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日就一起练吧,今日也折腾一天了,先生就请先歇些,一会儿做好了晚膳我叫家里婆子给您送来,等我家老爷好了再好好招待您,与您把酒言欢不醉不归。此前我一个双儿纵有招待不周处还请莫要见怪。”
冯万展连声道不会,沈墨就走了。沈墨走后,一个护卫才道:“大人,咱们今日怎么不直接拿了那个县令,这事一看他就参与其中,绝跑不了他。”
“冯涛,你别忘了本官这次来可不是以钦差的身份来的,手上是没有兵权的,调动不得地方军队。且不知这县令什么背景,要是和当地知州勾搭在一起,万一逼得急了,来个鱼死网破,纵然你手下的几十个各个是精英,总归好虎架不住一群狼。”
“那大人便如此算了吗?”
“自然不会,不过是叫他多蹦哒几日罢了。本官已经写信差人快马加鞭送往皇都了,要不了多些时日皇帝就会调兵过来。不过本官想那县令这几日怕是要吃不下睡不着了,他恐怕比咱们还着急呢。”
“还是大人周全。”
此时正好纪婆子过来送晚膳,远远闻得脚步声主仆二人就不说了。那纪婆子在皇都来的大官面前只能算乡野村妇,可却表现的很有规矩,不多说一句话多瞧上一眼,冯万展心里暗暗点头,对于周夫郎更高瞧一眼。内可掌后宅外可主事,倒也值得周景不要子嗣也要这般宠着。
沈墨回了房间,看见周景被打得稀烂的屁股,即心疼又恨不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周景看他气得眼圈发红,手因为心疼他而发抖,便想伸手捏捏他的脸颊安慰他,不想刚伸出手就抻到屁股,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沈墨气得也忘了想别的,“你都这样了还不老实呆着,见天的竟想些什么!”
周景嬉皮笑脸道:“我想些什么,别人不知,夫郎还能不知!”越说越无赖,挤眉弄眼。“不就是想着夫郎你,昨夜是为夫来到这里第一次夜里没有夫郎暖被窝,好生不习惯,一整夜满脑子都是夫郎你……”
气得沈墨满脸通红,什么伤感都忘了,只恨不能再在他屁股上狠狠拍几巴掌。然后想归想,涂抹药的手到底没舍得多半点力气。
因为屁股受伤,周景夜里只能趴着睡,吹了油灯就没了娱乐,但即便连日疲惫使沈墨身心俱乏,可他却仍旧睡不着。
周景伸出一只手将人拦进怀里,沈墨轻微挣扎两下没挣开,便乖乖窝在周景怀里一动不动了。周景的肩膀很宽阔,特别是这两年吃得好,更加健壮,只有这幅肩膀能遮住外面那些风雨,给他一个温暖的家。昨夜周景不曾入睡,他又何曾安眠过。没有了一贯的依靠,只能强迫自己镇静,生怕哪里一不小心出了纰漏,那个臂膀就会消失,一切都会如梦般幻灭,这短短的一年多就成了他的臆想。
胸前的湿热令周景心里猛地一阵抽搐,他低头去看怀里的人,那人只给他一个脑瓜尖,不想让他看见他的软弱。
周景粗糙的大手摩挲沈墨腰迹,温柔了语调轻轻道:“墨墨别怕,一切都过去了,我回来了,以后再不会离开了!”
沈墨忍不住发出声低低的啜泣,周景知道自己对沈墨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他的夫君更是他的救赎与信仰。
“别哭了,咱们是因祸得福,好日子开始了。咱们客房里住着的那位身份绝不会简单了,这事他不出手就罢了,既然出手了就断没有不管之理。县令今次是大难临头了,可与我们却是大喜。下一任县令不管是谁,多么心高气傲,有前任县令前车之鉴,于咱们就算不拉拢,也绝不会得罪。下面的人惯会见风使舵,见县令都给咱们三分薄面,日子还哪会难?”
“嗯。”沈墨在周景怀里闷闷点点头。
周景抱着人柔声细语地不停说话,都不是什么主要的,不过是些家常。但他知道沈墨此时想必也不会在意他说什么,只是想听他的声音。
“客房住着那位可是很喜欢咱儿子的,初次见面就给了块玉佩,现下又住在咱家,少不得指点一番,咱儿子也就更有望科举了。还有你不知道那个赵掌柜多怂,我亲眼看见的,他都吓尿了……”周景絮絮叨叨,直到怀里人呼吸慢慢和缓了,他便知道他睡着了。轻轻地吻在他泪湿的睫毛上,心里柔得一塌糊涂。他的小墨总是意外的坚强,不知不觉中,也已经成了他的依靠。
沈墨说让冯万展带来的人可以和周府的护院切磋,那些人可就真是一点不客气。
一早上两方人马相遇,先是各自操练各自的,可后院去不得是内眷,前院又那么大,很快两方人马就对峙起来。
自然不能在人家院子里打群架,就各自推出一方代表单打独斗。
周家自然出的魏远山,对方出得是冯涛,双方老大打起来了,把院子里一众小的看得热血沸腾,不停加油鼓劲。
二人已经斗了二十几个回合,均是势均力敌,纵然旁人叫得热闹,冯涛却不甘心了。他可是大人身边的贴身护卫,竟和一个乡野护院打了不分上下,传出去这头衔还是趁早摘了得了。因此刻意卖了一个破绽出来,果然魏远山没多想,登时就上钩了。冯涛趁机一把擒住他,一击必杀,将人狠狠摔了出去,不待人反应过来,冯涛欺身上前凌空一跃,正砸在魏远山上半身,胳膊肘抵在他喉咙处。
冯涛终于得手,仰天大笑,“服不服?”
魏远山自然不服,“你使诈!”
冯涛得意道:“那又怎样,自古兵不厌诈,战场瞬息万变,诈不诈的能赢就行。”
“奸诈!”何西也在训练的人群中,“都说了这是堂堂正正的比武不是斗殴,你还耍阴私手段,你就是那歹毒的小人!”
冯涛是冯万展的贴身护卫,何人遇上不给三分面子,那曾被人指着鼻尖骂小人。顿时恼羞成怒。
“呵,小人,说不得谁是小人吧,这家伙在自己家还戴个面具,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说着竟然就去摘魏远山的面具,魏远山只觉得脸上一阵风吹过,面具已被摘下。
猝不及防看见他脸上那个刺字,冯涛睁大双眼,吃惊地瞪着他。魏远山面色一冷,就着他吃惊放松力道的间隙,一把躲过面具,推开人,翻身起来。面具被魏远山捂在脸上来不及戴好,就匆匆走了。
何西等人气得恨不得群殴了冯涛。
“魏管事小时候脸上被烫伤了半面,没少被嘲讽,是遇到老爷,给他打了半面面具才过上了正常人生活,如今好不容易忘了,你却来揭人伤疤,还说不是小人作风!”
冯涛手下立刻道:“我们队长又不知道,不过是无心的,谁让那家伙自己整日里阴阴沉沉的,谁知道他面具下是怎么回事!”
“你!”
眼看双方就要上演群殴,冯涛马上抬手制止,“算了,这次本就是我的不对。人家既然戴了面具就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我就不该……”
他手下不服,还要说什么,冯涛低声呵斥道:“忘了老爷的吩咐了吗?”
这才震住这些汉子。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转头这些汉子就三三两两约着到府外树林里打架去了。一个个谁也没讨到好,回来的时候脸上全挂了彩。不过武人不比文人细腻,是硬是执拗,可只要打服了,那就是弟兄。所以到了下午两方人马竟然称兄道弟惺惺相惜起来。彼此还笑话对方脸上的伤。
冯涛知道了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真管。
另一头,周誉也被冯万展揪着讲习,不准他这几日去私塾,只能跟着他学习。
周誉去请假的时候,古老夫子还以为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好生安慰了他番。
冯万展是位十分严厉的夫子,但他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和见解非常独到,前所未闻,完全是古老夫子达不到的高度,这深深吸引了周誉,更使他受益颇多。
周家一派欣欣向荣,县令府上却整个都慌了。
县太爷已经多日茶饭不思,日夜地猜测冯万展的身份,但所猜到的每一个都令他慌得恨不得卷款潜逃。
他的妾室正好做了碗参汤端来,“老爷,您何必把那事放在心上,那讼师要真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直接表明就是了,您也不会不卖他个面子。再者说了,周家那是什么人家,乡野村夫罢了,世代就没出过王家村,哪里能认识什么大人物!”
县太爷正心烦意乱,慌地六神无主,看见她就想到她弟弟朱建业只觉得一股怒火袭上心头,一巴掌打翻参汤。滚烫的汤水将女人胳膊立刻烫红了一片,女人不敢惊叫,只能跪在地上。
“蠢妇,你知道什么,还不都是你那个好弟弟,本官是怎么三令五申地嘱咐他,可他就是不听。他自己那个猪脑子自己不清楚吗,还学人家耍阴谋诡计,如今倒好,狐狸没打到惹了一身骚!”县太爷气道:“本官这次要真是有了什么也是纳了你这个贱人的缘故,妇不贤,家里焉能不出祸事!”
大概为了验证他嘴里的话,很快就有衙役慌里慌张跑进来,大概太过惊恐,竟然忘记了敲门,直接闯进来,也顾不得跪在地上的女人,直接叫道:“大人,大人不好了,外面被州府来的军队给围了起来!”
“什,什么?”县太爷猛地站起,只觉得双膝一软,又栽倒椅子上。
“大人,大人……”
县太爷双眼失神,眼睛里带着诡异的神色,竟有几分疯癫之像。
“本官就说,那人不简单,不简单。”忽然又瞪向女人呵道:“贱妇,不叫你本官如何落得这般地步!”竟是使了全力抬脚就踹在女人胸口,女人登时就吐出一口血,待他还要施加毒手,外面的官兵就闯了进来。
“柳镇县令张其盛你可知罪,你勾结商贾,收贿受贿贪赃枉法枉顾人命,今日便割去你顶戴花翎,剥夺你举人功名,贬为庶民。其他的还待压你回京由皇上亲自定夺。”
张其盛一路上只是疯笑到了皇都竟是整个人都疯癫了。要说张其盛此人一生就是个官迷,一心求加官进爵。为了达到目地,来到柳镇到不曾做过什么天怨人怒的事,只除了周景那一桩。就拿柳镇的几个农村而言,每逢天灾人祸,张其盛从不会因私欲瞒下,都会上报。朝廷给予的赈灾粮款虽也会贪赃枉法,却到底也会拨下一部分救人。和那些不管百姓死活,只顾自己中饱私囊的贪官而言,张其盛算是好的了。毕竟他只贪商贾之银,在他心中商贾的银子是投机取巧得来的,他们本就有钱他贪点也不算什么,毕竟他不搜刮民脂民膏。如果不是朱建业受小妾蛊惑,徒惹这桩是非,那么也许他就真的升了。
毕竟无论是修路还是建书斋,不管这些商贾怎么折腾,这功绩都越不过他这个柳镇的县太爷。可现在被朱建业这么一折腾,他所有的收贿受贿就都被查了出来,数额巨大,加之周景的案子出了人命,皇上大怒。念在他从未鱼肉百姓,也不曾搜刮民脂民膏,判了二十年,之后流放回祖籍。
明明保住性命就是万幸,可对于官迷县太爷而言比死还难以接受。后半生就在癫狂中度过,只是可怜了他的夫人和儿子,一个不得不向娘家伸手,一个被累得失去了科举资格。原本的人上人却要看人脸色度日。
而朱建业不过是个商贾之流,自然不配被押解回京,直接关进大牢,等新县令上任后发落。
新来的县令刚一上任,茶水不曾端,就先判了朱建业。朱建业可是个软骨头,为了脱罪把孙娇出卖个一干二净。
“大人,请大人明察。罪人这等猪脑子可想不出这等毒计,都是孙娇那个贱.人,他教唆的小人。请大人明鉴!”
孙娇脸色煞白跪在地上,朱建业是个什么货色她从嫁给他那一天就知道了。她只恨周景,要不是遇见了他,她怎么会被相思所累,由爱生恨。如果不是遇见他,她还是孙家小姐,即便出嫁也是八抬大轿抬进高门里做正室,而不是伺候人,成了贱籍。
竟到了此时孙娇还执迷不悟,冷笑道:“是我出的计谋又如何,那个周景他活该,当初要不是他那般无情无义拒绝了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反正早晚都要纳妾,他便是纳了我也不过多一双碗筷的事,我又怎能变成今日这幅模样!这本就都该怨周景,一切都是他的错!”
“毒妇,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你还不知悔改。本官且问你,你出此毒计时,可曾想过那是一条人命!”
“是他自己愿意的,他心里要是没有恶念,就不会答应。本就是他自己没本事,养不起上老下小,早晚会走了歪路,与我何干?”
“真是个毒妇,本官从未见过此等毒妇,留着你再放到哪家都是个祸害,本官今日便将你打为永生永世贱籍,发卖花楼,任何人不得为你赎身,直至死亡。”
孙娇一下傻了,堆坐在地上,随后反应过来,爬过去求县太爷,哭着喊着认错,然为时已晚,最后被人拖了下去。
稍晚些李府上李东震怒,“你竟然和那个贱妇孙娇识得,说你们二人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张菊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妾以为她是老爷的表妹,是可以往来的。所以她来找夫人玩时,夫人以身体不适为由没见她,妾便替夫人招待了她,便认识了,也常常往来。”
原来李东那日在周家闹了没脸,便扬言纳妾,并不是说说而已,没几月就通人介绍纳进了张菊。张菊长得好,做梦都希望嫁给这种高门大院,所以一进来就对李东千娇百媚,李东很满意,一直宠她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