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结结巴巴地问沈婉,自己可以不可出去透透气,她喘不过气来了,觉得屋子里很热。
沈婉看她可怜兮兮地样子,不由得笑了,睨她一眼,轻声道:“暂且放过你,我也不洗了,来,替我擦了,我去躺着,你再出去透气吧。看你这样,我也难受。”
景兰弱弱道:“多谢姑娘体恤。”
沈婉噗声笑出声来,拿纤纤玉指一戳景兰的额头:“没出息的,算了 ,今日不要你陪了,你一会儿自去歇息。”
景兰道:“我不去东梢间跟翠竹睡,我就睡在西次间宴息间的罗汉床上吧,一个人睡着素净。”
沈婉:“行。”
景兰接着便帮沈婉擦了身,拿来她的干净中衣给她换上,扶着她去床榻上躺下,给她盖上薄被,这才出去叫了翠竹来把沈婉的洗澡水舀到桶里提出去倒了,再弄干净屋子里的水渍。
退出去之前,给沈婉帐子中点了安息香,这才出去洗了脸和脚睡觉。
她果真在西次间的罗汉床上睡的,对翠竹说的就是姑娘叫她值夜。
不挨着沈婉睡,也不挨着翠竹睡,景兰总算好好睡了一觉,连一个梦都没做,就一觉到天明。
翌日起来,收拾了,陪着沈婉一起吃了早饭,赵四娘便进来禀告说镇子上的牙婆带了人来给沈婉挑了。
沈婉就让景兰等人在院子里摆上桌子椅子,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牙婆带人进来。
因为知道是沈家大小姐要买人,镇子上带人来卖的都是牙婆,这一点儿赵四娘先就明着要求了的。
头一个带着十来个人进来的是一个姓江的牙婆。
她带来了六个年轻男孩子,八个年轻女孩子,年纪从十一二岁到十六七岁,这也是按照赵四娘昨日说的要求选的人。
沈婉让他们站成一排,伸出双手来,再叫过来景兰,在她耳边说:“你先去看那些孩子的手,若是指甲不长,手干净的就留下,其余的人则出去。”
景兰依言上前去逐一看过,结果一多半的人都被刷下去了,只留下了两个男孩子,三个女孩子。
沈婉又让这些人张嘴,接着叫过景兰来,让她去检查一下他们的牙齿是否齐整,齐整的留下,不齐整的则出去。
对于挑选指甲干净的人景兰能理解,可这牙齿齐整是个什么意思她就不懂了。于是她悄悄问沈婉,为什么这么挑人。沈婉说牙齿不好的孩子从小病多,牙口不好身体不会好。
景兰听了,将信将疑,但她还是按照沈婉的吩咐上前去一个一个看过,结果只留下了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
沈婉便让江牙婆介绍下这两个孩子的情况,以及要卖多少银子。
江牙婆谄笑着指着那个男孩子说:“那个娃儿姓麦,今年十六岁了,之前也做过小厮服侍人,他主子是个做买卖的药材商人,今年买的药材在江上翻了船,亏了本做不下去了,就把他卖了。这小子能干活,人老实,我买他花了十两银子,现如今卖给大小姐,也不赚钱就十两银子,只求一个长期的买主。”
沈婉点点头,又指着那个女孩子问:“她呢?”
江牙婆道:“那个女娃儿只得十一岁,家里死了娘,他爹续娶差钱,就把她卖了,据她自己说,她会做饭做针线活儿,我买她花了八两银子,也不赚钱将她卖与姑娘。”
沈婉听完倒也爽快,让景兰取了十八两银子来,把被景兰挑出来的两个人买下了,当场写了契书按了手印儿,付了银子。
江牙婆拿了银子眉花眼笑地退了出去。
这才买了两个还差两个,沈婉又让赵四娘叫外头候着的牙婆带人进来。
这一拨进来了九个人,就只挑中了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同样给了八两银子买下来。
好在,这次带人来给沈婉挑选的是三个牙婆,最后的那个牙婆带进来的七个人里面挑中了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子。
买这四个人花了沈婉三十六两银子,加上买的一顶轿子,几张床,几个柜子,以及给他们预备的帐子衣服被褥等,一共花去了四十五两银子。
沈婉把这几个孩子叫到跟前来给他们取了名字。
两个小厮,一个叫平安,一个叫平富。两个丫鬟一个叫桔梗,一个叫白菊。
她让平安和平富住在第二进,明日开始就练习抬轿子,以及守着第二进的门,有外人来的话,需要到第三进的门那里通禀。
院子第三进的门无论白天晚上都要关闭,桔梗和白菊的工作之一就是守着第三进的门,除了赵四娘之外,外人进来都要去向沈婉和景兰通禀,若是她们不在,任何人不许放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可真是个挑战!(⊙﹏⊙)
谢谢GN们留评投雷支持。
第64章
齐鸣受了他大伯父的委托坐着船到了金陵, 直奔沈家而去。
他之前也跟着大伯父来过沈家, 给沈家宗房二老爷的公子二少爷沈世连送过礼。那还是在去年,沈世连成亲大宴宾客, 齐云平带着儿子和侄子上金陵来给沈世连送贺礼, 他们才得以见了沈世连一面。
给他们牵线的是他大伯父的一位姓董的同乡,他在沈家宗房二少爷跟前做管事。
当时大伯父把齐家传了上百年的一幅画送给了沈世连,沈世连才见了他们,说了几句话,叫人送他们出去吃席了。
后来出来, 齐鸣就偷偷问堂哥齐忠,这到底算不算上攀上了沈家宗房二老爷这边的关系啊?
齐忠又问他爹齐云平,齐云平拿不准,问董管事。
董管事道:“你们送的画也值不了多少钱, 只是对了我家二少爷的胃口,放心, 他既然见了你们, 就是记得你们了。”
他这一说, 齐云平等人才高兴起来了。
因为他们为了抱住沈世连这根大腿可是绸缪了很久了。
齐云平倒想巴结上宗房大老爷或者是他的儿女的, 可是却没有董管事这样的同乡帮忙, 根本摸不着边儿。退而求其次,就只能巴结宗房二老爷的独子沈世连了而且是趁着沈世连娶妻办喜事送礼的机会。他送给沈世连作为贺礼的那副画是前朝的大家画的, 现在最少也值百两银子以上。
听闻沈世连喜欢字画,他才投其所好,把家传的这幅画送给沈世连了。
董管事说巴结上了沈世连大有好处, 说不定将来这沈家还由沈世连来掌呢。
齐云平对董管事的话不太相信,他觉得那是董管事安慰自己的话,让自己觉得送了祖上传下的字画给沈世连并不亏。宗房大老爷可是有两个儿子,怎么样也轮不到二少爷沈世连吧,虽然他的年纪在宗房的几个男孙里面是最大的。
但攀上了金陵沈家宗房的关系,总是一件好事,齐云平还想将来齐家也迁到金陵来,让自己的儿子和侄子能给沈家办事呢。在苏州那么个镇子上呆着,尽管开了一家布店,但齐云平觉得自己的儿孙们可不能就那样在那个镇子上终老一生。
齐鸣被大伯父派到金陵来,因为上一次来过沈家,他熟门熟路地去找到在宗房二老爷所在的那一片宅子,在角门那里找到一个小厮,让他帮忙进去找下董管事来见一见。当然,他求小厮帮忙传话,不忘了给人家塞了几分碎银子。
看门的小厮收了他的钱,就进去找到了董管事,对他说外头有个长什么样,叫什么的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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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齐鸣被小厮带到他屋子里,他问齐鸣找自己干嘛,他大伯父呢。
齐鸣就把来意说了,他请董管事说一说宗房嫡出大小姐沈婉到底是为了什么被沈家放逐到苏州去的。还有,郦老太太让她去管理苏州的学田和义田又是个什么意思。
董管事就把沈婉为何受罚,以及郦老太太召集沈家各房的人商量之后,对沈婉做出的具体的处罚都对齐鸣所了。
当齐鸣听说沈婉的陪嫁和财物都被没收了,老太太只叫她带走了屋里的衣裳帐子等物时,不由得一拍大腿,道:“我说为何她要清理大伯父和刘庄头的账目,让他们拿钱孝敬,却原来是身上没钱。”
“此话怎讲?”董管事忙问。
齐鸣道:“临来之前,我大伯父和刘庄头都被严老管事叫了去见沈家大小姐,沈家大小姐叫了个农人来演 了一出好戏,让我大伯父和刘庄头下不来台。趁机威胁我大伯父和刘庄头,要是他们不把帐算清楚,下年就不叫他们做苏州沈家学田和义田的庄头了。至我上船那晚,我大伯父说大小姐要叫他和刘庄头一共拿出八百两银孝敬她,她才答应揭过此事。”
“那你大伯父和刘庄头给大小姐拿银子没呢?”董管事又问。
齐鸣答:“怕是拿了,我大伯父说大小姐限期两日。”
董管事听了叹口气,想了想他又说:“你等着,我将此事去回禀二少爷,看二少爷如何说。”
齐鸣问:“二少爷晓得了又能如何?这事情我也是见你跟我大伯父交好,我才对你说的。毕竟我大伯父和刘庄头这些年来占了沈家不少便宜,这事情嚷嚷出去,到时候我怕给他们招祸。”
董管事哼了一声,说:“说不定让二少爷和二老爷晓得了,你大伯父送出去的银子能拿回来呢。你大伯父靠上了二少爷,难不成还担心做不成什么庄头么?二少爷手里多少的好差事,只要你们讨得二少爷的欢心,还怕没有银子?”
齐鸣听董管事这一说,也是有些心动,他想董管事说得没错,便道:“那我等你,你去禀告给二少爷听吧。”
董管事随即站起来走出了屋子,往后面二少爷的书房去,这个时候二少爷一般在书房坐着处理一些杂事。
果然他走去一下子就找到了沈世连,接着他把齐鸣来告诉自己的话对沈世连说了。
沈世连听了很重视,他叫董管事出去陪着齐鸣,让齐鸣先别走,他进去向他爹禀告此事。
董管事答应了,退了出去,依言去挽留齐鸣呆着,等二少爷的消息。
沈世连直接走去后面他爹单独居住的一个小院,他爹常年在这里修道炼丹。
他去的时候,他爹打扮得像个道士,正在屋子里围着炼丹炉,仔细观察着什么呢。
“爹,儿有一事来向您禀报。”沈世连一进去就向其父沈显恭声道。
沈昌盯着丹炉,眼都不眨一下,问沈世连:“何事?”
沈世连凑过去一些,低声把董管事来向自己禀告的情况告诉了沈昌。
沈显听完不看丹炉了,转身看向沈世连,问:“此事当真?”
沈世连:“当然是真的,并且那齐鸣说,堂姐怕是已经收了刘庄头和齐庄头的孝敬了。”
“哼!没想到她嫁了人,倒长了本事了,这么快就弄到钱了。”
“爹,那这事……堂姐收的银子能让她吐出来么?”
“要让她吐出来,这事情就得嚷嚷出来,刘庄头和齐庄头做不成庄头都是小事,但咱们沈家在苏州的脸面就会荡然无存了,老太太定然不愿这样的。他们若是早派人来,我还能给他们撑腰,让他们不拿银子出来,沈婉最后只能不让他们做庄头,可却得不了八百两银子。刘齐二人不做庄头了,咱们也能随便给他们一个好差事。”
“那咱们就假装不知此事么?”
沈显沉吟一番:“这事儿还是要将一将我大哥的军的,你一会儿你出去跟齐鸣这样说……”
他凑到沈世连耳边如此如此一说,沈世连不断点头,最后说:“爹,儿这就去按爹爹说的办。”
齐鸣在董管事的屋子里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喝了一会儿茶,就有小厮来传齐鸣去二少爷的书房说话了。
觉得受宠若惊的齐鸣赶忙跟着去了沈世连的书房。
沈世连让小厮给他搬来一把椅子,请他在对面坐下,然后说:“你可敢求见我家老太太,对她说大小姐讹诈你大伯父和刘庄头的事?”
齐鸣本以为自己得到沈家二少爷的召见会有什么好事呢,没想到沈世连一开口竟然让他去干这个。
去告沈家大小姐收受大伯父和刘庄头的孝敬,那岂不是把大伯父和刘庄头私吞沈家苏州学田和义田的粮食卖银子的事情抖露出来了吗?
到时候沈家大小姐大不了退了那八百两银子,可自己伯父和刘庄头却是要退出剩下的上千两的银子,并且这事情抖露出来,他们的庄头的差事就没了。
所以他脸色难看地说:“小人只是受大伯父委托上金陵城来打听下沈家最近都有些什么事发生,并不能做什么主。”
沈世连就知道齐鸣没这么容易答应这去告沈婉的事情,所以他紧接着说:“你无须担心你大伯父和刘庄头的差事没了,我方才已经跟我爹禀告了,他说没了苏州管田地的差事,咱们在金陵可以给你们另外安排差事,保管比他们现今干的庄头赚的银子更多。还有,我爹保证了他们不会有事,他会保住他们,退出来的银子也由我们来出。”
此话一出,齐鸣倒有些动心了,但他一向是个办事稳妥的人,就算沈世连开出的条件诱人,他还是有顾虑的。
他认为要是他大伯父和刘庄头彻底投靠了宗房二老爷这边,帮着让沈家大小姐吐出来那孝敬钱八百两银子,就算一切都按照沈世连说的那样,不会损失银子,还会有比沈家苏州学田和义田更好的差事,这些他相信宗房二老爷都会办到。可名声呢,他大伯父和刘庄头的名声呢,私吞主家的银子这种事情到哪里都会被人看不起,嚷嚷出来,以后见了熟人同乡抬得起头来吗?
当初大伯父割爱,将家传的一副古画送给沈世连,还不是为了子侄着想,想让他们靠上沈家,以后到金陵来过有头有脸富足的日子。
没了脸面,光有富足,那跟见不得光的老鼠差不多,他觉得自己就不想过这种日子。
所以,他依旧做出为难的样子说:“此事,容小人回去回禀大伯父,一切由他做主。”
“哼!真是不识抬举!”见齐鸣依旧不答应,沈世连就冷了脸,一拍书案冷声道。
齐鸣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也被沈世连这么拍桌子吓了一跳。
然而他咬咬唇还是继续坚持自己的意思,他要回去向大伯父回禀此事,还有就是他认为就算要去老太太跟前告沈婉的状,也不差这几天。他即刻回去禀告了大伯父,大伯父要是同意的话,明日就上金陵了。
沈世连见利诱和威逼都没有让齐鸣改变意思,只得松了口,让齐鸣速速回去禀告他大伯父,早日上金陵来。
齐鸣赶忙答应了,随即忙不迭地退出了沈世连的书房。
到了外面,他擦了额头的汗,出去连招呼也没跟董管事打,就去码头边搭船回苏州。他之所以不去见董管事,是怕董管事站在沈世连那边,也逼着他这就去见郦老太太,告沈婉的状。
他到苏州,回到金河镇时,正是沈婉带着景兰等人进城去钱庄取了银子,买了绸缎衣料回到沈家老宅的时候。
沈婉等人心情愉快,满脸是笑,齐鸣却是苦着一张脸,慌慌张张。
说实话,他没有答应沈世连的要求还是挺怕的,怕得罪了沈世连,让大伯父的那张家传的名画白送了不说,以后还会招致宗房二老爷父子的报复。
齐云平那个时候在自己儿子开的齐家布店后面的北房的堂屋里坐着喝茶呢,他估摸着侄子齐鸣这个时候该回来了。
果然被他算准了,齐鸣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他儿子齐忠。
两人进了屋之后,齐云平见侄子一脸慌张之色,心里的感觉就不太好,于是他忙问:“阿鸣,你打听出什么事了,为何如此慌张?”
齐鸣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咕噜咕噜喝了,这才说:“大伯父,早晓得,我就不上金陵去了。”
这话一说,齐云平父子一起吓了一跳,忙问他去金陵遇到什么事情了。
齐鸣便把沈世连见自己说得那些话都对他们父子说了,最后说:“因这事关系重大,我不敢擅做主张,故而回来向大伯父禀明此事,请大伯父做决断。”
齐云平父子听了齐鸣的话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了跟齐鸣一样的感叹:“早晓得不去金陵打探大小姐的事情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