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问题是,闷油瓶呢?这里比上面更黑,更暗,哪怕是视力比人类强六倍的金毛猎狗,也不太看得清自己的爪子,所以吴邪干脆低下头,仔细地分辨周围的味道。所有的狗爪子上都有大汗腺,剧烈运动之后,走路的时候都会留下味道,这种味道人类是闻不到的,只有嗅觉灵敏的同类才能分辨得出来。吴邪闭上眼睛,用鼻子找到小哥落地的点,然后找到他的下一个脚印。
吴邪小心翼翼地把每一步都按在闷油瓶的脚印上,他们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就算他们死了,以后如果再有狗路过这里,它们也会知道,曾经有一只金毛和一只哈士奇,肩并肩地走过这里,死也不分开。
第32章
继续往里走,洞穴变得十分狭小,吴邪不得不匍匐着往前挪动,一边挪一边轻声地叫:“小哥?小哥?”
闷油瓶居然回应了一句,但有是那种短促而急切的狼嚎,过去一段时间,吴邪已经知道,悠长的狼嚎是叫他立刻过去,而短促急切的狼嚎则表示危险,最好原地待命。吴邪停下来,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分辨洞穴里的声音,飞快地吸着气,希望能用嗅觉和听觉读出闷油瓶到底在干什么。
有爪子落地的声音,有爪子急速地划过崖壁的声音,吴邪嗅出闷油瓶正在做剧烈的运动,好像是……在跟什么东西搏斗。
雪蟒蛇、火蚂蚁、狼鱼等等北极奇怪又凶狠的生物争先恐后地飘过吴邪的眼前,他想都没想,嗖地站起来,鼻子咚得一声磕在洞顶上,碰了个酸鼻儿,疼得他差点没掉眼泪,唯一庆幸的是,这里经过了穴居动物多年经营,土层结构相对结实,倒没有坍塌的迹象。
吴邪再不犹豫,循着声音,用最快的速度挪过去,艰难地转过一个拐角以后,他的眼前忽然一亮。
这是洞穴中相对宽敞的“厅堂”,吴邪这么大的狗居然能完全站直走路,洞顶有一个竖直的通气口,因此比洞穴其他的地方要亮,空气也新鲜得多。吴邪闭上眼睛再睁开,让自己适应这里的光线。闷油瓶就站在距离他最远的那个角落里,低头扒拉着什么东西,听见吴邪进来的声音,就抬起头看了一眼。
吴邪吓呆了。闷油瓶的嘴角有血,甚至胸前雪白的毛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呼吸非常急促,小哥这是受伤了!吴邪顾不得危险的警告,四爪不着地似的奔到他的身边,担心地问:“小哥,出什么事了?”
闷油瓶的眼神十分疑惑,他顺着吴邪担心的视线,才看见自己胸前的血迹,他摇摇头:“不是我的血。”吴邪愣了一下,循着血迹向下望去,只见闷油瓶的爪子底下按着一条比吴邪胳膊还粗的花蛇,蛇头已经被闷油瓶咬掉,丢在一边,身子犹自挣扎蠕动,看起来十分吓人。
闷油瓶用后脚踩住蛇的尾巴,低下头,咬住断口的蛇皮,向后狠狠一拉,整条蛇皮就被完整地剥掉了,动作比吴邪之前在食堂里看大师傅杀鳝鱼还利落,他剥完蛇皮,就把蛇的身体咬成四段,推给吴邪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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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小哥有肉吃。——by尚未出场的胖爷
从暴风雪来袭,狗们躲进雪洞里开始,吴邪就没有吃过东西,肚子早就饿得瘪瘪的,所以虽然他从来没吃过蛇肉,甚至连带血的生牛肉都没尝过,还是立刻咽了口口水,他强打精神不去看那块肉,凑过去舔了舔闷油瓶胸口的血迹,低声问:“小哥,你真的没受伤?”
闷油瓶舔舔嘴角的血迹,轻轻推开吴邪:“这条蛇已经要冬眠,很好对付。赶紧吃,时间长了会冻住。”
吴邪想围着闷油瓶转两圈,仔细检查小哥是不是真的毫发无伤。闷油瓶洞悉了他的企图,伸出一只爪子,淡定地搭在吴邪肩膀上,一字一句:“我没事,吴邪。”
吴邪只觉前腿一软,整个身子就趴下了,鼻子正好撞在蛇肉块上,挣扎不能。
好吧!算你狠!吴邪一面腹诽着“死闷油瓶子”,一面嘎吱嘎吱地开始嚼他的野餐。
闷油瓶见食物已经吸引了吴邪的全部注意力,就放开了他,也开始安静地吃自己那份。哈士奇的体型和食量都比金毛猎犬要小得多,所以尽管他也是三四天没吃过东西,而且刚刚挖洞、跟蛇搏斗都耗费了大量的体力,他还是只吃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省下来一截蛇尾巴,再次悄无声息地推到已经吃完了、正意犹未尽地啃一节脊椎骨的吴邪面前。没想到向来对食物来者不拒的吴邪却发现了,他很严肃地坐了起来,把蛇尾巴重新推回闷油瓶爪子前,一字一句:“导盲犬的必修课是拒食,小哥。”
说着,仿佛为了增强这句话的力度,吴邪低下头,用鼻尖顶起一块鲜嫩的蛇肉,端端正正地坐好,喉咙里说:“你知道吗,就算是小爷最爱的牛肉干,小爷也能坚持到吹哨子。”说着,还给了闷油瓶一个大大的鄙视的眼神。
闷油瓶一定是想要笑的,但是他忍住了,向前两步凑到吴邪近前,长长的舌头一卷,吴邪鼻尖上那块肉就没了,吴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想要说:“小哥你这样才对嘛!”没想到,刚叫了一声“小哥”,就被闷油瓶堵住了嘴,他感觉到闷油瓶长长的舌头温暖地滑过犬牙,撬开他的嘴唇,跟他的舌头略一纠缠,然后……
咦,怎么有块肉滑进喉咙里了?
闷油瓶很淡定地转身,说:“你休息一会儿,我去找出路。”
吴邪依稀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又觉得有什么便宜被闷油瓶占走了,脑子里糊里糊涂的,他只能使劲甩了甩耳朵,追上闷油瓶的步子:“一起吧,小哥,我……我怕你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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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有一个便宜被占走了。一个小时以后,向来方向感奇佳的闷油瓶不得不承认,吴邪的绑定技能“乌鸦嘴”绝对是秒杀一切其他技能的必杀技。
当时,他们已经第三次回到杀死花蛇的洞穴里,因为跟着小哥就非常有安全感的吴邪倒是挺放松,甚至在闷油瓶到处敲敲戳戳的时候,还自得其乐地玩起了那个已经冻得硬邦邦的蛇头,他把吃剩下的脊椎骨在洞穴的一头摆成两排,然后叼着蛇头跑到洞穴的另一头,再奋力滚过去,就像人类玩保龄球一样。如果蛇头击中了所有的脊柱骨,他就会欢乐地人立起来,强迫闷油瓶也站起来跟他击掌。
这种幼稚的举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闷油瓶没有表露出来的焦虑,他甚至明白,这就是吴邪故意要做的,他凑过去站在吴邪身边,假装饶有兴致地看他玩蛇骨头保龄球。吴邪很认真地把蛇头推给他,然后一溜小跑过去把那堆脊柱骨摆得更整齐,端端正正地坐在旁边,“汪”的叫了一声。
没有人类能够拒绝一只用大大的笑脸、心心眼看着你的金毛,哈士奇也不行。所以尽管闷油瓶对于爪子和牙齿的猜拳、蛇骨头保龄球等一切吴邪发明的游戏兴趣都不说那么大,但他还是低头拨拉了一下那个冻得硬邦邦的蛇头——哎哟,吴邪居然还在这里画了条起始线。
吴邪又叫了一声表示催促,闷油瓶无可奈何地退了半步,把一只越界的爪子缩回起始线后面,瞄准角度,沿着吴邪平整出的冰滑道,用他有力的右前爪将那只蛇头奋力一推。
蛇头咕噜咕噜地滚过光滑的冰面,击中了中间偏左的那只脊柱骨,骨头倒下去砸倒了旁边的,引发了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几秒钟内就全都倒了下去。吴邪兴奋地又叫了一声,想要跟跑过来的闷油瓶击掌,身子刚刚人立起来,却觉得后脚一软。
咔嚓。
这些天来的经历让他们都清楚这种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意味着什么。察觉到危险,吴邪本能地定格了,两只前爪举在半空中,尾巴僵硬地支撑着地面,闷油瓶也察觉不妙,他小心翼翼地停了下来。吴邪感觉到脚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裂开,他不敢叫也不敢动,只是玩命地向闷油瓶眨眼睛,意思是让他别动。闷油瓶俯下身子听了听脚下,退了两步,低声说:“有冰洞,吴邪,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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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规里应该明文书写“禁止得瑟”四个大字,对吧,小金毛~
金毛对跳跃动作都没有好感,哪怕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吴邪也一样,他深呼吸,挪动了一下快麻了的后脚,前脚落地,后脚发力,整个狗马上就要腾空而起,他甚至已经感觉到风吹动他耳朵尖上的金毛了,可是……
咔嚓。
整片洞底都裂了,吴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缠住了他的脚,他本能地回头去咬,却只咬到一嘴的冰碴子,整个后腿都陷进去了,接着是腰和胸腹,他的前爪拼命挥舞着想要扣住地面,但整块冰和冻土都裂开了,地心引力战胜了他所有的挣扎,吴邪紧紧抓着一大块冰冻土,跌入了漆黑的洞穴。
他所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闷油瓶冲到了洞口前,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狼嚎,吴邪想要大吼:“小哥危险!”却被冰碴子呛得说不出话,更多的冰碴土沫扑了满头满脸,模糊了他的视线,一片朦胧中,吴邪似乎看见,一道灰色的影子,纵身而下。
哈士奇都是井犬,横竖都二!
吴邪这样想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吴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舔着自己的鼻尖,暖暖的,带着一种熟悉的气息,他艰难地抬起眼皮,撑开一条缝,看到闷油瓶放大的脸关切地看着自己。相对说来,哈士奇是一种比较冷漠的狗,不会像金毛那么热情那么喜欢粘人,而闷油瓶绝对是哈士奇中的哈士奇,相处这么久,吴邪依旧很少看到他露出淡然以外的神情,所以尽管他已经醒了,但却不想起来,这样躺着不动,靠着小哥温暖的肚皮,被一下一下地舔着鼻头和前额,多美好。
闷油瓶察觉吴邪的呼吸节奏起了变化,知道他醒了,于是用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胛:“吴邪?”
吴邪厚着脸皮不动,耍赖绝对也是金毛猎犬的绑定技能,吴邪还是个毛茸茸的奶狗的时候,这个技能就已经练到MAX了,这么多年来索要零食无往不利,哈士奇神马的,能比人类还铁石心肠吗?
闷油瓶叹了口气,果然不再动他,保持着那个温暖的姿势不动。吴邪得寸进尺地翻了个身,作为报复,他还把闷油瓶拨拉他的那只爪子压了在肚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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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爪子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很快平静下来,吴邪却察觉了——难道小哥受伤了吗?他想到之前从不知道多高的地方掉下来,想到小哥不顾一切地追下来,他的心都碎了,如果受伤了再被压一下……
吴邪立刻再也躺不住,几乎是跳起来的,关切地低头找那只爪子:“小哥?”
闷油瓶淡定地翻身起来,当先往前走:“有流动的空气,离出口不远了。”
吴邪担心地追上去,咬住闷油瓶的耳朵要求看爪子,闷油瓶居然很给面子,轮流抬起左边和右边的前爪给他看,吴邪看看、嗅嗅、舔舔、又试探性的用后面不锋利的牙齿磨磨骨头,才确定闷油瓶完全没受伤,那么刚才……?
“我们要尽快找到出口,追上雪橇队。”闷油瓶放下爪子,继续向前走。
敢情这家伙是故意的!演得可真逼真啊!这家伙不仅是个闷油瓶还是个影帝!吴邪龇牙,又白又亮的大犬齿看起来挺吓人的,闷油瓶转过头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鼻子,像是道歉,又像是邀请。吴邪觉得自己碎成一块一块的心又被贴回原状了,还是闪闪发光的升级款,他在笑,却磨着牙说:“影帝张!你就不怕以后狼来了!”
背影很像狼的那只家伙动了动耳朵,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愉悦的狼嚎,吴邪彻底无语了,厚脸皮什么的,他居然输了!
跟随着流动的空气,闷油瓶和吴邪走得很快,转过一个弯,吴邪几乎可以嗅到外面冰雪的气息了,闷油瓶却突然停了下来,洞穴狭窄,吴邪收势不及,一鼻子撞在闷油瓶的尾巴上,酸溜溜地差点没掉眼泪:“喂……我说小哥……”
闷油瓶侧头瞥了他一眼,动了动耳朵,吴邪知道这是让他保持安静,于是立刻闭嘴,也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声音。
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在他们右边不远的地方,吴邪对雪蟒或者火蚂蚁心有余悸,尤其是在这种漆黑的洞穴里,他不承认他会害怕,但是他不想惹是生非。
闷油瓶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他走过去,低头嗅了嗅那里的冻土,却忽然听到吴邪在身后叫:“小哥!”声音已经接近凄厉,显然是情况十分危急。
导盲犬最重要的素质之一就是冷静,因此面对冰原上各种奇怪而凶恶的动物,城里狗吴邪都能淡定处之,甚至与之搏斗,能让他发出这样的声音,情况真心不妙。
闷油瓶甚至不能抬头,他的后爪用力,利用地面上覆冰的摩擦力,生生退出三四步才抬起头来,只见一片漆黑的洞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双幽幽的绿眼睛,诡异而冷漠。
第33章
这是什么东西?
吴邪挪动爪子,靠到闷油瓶身边,敌情不明,闷油瓶也不想与之正面对抗,吴邪转过身,头向着洞外的方向,尾巴搭在闷油瓶的尾巴上,闷油瓶立刻明白,吴邪这是要带着他退出去,而他,则负责警戒这双来历不明的眼睛。
闷油瓶的尾巴轻轻地扫了扫吴邪的后腿,意思是他懂了,吴邪便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走一步,闷油瓶就跟着退一步,两个人背对背,不说话,却默契得像是一只狗,共享同一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