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想解释,又无力解释,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
应与将垂下眼看他,把自己的手放下来,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静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去揣测我的想法。”
贺情一听这话更被堵得慌了,他和应与将之间,基本上都是他话特别多,从一开始就是。
这下生意上的分歧问题一下子升华成了两个人感情之间的问题,气氛一下子又剑拔弩张了。
他知道,应与将确实是行动大于言语的男人。
但是有时候沟通少了问题就特别多,一棒子打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个都没怎么谈过正经恋爱的人,牵个手都要害羞好一会儿,这下相处到了磨合期,不吵吵几句心里还真不舒坦似的。
贺情一口气没吞下去,周围的冬夜环境都变得弱化了,焦点全聚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他觉着应与将的眼神像猫爪般在他身上挠了又挠,惹得他瞋目道:“你错了,你根本就不太喜欢跟我交流你的事情,你生意上的事,生活里的事……”
他像突然想到什么,跟踩着了尾巴似的,又说:“奥迪那事儿我都知道,就宾利酒会那次附近,你帮我那么多,现在回报一下怎么了,这压根儿就不是人情!”
这他妈的根本就是私情啊,事到如今了,想相报一下了,还推拒个什么劲儿?
况且他做这事儿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应与将会知道这么好赚的几个项目,能出自他贺情的手笔。
见应与将还是闷着不说话,楼道的灯映在他脸上打出轮廓,眉眼间还是那副酷酷的样儿,不言不语,那两片薄唇怕是拿杠杆都撬不开。
这看得贺情彻底受不了了,伸手想去找手边够得着的东西,抓到个手机想砸地上,想了想里边儿还有好多照片,咬牙作罢,往后退了一步,又急又气,眼里都快起红血丝了,看得应与将一皱眉。
他怎么跟贺情说?
说是因为自己自尊心太强,不想接受这种白白送上门的项目,也不想贺情牺牲大我成全小我,更不想让盘古跟加贝扯上太多利益关系?
他要怎么跟贺情说,千防万防,防的人太多了,其中也包括加贝的人,比如贺情的爸。
这些都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竞争对手,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将来要是抓到了贺情的丁点把柄,那可是墙倒众人推,甚至被他爸撤去职务的后果。
贺情这会儿正是心气傲的年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了一身锐气与锋芒下来,确实不太懂得如何去藏。
这样的人,招眼红得太多了。
这种话,在贺情这种性子直心气儿正,想事儿不转弯的人来说,只能变作四个字,“不想亏欠”。
那天话也没说开,贺情盯他盯了两三秒不到,心头一哽,手臂猛甩一把,将立领棉服的拉链拉到了最高,那力度猛得应与将都怕他夹着下巴肉,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贺情,依旧是那副骄傲的模样,甩着车钥匙,头都没回一下就走了。
留下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晾着应与将一个人在那儿杵了半把个小时,脚下积了圈儿落叶,肩头都湿了,濡着一股子风霜味,才慢慢地往回走,去找车。
先回家,之后的问题,再说。
……
这边儿,贺情回家就把车钥匙砸了。
直接扔地上,砸得木地板“砰”地一声,那声响又脆,似都要把那香脂木豆的料给砸个坑出来。
他忽然想到应与将在望江名门给他铺的一室的地毯,软软的,特暖和,不用看都知道那一流的料子和设计。
贺情心里一下就难受了。
贺父正在楼下看报纸呢,被儿子这么一掷,头顶儿一声巨响,惹得他闻声跑上楼来敲门,冷着脸问:“贺情,你发什么疯!”
贺情这会儿屁股撅着趴床上反思过错,声音也闷闷地回他爸,说:“爸,我错了。”
为了个生意上的事儿,计较成这样,他贺情这可不就是发疯了么。
见得儿子少有服软,贺父心中疑窦少了些,敲了敲门,警告道:“别乱扔东西了,楼下听得清楚得很。”
贺情点点头,继续答:“知道了……”
这句话一出,心里的嘲讽都要扩散开到四肢百骸了。
自己知道什么,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他趴床上哼哼唧唧,鼻尖充斥着床单被褥的干净皂角味儿,想必是阿姨来换过了,他慢慢儿就想起前几天晚上。
那一晚上,他跑到应家睡觉,钻了应家大少爷的被窝,又怕应家小少爷听着点儿风吹草动,两人忍得难受,在被窝里干瞪眼的,最后还是贺情叼着被子,自己捂着嘴,才把声儿全压了下去。
怪不好意思。
那晚没做到最后,贺情还是觉得全身跟散了架似的,半夜起来被风一吹,犯了凉,一个劲儿地打喷嚏。
应与将在他打第一个喷嚏就醒了,起床去柜橱拿了床冬天的被子给他盖,哄了一阵儿贺情睡了,自己才也守在旁边安稳睡去。
哪知道那晚贺情又偷偷摸摸爬起来了,太冷,去抱被褥。
贺情觉得自己二十了,再过不了几年就要奔三,再加上这少年时期蹦迪蹦得有点人散形不散的,早就过了身子骨铁打般健朗的年纪。
他那晚上睡个觉,嫌冷,多拿了几床盖着,结果被子盖多了,翻个身都差点儿被压死。
贺情把怎么捂都捂不热的脚从被子里伸过去,去冰应与将的大腿,冰得应与将眼皮都颤了颤,伸手捉了贺情的脚腕,醒了起身把他捞起来,又重新搭了些没那么重的被子。
那会儿应与将还冷着脸训他:“盖五层睡觉,你是真不怕窒息。”
那能不怕吗,就是太冷了……
应与将跟个火炉似的,不抱白不抱。
贺情跟八爪鱼似的搂上去,把应与将从背后抱着,应与将闭着眼都快睡着了,伸手过来握住贺情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掌心儿。
那就抱着吧。
回忆止了,这会儿贺情裹着棉绒的睡衣,缩成一团在被窝里,足尖把毯子踢得翻来覆去,又重重地落在自己身上。
这绒毯是家里从新疆那边拿过来的什么特级绒毯,四舍五入就是北方的绒毯,再四舍五入就是北方人的,再再对等一个,这就是应与将的绒毯了。
贺情极为逻辑混乱地思考着,想得自己身上都有些发烫,于是把一只脚从被窝伸出来,露在床沿上一晃一晃的。
房间里烛影壁灯,晃得场面极尽暧昧,昏黄的灯光就如此地像一部电影,把胶片播放成一片片,全是脑海里与那个男人的回忆。
有在床上疯闹的,有在健身的时候做仰卧起坐接吻的……
他都还记得吻上去的触感。
贺情被应与将压着小腿,双手托着后脑勺,裸着上半身,眼儿亮亮地转,带钩似的去勾应与将的目光,等猎物引过来差不多了,又自顾自地假装训练起来。
他仰卧起坐每完成一个,就刚好是坐着的姿势,压着他小腿的应与将就把脸往前凑些,奖励他一个吻。
这么被压着腿,贺情硬是一口气做了三四十个,亲得嘴都快麻了,才停下来,被应与将搂着腰一顿狼吻。
两天没见了,想吗。
实话说,想。
……
心里冷冰冰,关系冷冰冰,天气更冷冰冰的两天,就这么胡乱地过了。
应与将知道这事儿自己理亏,奈何有苦不能言,也不喜欢冷战,更舍不得冷落贺情一分半点儿。
他每天每个点儿准时给贺情发消息,那劲头估计比钟楼整点报时还准,一到一个点就发个“想你”,逼得贺情在数到十二点之后就没憋住,回了个,我也是。
这进入腊月二十五了,成都快变成了空城,各个地方城市的人都从省城赶回了家里,大包小包的,出城的高速终日拥堵,堵得出入口一片红海,尾灯能把人眼射得赤红。
应与将手里的身份证被自己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心想今晚就得乘一班夜航,带着应与臣回北京了。
这个时段,大部分人都赶着从北京走,自己倒成了异乡漂泊人。
最近这几天车卖得多,逼近过年,愿意砸钱的人也多了,特别是紧凑款中价位车型,好卖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