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眨了眨眼。
是了,昨天下午,在Caster的工房里,Berserker询问过的。
眼前又浮现出了连接未远川的下水道深处,一层层的血液在地上干涸了,凝固成奇怪的颜色,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被做成各种各样的器物,以一种奇妙的姿态散落……
死亡的画卷,在她的面前徐徐展开了。
而那只是“死”的其中一种形态。
埃兰安静地等待着。
樱的打扮一如既往,紫发的发丝上点缀着红色的蝴蝶结,那是她的姐姐凛送给她的,一直被珍惜地使用着,虽说现在,已经没有可以叫做姐姐的人了。
从远坂到间桐。
她的愿望会是回家吗?
虽说未免软弱,但这个年纪的孩子,寻求亲人的温暖理所应当,连成年的人类,不也逃不过这羁绊吗?
半晌,樱开口了。
“作为优秀的魔术师血脉,将间桐传承下去。”
“爸爸……不,远坂家主是这么说的。”
“因此,樱需要铲除一切障碍,成为名副其实的间桐家主。”
紫发小姑娘不再空洞的眸子里满溢着天真的期盼,撒娇般道,“你会帮我吗,Berserker?”
埃兰已盘坐下来,一手托腮,微笑道:“那么,我们首先做什么呢?”
樱眨了眨眼,小女孩独有的软软嗓音吐出了理所当然的言辞,“要让爷爷死掉啊,否则樱当不上家主的。”
脏砚在的话,家主根本不会换人。
多么简单明了的道理。
少年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唇角轻轻勾起,“好。”
脏砚的踪迹并不难寻。
不知是否人类的恶趣味,但凡古堡式建筑,总有所谓的密室和密道,埃兰抱着樱,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脏砚的所在,然后懒得说话,朝着面露惊愕的矮小老者弹了弹手指。
黑色的火焰飘悠悠落在失去弹性的枯瘦的皮肤上,还不及眨眼的时间,脏砚便被吞噬殆尽。
没有衣物、没有骨灰,什么都没有。
抹去了所有痕迹。
太快了,以致于樱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歪头道:“爷爷死了吗?”
“你说呢?”
埃兰这般反问,而后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对了,雁夜和脏砚会去同一个地方的。”
这个世界不分天堂与地狱。
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埃兰没有解释的意思,又抱着樱走了会儿,后者反应过来,“雁夜叔叔死掉了?”
“嗯。”
埃兰简单地应了声,片刻后,又饶有兴致地加上一句,“是我杀掉的哦。”
由于姿势,两人的身体是相贴的,少年可以清晰感受到怀中女孩哪怕最细微的动作——
然而没有。
令人绝望的空白。
这里的“人”,单指人类。
“雁夜叔叔一定是不听话了。”
女孩的眼神明亮,语气和平常并无二致。
坏掉了。
早就坏掉了吧。
有什么东西,从这具幼小的躯壳里剥离了,一年来的日日夜夜,将来不及成长的幼崽雕琢,雕琢成黑暗神喜欢的样子。
人的成长,就是从这个世界获得各式各样的东西的过程,以此为根基,塑造独一无二的“我”。
埃兰心情不错地解释,“脏砚没有死哦,他在樱的体内,以虫子的形态——得找个人给樱做手术才行。”
小姑娘点头。
脏砚爷爷以虫子的模样活在自己的身体里,这种常人听了会毛骨悚然的事情,对于魔术师来说却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而且,Berserker还在身边,不是吗?
埃兰径自向石室走去。
那是他现世的地方,脏砚和雁夜曾在这里绘下召唤Servant,那个时候,他们想必没有预见自己退场的方式吧?
石室内。
埃兰将樱放下来,不出意料地发现几日前的魔法阵已然没了痕迹。
他果断转向女孩,“樱,我们来上一堂实践课。”
一者指挥,一者绘画。
埃兰毫无任用童工的愧疚。
简单的魔法阵很快绘制完毕,想想连半只脚都未踏入魔术界的雨生龙之介都能完成,樱能成功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姑娘终于注意到了少年右手背上的痕迹。
“Berserker?”
“我现在是Master了。”
“好厉害!”
单纯而热烈的崇拜。
真是讨人喜欢。
埃兰亲昵地捏了一下樱的脸蛋,道:“退开些,我要召唤了。”
少年念着咒文,神色漫不经心。
理应会造成魔术师巨大痛苦的召唤反应到埃兰身上,却是云淡风轻,不管这痛苦的原理为何,显然还撼动不了他。
“——自抑止之轮来到此处吧,天秤的守护者。”
法阵发出了亮光。
不若其他英灵出现时的先声夺人,甚至没有狂风和浓雾,这光辉是金橘色的,连绘制法阵的鲜血都似乎被抚平,予人的感觉淡而暖,如同他的主人般——
那是天空。
法阵中央,站立着一位青年。
棕色的短发,形状像是刺猬,却莫名给人绵软的感觉,白皙的皮肤,仔细看还带着些黄种人的色彩,穿着像是要参加会议的笔挺西装和漆黑皮鞋。
泽田纲吉。
长大版的。
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全胜时期的彭格列十世温和而包容,他的容貌在英灵之中算不上俊美,但拥有种格外令人舒适的气质,一见难忘。
是来自近代的Servant吗?
樱这样想着,抬头去看Berserker——不,现在该叫八神了,却见少年的唇角扬起了柔和的弧度,话语中虽带调侃,更多的是惊喜,“哟,阿纲。”
“八神。”
刚被召唤出来的英灵这么说着,快步走上前——尽管还保持着优雅的动作,给了少年一个亲密的拥抱。
认识吗?
认识啊……
樱的神色黯淡下来。
第257章 菲特是个0
感动人心的旧友重逢。
划掉。
感动人心的蛇兔重逢。
这一次,主人和宠物(英灵)的身份调转了,好吧,这不重要。
让我们把镜头聚焦到相拥的两人身上。石室昏暗,他们身上却好像发着光,场面温馨,十一月的空气似乎也因此温暖起来。
历经几个世界的距离,再次见到故人,无论是纲吉还是埃兰,都免不了动容,身体的接触将一切言语覆盖,只余某种柔和的、舒适的、脉脉的气息在身周流淌,直到——
埃兰揉了一把纲吉的头发,把翘起的部分全部压下去,又看了看他的皮鞋,目测没有增高的功能,惊讶道:“你上一米七了?”
“……”
一句话毁气氛。
这种不可思议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不管奈奈妈妈的身高是多少,家光爸爸有189cm好吗!
基因是很神奇的东西。
以上两句话都是里包恩说的,俗话说谎言说一百遍就成了真理,很快这些是不是谎言还有待商榷,总之,在鬼畜家庭教师的言传身教,即和他一起补充营养加一起特训——当然是一个说一个做的那种特训下,本以为自己最多突破170cm的纲吉,长到了175cm。
自己果然有意大利人的血脉。
说出来不怕笑话,最终量身高的时候,长年居住在日本的、彭格列年轻的十代首领最大的感想就是这个。
至于当时的表情太过恍惚和感慨,导致晚上睡觉时被一世嘲笑了这种事情……不要在意细节。
那之后又过了很久,久到除了在当上首领前认识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以为他本来就有这样的高度了。
没想到再次见到八神,对方还是第一时间说起了这件事,纲吉仿佛回到了年少时期,内心跳脚,表面上却充满首领风范地拿出了官方微笑,“早就到了。”
绝对是条件反射。
意识到以两人现在的姿势,八神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脸后,纲吉微不可查地一僵,假装若无其事。
好在埃兰没用神识。
几分钟后,他们到了间桐家的会客室里,这显然是比较私人的会客室,沙发挨得紧凑,埃兰没骨头一样扒拉上去,垫了两个抱枕,怀里还抱着一个。
这是纲吉熟悉的姿态。
即使知道八神是神邸,但认识的时候是条蛇,那样的认知在脑海里根深蒂固,而且,神这种存在,纲吉没有见过别的,所以根本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