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忽然想起,他同连城璧在何嫣然船上时,连城璧曾喂给他一种药粉。
萧十一郎心中立刻腾起了一股怒火,连城璧,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了?难不成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对他说那番话,是因为璧君不再爱自己的缘故吗?
想到这里,萧十一郎心中的愤怒尽数化作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和难过,原来连城璧诈死匆匆离开他就是为了办这件事吗?他明明已经将话说的那么明白了,连城璧为何……就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是真的钟情于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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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选择
沈璧君瞧着萧十一郎面上又是激动又是恼怒的神色,忽然觉得自己心口一痛,忍不住轻呼一声,伸手压住心口。
萧十一郎这才回过神来,见她神色痛苦,不由得关切道:“你怎么了?”
沈璧君忍了忍,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
萧十一郎还想再说什么,忽听背后似乎有人轻轻冷哼了一声,猛地回过头去,背后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什么人?”萧十一郎大喝一声,他可不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萧大侠真是好耳力呀,”一个熟悉的甜美女声笑道,说着声音的主人便从月亮门后闪身而出,却是一位穿着粉色衣衫的年轻女郎。
萧十一郎心头一跳,竟是宫粉。
她原是老板娘的婢女,此刻却出现在这里,再联想连紫和连城璧之间的关系,萧十一郎不用想也晓得,她就是连城璧派来护送照顾沈璧君的人了。
“是你,”萧十一郎从前同宫粉的关系不错,此刻本想冲她笑笑,却不知怎的,心中很有些慌乱,竟一点也笑不出来。“他人在哪儿?”
9" [萧连]阮郎归0 ">首页 11 页, “萧大侠说谁?”宫粉脸上仍旧是从前那般天真烂漫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她此前能在萧十一郎背后发出那样一声冷哼。
萧十一郎见她明知故问,也不着恼,只道:“连城璧人在哪?”
宫粉的目光在沈璧君面上一刮,轻笑道:“连城璧?不就在他自己的无垢山庄么?萧大侠怎么问我?”
萧十一郎这才想起仍在他身边的沈璧君,面上不由得浮起了踌躇之色,心脏却渐渐沉了下去。
沈璧君原本就是十分聪明之人,她也看出这位阮公子的婢女对自己有敌意,可萧十一郎提起连城璧后,似乎又碍着自己不好说话,便体贴道:“十一郎,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去睡了,明天再和你说话,好么?”
萧十一郎微微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目送沈璧君转身进了屋子。
宫粉在他身后细声细气地道:“沈姑娘可当真是为善解人意的绝代佳人,萧大侠果然好福气!”
萧十一郎的脸色立时变了,回过头咬牙问道:“这些话可都是城璧让你说的?”
宫粉立刻闭了口,面上那刻意堆出来的假笑也变得无影无踪了,她同连紫不同,似乎对连城璧更多些畏惧。
萧十一郎又问道:“他人在哪儿?”
宫粉不忿道:“阿紫既不告诉你,我怎么会说?”
萧十一郎摇摇头道:“你和她不同,城璧不许她说,可没不许你说。”
宫粉奇道:“你怎么只道?”
萧十一郎有些没好气,“他若是不许你说,派你到这里候着做什么?送过璧君回去就是了,杨家的人难道还伺候不了她?”
宫粉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心中暗暗埋怨公子爷偏心连紫。
萧十一郎看她眉目间的神色,便知自己猜对了,又续道:“还有,璧君身上的蛊毒怎么回事?”
宫粉撇了撇嘴,道:“还不是公子从那姓何的女人那里弄来的,说是用了新的蛊虫取代了原先的那一只。”
萧十一郎明白了,因着原先的蛊,璧君对唐衣很是死心塌地,若是想救她出来,这确实是一招极好的权宜之计,如此想着,他心中的气倒是消了一些。
可宫粉像是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冷笑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
萧十一郎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宫粉道:“我家公子的想法最是难猜,还真难说他是想用权宜之计还是长久之计呢,”说着俯身捡起沈璧君落在地上的白绢,展给萧十一郎看,“新的蛊虫种入沈姑娘体内,在见到你之前根本无法起效,因此公子才特特画了这张小像给沈姑娘。”
萧十一郎接过白绢攥在手中,宫粉又道:“可他其实何至于如此麻烦?那姓何的女人说过,公子的脸虽已不是从前的脸,可他要将蛊毒发作的对象转在他自己身上,也是可以的,他为何要偏偏转在你身上?”
萧十一郎默然,连城璧在蜀中的时候就将药粉喂给了自己,说明他当时就在打着这个主意了,可他偏偏又留下了宫粉给自己,“他是……想让我做个选择吗?”
萧十一郎轻轻笑了下,“其实他何必如此?选择我早在许久之前就做过了。”
宫粉听他如此说,说时迟那时快,猛地探手轻轻点在萧十一郎腹部脐上一指的位置。
萧十一郎一惊,刚要伸手格挡,宫粉却又已经收回手去了,萧十一郎还有些不明所以,怔怔看向宫粉。
宫粉却将双手拢在身后,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萧十一郎伸手摸了一下宫粉刚才点过的位置,这里是……分水穴,分水!
萧十一郎恍然大悟,宫粉是想告诉他,连城璧人在分水镇!他想起当初两人逃出无垢山庄的时候,曾在分水镇的“诸记”成衣铺取过盘缠,当时,连城璧还曾用“连乙”的玉佩吓唬过店里的伙计,说是要见掌柜的,现在想来,只怕那里就是连城璧的暗桩之一了。
萧十一郎抽了抽鼻尖,空气中还是飘散着一股熟悉的浅淡腥味,他想起初次同连城璧来这里时的情景,那时他还不知道阮珏便是连城璧,自然也想不到日后自己还会回到这里,心中念念不忘的却正是连城璧。
萧十一郎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掀开了“诸记”的门帘,却见柜台后坐着的早已不是当初的小伙计,而是一个四十余岁的老成男人。
那男人闻声抬起头来看了萧十一郎一眼,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极熟稔地问了一句:“您来了?”
萧十一郎亦不惊奇,只淡淡点头道:“来了。”
那男人起身从柜台后走出来,道:“请萧大侠跟我来!”
萧十一郎跟着男人走入后堂,穿过一段阴暗的过道,走进一处像是书房的地方。
男人上前在书柜旁轻轻扣了三声,只听一声机括撬动的“轧轧”之声,那书柜缓缓地滑倒了一旁,露出了一条漆黑的通道来。
男人欠身拿起放在通道口的灯烛,用火折点亮,递给了萧十一郎,示意他进去。
萧十一郎接过灯烛,步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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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眉间心上
萧十一郎穿过一条石砌的通道,通道里的空气又潮又热,他暗自计算了一下方位和高度,觉得这地道恐怕是修在太湖底下。
就在萧十一郎觉得湿热难耐的时候,地道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条石阶,萧十一郎踏上石阶,看到石阶的尽头是一扇关得严严实实的石门,并看不出哪里有开关。
萧十一郎心中一紧,脑中不由自主地联想,若宫粉根本不是连城璧的人,甚而那人根本不是宫粉,而是唐衣派来诱他到此的人,那该如何是好?
若然如此,唐衣只消令人将地道的两头堵死,他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只怕也只好死在这里了。
萧十一郎一边想着,一边用灯烛照着石门,仔细摸索上面是否有开启的机关,直待他将石门仔细来回摸了两遍,才摸到石门右下角处似有一处凹陷。
他用力按了按,那处凹陷纹丝不动,萧十一郎也不奇怪,若非如此,他第一遍摸的时候也不会错过这里。萧十一郎沉下心来,提起一口气,运劲于指尖再按,这一次,那处凹陷终于缓缓地沉了下去,石门应声洞开。
萧十一郎走出石门,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太湖石所垒成的假山之中,他在石门处耽搁了太久,此时天色已有些暗了。他举目环顾四周,此处像是某座园林的后花园,园子并不大,但主人家在修建时显然花了心思,一众设计和装饰皆颇具巧思。
萧十一郎暗自猜测这说不定正是出自连城璧的手笔,心中居然浮起一股奇异的自得来,转而想到自己马上就能瞧见对方,不由得一时激动一时自失起来。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此生倒确实少有这般惴惴不安的时刻。
萧十一郎沿着园中回环曲折的石径走了一段,忽然听见一条岔路上似有人走过来,不由自主地一闪身躲在了路旁的一座太湖石后面,转念又觉得好笑,自己原本是光明正大的进来的,却为何要躲起来。
但还没等他再出来,那条岔路上的人已走了过来,如此,萧十一郎倒是不好出来了,只得凝目瞧向来人。
一瞧之下,却微微吃了一惊。
原来,沿着那岔道走来的,正是他和连城璧在分水镇外铁匠铺见过的少年铁柱!此时铁柱双手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大碗黑乎乎的汁液,似是汤药。他武功不济,丝毫不知自己已被人暗中缀上了。
萧十一郎跟着铁柱再绕过两个拐角,就看到了十余米外,背对着他坐在湖边亭子里的人,瞧身影却不是他日思夜想的连城璧又是谁?
铁柱端着药碗朝着连城璧走了过去,萧十一郎却鬼使神差地藏在了郁郁葱葱的树丛后面。
铁柱将药碗递给连城璧,连城璧微微侧过脸来对着他笑了一下,便痛快将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萧十一郎看在眼里,觉得没了自己盯着,连城璧想必又不大爱惜自己,竟又在喝药,只不知是病了还是伤了?想着便觉得心中火大,正想要出声责备他,却忽见铁柱并不立刻就走,而是伸手指了指连城璧的胸口,说了几个字。
他声音不大,萧十一郎听不真切,但隐约觉得他似是在问“兔子是谁送的”,连城璧抬起手来似是下意识地将手在胸口按了按,低声回答了句什么,这回萧十一郎可当真是一点也没听见,但根据铁柱的问话,他猜测多半是跟自己送给连城璧的竹兔有关。
铁柱抿了抿嘴,问话的声音大了些,“阮珏你喜欢兔子吗?”
连城璧微微仰起头看向铁柱,没有说话,萧十一郎在他背后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急,但显然连城璧的表情并不能让铁柱满意,因为,他的神情中流露出了几分沮丧,圆亮的眼睛也有些下垂,急切道:“我已不是孩子了!我能保护你!”
连城璧脸颊微偏,萧十一郎终于看到了他的表情,心中不由得一阵气恼,他居然还在笑,他难道听不出铁柱话语里的倾慕之意吗?
不过萧十一郎立刻就想到了,连城璧何等聪明,他怎么会听不出来?不过是不放在心上罢了,就像是当初对自己一般,他这人惯会如此。
果然,连城璧只是笑道:“那我先谢过你了。”
铁柱面色紫涨,还要再辩,树后的萧十一郎终于按捺不住,扬声道:“待你能打过我再说!”说着从树后走了出来。
铁柱听到他的声音,先是一下挡在连城璧身前,待看清来人是萧十一郎,眼中便流露出倔强的神色来,却是一步都不肯退开。
连城璧也转过身来,看见萧十一郎也不惊讶,只微笑道:“你终于听够壁角肯出来了?”显是早就知道他在那里偷听了。
萧十一郎心中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恼怒,他恼连城璧总是不告而别、总是不肯相信他,还恼连城璧将沈璧君推给他、自己却在这里同旁的人打趣,想到这里,萧十一郎心中的怒气更炽,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
连城璧也瞧见了他眸子里的怒气,刚想要说话,却忽然忍不住转头咳嗽了起来,这一阵咳嗽来的凶猛,萧十一郎见他单薄的脊背上下起伏着,连略显苍白的面颊都被振得通红,胸中原本还酝着的怒气立刻就被担忧取代了。
足下轻点,人便已到了连城璧身边,铁柱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面前的萧十一郎就已到了他身后,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
萧十一郎却哪里管他许多,只伸手轻拍连城璧的背脊,帮他把那口气顺过来,口中急道:“你是怎么回事?可是伤势又发了?”
连城璧想要回他,却偏生咳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一边摇摇手示意自己没事,一边暗自运气调整内息,好容易才将咳嗽平息下去。
“不碍事,还是之前爆炸时熏了烟气,加上江水寒凉,激起了些许肺火,将养些时候就没事了。”
萧十一郎见他满副不在意的样子,再摸着手下远比从前清晰的脊骨,心中不由的又气又痛,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他已经将连城璧放在了自己的心尖上,连城璧只消轻轻动一动小指,于他便是钻心剜骨的痛,他能怎么办呢?
萧十一郎猛地双臂一展,将连城璧横抱在自己怀里牢牢拘住,道:“不舒服便不要在这湖边吹冷风,我送你回房休息!”
连城璧猝不及防,顿时被惊的呆了,他此生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刚想要挣扎,萧十一郎却忽然将脸埋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要让我怎么办?让我怎么办?”语气中竟是说不出的绝望和无助。
连城璧的心蓦地又酸又软,要挣扎的手也停了下来,他自问是个很能狠得下心来的人,此刻竟被萧十一郎的一句话触动了情肠,他终究是没法再对萧十一郎如从前一般不管不顾地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