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起来很像,但这不是普通的反驳。
某位王者的结论是理所当然的自我中心,恰巧,埃兰——或者说狂化后的埃兰也是这么一个人。
吉尔伽美什愤恨地捂着嘴,一时没有说话。
肯定是因为舌头疼。
黑发的少年以一种事态外的悠闲目光打量着金色的王者,在那样的目光下,吉尔伽美什恢复了冷静。
室内静了会儿。
两人呼吸相闻。
体内的魔力在缓缓地流失,少年安静地等待着,纵使衣衫有些凌乱,姿态依然优雅如昔。
那是种从时间深处走出的感觉,宛如神殿中的塑像。
王者心中一动。
天之锁是对付神邸的宝具,捕缚的对象神性越高越是增加硬度,如果说眼前的Servant不挣开它的原因不是因为费力——
吉尔伽美什表情一变,道:“你是神?”
“嗯?”
埃兰懒洋洋地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恍然意识到什么,好笑道:“不要告诉我,因为古巴比伦神系收回了恩奇都,你就讨厌所有的神?”
收回。
这样的用词,似乎根本没有把他的挚友当做是人。
即使恩奇都本就是神的造物,吉尔伽美什也本能地感到一阵不舒服。
熟悉的感觉。
眼前这个少年,是“神”啊……
尽管埃兰没有回答,吉尔伽美什已认定了这点。
对方快要消失了。
王者没有忘记这一点。
没有Master的Servant停留不了多久,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杀了他。世事真是奇妙,竟然让他恰好停留在这里,送这位即将返回英灵殿的神邸最后一程吗。
埃兰也以为自己快要消失了的。
他心里还在想着回去睡一觉60年后再来之类的,右手忽然一阵疼痛——
在两人的注视下,白皙的手背上霍然多出三条鲜红的痕迹,魔术师将其称为圣痕,实则是圣杯战争期间用来约束Servant的令咒。
吉尔伽美什:“……”
黑发的少年扶住额头,眼神明明灭灭,就连身影都模糊了一瞬。
英雄王感觉到了,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对面的人却没有关注到他,自顾自皱着眉思考着什么,这过程只有十几秒,当少年低下头再抬起时,随着“哗啦”的响声,缠绕在其身上的锁链寸寸碎裂——
“抱歉。”湿润的薄唇吐出毫无诚意的说辞,埃兰打量着手背上的红痕,“看来圣杯真的很重视我呢。”或者说,世界意识真的很不想他再待60年呢。
埃兰想做出一个伤心的表情,但事实证明他做不出来。
可以继续玩当然更好。
那么问题来了,这只金皮卡怎么处理呢?
戏谑的眼神投射在黄金英灵身上,从那写满震惊的脸到贴身上衣勾勒出的胸腹线条,流连不去。
似乎有某种变化发生了。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人,但感觉有些不同,尤其是天之锁的毁坏……无论是什么,都会有极限。
判定超出上限了吗?
小小的金色涟漪在身侧泛开,吉尔伽美什伸出手,接住一个精致小瓶盛装的药剂喝下,口腔里的灼痛感才消减下去。
他可以肯定,少年是抱着咬断他舌头的打算的。
如果不是当时舌头还在动,位置不完全契合的话,现在他就有更严重的伤势要疗养了。
“很疼吗?”
“你是本体?”
两人同时问道。
吉尔伽美什凶狠地瞪过来,埃兰由此想到了猫,说起来,他一直很疑惑,为什么换上铠甲以后,对方的头发就会竖起来形似炸毛?
比较的话,日常状态下英雄王头发放下来的时候,脾气似乎是会好些。
本体和投影的记忆融合,狂化状态自然解除,埃兰回忆着自己之前的行事,觉得并没有哪里不对。
只是稍微出格了一点而已。
Servant转为Master这样的情况在圣杯战争中从未发生,只不过埃兰对这个世界而言就是一场意外,在他身上出现任何超出常规的情况都不稀奇,虽说这大概是世界意识做出的直接/委婉的“驱赶”,但只要足够有趣……又何妨呢?
现在埃兰最感兴趣的,是召唤Servant。
在没有圣遗物的情况下,由来自异域的神邸作为Master,谁会应召唤而来呢?
实在是太好奇了。
急切的黑暗神失去了和吉尔伽美什耗下去的兴趣,秉持最后也许存在过的情谊为雁夜实施了没有骨灰的火葬,朝某位心情不佳的王告别,没头没尾道:“先走了~”
语音颇为荡漾,昭示着愉快的心情。
“你……”
“临别礼物。”
话语声中,少年的身影飞快地融入了黑暗里,一样东西从他离去的方向射出,小巧的彩色的,吉尔伽美什接过,才发现那是颗包装精美的糖果。
看起来很甜的那款。
“……杂种。”
第256章 菲特是个0
冬日的夜晚来得早些。
失去了Servant的身份,当然也不能灵体化,但只要有黑暗,埃兰就能隐藏。或者说,融入。
这是本质的东西,不会因任何事物改变。
召唤Servant是需要魔法阵的。
埃兰当然会画——作为“创始御三家”之一,间桐宅的藏书室里当真有不少好东西,关于圣杯战争的更不会少,而那些特殊的魔道书自带的诸如诱惑腐蚀等考验,对于黑暗神来说也完全不是问题。
换言之,埃兰此时就相当于间桐家的移动知识库。
你说脏砚偷藏起来的部分?
对于连对方珍藏的冬之圣女画像都无声无息找出来看过的某人来说,只要东西还在间桐宅,就逃不过他的眼睛。
不在里面的需要排除。
埃兰并没有打算自己画。
他走过熟悉的道路,停留在一栋外观似古堡的建筑前。
间桐宅。
樱在房间里,阅读着魔术书。
这是埃兰布置的作业,在这点上,黑暗神还是花了些心思的。魔术协会的最高学府——位于英国境内的伦敦塔大概相当于普通人的大学,而对应的小学中学,魔术师通常都是在家完成的。
所谓的传承。
和脏砚那种乱来的情况不同,埃兰在快速地搜刮完屋里的书籍以后,花费几分钟给樱列出了教材和进度,此时紫发的小姑娘就按照他的要求,认真地学习着。
孩子是柔弱的,也是敏感的。
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樱可以感觉到谁是强大的,足以庇护她的,谁是对她好的,可以依靠的。
雁夜占了其中一点,而埃兰全占了。
无关良知或本性,无关陪伴的长短,在一年的时间里,那个无忧无虑,处在父母姐姐羽翼下的女孩已然成长,学会了很多东西。
樱知道Servant不能停驻多久,她和Berserker迟早会分离,但那种让人心动神摇的强大,那宽阔温暖的羽翼,还有那种将所有都视为游戏的态度,尤其是对爷爷的蔑视——她不得不被吸引。
天晚了,Berserker还没回来吗?
紫发的小姑娘没有发现,自从被过继到间桐家以来,她从未这样期盼过雁夜的归来。
思念也有力量吗?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少年,樱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这是个会让萝莉控双眼冒爱心的动作,埃兰当然不在被萌住的范围内,来自黑暗的神邸看起来对幼崽比较宽容,只是因为他们还有着可塑性而已。
在埃兰看来,灵魂驳杂的、长歪了的成人,挡路碍眼了直接弄死就可以了,而小孩还有继续生长的可能性。
“Berserker?”
女孩不确定地、软软地叫了声,而在得到点头回应后,立即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像是某种小动物一样,依恋地蹭了过来,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好像怕他跑掉一样。
埃兰怔了怔,赞赏地笑了。
只是身份的简单变化而已,樱就察觉到了不妥吗?
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了变化,更不知道这变化为何。
真是不错的资质啊。
远坂家这一代的两个女儿,果然都很优秀。
黑发的少年蹲下来,视线与女孩平齐,微笑着道:“樱,想好你的愿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