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秦修和秦戮还在说着话,秦修眼眶越来越红,手指几乎是不可抑制的颤抖,也不知是秦戮说到了什么,秦修突然失控,转身就要走,秦戮想要拉住他,后者眼睛赤红拂袖,一团深蓝色的火焰便朝着秦戮笼了过去。
众人一惊,秦戮却没躲,只定定看着秦修,深蓝火焰舔上他的衣角,刚往上蔓延了几厘,秦修咬牙将它熄了去,声音像是从喉咙间艰难挤出来的:“秦戮,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你同我回去。”秦戮轻声说,“秦修,我对你好,你和我回去,好不好?”
“我不回去。”秦修眼眶彻底红了,“秦戮,你当我是什么,当年不愿见我,我便在后山待了数十年,耗尽半生后承你诛心一剑,现在你愿意见我了,便又要我回去,秦戮,秦戮,你……”
他脸色煞白,眼底尽是痛苦,秦戮看的眼睛一痛,颤着声音说:“是我的错,真的不会了,你同我回去,我什么都给你,真的,秦修,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握住秦修的手,只觉着看着秦修痛苦,他自己比谁都要疼,疼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意识重复着好不好三字。
四周风雪刺骨,刺得人面颊生疼,心里发冷。
秦修死死看着秦戮,深吸一口气,竭力把所有情绪抑制下去,摇头:“秦戮,你要我怎么和你回去?我这半生,受过的所有苦所有痛都是因你而起,我这一颗心,为你煎熬半生,又承你穿心一剑,这条命好不容易才留了下来,你放过我,不好么?”
你放过我,不好么?
从前最爱用那样柔软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只要他一回头就能见到的人,如今目光苦涩,对他说,你放过我,不好么?
秦戮愣住了,手指握紧看着秦修。
秦修却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突然伸手将前襟的盘扣解开,又用力一扯,胸口一道狰狞的伤疤落入秦戮的眼,如针芒刺心,密密麻麻的疼。
秦修对上他的眼,仓皇笑了:“是不是很难看?”
秦戮嘴唇颤抖起来。
“太难看了,我自己都这么觉着。秦戮,这道疤痕永远消失不了,一到阴冷时候,它就隐隐作痛,熬到整夜睡不着,我用尽全力去捂它,却如论如何都捂不热,慢慢的,我就清楚了,它好不了了。”
“我没办法,秦戮。”秦修手覆在那道伤疤上,“我就算再下贱,也总是会长记性的。就像现在,只要看见你,我这里就疼,那滋味太疼,太难熬,我承受不住,也永远忘不了……秦戮,你要我怎么和你回去?”
这是他第二次问秦戮怎么和你回去,秦戮看着他,只觉得眼睛干涩,秦修却突然笑了,自问自答一般缓慢摇了摇头:“秦戮,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我最爱你的那些年,最愿意倾尽所有情意的那些年,最难熬最苦的那些年,所有目光从始至终只追随你的那些年,回不去了。
四字出口,秦戮心骤然一痛,干涩的眼从下而上涌起酸意,眼前都被模糊。那阵疼融进血脉,渗入五脏六腑,又刻在骨子里,疼的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在疼,秦修其实比他更疼,缓慢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妄自洒脱,慢慢后退几步转过身去。
秦戮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被一只手紧紧攒着,撕心裂肺的疼,恍然间,那些被他错过或者刻意忽略的瞬间突然重新在他眼前一一?9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庸屡幕断驳牟粤沟模至肿茏埽钪栈闪舜坦欠缪┖头缪├锏娜恕?br /> “秦修……”他低哑的声音开了口。
秦修脚步一顿,却到底是没回头,刚刚唤住他的人却不再说话了。
他们在这边僵持,那边祁昭也是看得心惊胆战,他看得出来秦修和秦戮现在的情绪都很不稳,二人都是偏执之人,很容易出什么事。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远处秦修重新迈出了脚步,秦戮站在后面看着他,目光死气沉沉,但什么动作都没有,看起来很沉静。
祁昭不由松了口气,但就是这么晃神的一瞬间,秦戮手里突然出现了那柄深蓝色的长剑,什么都没说,反手直直朝自己的心口刺了进去。
“秦戮!”
祁昭瞳孔一缩,秦戮的剑是诛邪之剑,他神魂深处有魔障,寻常人根本救不了,而祁昭也没有足够的东西来为他重塑了。
深蓝长剑和着风雪,不带犹豫便朝着血肉刺入,风雪里须臾间伴上了血腥味,鲜红色的血沿着剑身一滴滴落在雪上,刺目的红。
秦修不知是什么时候回神的,站在秦戮眼前,手死死握着剑身,掌心被割破,却浑然不觉,双目赤红看着秦戮:“秦戮,秦戮,秦戮!”
他猛地把剑甩了出去,剑身落在雪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秦修的声音却比那还沉闷压抑,一字一顿说:“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是不是?”
秦戮的眼睛也红了:“秦——”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凭什么?!我那么喜欢你,喜欢到这颗心千疮百孔,不够么?还不够么?!”秦戮嘴唇煞白,“你现在是要做什么,拿命还我?你还得起么?!还是你还觉得我不够下贱,非要亲自看见我舍不得,把我最后残留的余地也抹去了才肯罢休?”
“现在够了么,你看够了么?秦修就是下贱之人,所有苦痛都熬了还是舍不得你,你心里是不是特别得意?秦戮,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你知不知道?!”
他压抑的太久,歇斯底里吼出来后,突然间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狼狈的蹲下去,沾着鲜血的双手不停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整个人快要崩溃:“你凭什么对我,凭什么?”
秦戮的心疼的快失去知觉。
秦修应该是慵懒自由的,像风一样四处走,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落满的光,骄傲得很。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秦修时,那人穿着墨色长衫,手提酒坛坐在树枝上朝他笑,而后说。
“既然已经以杀证道,那还有什么好值得伤心的,不用怕,今后你的痛和七情六欲由我担着,你将拥有无上的荣光,天墟城为你所有,从此之后,天下人哭,你都不会哭。”
那时春光明媚,笑着的人眉目也张扬。
可后来呢?
毁了。
都被他给毁了。
秦戮眼睛骤然湿了,被风雪一拂,冰得生疼,他上前一步,狼狈的在秦修身前跪下,后者崩溃撕扯着头发,喉间不断发出困兽般的声音,秦戮小心翼翼把他的手握在手里,慢慢环住他,声音沙哑:“秦修,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秦修却仿佛听不见,无神喃喃着重复那句话:“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秦修紧紧抱着他,眼睛酸的快落泪:“是我做过了,我会对你很好,再也不会了。”
秦修一遍遍说,他就一遍遍应,声音掩在风雪里,有种难以言叙的的仓皇。
祁昭看着他们二人情绪都不稳,担心的皱眉,手却被谢慎握住了,他看过去,谢慎轻轻摇头:“让他们自己缓缓,已经走到这一步,能不能成只能看他们自己。”
祁昭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周围的人也很有眼色,知道这时候他们任何人最好都别掺和,便各自离去了。祁昭和谢慎是最后走的,临到拐角处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秦修因为情绪失控已然昏了过去,秦戮抱起他,沉默着朝背后的院落走去。
背后须臾之间,风雪大作。
第88章 第88次不正经
这场雪连着下了三日。
三日后,雪停, 日光晴朗。
这日清晨, 祁昭到暖阁去给草木们浇花,草木们自上次喜宴后就没见过他, 甚是想念,叶子欢快的晃动:“祁昭昭,么么哒!”
背后跟着一众植物的叽叽喳喳。
“祁昭昭, 如今年节也过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洒金街?”
“嗯嗯嗯,还有还有, 那日我在你旁边见着一个穿绛红襦裙的大美人儿, 哎嘿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呀。”
“你傻了吧, 那是男孩子!”
“男孩子怎么了?大不了断袖走一波,你看火火都能把阿藤骗回家,说不定我努力努力也行。”
“这能一样么, 火火脸皮厚, 阿藤又好骗, 人家的道侣可是陆煎水, 你的命还要不要?”
“……”
之后的话就不知道被岔到了哪里去。
祁昭迅速抓住重点, 提着花洒的手滞住,猛地回头朝赤火草看过去:“你和阿藤怎么回事?”
赤火草佯装羞涩低头, 嘿嘿笑了一声,叶子尖尖往青藤叶那边一勾:“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呀,么么哒!”
青藤叶也不好意思的垂下的叶子, 羞涩默认了。
祁昭:“……”
祁昭心情很复杂,莫名有种自家养的白菜和猪互拱了的感觉。
赤火草有颗敏感的少女心,迅速察觉到了祁昭眼里的嫌弃,不由炸毛:“祁昭昭你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会待阿藤很好的,比谢城主对你还要好!”
话音落下,祁昭还没说话,谢城主的脑残粉们先不满了。
金钱草揪了一枚果子丢过来:“你说事就说事,扯什么谢城主,你有人家谢城主好看么?”
灵泉草和龙牙草跟着附和。
“你有人家谢城主有钱么?”
“你有人家谢城主的腹肌么?”
“你有人家谢城主声音好听么?”
“……”
赤火草寡不敌众,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偏偏青藤叶是被谢慎买回来送给祁昭的,对他忠心的很,也不会护它,顿时更伤心了,委委屈屈窝到了角落。
金钱草平日里被它欺负惯了,还觉得不解气,又揪了一枚果子朝它身上一扔。
祁昭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它的叶子:“别揪果子了,今年长的本就不多,再揪下去光秃秃不好看,开春后找道侣就不容易了。”
找道侣是大事。
金钱草深以为然,小心翼翼摸了摸自己的果子:“那我可得护好。”
怎么能这么可爱?
祁昭笑眯眯顺着它的叶子在果子上摸了摸,偏头叮嘱赤火草绝对不能欺负青藤叶,听见后者可怜兮兮应下后,重新提起了花洒。
两刻钟后,草木们浇够水,舒舒服服伸展了枝叶:“祁昭昭,么么哒!”
祁昭笑了笑,把空了的花洒放到一边,又给几株草木修剪了枝叶,出了暖阁。
虽说雪停了,但角落积雪未散,化雪时天寒,刚出去顿觉寒风刺骨。
祁昭紧了紧披风,匆匆朝住处走去,刚走过长亭,遥遥看见身着白衣的人站在长廊尽头,似乎是在等他。
是秦戮。
祁昭一愣,自三日前秦戮抱着秦修回了院落,他们二人就没再出来过,风月事祁昭不好插手,只命人按时前去送吃食,其余便不管了,于是也对他们之间后来的事一无所知。
如今秦戮突然出现,看着情绪也还算好,难道是和好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祁昭也走到了秦戮眼前,拱手道:“秦城主。”
“祁先生。”秦戮颔首,抬头淡淡看着他,“我能与你说说话么?”
“好。”
祁昭应下,二人往前走了一段,在凉亭处坐下。秦戮说是想与祁昭说话,真正坐下后却不坑声了,祁昭也不急,静静等着。
许久,秦戮垂眼,淡淡道:“他同意同我回去了。”
祁昭对此并不意外:“恭喜。”
“但我想,他虽同意了,却可能并不愿意,他……只是心软罢了。”
“而且你还利用了他对你的心软和舍不得。”祁昭说,“秦修虽是心魔,能看穿人的心思,但他其实干净的很,论城府连你分毫都能不及……秦戮,如今你得偿所愿,我说其他都没必要,但你应该清楚,你之后要做什么。”
秦戮睫毛颤了颤,低声说:“我知道,我会待他好。”
“望你莫要食言,秦戮,再不会有别人能像他这般喜欢你了。”
秦戮沉默着点了点头,祁昭便不再说话,起身朝凉亭外走去,刚走了两三步,听到秦戮轻声开了口:“原本,我以为你会阻止我,毕竟……”
毕竟他伤尽了秦修的心,而祁昭与秦修关系极好,自然对他颇有怨言。
祁昭却摇头笑了笑,回头看他:“秦戮,我是灵植师。”
秦戮目露疑惑,不知道他这话和那有什么关系。
“当时在凤凰山,我分明什么都没做,见不老树也不多,它却把树枝给了我,你真以为我不清楚是为什么?还有在白泽禁地的时候,你在,我感觉到了。”
祁昭看着秦戮:“灵植师的草木感知力与身俱来,我眼睛可能没看见你,但感觉不会错。”
说罢,他摆了摆手,重新朝外面走了去,快要走到拐角处时,听到身后又有清清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祁昭,我会待他好的。”
祁昭笑了笑,脚步未停,走了出去。
……
之前喜宴结束后,来往宾客便各自归去,六城留下来的只有岐木城和天墟城。
又过五日,他们也要走了。
陆作冰似乎还和陆煎水闹着脾气,抿唇站在边上不说话,被后者微笑着摸头杀,红着耳朵跟着他上了马车。
祁昭看着,觉得陆作冰的出息和他也差不多了。
这么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他抬头,秦修站在他眼前,慵懒一笑:“小朋友,想什么呢?”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衣袍,衣袖和下摆绣着暗纹,是秦戮的,倒是很衬他。
祁昭笑了笑:“在想你就这么走了,不知下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有缘自然会见。”秦修说,“若是你实在舍不得,我留下来陪你就是。”
秦戮目光淡淡看过来。
祁昭低头摸鼻子,很是怂,秦修失笑,回头看秦戮:“我想和小朋友说说话,稍后就过去。”
秦戮知道他的意思,虽然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回了马车。
秦修带着祁昭上了城楼,天晴着,城楼上和地下的积雪已经消了,远望过去坦荡晴空,秦修笑了笑:“从前我在这里看天墟城,风雪冷的很,总觉得心都热不起来,现在换个时候看,倒是还好。”
祁昭看着他:“那你的心,现在热了么?”
秦修沉默了,良久,淡淡开了口:“还是寒冬时日,回暖并不容易,还是再看看,毕竟眷恋春天,可能一步步走着,温暖的时候就到了。”
祁昭笑了:“秦修,一定要好好的。”
秦修颔首,之后没有回头,就这么定定看着祁昭,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上前一步,用力抱着祁昭,认认真真开了口:“祁昭,多谢。”
祁昭轻轻在他脊背拍了拍,没有说话。
城楼上风掺杂着凉意,掠过上面旗帜,猎猎作响。
声音里,秦修松开手,退后一步,又是往日慵懒模样,声音很轻:“好了,下去吧。”
祁昭点头,二人走下城楼,秦修没再回头,直接上了马车,祁昭在谢慎边上站定,看着眼前的马车渐渐远去,最终在远处成为一个模糊的点。
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祁昭回头,谢慎握着他的手,目光却还是看着前方,看上去很是正经。他不由笑了,反手握住谢慎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谢慎目光缓和,低低嗯了一声,二人执着手转身,缓缓进了城。此时正月已经快要过去,街道上又热闹起来,摆摊的晒太阳的笑闹的,往来喧嚣。
看见谢慎和祁昭,众人眼神亮晶晶,但怕城主生气,只好偷偷看,祁昭凑近谢慎,小声说:“晚景城的人们都很可爱。”
谢慎偏头,祁昭笑弯了眼睛,接着说:“和你一样可爱。”
谢城主眼尾忍不住挑了一下:“嗯?”
祁昭笑眯眯看着谢慎,不语,眼前却突然一暗,谢慎低头与他额头相贴,眼神温柔极了,而后轻声说:“没你在床上可爱。”
祁昭:“……”
小傻子耳朵上的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了脖颈。
谢慎眼里蕴起笑意,牵着愣住的小傻子往前走,脚步缓和。
背后,众人一脸凝重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虽然什么都听不到,但看着就是不正经的。
啧啧啧,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