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垂下脸想要去捡那花瓣,萧十一郎却忽然走上前去拥住他,将嘴唇轻轻贴在那被花瓣吻过的眼睛上。
这段时间以来,萧十一郎常有此类突然的举动,连城璧倒也渐渐习惯了,不会如最初一般惊的咳嗽。
萧十一郎感受到了连城璧对他的纵容,心中柔情涌动,又去亲吻他的嘴唇,一触即分,轻声唤道:“城璧……”再亲一下,复又唤他,如此反反复复几次,像是乐此不疲。
连城璧微微仰起头,任萧十一郎的吻一下下落在自己嘴唇上,既不闪避,也不应声。
萧十一郎怕引动他的咳症,行动向来都不激烈,可即便如此,他也十分贪恋每次同连城璧在一起时的片刻温存。
宫粉急冲冲赶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其实对于自家公子和萧十一郎的事情,她早已心中有数,只是头一次瞧见这样的情形,还是忍不住吓退了一步。
萧、连二人内力精纯,也已经发现了宫粉的行迹,待她站定,两人早已分了开来。
萧十一郎摸了摸鼻尖,表情却居然很高兴,连城璧倒是一贯的神色自若,可如果仔细看,便能瞧见他耳根微微发红。
宫粉定了定神,让自己稳稳当当地开了口。
连城璧向来不喜欢下人惊慌失措,无论情形如何危机,都要气定神闲,如此方是世家的气度。
“凝碧姐姐回来了。”
只这一句话,连城璧面上的神色立刻凝重起来,萧十一郎感觉到了他的不安,轻轻握住了他的右手。
宫粉已经竭力克制,声音中却依然露出颤音来,“沁朱……她是那位的人,小少爷和老板娘……被抓走了!”
萧十一郎感到连城璧放在自己掌中的指尖不受控制似的颤了一下,连忙用更大的力气攥住。
连城璧的脸色倒是还很冷静,轻声问道:“他怎么说?”
宫粉受到他镇定态度的感染,情绪也稳定下来,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过来,“我们跟去的人都折尽了,只有凝碧姐姐一人回来……她也受了重伤,”说着目中流露出恨意,切齿道:“是沁朱那贱婢……下了药,她们……根本反抗不得。”
连城璧看着那信封上斑斑的血迹,点点头道:“让曹掌柜去请大夫,务必医好凝碧,”说着去接那封信。
萧十一郎却忽然抢先一步,从宫粉手上夺过了信封,“我来看!”
连城璧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抿着嘴默许了。
萧十一郎拆开信封,快速浏览了一遍信中的内容,神色便冷了下来。
信是唐衣写给阮珏的,信中言道:阮珏的独子和重要人证都已在他手中,若想讨回他们,则需阮珏亲自来换。只不过,两人之中,阮珏只能选择一个人,另一个,则一定会下场惨烈。
萧十一郎厌恶地合上信纸,透过行文扑面而来的都是唐衣的得意,他甚至在落款上明目张胆地写着连城璧的名字。“这个疯子!”
连城璧从萧十一郎的脸上已经看到信中的内容了,淡淡问道:“要去哪里赎人?”
萧十一郎生硬地将信中的内容简要告诉了连城璧。
连城璧垂脸想了想,道:“我去无垢山庄。”
萧十一郎惊了一下,虽然他早已知道连城璧必定会如唐衣所设去救人,但他实在没想到连城璧会选择老板娘。
“城璧……”萧十一郎涩声道,“阿霁他……”
“你去!”
萧十一郎呆住了,连城璧抬起脸来看着他重复道:“你去轻尘山庄救阿霁!”
不等萧十一郎反应,连城璧已经解释道:“唐衣盘踞无垢山庄已久,轻尘山庄却是不久前才安插的人手,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去轻尘山庄救人更容易。但从唐衣的角度来说,老板娘才是能揭破他身份的人,更是对他和我而言最举足轻重的筹码,因此,他才会将老板娘放在戒备更严密的无垢山庄。可若是我去救阿霁,他便会察觉到,于我而言,阿霁远比我的身份更加重要,到时候,只怕他们两个都活不了。”
萧十一郎也明白过来,“在唐衣心里,他笃定你会舍弃阿霁去救老板娘,他是要你两头都落空!”唐衣以己度人,认为连城璧也同他一般是个只图利弊的无情之人,可惜,连城璧终究与他不同。
连城璧点了点头,叹一声道:“只怕老板娘现下已是凶多吉少了。”
“那您还要去送死?”宫粉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二人说话,此刻听连城璧要去独闯无垢山庄,顿时急了。
其实她问出的话也正是萧十一郎心中所想的话,可他没有问,因为他已明白了,即便老板娘已死了,连城璧还是要去,因为他不能赌。况且,只有连城璧出现在无垢山庄,才能将唐衣的注意力从阿霁身上引开,自己成功的几率也会更大。
连城璧看了宫粉一眼,道:“你去将宋刚找来,我带他一起去。”
萧十一郎和宫粉闻言都是一怔,还是宫粉最先反应过来,她看了看萧十一郎道:“公子,您是要让宋刚假扮萧公子?”说着又点了点头,“身形上倒是极像,老板娘做好的人皮面具还有几张,我去改改就妥当了。”
连城璧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便轻轻摆了摆手,让宫粉立刻去办。
萧十一郎也知道了他的意图,“你想让唐衣以为我们一起去救老板娘?能瞒过吗?”
连城璧道:“你在这里的事情,我虽然消息封锁得甚严,可既然出了细作,也难免会被唐衣知晓,不若干脆亮得更清楚些。至于能不能瞒过……只要能让他的人比你慢得片刻,便已足够了。”
萧十一郎心情沉重,到并不是因为担心阿霁和老板娘,反而是担心连城璧。
虽然他素知连城璧之能,纵使对上唐衣也未必就会落下风,可他现在情之所钟,难免关心则乱。更何况从方才的信中可以看出,唐衣似乎已不愿掩饰自己同连城璧间的不同,流露出了几分狗急跳墙的疯意,萧十一郎实在是害怕他会不择手段、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伤了连城璧。
连城璧看出了萧十一郎的不安,站起身来,伸手按了按萧十一郎的眉间,道:“其实我早已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连城璧了,等接了阿霁,我们一起去漠北看看吧。那里是你长大的地方,是不是?”
萧十一郎听出了他言语间的安抚之意,不由的心头温暖,用力搂了搂他,挤出几分笑容应道:“好,不论你想去哪看看,我都一定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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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写的时候老想起“塞上牛羊空许约”,害怕……23333
第四十一章 救人
萧十一郎借着月色轻盈地落在轻尘山庄的屋檐上,他轻身功夫极佳,如此入庄,竟无一人察觉,只是他举目望去,整个轻尘山庄房檐林立,却不知阿霁被关在何处。
萧十一郎原以为唐衣既然将阿霁关在轻尘山庄,那么庄内必然防守极严密,来回均有人巡夜,彻夜烛照。不料,到了地方才发现这唐衣甚是狡狯,竟无一人在明处守御,整座山庄漆黑一片,死一般寂静,只越是如此,萧十一郎反倒越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伏在暗中的人察觉,坏了阿霁的性命。
可如此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轻尘山庄虽然远不如无垢山庄大,单凭萧十一郎自己一人,却也极难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确认阿霁的位置,唯一的办法是让唐衣的人自乱阵脚。
萧十一郎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定下心神,决定兵行险招,放手一搏。
萧十一郎来之前,连城璧曾为他绘过轻尘山庄的全图。整个轻尘山庄南北窄东西长,方才的片刻时间内,萧十一郎已在暗中同附近的环境一一对照过,心知自己现下所落之处是在山庄东边,距离连城璧曾经居住的东暖阁不远,他摸了摸腰上缀着的酒囊,提气沿着屋脊如一道轻烟般向着东暖阁掠了过去。
东暖阁位于整座山庄中线偏东的位置,地势为全庄最高,看得出连城璧当初选址时十分用心,庄主只要身在东暖阁,便能很好地统御全庄。
萧十一郎落在阁顶,使出一招“倒挂金钩”,双足勾住屋檐,人便轻飘飘地挂在了窗外,阁内光线极暗,但萧十一郎天生夜眼,因此仍将里面的情形瞧得清楚。
阁中空无一人,萧十一郎心中更沉,看来唐衣深知自己的人手难以全部控制轻尘山庄,便只是集中人手看守阿霁,连东暖阁这样重要的位置都尚且顾不得,其余的地方想必也皆尽空置了,只不知庄中原本的人都去哪里了。
萧十一郎反身回到了阁顶,盘腿坐下来,他方才原本打算纵火烧了东暖阁,引得众人紧张戒备,则防守最严之处定是看守阿霁之处。可此刻唐衣将人手集中在一处,此计倒是不好用了。
如此又耽了半个时辰,萧十一郎也想不出一条可用的计策,后背不由得渐渐沁出一片冷汗来,想来假的萧十一郎瞒不了多久,阿霁一个小小孩童,性命实在脆弱得紧,若是赶不及,萧十一郎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去见连城璧。
正在没理会处,萧十一郎忽然察觉山庄的西边亮起一道浅蓝色的光芒,那光线一闪即逝,但因庄中极黑,东暖阁地势又高,兼且萧十一郎的目力远胜常人,是以立刻便发现了。
萧十一郎站起身来,那里瞧位置似是阿霁的和光小筑,萧十一郎只犹豫了一瞬,便纵身向那里潜了过去。
在距离和光小筑还有数米时,萧十一郎便知自己是寻对了地方,因为他听到了人声。
“头儿,小的再也不敢了!”一名男子告饶道。
“闭嘴!”另一个男子立刻喝止他,似是在极力克制音量。
萧十一郎十分机警,一边向着人声的地方靠近,一边观察着周围所有可以埋伏的位置,几乎是在听到那句对话的同时,便发现和光小筑墙外的树上有人蹲守。
不过也算是那对争执的人声帮了忙,树上的蹲守之人显然觉得这一任务极乏味,注意力早被院落中的争执吸引了,萧十一郎悄无声息落在他背后,闪电般出手捏住了他后颈,那人还未来得及出声示警,便已没了意识。
萧十一郎将他放在三条粗壮的树枝叉处,自己伏在树荫背光处,小心向院内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背对着他,对面跪着另一个男子,正是方才的告饶之人。
那被呵斥的男子似是心中不服,小声嘀咕道:“小的瞧日子,庄主等的人只怕不会来了,咱们憋屈了这几日,也该差不多了,再说,我听说点子是往庄主那边去了,我们不如早日宰了那小崽子,乐得……”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站着的男子一脚踹倒在地,一颗拳头大的珠子从他怀中骨碌碌滚将出来,小院中立刻被月色般璀璨的光华照亮了。
站着的男子脸色一变,立刻将珠子捡起来,塞进怀里,骂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等上好的夜明珠也是你能消受得起的?那小崽子庄主留着还有用,坏了庄主的事,你有几个脑袋?”
萧十一郎已然明白了,看来这告饶的男子贪心和光小筑的夜明珠,想要趁夜盗了去,却被头儿发现了,自己方才瞥见的一瞬光华,便是这夜明珠发出来的。
萧十一郎暗道一声“侥幸”,若非连城璧算计精准,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唐衣的手下也不会人心浮动,放纵贪心。那样,他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找到阿霁的位置。不过听他二人交谈,阿霁还活着,并且就在屋内。
萧十一郎的心放下了一半,才有余裕去打量小筑周围。
只一眼,他便已发现院内藏着八个人,小筑屋檐的背光处还伏着两人,若是一般人想要落在屋顶上,立时便会被他们发觉。
可萧十一郎却不是一般人,他心中盘算了一番,凭他的身手,只要有所准备,落在屋顶上的瞬间便能制住两人,可院内的人,还是要花点心思引开。
计议已定,萧十一郎从怀中摸出几文铜钱,向着小筑对面的院墙掷去,立时将几片青瓦击得碎裂,心中却暗想,没想到自己也能有一日效法连城璧将银钱当暗器使。
院中众人顿时被声响吸引,变得紧张起来。那为首的男子立刻纵身一掠,到了墙边,发现是几片碎瓦,旁边还落着两枚铜钱。
男子立刻回身喝道:“来了!”
院中众人马上都戒备起来,回应他们的是院外肉体落地的声响。
为首的男子一挥手,此前告饶的男子和其余三人身手敏捷地窜出院子查看,却发现落在地上的竟是他们自己人,显是被人下了重手制住,又从树上落下,口角已经溢出鲜血来。
众人直呼中计,为首的男子神色紧张,忽然仰脸大喝:“宰了他!”
就在他们混乱的片刻工夫,萧十一郎已顺着屋檐落在了和光小筑的窗外,听得对方要下杀手,一时血勇上头,再也管不得许多,穿窗而入。
立刻有两件暗器裹挟着劲风向他袭来,萧十一郎却都恍如不见,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床上的幼小男童。
床边男子的尖刀已到了那孩子胸口,孩子玉雪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却是一动都不动,显是被制住了穴道。
萧十一郎忙乱之间扯下腰间的酒囊掷了过去,自己则运起轻功,闪身避过暗器,人已到了床前。
那男子的尖刀刺穿了酒囊,激的酒浆飞溅,洒了自己满脸,胡乱抹了把脸,还要挺刀再刺,却连一寸都刺不出了。
他没料到萧十一郎的身手竟如此快法,心中先就怵了。
萧十一郎没费多大力气便夹手夺过他的刀,一手抱起床上的孩子,一手提起男子的领口,将他往身后一挡。
男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口中了立刻吐出黑血来,萧十一郎将他掷在地上,看了一眼发暗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