然老子动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