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卓沉默了一分钟,说道:“我需要研究一下。”
时间瞬间开始变得漫长,夏明朗与陆臻移开话筒小声的讨论着,然而一头雾水不得其解。那艘船眼看着就是追不上了,可是国际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进入索马里海港进行反劫持的例子,冒这么大的风险,为了什么?
十分钟后,通话继续,聂卓郑重警告说:“我接下来告诉你们的内容不可扩散,属于A级绝密。在那艘船上,有10台六维高精机床,这是最新型号,带全套软件。船长不知道他运了什么,海盗也不能知道,全世界都不应该知道。明白了?”
夏明朗看到陆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马上低喝:“明白。”
“马上行动,半小时后再联络,有问题直接交给我。”聂卓说话干净利落。
刚刚断开通讯,夏明朗就着急问:“那什么玩意儿?”
“印钞机!”
“啊?”
“我爸说的。”陆臻笑了笑:“知道为什么我们造不出好的发动机吗?因为没有高精机床。我们自己的制造水平还停留在四维,目前能进口到的全是台湾那边流过来的五维货。我师傅当年做课题的时候用过全国最好的机床,还是80年代中欧蜜月的时候从德国进口的六维机床,全国只有四台。目前这种机床针对中国全球禁运。因为这个比飞机、导弹重要多了,这不是蛋,这是鸡。”
陆臻用力一击掌:“够狠,一下子搞到十台,不知道从哪儿偷的,这次下血本了,难怪聂老板急成这样。”
“很值钱?比你还值钱?”夏明朗毕竟不像陆臻,他对这玩意儿没什么感性认识,他一面下令把分散在船队中随船护航的麒麟精锐抽调回来,一面调侃陆臻。
“值钱多了,无价之宝!拿它和航空母舰摆一起,我都选择它,有了它,航母就能自己造了。”
哇!夏明朗也吹了一声口哨。
从全国最高一级的指挥部运转的行动果然高效,事实上,还没到半小时,海军司令部的命令就到了,而在这之前,夏明朗已经完成了特战人员的集结待命。柳三变带领十八名最精锐的水鬼登上了“祁连山”号,而除去自己与陆臻,夏明朗还打算再带走十二位麒麟。剩下的特战队员则由姜清暂时领队,负责整个护航船队的安保工作,这次老大们尽出,留守的担子沉重,把这憨厚的小伙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海军司令部使用的理由很模糊,只说是政治需要。当然这个从常理上讲不通,毕竟就算是大陆籍的船失手被劫了,多半也是保险公司交赎金的份。可是在中国大陆“政治任务”这个词从来都是反常理的,负负得正反而让周剑平没什么疑心,火速把旗舰权移交给“太湖”号,留下一艘快艇一艘气垫船,带上特战小分队直扑失事船只。
因为失事船只上装有隐藏的主动式卫星定位仪,一直可以发报方位,情报部专门借调了一只卫星追踪那艘船,失事船只的平面图也早早地传到了陆臻手上。立体船模被火速地搭建出来,从海、空、潜三路立体式反劫持的各套方案也相继出笼,特战队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配合演练。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那艘船当真离得太远了,“祁连山”号即使拼了命的追,也还是鞭长莫及,眼睁睁看着卫星图上的红点儿慢慢靠岸,一步步驶入索马里的海港,“祁连山”号即使心头滴血,也只能硬生生停止在传统领海线之外。
二十五、
虽然一直没敢抱过太大的希望,可是当如此残酷的现实扑面而来,陆臻还是失望地拍了桌子:“聂老板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船放单跑?”
夏明朗马上瞪了他一眼,陆臻自知失言,抱上卫星电话去隔壁。为免人多口杂,夏明朗暂时征用了隔壁一间图书室作为一级指挥部,规格绝秘,非请勿入。
陆臻刚关门就忍不住发飚:“那帮情报部的猪!申请护航不是什么事儿都没了!”
“你现在怎么跟周老似的乱念经,这船就算申请护航了又怎么样?出事那地方都进印度洋了,离开摩加迪沙好几百海里,从来没有海盗出没过,咱管得着那么远吗??”夏明朗心里窝火,也个没好声气。
“可他们搞那么多花样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被劫掉?”陆臻重重叹气。
“话不是这么说,情报部办事就是这种风格,总觉得间谍卫星就在自己头顶上,干什么全世界都能看见,做贼心虚习惯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不敢自己运,武装押运也甭想,马上就得让人起疑心。挖空心思找了一艘带颜色的台湾船,进可攻退可守,摆明了跟大陆撇清关系,可万一真出了事咱们还能出手。”
“点儿太背了。”陆臻按住太阳穴呻吟:“都怪最近各国兄弟都太卖力,亚丁湾没生路,把人都逼到印度洋去了。”
“是啊……”夏明朗也叹气,最近一个月都劫不了一艘,居然就是撞上了,那得多背运啊……人呐,就是这样,怕什么一准儿来什么。
时下资讯发达,这个消息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传遍全球,事实上各国护航海军在“祁连山”号脱离编队试图追赶的最初就表现出困惑,毕竟那是一艘几乎不可能追上的船,而像现在这样灰头土脸地停下来,简直就是一定的。
这真是一个愚蠢的决定,他们在心里嘲笑着。
而一些自认为看问题能看到本质的人,则相信这只是中国军方迫于国内舆论压力所不得不做出的一种姿态。毕竟对于大量世代生活在大陆上的中国人来说,远洋真是个不可想象的概念,他们多半分不清海里与公里的差别,但这却不妨碍他们对万里之外的事情发表评论。而诸如“我的祖国天下第一”、“丢什么也不能丢脸”的心态,在全世界都是一样一样的。中国人不是最自恋的,当然也不会是最淡漠的。
中国军方这次反常的积极反应极大的挑逗了国内的神经,一时之间,国内各大报上“敢于有为”的赞美率见报端,各大网络论坛、军事社区议论纷纷。偶尔有贬低或者不屑一顾的言论也会马上被“冷艳”、“高贵”、“精英党”……等等这一类的冷嘲热讽给淹没。
陆臻对此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老百姓这么容易满足,随便在边远小地做一点完全没有成就可言的小事都可以让高帽一顶顶的飞过来。如果此行只是为了顺应民意,沽名钓个誉的话,他们现在就能鸣金收兵了。只可惜,现在只有他和夏明朗以及总参二部极少的一群人明白……事情是真真正正的麻烦了。
在海上反劫持与入港之后再抢回来,那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不是同一种概念,也不是同一种操作难度。好在如今国内波涛汹涌的民意足以掩饰他们本来的目的,万一后继要采取一些比较极端的行动也能看起来更自然,这大概已经是目前唯一的利好。
陆臻无可奈何地联系聂卓,聂中将显然也已经从自己人那里得知船已入港,声音里丝毫不见慌乱,一条一条地交待优先级。
第一、要货。
第二、不能让任何人有时间发现船上货物的性质。
第三、影响要小。
第四、人员无伤亡。
陆臻与夏明朗相对枯坐头疼欲裂,开着军舰打进去把东西抢出来那当然没有什么难度,可这就成了大规模对外用兵,死伤无算。索马里再乱也是个国,有领土有主权的,虽然目前安理会和索马里临时政府都允许各国进入索马里内陆和领空打击海盗,但是责任与伤亡都得自负,万一闹得太大了如何收场?
明天早上全世界的头条都是这个!你怎么向全世界解释,总不能说政治任务吧?
好吧,不开军舰不打仗,偷偷摸摸把船抢回来,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利用蛙人从水下接近上船夺取控制权,反正索马里海域没有声纳没有反潜网,可问题在于你怎么把船从港口开出来?那么大个东西跑也跑不快,边上好几十条快艇围着,海盗的老窝就在岸边上,送你十发RPG火箭弹,这船还开不开了?
“我们需要知道岸上的情况,找海默!”夏明朗敲了敲桌子。
“你打算?”陆臻疑惑的。
“必须有人在岸上拦住他们。”
“那样太危险了,我们可以这样,把船凿沉,然后在水下把东西运出来带走。”
“这也需要有人在岸上拦住他们,被劫的船员都在岸上,那些人不可不救,否则怎么解释?”夏明朗的眼神平和而坚定。
陆臻埋头盘算了一番,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能不能花钱?”
夏明朗一愣,眼神也变了:“肯定能!”
所有能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但是赎金谈判一向都是个麻烦事儿,讨价还价不拖上一个月不算完,时间拖得太久一切因素都变得不可控。目前官方消息说船上装的是大型工程机械,可是谁又能保证一个月之内都不会有人能查觉船上到底装了点什么玩意儿?一边谈赎金一边倒卖船上货物的先例又不是没有过。
很快的,作战大纲再度修正,双管齐下,先兵后礼。一方面从水下潜入海港,夺取船只的控制权,确保最关键的东西在自己的手心里握着;另一方面通过中间人谈判,在武力的威胁上加以利诱,快速赎回船员。
这样子,既显武力又讲人性,里子面子都能赚足,国内国外全能敷衍好。
“胡萝卜加大棒,全世界都是这一手。”陆臻用力一击掌,那眼神都带着华彩:“那丫头得给个团购价了。”
海默的电话到比想象中到得更快,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就是:“说你们的想法。”
陆臻被她问得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他跟这女人真是前世修来的,几乎见面就吵,天上地下无所不辩,但是不可否认的,他们有着非常相似的行事风格与喜好,比如说这种绝对直白简洁的说话方式。
很显然,从一开始情报部就在借助她的力量调查此事,所以陆臻没说任何废话,直接向海默介绍了他们目前的行动方案。同时为了应付像海默这样的专业人士来问及缘由,陆臻还花心思从海姑娘的母语中搜罗了可以准确解释“面子工程”、“舆论压力”、“政治需要”……的专门词汇来解释他们为什么要舍易取难,不肯乖乖交钱换人。
但是海默没问为什么,她从头到尾没有一点问到过为什么。事后,陆臻才明白过来,这种“不问动机、只论结果”的行事风格才是海默真正的职业素养,可是在当时他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
因为海默马上说:“我反对。”
没有一秒钟的迟疑,非常平静的声调。
夏明朗皱起眉,他想提醒这个女人注意场合,现在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时候。
“通常他们会从三个方面判断赎金的多少。一、船的大小;二、船员多少;三、船主有多着急。谈判,就是比谁更着急,目前还从来没有人进港夺船,所以你们是最着急的。”海默说。
夏明朗恍然大悟:“你觉得他们会漫天要价。”
“索马里是没有物价局的。”
“可是船会在我们手上。”陆臻不相信。
“你们的船目前在艾迪拉,你可以认为那是个小港,但是那里有枪、有RPG、有导弹、有炸药和榴弹炮。没有人可以用步枪守住一艘没有装甲的民船,你们会陷在里面,跟你们的船一起,或者沉没,或者成为新的人质。”
“你觉得他们敢直接反攻?”陆臻从心底窜上来一道凉气。
“为什么不敢?”
“那样损失巨大,他们的战斗水平根本不可能跟我们比。”陆臻相信真要打起来,即使是水鬼营的兄弟也能以一当百,绝对地屠杀。
“没打之前他们不会相信,开战之后,停不下来。”
是的,在人们的惯性思维看来,从岸上攻击海港内的船总是很容易的,中国海军也不是什么在国际上大有声名的存在,对方怀着侥幸心理冒险反攻是完全有可能的,而当伤亡开始出现,最初的目的就不重要了……更何况这还是个永远在内战的国家,素来悍武,那是个会倾城出动让黑鹰坠落的民族。
陆臻与夏明朗面面相觑,终于明白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试图劫回已经入港的船,即使一艘船值得数千万的赎金,也没有任何官方和私人武装乐意干这个事。
而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这件完全不可能的事。
二十六、
难道真的要把船弄沉,把东西偷出来??
陆臻苦笑。
可是水下操作的难度与成本是不可估计的,谁都不能保证那些仪器的防水性能,就算包装是防水的又能在海水里支撑多久?而且这种行为根本不正常,宁愿毁船也要弄到货,普通的工程机械怎么会这么大的吸引力?摆明就是告诉全世界这里有鬼。
“能查到是谁劫了这艘船吗?”夏明朗问道。
“能。”
“知道他住哪里吗?”
“哦?”海默的声音一挑,很有兴趣的样子。
“劫持他有用吗?”夏明朗沉声道。
“Interesting……”海默沉默了几秒钟,笑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一个不最坏的结果。”
“的确。”海默笑得很愉快:“20万美金,我帮你送10个人到他家门口,管进不管出。”
“15个。”
“OK!”
事已至此,夏明朗反而想开了,东西他们不得不拿,事情不能闹大,反正他都得上岸走一趟,总是要做点什么的,不如到时候再想,这世上不存在千里之外就万无一失的方案。
从军多年,陆臻从没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也当然的,从没听说过这么不靠谱的方案。但是夏明朗对此泰然自若,这让陆臻隐隐怀疑,可能曾几何时,当他屁癫屁癫特崇拜心里特踏实地跟在这位老兄身后共赴杀场的时候,其实这厮也如今天这般,脑子里空无一物!
陆臻不是个机会主义者,他对这种现实简直吃不下睡不着,他这辈子打过的唯一一场没有草稿的仗就是追夏明朗,而后果是虽然他追到了,却永远不明白怎么追到的,以至于一年之后都不敢相信自己可以永远拥有他。
切断电话,陆臻看着艾迪拉港的卫星俯视图呆坐,无数个劫持与反劫持的战例从他脑子里转过。夏明朗摸了摸他头顶的毛碎,见他没反应,扫一眼紧锁的舱门,握住陆臻的脖子弯腰吻住他。
陆臻初时愕然,条件反射式地挣扎,可是被压制之后又缓过神来,虽然有些不情愿,终究被吻得心醉不已。
“相信我!”夏明朗轻轻摩挲着陆臻颈侧细腻的皮肤。
陆臻失笑,这厮向来擅长对着空茫茫的未来许诺空头支票,而最神奇问题在于,总是可以诓到他这个最谨慎的聪明人。
新的作战方案很快被拿了出来,所有作战人员兵分两路。一路从陆上走,劫持海盗头目;一路从水下潜入,夺回船只的控制权,两相配合,同时发动。
夏明朗在战前讨论会上侃侃而谈,无比的有底气,连陆臻都差点儿想相信这混蛋的兜里必然藏着个锦囊,里面放着孔明的妙计,一步步都设计巧妙,道路虽然曲折,前途必然光明。
由于陆臻与夏明朗是在场唯二的两个了解真相的人,所以他们必然要分领两路,这才能保证两路人马都能深刻地理解那个深藏在表象背后的真正作战目的,不会舍本逐末。当然,幸运的是陆臻的水战能力非常强,足够与水鬼们合作,柳三变甚至半玩笑的调侃夏明朗说你家正房跟我走了,你家里撑不撑得住。夏明朗满不在乎地指着冯启泰笑道几个毛贼而已嘛,带个小妾足够了。
兵贵神速,海默表示当天晚上就能把路安排好,于是夏明朗马上决定在天亮之前他们就要登上非洲大陆。
一级战备,特种作战队像高速机床那样骤然启动,所有的部件都飞快地运转着,有条不紊严丝合缝,器械、子弹、各种装备,非致命性武器……逐件检查。
夏明朗是最熟练的熟练工,自然比一般人快,陆臻状似无意地看了他一眼,递一个眼神向卫生间,然后先走了过去。夏明朗挠了挠头发,暗忖,难道要临别一吻??
果然,走进去就看到陆臻在里面的一个隔间里抽烟,夏明朗见四下无人,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反手插上门锁,这18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空间幽暗窄涩暧昧难言,夏明朗忽然觉得这其实也算是个偷情的好所在……陆臻看了他一眼,就着夹烟的手探过来解他领口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