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里频闻故人死,眼前唯觉少年多。
阮珏这个人,明明是近两三年才在武林中声名显露的新秀,为何总像是目睹了整个江湖的起落兴衰?他到底是谁?又怀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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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脑内小剧场:
铁柱:不借!
阮珏:美颜暴击!
铁柱:扑街……
11郎:割鹿刀警*告!
第十章 连乙
萧十一郎按照阮珏的指挥将马车停在了一家名叫“诸记”的成衣铺前。
“就是这儿?”萧十一郎有些怀疑地打量了一下这座在整个分水镇中看起来都算得上气派的成衣铺,“这有盘缠?”
阮珏却显得很是胸有成竹,“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两个人迈进店里,却见里面的生意极清淡,似乎连伙计也觉得这店中实在不该有人进来,竟伏在柜台上打瞌睡,听到有客人进门,也懒得起身。
其实萧十一郎觉得自己很可以理解他们,在这样以打渔为业的小镇上开成衣铺,生意确实很难兴盛起来。
阮珏却恍若未见,径直走到待客的椅子上坐好,开口道:“把你们掌柜的找来!”
那趴在柜台上的伙计这才懒洋洋地起身,道:“掌柜的不在,客人要什么样式?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阮珏没有回答,盯着那伙计看了片刻,神情并不如何恼怒,身周的气氛却渐渐冷了下来,“看来你们都出息了,并不把庄主的话放在心上了?”
那伙计忽然激灵一下,懒洋洋的神情立刻散了大半,快步到阮珏面前,微微躬身道:“敢问您是?”
阮珏抬起一只手,轻轻一松,一块白玉佩从他指缝中滑落出来,上面赫然刻着“连乙”两字,“你们掌柜的还是不在吗?”
伙计腿一软,双膝跪在了地上,低声道:“原来是大人到了,掌柜的去后面了,小的这就去找他。”
阮珏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话。
伙计不敢起身,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萧十一郎从未见过阮珏这幅样子。
他俊美的面庞上忽然生出了一种极冷冽的气势,使得整个人仿佛是一把刚出鞘的宝剑,清明又亮烈。似乎他只要坐在那里,就足以令人心折。
就在伙计觉得膝盖已被地板压出丝丝痛意的时候,阮珏终于松了口,“你起来吧,我跟你去见他,顺便……”他指了指萧十一郎,“给他拿件像样点的衣服。”
萧十一郎还想说话,阮珏忽然抬起脸来看了他一眼,萧十一郎就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他直觉阮珏在做一件大事,并且不想让他插嘴,而这件事情,可能关乎他们之后的盘缠。
阮珏跟着伙计掀帘进去,萧十一郎百无聊赖地坐在了阮珏此前坐着的那把椅子上,企图理清自己的思路。
阮珏此前拿着的玉佩上,写着“连乙”。和伙计说话的时候,也只是提到“庄主的话”而不是“我的话”,他原本以为这家店是阮珏轻尘山庄下属的产业,现下看来,恐怕是无垢山庄的产业。
可无垢山庄为何会在这样偏僻的镇子上置下产业?阮珏又是如何知道的?
萧十一郎一直觉得阮珏和连城璧之间有种莫名的联系。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两人在行止和体态上的类似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可渐渐的,他觉得两人之间的联系似乎并非这样简单。甚至于,萧十一郎对“连城璧是不是连城璧,而阮珏又是谁”这样的问题也根本毫无把握。
萧十一郎还在苦思冥想,此前的伙计已经又从后面掀帘出来了,他手中捧着一套黑色的劲装走到萧十一郎面前道:“大人,您要的衣服。”
萧十一郎轻轻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新衣裳,于他而言,一个月洗一次澡实在再也正常不过了,周身簇新又讲究只会让他不舒服。
伙计见他皱眉,以为他是对衣服不满意,低头老实道:“是那位大人说您更喜欢简单的衣服,若是您不满意,小的再去取了其他样式的来。”
萧十一郎连忙道:“不用了,这件已经足够我头疼的了。”
伙计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萧十一郎却已拿过了衣服,那伙计极有眼色,立刻将他引到客人试衣的隔间里,还妥帖地帮他关好了门。
萧十一郎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阮珏已经重新坐在了那把椅子里,他也重新换了一身白衣,听到萧十一郎走出来,便转脸朝他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萧十一郎的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恍惚,这同他初次在沈家庄瞧见连城璧的场景何其相似?
那时的连城璧,也是这么样文雅,充满了高不可攀的清贵之气,那时的他们也是这么样第一眼就从人群中瞧见了对方。
难道他们当真和杨开泰说的一样,注定是天生的对头?可若是他们二人之间没有隔着沈璧君,他们是不是原本可以做朋友?唉……可就如杨开泰所说,他们一个在武林中名气极佳,另一个却实在是声名狼籍,凭连城璧那么样爱惜名誉的样子,他们二人之间恐怕最终仍旧要落得个不死不休的结局。
阮珏见他瞧着自己神色不定,便已猜到他是想到了连城璧,却仍是故做不知,微笑道:“你看起来不错,至少不再像是个灰头土脸的穷汉了。”
阮珏的声音打断了萧十一郎的追忆,他定了定神,脸色也露出些笑容来,“我觉得穷汉仿佛更像我一些,至少让我觉得自在。”
阮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站起身将手中拎着的一个包裹扔进了萧十一郎怀中,“走吧。”
萧十一郎掂了掂,看来足够他们到蜀地一个来回了。
伙计恭敬地将他们送出门,上了车,也没敢回店里偷懒。
萧十一郎扬鞭驱动了马车,抽空又瞥了那伙计最后一眼,问道:“你拿什么东西吓唬他?”
阮珏手中把玩着那枚白玉佩,语气中有些说不清来源的讥诮,“连城璧的无垢山庄中有几组秘密的人手,好比这乙组,现在就是专门用来追踪我的,他们在连城璧那里只不过是条狗,可在这些下属的暗桩面前,就已经算得上是大人了。”
“啧啧,”萧十一郎摇头感叹道,“想不到阮庄主空手套白狼的功夫竟也如此高明,我算是甘拜下风了。”
“过奖了,”阮珏微微一笑,语气中有了些玩笑的意味,“既然连城璧害我不得不去蜀地解毒,那我只好问他借点路费,这也勉强算得上是两不相欠了。”
萧十一郎看了阮珏一眼,深深觉得虽然无论他穿什么都很好看,但确实还是穿着白衣更顺眼一些,不像此前一身灰袍,仿佛上好的明珠蒙了尘,令人心下不忍。
萧十一郎笑道:“连城璧此刻一定很后悔惹了你。”
阮珏也笑了,悠悠道:“他此刻定然不会,但总有一天会的。”
萧十一郎道:“可我们的行踪岂非也暴露了?”
阮珏摇摇头,“我们一路走来,破绽实在太多,行踪暴露不过是时间问题,不如索性让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追杀我们上。”
萧十一郎叹道:“我现在确实相信,即便没有我,你也能活得很好了。”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不知怎么阮珏就是从中听出了一股子垂头丧气的意味来,他不由得看了萧十一郎一眼,道:“有没有人说过,大盗萧十一郎有时候实在有些孩子气?”
萧十一郎一怔,想要反击,却又觉得这样似乎显得他更加孩子气。
萧十一郎简直又要生气起来了,他发觉自己对上阮珏,实在是一点便宜也讨不到,不但讨不到便宜,反而还要受很多气,这人简直像是个怪物,只要你的心思稍微动上一动,他就立刻能察觉到,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萧十一郎心中是这么样想的,便也这样说了,“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有时候实在是不讨人喜欢,我原本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可是和你一比,我简直就像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阮珏抿嘴笑了笑道:“你能意识到这一点,说明你还不是太笨。”
萧十一郎简直要被气炸胸膛。
阮珏却又接道:“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似乎越来越讨人喜欢了,我相信等过几日连城璧的人追来了,你一定会很有发挥的余地。”
萧十一郎这次是真的怔住了,阮珏这话竟似是在安慰他,更奇异的是,他胸中的气恼居然立刻一点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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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也觉得11狼越来越萌了……一直在耍孩子脾气可还行……23333
第十一章 酒家
庐州,桥头集镇外十里。
庐州地处江淮水系,气候潮湿,特别是入了夏,前一刻还晴空万里,忽然间就下起了暴雨。这桥头集镇外,便只有这一处酒家,瞧起来开的年头已经极久,酒旗也已破烂不堪。
按说这样的酒家,便是稍微有些讲究的人,想必都是不肯停留的,奈何买酒的是个容光照人的年轻姑娘,这便不同了。
何况现下大雨骤至,对无处避雨的路人来说,此处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去处了。
年轻姑娘人生的美,性子也极好,远远瞧见路人,便挑起帘子唤过往的客商进来,再支使一个十岁出头的男童给进来的人都端上一碗热热的姜汤,要酒也有,那便是姑娘自家酿的“胭脂香”。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店里已坐了好几位客人。
门外又响起了马蹄声,姑娘想是又来了客人,掀起帘子就要招呼,看清了来人却是一怔。
门外是两个年轻男人,一人着黑一人着白。
穿着黑衣的男人打着绑腿,头上带着斗笠,腰上缀着一把单刀,身上腿上有好几处已然湿透了。身边的白衣男子却是公子打扮,容色惊人,手中擎着一把竹骨伞,身上倒是干净的紧,看见姑娘呆站在门口,便微微一笑道:“敢问姑娘,可否容我们进去避雨?”
姑娘这才回过神来,美目闪动,喝了一声彩:“公子端得好相貌!”
听得她夸赞直白,白衣公子脸上也是怔愣了一瞬,才垂下眼睛轻声道:“过奖了。”
这白衣公子便是阮珏了,他此前的人生中接触的女子,多是武林中的名门淑女,那样的女子便是见了人也不敢随意直视的,倒是哪有这乡野间女子般肯直率夸他好看。
一旁的萧十一郎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声道:“姑娘也实在是好相貌,更兼难得性情直率,尤为可爱!”
姑娘也不羞涩,闪身放两人进来,一边招呼男童给两人也端上一碗姜汤,一边笑道:“既然客人眼光这样好,那我便送客人些自家酿的酒尝尝。”
萧十一郎听说有酒,脸上的笑容更盛,走到酒店边上空着的桌子旁大马金刀的坐下,道了声谢。阮珏也走到他对面坐定,姿态比起萧十一郎那是雅观多了,那男童立刻为两人送上了两碗姜汤。
姑娘的手脚也很麻利,端了一碗酒放在萧十一郎面前,笑道:“这是我自家酿的酒,叫做‘胭脂香’,客人尝尝。”
这酒的香气极浓郁,闻久了,仿佛当真有股胭脂的香气,萧十一郎嗅了嗅,摇头道:“姑娘,你这酒太香了,是你们女人家喝的,有没有更烈的拿些来。”
姑娘听他不喜欢自己的酒,倒是也不恼,反而露出一个更甜的笑容来,“客人嫌我的酒不够烈,可是有些不识货了,我这酒烈得很呢,历来没人能喝过一碗还不倒的。”
“当真?”萧十一郎端起酒碗,又放到鼻子下凑近闻了闻,像是在确认姑娘说话的真假。
姑娘嫣然一笑道:“当真不当真的,客人喝了不就知道了?”
“好!”萧十一郎话音刚落,便立刻仰头喝了下去,酒落入喉,才摇了摇头道,“果然不够烈。”
姑娘原本瞧着他喝下酒去,眼中已经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精光,此刻却见萧十一郎面色如常,人还稳稳当当地坐在凳子上,脸色顿时变了。
自进门后就再没说过话的阮珏轻声道:“‘梅花娘子’宋酒,你是银屏帮的吧?”
宋酒听得阮珏叫破了她的身份,缓缓低下头去,再抬起来时,脸上那种直爽而可爱的神色已经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妖冶毒辣的笑容。
“阮庄主果然有见识,旁边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大盗萧十一郎了吧?”
萧十一郎抬了抬眉毛,“正是!”
宋酒道:“你没有中毒?”
萧十一郎道:“你的‘胭脂香’香味极重,就是为了掩盖里面所种剧毒的腥臭之气,我既已经察觉,又怎会中毒?”
宋酒恍然道:“你并没喝进去,可我明明……”
阮珏微笑道:“你既然知道他是大盗萧十一郎,就该知道这点手下的小把戏,是难不倒他的。”
萧十一郎哈哈一笑,端起面前的那碗姜汤,抬高手将汤倒出来,汤甫一离碗,便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一碗汤倒完,地上竟没落下一滴来,“一点小把戏,叫阮庄主见笑了。”
阮珏摇了摇头,似乎是嫌他显摆。
宋酒喃喃道:“我今日算是明白了,为何江湖中明明对萧十一郎喊打喊杀了许多年,却从没人能真正除了他。”
宋酒说话的时候,娇躯微微颤动,眼眶也有了泪意,看起来实在是楚楚可怜,竟似是被萧十一郎欺负狠了的样子。不料,就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却忽地猛然一抖袖子,立刻便有六支袖箭朝着萧十一郎射过去,与此同时,一个娇小的身影也如一道旋风般从厨房中窜了出来,手中一柄精钢杖向着萧十一郎头上砸去,却是那十岁出头的男童。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怎么你们这些漂亮女人一个个都学得像那女妖怪一般,偏要在男人最怜惜你们的时候出手杀人?”他虽然叹着气,身手却丝毫不含糊,脚下一点向前滑开数步,便已同时避开了袖箭和钢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