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靠在门边看着墙上四个人灿烂大笑的照片,终于意识到小天狼星原来是那样地溺爱着自己。小天狼星勇敢地追寻着自己心中的正义和梦想,他甚至连个女朋友也没有,短短的一辈子只有兄弟和他这个不成器的教子。他给了他亲人,给了他家,承受他的委屈和怒火。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给他依靠。他热情,开朗,总能给哈利勇气。可是他现在不在了。
为什么所有死去的人都能去同一个世界,而自己总是被抛弃的呢?哈利伤心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犯一下职业病。
有人注意到粗粝和粗砺的区别吗?
常用的一共有三部现代汉语词典,两本没有收粗砺,一本把这两个词做了并列对比。粗粝可用来形容食物粗糙,具体的事物粗糙,比如人的手指或者是石头,抽象的事物粗糙,比如性格。它的形容面大于粗砺。
实在太抱歉了不该在这儿犯病但是我忍不了啊哈哈哈。
☆、第三章
不知呆呆地望着照片多久,哈利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空洞和悲伤。
有多少人因为他死去了呢?父母,教父,许多不知名的男女巫师们。哈利想到小天狼星跌进帷幕后那噩梦般的几小时,他知道那时候自己完全失控了。
哈利猜想,那时候的邓布利多很可能对他感到失望。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邓布利多并非有意试探,他对小天狼星的离开同样感到痛苦。难道他错在没有把小天狼星用链子锁起来?错在没能及时预知学生们的鲁莽和自以为是?不,就算是邓布利多,也不可能是全知全能的。作为长辈,邓布利多明明没有错,还是宽容地给了暴怒的他怒火宣泄的出口。失去小天狼星后,任性和暴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在熟悉的,也许现在的他再也不能去的校长办公室里,他甚至冲动地砸了东西。邓布利多做了什么?他只是微笑着说他的财物太多了。
哈利的悲伤中混合着一种羞耻感。他以为他很了解邓布利多,然而当他真正试图回忆,他才不得不意识到,他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他每次一想到邓布利多,脑海里立刻就跳出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庄严、年老的,有着银色头发的人。他对邓布利多完全没有概念,就好像试着去想象一个愚蠢的赫敏或者一条友好的炸尾螺一般。
他想起他惟一一次问过邓布利多的私人问题:“你照魔镜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可邓布利多似乎仍没有说实话。也许他认为那时的哈利不够资格让他坦诚哪怕百分之一。他在厄里斯魔镜前调皮地挤挤眼,回答:“我?我看见自己拿着一双厚厚的羊毛袜。”
什么也没有了。哈利绝望地想。就连纳威还有祖母和叔伯,而他已经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灯塔。纵使身后千千万万个人仰视着他,把他视为最后的光芒和希望,他也再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即使他今后会有一个正常的人生,也再没有人那么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他,把他视为全部生存的理由。
只有失去,才能真正意识到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东西有多重要。
哈利在充满了小天狼星气息的老房子里跪倒在地,崩溃地哭泣着。十六年来头一次,他放开声音嚎啕大哭,哭得浑身痉挛。地面上的尘土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灵魂形态的哈利不论做什么都没有办法把它们弄走。尘土掩盖了小天狼星走过的痕迹,掩盖了他的笑容,只剩下一片荒废空寂。他不敢想象小天狼星是怎么躲在北方的山洞里啃着老鼠,心里记挂着遥远苏格兰的城堡之中自己的教子,不敢想象他是如何在一个个日落日升里,在这间宽广的囚笼里像困兽一般来回走动。
哈利歇斯底里地嚎哭着,他徒劳地用手、用衣袖胡乱地擦着地板,好像这么做就能扫去灰尘,回归到格里莫广场12号最热闹的时光似的。他和小天狼星在一起相处的惟一一个暑假,那么多人在这里打扫,大家热烈欢快,弗雷德和乔治偷偷地捕捉狐媚子,他甚至觉得就连布莱克夫人的喊叫和克利切的咒骂都没有那么讨厌……
不知过了多久,哈利哭累了,无力地蜷缩在地板上抽噎。他一点也不在乎流逝的时间,如果他变成了一个鬼魂,像差点没头的尼克那样,无法再次死亡,飘飘荡荡,那么这些时间根本算不得什么了。就是在这里一百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这是他的罪,他该被囚禁在这里一千年。他的冲动毁掉了一切。然后他死了。他在失去了一切之后,再次什么也没有了。
抽噎也逐渐停止之后,哈利双眼空洞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过了一会,在一片寂静之中,他似乎听到轻微的呜咽声,这声音不是他自己的。他屏住气息再次侧耳倾听,确信这不是他发出来的——这声音来自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原来斯内普还没有走,还没有回到他的主子那里去邀功。他又搜出了多少东西,多到喜极而泣的程度?然而现在的哈利似乎已经不再在乎这些了。他恹恹地爬起来,惊讶地发现斯内普与他同在一间卧室里,方才他哭得太投入,没能听见他走进来。哈利向跪坐在一地灰尘之中的黑色背影走过去,微微颤抖的背影少了些迫人的压力,似乎是被无形的重压按弯了脊背。他看上去像是马上就要折断了,要在痛苦的海洋里抽搐成一团。
不知为何,哈利就是觉得面前这个几乎承载着他全部仇恨的背影充满一种难以确切形容的悲伤脆弱。他这下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斯内普显然已经在哈利哭泣的这段时间彻底地翻找过了这间屋子。地上杂乱地扔着一些旧信纸,年头太久,纸张已经变成了黄色。哈利越过斯内普的肩膀看他手中的信,“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做朋友。我个人认为,她脑子有点糊涂了!”纸张上只有这几个字。落款是“爱你的莉莉”。
莉莉!母亲!哈利忘记了信纸还握在斯内普手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它。
那是他母亲留下的东西。他猜测过很多次他的母亲是什么样的性格,现在借由这张信纸,他终于可以确定,她一定很开朗。她的表达方式是那么直率。这是当然的事:她是个那么标准的格兰芬多。
他曾经在很多难眠的夜晚想象着母亲的样子。但此时看着这张信纸,哈利前所未有地感受到自己的母亲原来也曾经真实地存在过。她有朋友,会抱怨,会哭泣,会微笑,不是凝固了的照片,她有属于她的思考方式和心理活动,有强烈的情感和疑惑。那个g和他的写法一样……他明明从未看到过她的字体。这是多么强大,多么温暖的遗传……
可是不等哈利触摸到那张纸,斯内普已经把信纸小心地折好,揣进了自己的长袍口袋里。哈利失望地看向他的另一只手,那只手拿着一张照片。斯内普握着照片,哈利注意到有清澈的液体滴落在男人的长袍前襟,染出一小片浓重的黑。
哈利惊讶地绕到斯内普身前去看他的脸。可是他的脸埋得太深了,看不见表情。哈利抬起头查看天花板,当然没有漏水。他在原地站立几秒,觉得自己有点可笑,重新绕回斯内普侧面,凑过去看他手中的旧照片。
意料之外,照片是一家三口。他们在他不认识的一间屋子里,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儿歪歪扭扭地骑着一把儿童飞天扫帚,在照片内外飞快地来回冲刺。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开怀大笑着,红色头发的女人也笑着。
这是他的父母,那个婴儿一定就是自己!这张照片是谁拍的?哈利猜想着,也许是他的教父,他们曾有过那么鲜活的快乐时光。斯内普修长的手指捏住照片的上部,开始把照片撕成两半。
“快停下!你这个婊|子养的老混蛋!”哈利又惊又怒,大声咆哮起来。
是斯内普——是斯内普告诉伏地魔那个预言。是他害得自己在碗橱和无尽的家务、欺凌里度过这么多年,他还不满足,还要在上课时百般刁难。詹姆只不过是扒了斯内普的长袍,他就要报复,要害死波特一家,就连死后还不放过,连遗像都不放过!哈利忘了自己接触不到人体,猛地站起身转到斯内普正面,想狠狠地给他的鼻子一拳。
哈利用上十足力气的一拳当然挥了个空,反倒踉跄一步,差点栽到斯内普身上。有詹姆和哈利的那一半被斯内普毫不留恋地扔到了柜子下的尘土之中,他把留着莉莉笑容的那一半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得像捧着一件珍宝。
哈利因剧烈的动作而跌跪在地,他们的膝盖此时重叠在一起,他正对着斯内普的脸。那张脸还是蜡黄蜡黄的,眼睛却不再空洞了,深深的痛苦似乎能把与他对视的人全部吸进去。泪水顺着他的鹰钩鼻不断滑落,他默默地注视着莉莉的脸。
哈利撑着地板。怒混杂着惊,他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他犹豫了一下,直起身冲着斯内普的脸吐了口唾沫,又骂了几句很小的时候从达力那里学来,一直没怎么说过的脏话。这脏话他说起来很是别扭,比起发泄情绪,倒更像是在为难他自己。
发现痛骂斯内普或是对着他假装使用恶咒让自己觉得很无聊,哈利慢慢地闭上了嘴。他稍稍后退,在离斯内普稍远的地方蹲下,无言地看着哭泣的男人。斯内普比哈利高不少,但他现在似乎不是了。哈利觉得此时他还不如一只快要老死的家养小精灵。
很久以来,哈利的注意力一直在他勇敢优秀的父亲身上。他用了六年,从很多人那里一点一点地拼凑起一个阳光,开朗,率真,喜欢恶作剧,热爱魁地奇,正义强大的父亲形象。但不同于对他父亲的津津乐道,似乎很少有人提起他母亲,他听到的关于母亲最多的话就是他和她一样的绿色眼睛。初听,他感到温暖。听得多了,他逐渐厌倦了。在所有人的记忆里,他的母亲只是个单薄的人像,似乎他的母亲给他留下的除了把他束缚在德思礼家的血统保护,除了身为一个母亲的勇敢和最后的守护,只剩下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哈利拼命回忆着。除了邓布利多说过的母亲用生命保护过他,只能想起斯拉格霍恩在学期中经常提到他的母亲魔药成绩很优秀,还有五年级他曾从斯内普的记忆里看到过母亲的小时候。哈利知道,其实他丝毫没有继承母亲的魔药天赋,他是靠着这个男人才骗得的这些夸奖。这些夸奖曾一度让他感到恶心。而现在,这个冷酷得如同石雕般无血无肉的恶棍竟然在这里流着泪悼念他的母亲?虽然离抹消掉斯内普所有的罪恶还远得很,仅凭他真的是母亲朋友的这一点,哈利就觉得斯内普在自己心中的印象稍微有点修正。他与他有更多相似,甚至——在有关莉莉·波特的时候,他很可能是自己唯一的一个同盟。
哈利呆呆地蹲在斯内普对面,看着面前的男人无声地流着泪。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目光:痛彻心扉的孤寂和悲凉,似乎蕴藏着无尽的诉说和想念。这种目光不该出现在斯内普身上——如果要评选除了伏地魔谁最缺乏人性,毫无疑问就是斯内普。但此时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激烈。
斯内普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颤抖地呼吸着,好像想要呼唤某个名字。那个名字就在唇边,可是始终不能顺利地吐出来。他举着照片的手在微微颤抖,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也许是因为痛苦,无意识地把自己的长袍死死捏成一团。
至今为止,哈利未从任何一个人那里看到过这样深重的悲切和怀念,就连他父亲的朋友们对他的父亲也没有。他的视线像是被固定了一样,怎么也无法从斯内普的脸上移开,大脑一片空白,他慢慢地坐了下来。
斯内普抿紧了嘴唇。他一直死死攥着黑袍的手松开了,两只手捧着照片一角贴近自己的眼睛。他仍旧在沉默地哭泣,因为不肯发出声音,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哈利看着斯内普。他的思维缓慢地、浑浑噩噩地旋转着。在一片绝望和惫懒之中,他突然觉得,似乎所有人都一直在把詹姆·波特作为一本教材,作为一根胡萝卜,引着名叫哈利的驴子前行。他们利用了哈利对詹姆的崇拜,潜移默化地影响他,叫他试图跟上父亲的脚步,成为跟他父亲一样的人。
太奇怪了。他们似乎完全一样。哈利·波特是詹姆·波特的翻版。他们有一样的魁地奇天赋,一样身为格兰芬多,一样的正义和勇敢,甚至连守护神都相同……他们从未说过哈利有什么属于自己的品质,他的外貌像父亲,眼睛像母亲,他的所有善良所有调皮所有天赋所有不擅长都像他的父母。那哈利·波特是谁?只是詹姆·波特和莉莉·波特的儿子?一个需要打败伏地魔的大难不死的男孩?
有谁真正地为他父母的去世感到过悲伤呢?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去怨别人?就连他自己都从未想过问一问父母的小习惯,从未要求前往哪怕一次戈德里克山谷,当然也没有看到过父母亲的墓碑。他的手中只有照片,照片里是最快乐,最健康的父母,他们总是凝结在那一小段时间里。实际上他父母是什么样的呢?真的有大家所说的那么好吗?麦格说过他的父亲很调皮,他的确很调皮!但是他选择性地遗忘了。真正把母亲当作朋友的或许只有斯内普……可是他为什么要告诉伏地魔那个预言?不,他不是故意的。邓布利多说过,那个预言指的是哈利和纳威,他当时也不知道哈利会被选中……
“我该怎么……”对面的男人轻声说了半句话。
这半句话如同惊雷,哈利发1" [SSHP]生命的终点0 ">首页 3 页, 现他的思维飘得太远了。他仔细打量斯内普,这男人紧闭着嘴唇,似乎刚才的话并非出自他之口,是哈利产生了幻听。他的样子像是整个人都崩溃了,又伤心,又茫然,又惊恐——哈利不知道自己怎么能从一张痛不欲生的脸上看出这么多表情,但他就是觉得自己看到了。这个一直以来除了愤怒和嘲讽从没表现过任何其他感情的家伙还在哭,好像所有的因素加上无形的重压,才最终导致了情绪爆发。这当然不可能只是因为怀念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