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澜颇为认同地说:“王寅啊……确实是个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人。只可惜你不是个女孩儿,怀不了他的种,拿什么绑他?”
陆鹤飞皱了下眉,心中对周澜的话有些不适,嘴上没说什么。
周澜又问:“他最近怎样?”
“很忙。”陆鹤飞说,“不可开交。”
“他没这么简单。”周澜说,“《云笈鉴》只不过是个小风波,他不蠢,猜也猜的到背后的故事。”
陆鹤飞说:“那你费尽心思弄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有什么是你没有的?”
周澜说:“我叫你去他身边做事,不是叫你去跟他谈恋爱,怎么,现在人都还没搞定,就会胳膊肘朝外拐了?原来我一直养了个白眼狼啊。”他喝了一口茶,叹道,“你近日来,不会是给他来说好话的吧?”
“……”
周澜干笑两声,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他的动作很轻,却隐隐透露出气势来。“小云,王寅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陆鹤飞说,“我也不是为他讲好话,我只是不懂你们之间到底在争什么。”
“争什么?”周澜说,“古往今来,无非名利二字,你说我跟他争什么?有王寅在,我周家的生意想进来难如登天,商场就是这样,他比你快了一秒,你就得低头叫人家一声老大哥。香港那样小,父亲在那里吃了一辈子,我也要在那里吃一辈子么?”
周澜看陆鹤飞犹豫不决的样子心中便知晓几分了。王寅那个土包子也就骗骗陆鹤飞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他有点悔恨自己当初教陆鹤飞诸多技艺,可却鲜少教他识人猜心。周澜希望让在陆鹤飞有用武之地之前能是一块完璧无瑕的美玉,因此陆鹤飞长这么大,女人都没见过几个,何况是王寅这样油嘴滑舌甜言蜜语的男人了。现在看来,倒是便宜了王寅。
他颇为不快,问陆鹤飞:“难不成你真喜欢他?”
陆鹤飞说:“是不是的,又怎样呢?”
周澜有些惊讶,表情变得诡异,甚至有些厌恶。他沉吟片刻,说道:“你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么?”
“一个烂人。”陆鹤飞说,“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做的事情也不光彩,你们彼此之间这点倒是像极了。”
周澜摇头:“你若是真的知道王寅做过什么,现在就不会说这些话了。我承认我并非良人,然而王寅所作所为,比我可是厉害多了。”
陆鹤飞看他一眼,意思是叫他讲下去。他在认识王寅之前,对于王寅的了解之存在于纸面之上。他清楚王寅的经历与喜好甚至远胜过自己,可惜那时候他没什么机会接近王寅,直到有了那次年会,他算是孤注一掷,幸好这事儿成了。他跟了王寅两年,既爱又恨。他的处心积虑没有束缚王寅,而是将自己置入红尘沼泽,跌跌撞撞怎么都走不出来。
他一度想过,如果王寅能对他有一句真心话,他都不会再帮周澜了。周澜养他长大,他们是血亲兄弟,然而他知道自己之于周澜不过是件趁手的工具,哪儿有半分兄弟情谊?他始终记得周澜初次对于他们母子的评价。
不过是垃圾罢了。
他的成长中所缺失的东西都是后来王寅给他的,关爱也好教导也罢,他都不曾有过。
“你多多少少也应该知道一些王寅的家事吧。”周澜娓娓道来,“他十几岁时才来了父母身边,还有个小他一轮的弟弟。我们读书时他亲口跟我讲过,他痛恨他的原生家庭,我那时没当一回事儿,后来想想,诸多孽障都是早已经埋下了伏笔吧。”
陆鹤飞冷漠地问:“你什么意思?”
“他大学毕业时母亲去世,他就回去帮衬家里了。”周澜说,“他爸年事已高,身体又不怎么好,怕哪天撒手人寰,便早早立了遗嘱。他很器重这个大儿子,又怕他抛弃小儿子,于是他把能够留给兄弟二人的财产四六一分,给了大儿子四,给了小儿子六。然而公司名义上是留给王寅了,这样一番也是精明得很。不过却是自作聪明。王寅是蛇蝎心肠,他本就容不下那个弟弟,这样一弄,他家上上下下哪个还能有活路?”
他起身走到书柜前,打开玻璃柜,在里面翻找东西,随口一问:“你知道王寅跟他弟睡过么?”
短短一句话,没几个字,说的轻轻松松,钻进陆鹤飞的耳朵却是晴天霹雳。他愣在原地,瞠目结舌,脸上一阵青红皂白,缓了好半天才从震惊转为愤怒,急道:“胡说!”
“不信?”周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事儿要从哪儿说呢?王寅讨厌王辰,可是王辰倒是挺喜欢这个哥哥,小时候可能是对于哥哥的崇敬,长大了,这种感情就变了质。这种少年心事叫王寅看出来了,你猜怎样,王辰十八岁生日宴会的当晚,他就把王辰拐上了床。”他看着陆鹤飞开始呼吸急促,像是压抑着极为痛苦的情绪,继续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寅把这句话贯彻的非常彻底。他就是能做出来这种不知廉耻的乱伦之事,甚至为了骗王辰能张着腿躺在王辰身下。没多久,他俩的事儿啊,就‘不经意间’被他们的父亲撞破了。”周澜特意强调了一下那四个字,暗指王寅有意为之。
“他父亲气的当场心脏病发,人一下就没了。王辰以为是意外,吓的问王寅怎么办,他是真的傻,不知道他父亲没了,下一个就是他了。”周澜说,“一年之后的同一天,王寅驾车带着王辰去扫墓,回来时遇了车祸,王辰就再也没醒了。至此之后湛林完完全全落入了王寅手中,再也没人能跟他争了,这才有了如今一番事业。”
“你……”陆鹤飞已然徘徊在崩溃的边缘,他觉得周澜在骗他,王寅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但是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跟他说,王寅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事。陆鹤飞张了张嘴,颤抖地轻声说:“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周澜似乎才在书柜里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抽出来反手丢给陆鹤飞。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扔在桌上发出了一声闷响。“这是王辰的日记,那孩子每天都写,挺有趣的吧?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热情开朗,乐观善良,读书的时候成绩很好,人聪明,也肯努力,我在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缺点,与王寅简直是云泥之别。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可能已经拥有了一个非常美好的人生。”周澜回忆说,“可能你又要问我怎么知道这么多,我可以告诉你,王辰之前在香港交换过几个月,我是他那时候的老师。”
短短一夜,像是经历了几个人的人生。陆鹤飞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双拳,闭上双眼,一语不发。周澜一番诉说之后也陷入了沉默。
空气沉重的无法流动,今生过往历历在目,再翻看竟如昨昔。
在王辰初到香港的时候周澜就清楚王辰的身世,他是那所学校的客座教授,功成名就的企业家总爱给自己谋求一些文化层面的身份,可是周澜是确确实实会去学校里讲讲课,培育培育后生。他就是那时候接触到的王辰,对这样一个年轻人,他心中满是欣赏,并由衷的希望王辰能够离开王寅,去闯一番自己的天地。之可惜王辰不那样想,他只想跟在王寅身边辅佐王寅,兄弟二人互相依靠,没什么不好的。
在之后就是周澜收到了王辰出事的消息,他起初也以为是意外,但是当他拿到王辰遗落在香港的日记时才知道这背后原来是如此腥风血雨。
是王寅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
是王寅要亲手杀了周澜最喜爱的学生。
复仇的火焰就在此刻点燃。
“我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周澜低声说,“我也是为了王辰。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因果报应,王寅早就死了一万次了。我现在只不过是拿回本来属于王辰的东西,你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许久之后,陆鹤飞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很好。”周澜拿着那本日记塞进了陆鹤飞手里,轻轻拍了拍他,“我希望你知道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陆鹤飞双目通红,但是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样子恢复了以往的冷漠。猜不透他是想开了,还是彻底放弃了。他抬起头看与周澜对视,然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