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系列3《醉酩》作者：夏安兰

从父亲入狱那年开始，张起灵就再也没有吃过月饼了。不光是月饼，还有饺子，春卷儿，元宵，粽子，总之一切和节日有关的食物，张起灵都没有再吃过。传统节日代表着团圆，可张起灵家里，已经谈不上什么团圆了。母亲早逝父亲入狱，张起灵一个人，吃什么都一样。　　“张起灵？”发现张起灵似乎有些出神，吴邪好奇地叫他一声。　　“嗯。”回过神来，张起灵咽下了口中的月饼。　　太久没吃，真的太甜了。　　吴邪这个时候也已经想到了张起灵是在为什么走神，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唏嘘。对张起灵来说，这搞不好是他第一次不是一个人过节吧。说起来，这么多年，张起灵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说起来，你家没什么亲戚了么？”吴邪到底是没忍住好奇心，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些年都是你一个人？”　　“嗯。”点了点头，张起灵其实早就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从父亲入狱开始，以往和父亲交好的那些朋友也都没了往来，张起灵又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自从他母亲去世之后也就没了联系。所以这么多年来，张起灵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生活。　　从最开始的不适应不理解不接受，到后来的忍辱负重慢慢习惯，张起灵原本不是这样沉默寡言的人，但面对那些用恶意去揣测他的人，沉默是张起灵最好的保护和武器。　　吃着月饼的吴邪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虽然张起灵一贯是这样没有表情沉默的样子，可吴邪分明可以感觉到此时此刻从张起灵身上蔓延而出的寂寞和孤独。吴邪不敢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经历这样的变故时，心里要承受多么大的打击。自己十多岁的时候还在叛逆期，每天都跟父母对着干。可那时候的张起灵，可能已经要自己做饭洗碗，肩负起整个家的重量了。　　认识两年，吴邪第一次感觉，张起灵其实真的很需要人心疼。　　以往吴邪不管怎么帮着张起灵说话，都是出于自己是警察张起灵是人民的立场。警察的正义感和热血，让吴邪不想张起灵被冤枉。但是现在，吴邪忽然间感觉到，其实张起灵最需要的不是自己帮他平反那莫须有的罪名，而是一个朋友。　　气氛突然就变得有点沉重起来，吴邪看着灯光下的张起灵，想和他说些安慰的话，又觉得自己好像根本没有说那些的立场。　　“吃么？”在两人的沉默中，张起灵吃了小半个月饼，把一口没动的蛋黄送到了吴邪面前。　　“没关系的，你吃吧。”吴邪赶紧摇了摇头。　　张起灵没说话，把那半个蛋黄放在了吴邪的月饼上。　　“你干嘛啦，自己吃掉。”不是嫌弃张起灵，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半个蛋黄还这样让来让去的，搞得吴邪多小气似的。这么想着，吴邪干脆拿起了那小半块月饼，对张起灵说道，“张嘴张嘴。”　　乖乖张嘴，张起灵心满意足地吃下了吴邪喂过来的蛋黄。　　“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吧，虽然我做饭不是太在行，但是开个小灶还是可以的。”吴邪认真地看着张起灵说道，“对了，不是新开了家麻辣小龙虾的店么，等有时间一起去吃吧。”　　“好。”点了点头，张起灵微微扬起了嘴角。　　三两口吃掉了月饼，吴邪拍了拍肚子说道，“吃得好饱，你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出去夜巡。”　　“嗯。”张起灵帮着吴邪把桌上的蟹壳都扔进了袋子里，又把桌子擦了一遍，拎着垃圾跟吴邪走出了警卫室。　　回头看了一眼拎着垃圾的张起灵，吴邪有点不好意思，“给我吧，桌子都是你收拾的。”　　“没事。”淡淡说着，张起灵顺手就把垃圾扔了。　　小区里的路灯幽幽地亮着，偶尔有风吹过，绿化带里的草木发出簌簌的声响。不时从谁家传来一两声犬吠，紧接着又会得到另外一户里宠物狗的回应。　　深夜的小区鲜有路人，张起灵和吴邪两人并肩在路上慢慢走着，吴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张起灵说着话，一边四下看着小区里的情况。已经听王盟说了昨晚的事情，吴邪现在最希望的就是那小两口今晚别再吵架，让大家都能睡个安生觉。　　“说起来，你每天都做些什么呢？”这算是最困扰吴邪的问题了，张起灵每天看起来都是无所事事的样子，不管在哪儿好像都能遇见他。　　“混。”张起灵一脸淡然的说着。　　“可你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混混吧，顶多也就是跟他们打架而已。你哪儿来的钱过日子呢？”吴邪不是怀疑张起灵什么，他只是担心张起灵每天都跟自己蹭饭，是不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我有钱。”淡淡说着，张起灵伸手拽了吴邪一把。　　“诶？”差点就一脚踩在狗屎上，吴邪侧头看了张起灵一眼，“你身上有纸没？”　　摇了摇头，张起灵看着吴邪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蹲下身裹好了那坨粪便，扔进了垃圾桶里。　　好像，这已经是第三次看到吴邪这样做了。　　处理完了的吴邪小跑回张起灵身边，笑着说道，“这样晚上回来的人就不会踩到了。”　　忍着想要去摸一摸吴邪脑袋的冲动，张起灵只是点点头。　　“诶，你到家了吧？”一抬头，吴邪就认出了这是张起灵住着的单元。“那你快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握了握拳头，张起灵还想再陪吴邪走走，可最终说出口的，却还是一个“嗯”。　　“晚上好好睡，晚安。”跟张起灵挥了挥手，吴邪轻呵了一声，帮他叫亮了感应灯。　　“晚安。”有些艰涩地跟吴邪道别着，张起灵刚要转身，就听见吴邪又叫住了他。　　“对了，中秋节快乐。”笑盈盈地看着张起灵，吴邪行了个礼。　　“中秋快乐。”张起灵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感应灯在张起灵的脚步声中接连亮起，站在楼道的窗口看着那已经渐行渐远的背影，张起灵立正站好，对他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依旧在小区里溜达夜巡的吴邪回味着刚才的月饼味，忽然意识到张起灵刚才说了什么。他说他有钱？有钱还三天两头地跑来跟自己蹭饭？连个油条都要跟我抢？不行，下次的麻小说什么老子也不请他吃了。不把他狠狠宰一顿都对不起上次被他吃的那一百多块烤串儿钱！　　喂喂喂，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啊！！理智小人儿及时冒了出来，在吴邪脑海里奋力地呐喊着。　　呸，谁说他是群众了，朋友间吃个饭怎么了！就算我是警察，我还不能有个朋友了啊！朋友间吃饭纪委也要管吗！张起灵，这顿麻小老子吃定你了！　　哼！　　　　第9章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而迅速，当所有人在意犹未尽地沉浸在十天长假带来的昼夜颠倒作息紊乱里时，假期就这么如期结束了。于是恢复正常工作上学的第一天，华美小区的门口就跟炸了锅一样，各种起晚了的学生和小青年急急忙忙地往外赶。　　为了避免发生摩擦，吴邪特意起了个大早守在小区门口，以防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安静了这么些天的小区忽然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吴邪一时间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连连对跟他打招呼的人挥着手点着头，可算是又找回了那种近乎万人敬仰爱戴拥护的满足感。　　怎么了嘛，警察就不能有点虚荣心了啊，真是的。　　快九点的时候，小区门口终于没有人再进出。吴邪转过头打了个哈欠，一边揉着眼里的泪水一边再转回身来的时候，便看见了双手插兜的张起灵正往大门这边走着。　　平心而论，张起灵长得其实真的很好看。身高是时下标准的男神身高，两条大长腿笔直又修长，而且虽然看起来他身形纤细，但实际上要是比拳脚功夫，吴邪都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他那张白皙又轮廓分明的脸，尽管没什么表情，可剑眉星目眼神又深邃，如果不是因为小区里的人对他有如此深的成见，估计霍玲那帮小丫头早就扑上去了。　　“早~”对张起灵挥了挥手，吴邪应了上去。　　“早。”看了吴邪一眼，张起灵淡淡问道，“吃饭没。”　　张起灵竟然会主动关心别人了？！看样子上次那顿大闸蟹没白吃啊，难怪纪委总说饭桌是滋生腐败的发源地，果然是吃的越好关系就拉近的越多。　　实在是因为张起灵平日里真的是从没问跟吴邪这样嘘寒问暖过，以至于让吴邪彻底忘了自己上次没吃饭张起灵把炒面给他的这茬儿。　　“没呢，正准备去。”跟张起灵一起往小区外走着，吴邪问道，“你呢？干嘛去？”　　侧过头看了看吴邪，张起灵没说话。　　慢着，这家伙，不是又要蹭我早饭所以才问我吃没吃吧？！　　心里猛地闪过这个念头，吴邪就近找了个早餐摊坐了下来，果然张起灵也跟着坐在了吴邪对面，一言不发地等着吴邪点餐。　　被张起灵蹭了这么久的早饭，吴邪也已经摸清楚了张起灵的口味。给两人要了四根油条，又给他来了碗豆浆给自己叫了份豆腐脑，吴邪盯着那面无表情的脸，郁闷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卖早点的小摊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家，端着餐盘过来的小摊老板也已经认识了吴邪和张起灵。一边放着食物一边笑着对他们说道，“经常能看到二位警官一起来吃早点，关系真好啊。”　　被这样误认过太多次，吴邪都已经懒得解释张起灵不是便衣了。跟老板道了谢就开始埋头吃东西，虽然张起灵有他自己的那份，但这不代表他就不会跟吴邪抢。　　皱了皱眉看着吴邪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张起灵不由得说道，“吃慢点，别噎着。”　　嘴里塞着油条的吴邪抬起头瞪了张起灵一眼，要不是因为你老跟我抢，我至于吃的这么快么！　　关于这个瞪眼，吴邪可是在刚进警校的时候就练过。为的是以后在遇到犯人的时候从眼神里就透出震慑他们的威严，只不过物极必反过犹不及。反正在张起灵眼里，吴邪这一眼瞪的没什么怒意，反倒尽是嗔怪的感觉。　　伸手把那根油条从吴邪手里抽出来，张起灵把自己的豆浆端给吴邪，“喝点吧。”　　疑惑地看了张起灵一眼，吴邪接过豆浆就往下灌，可算是把刚才那口油条给送下去了。“你今天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张起灵没想到自己不跟吴邪抢吃的这家伙还不适应了。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油条，张起灵慢条斯理地吃着。　　“诶！我咬过了啊——”来不及制止的吴邪眼看着张起灵毫不在意地吃下了自己的口水，忽然间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以往张起灵再怎么抢食吃，都是吴邪没有动过的。这种东西吃了一半被另一个人继续吃的感觉，吴邪除了小时候在家里让父母吃过自己的剩饭之外，从未有过类似的经历。　　虽然说都是大老爷们儿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可吴邪看着张起灵吃得那么心安理得的样子，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不吃饭么。”张起灵看了一眼盯着自己发愣的吴邪，淡淡问道。　　“啊，吃。”视线冷不丁地被张起灵对上，吴邪下意识地就移开了目光低下头吃着豆腐脑。关于张起灵总是跟自己蹭饭吃这件事，吴邪之所以会听之任之，主要还是因为出于可怜张起灵的心态。　　一开始的时候是担心他没钱吃饭，所以觉得他蹭就蹭吧。反正大部分时间都是蹭早饭，也没多少钱。后来听张起灵说他有钱，吴邪虽然开始的时候有点郁闷，但这几天也想通了。这么多年张起灵都是一个人吃饭，难得自己是整个小区里唯一不排斥他的人。张起灵想过来蹭个饭一起吃，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起来，他父亲入狱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没放出来呢？　　“张起灵，你父亲应该快回来了吧？”吴邪咬着油条，有些迟疑地问着。关于张起灵父亲的事情，吴邪只知道是因为强女干被判入狱。至于其它的，吴邪还真没听小区里的人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