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瞪了他一眼,嗔道:“趴下。”
广威将军一愣,感情这小老爷是想趁夜色做墙上君子,好潜逃!
周府建墙高一丈,沈吟凭一己之力翻不过去,但心下起了促狭,不折腾个人今夜不罢休。
又娇又嫩,当下广威将军心尖一软,走到在墙根半蹲下,拍了拍宽而硬朗的肩头:“来,上来。”
沈吟踩着他的肩膀被顶上墙头,爬坐上来,偏偏不动了。
广威将军仰脑袋仰得后颈疼得慌,多年军营生涯落下的毛病不少,低下头揉着后颈,嘴里不忘叮嘱:“当心!我过会儿再汇报噩耗。”
他没能留神沈吟是从墙头上大头朝下跌下去,墙那头传来人体落地的声音以及沉沉闷闷的哼声,广威将军一愣,好似听见两个人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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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威将军原地转了半晌,估摸也差不多了,这才假装慌张,跑去汇报。
胡管家衣衫不整,听闻之后,不整衣衫便去敲周巡抚卧室的门,小心翼翼汇报噩耗。
周巡抚好不容易入睡,太阳穴正疼得厉害,听闻沈吟逃了,不知为何,登时也不疼了,昏昏沉沉之际,他就在想难怪沈吟表现得那么奇怪,原来早就计划好了。猛地想起要紧事,周巡抚起身唤住要走的胡管家,“昨个下的封调令。”
胡管家年龄大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周巡抚怒道:“追回来!一个县城两个知县,像什么话!”
第四十一章 风餐露宿
沈吟想到居同野可能还没走,但也是只可能,西安之大,城里城外他哪里都能躲。没想人竟然在墙根下坐着打瞌睡,他心里只想,果然是个蠢的,蠢不可及,愚无能与之匹配。
居同野见沈吟从墙上跳下来,连忙仰面扑过去做人肉垫子:“怎么那么鲁莽,不要命了。”
“我这不是没事么。”沈吟的胸膛被硌得慌,忙摸过去,摸出一包白花花银子来,月光下银光闪烁,眼睛都要被晃瞎,嘴里便忍不住调戏道,“要了银子,还在这里守株待兔的要人,真贪!”
居同野赧然,好不容易赚到钱,还是巨额的,哪能不收,半晌后才道:“都给你花。”
沈吟不客气地把银子往包里一揣,这才从居同野身上爬起来,又递出一只手。
居同野看他那身板,平日在床上,都是力气使不尽似的折腾的他要死要活,床下又觉得他柔弱无骨经不起任何扯拽,虽是借着他的手起身,也不敢用力。
“钱和人都要到了,走吧。”沈吟又把包裹递给居同野,想起他平日疼驴比自己尤甚,幽幽怨怨道,“驴牵不出来了。”
居同野果然心疼不已,但看沈吟一脸要吃活叫驴的表情,心里觉得还是不带为好,免得驴平白无故遭罪,入人口腹不如被人奴役,便道:“算了吧。”
沈吟这才心满意足。
更深漏静,没有事先约定,就这样两个人于夜色中携手奔跑。如那日清晨刚出囹圄,孩子般的奔驰。
天快要亮了,两人几乎一夜未睡,沈吟料定师兄不会来找,毕竟他这么个人一定要从案件中摘出来,否则拖泥带水功亏一篑。便拉着居同野找了间客栈住下,先大睡一觉再说。
西安城依旧戒严,防守严格,出入都要经过检查货物核对身份。沈吟临走前偷走了周府腰牌,过了城门也不要走,叫城防直接送回周府。
沈吟想起来什么事,又问:“师兄给你的腰牌呢?”
居同野道:“我见有个人急于出门回家照看病中老母,苦于队伍排出三里地,货车无数,等排到他也得天黑,腰牌能叫他快些出城,就给他了。”
沈吟默不作声看了居同野许久。
居同野尴尬,不知为何徒生些心虚。
“你是好心,我懂。”沈吟开口,“但我问你他是看了你有腰牌,还是你听完他的陈述才开口你有腰牌?”
居同野仔细回忆一番:“好心是看见了我拿腰牌,怎么了,有何区别?”
沈吟心里暗叹果然愚不可及,不知道这次居同野把什么人放出城了,不过左右应该不要紧,便皮里阳秋又煞有介事地摇头:“没什么,我只是问问罢了。”
眼见居同野起疑,沈吟赶忙道:“反正人也有了钱也到手了,也不急着回去。”
居同野一时不明白这个人和钱究竟是指哪方面,是修路的人和钱,还是包裹中揣的百两银子和身边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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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吟换了条同来时不同的路线,游山玩水也体会风土人情,自然免不了风餐露宿幕天席地,这夜他们走至人迹荒芜,原以为要露宿野外,没想到前方有座荒庙,远看檐瓦如狗啃,好歹头顶有片瓦遮风避雨。
庙内见供桌不见供奉,许是供奉之神尊贵,叫人拉去卖了,或者牵去新庙继续享受香火。
居同野想起偶或从老人路人口中听来的谆谆教导,因为古庙遮避风雨,故而强盗总以古庙做陷阱囚笼,包围猎杀路过旅人,像他挖陷阱置兽夹捉野兔以及下网撒米捉鸟,这等事他确实没少干,迟迟不进:“宁宿荒坟,不住荒庙!”
沈吟一贯警惕走一步想十步,这番倒是大大咧咧混不介意,不禁感慨这人时而聪明时而蠢笨,时灵时不灵。
夜深寒凉,风冷无情,寻了无风的偏僻角落,还有干草可用。显然是有旅人常在这里留宿,便用这干草垫在身下提防地下寒气侵体,临行前则不约而同将干草寻个雨水不易侵蚀之地收藏好,以便后人使用。
居同野看到这里倒是放下心来,想来旅人惯住的,总没事。
沈吟不动声色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居同野莫名其妙:“我说有危险,你偏偏要进来,又道没有危险,你怎又摇起头了!”
沈吟一副胸有成竹道:“我不要在外面睡。”
居同野虽害怕强人,对沈吟倒是放心,见他这模样,似乎做了什么打算,只得铺垫干草又铺上一件衣服。月光明晃晃蹂躏凄迷夜色,照得人心尖酥痒如被指甲轻撩,大好的发情夜,鱼水团圆效仿红尘夫妻,连野猫也能耐得住寒意发情浪叫。
沈吟发起情来如烧开的水壶,尖锐嘶鸣,滚烫蒸腾热气冲击壶盖,挡都挡不住,嫌居同野废话太多,浪费春光,猛地将人推到跨坐其上,先把自己衣裳脱了光着脊梁,夜雪二色交相辉映,更是显得肌肤如玉剔透。
居同野急了,粗重的喘息似要将上方之人灼烧,偏得衣衫完整,双手都被他擒在头顶。
这下沈吟倒是不急了,压低声音笑语如吟:“大好的夜,你急什么。”
居同野被他逗惯了,如今也能忍得下一二来,安静躺在砧板上,只待他享用。
沈吟伸出细嫩手指在居同野脸上缓缓抹来,眼前忽而一黑,似是月光被乌云遮挡。
居同野转头,就见门站了个僧人,一手持竹杖一手持蜜蜡佛珠,也不知站了多久被看了多少风光去。那人背光而站,乍一看似团黑影,居同野下意识把身上的沈吟朝身后揽,以身遮挡大好风光,不禁恼羞成怒,这是什么人,看了那么久也不知出声。
沈吟不是没有警觉之心,他一面玩弄一面留意,这人竟能不露痕迹靠近,若不是门口月光被挡,他们还察觉不出,显然是脚上有些功夫,赤裸不加掩饰的目光射过来,呼吸不乱证实他内功着实卓越。
是个高手,沈吟不由得警惕起来。他双手抓着居同野两侧衣襟,紧紧贴靠居同野后背躲着,赤裸胸膛摩擦布料,也不急着穿衣,反倒是伸出半边脑袋细看,终于看清,那僧袍看似僧袍实则不伦不类,猩红颜色下暗藏刀柄,分明不是个真和尚,招摇撞骗来着。
离荒庙不远,和尚耳朵灵光听见庙内传来粗重呼吸,便忍不住心潮澎湃邪火上涌,旋即加快脚步,待就着阴暗月光看见时,乖乖当真了不得,只见一女子骑在男人身上,腰肢扭转浪荡妖艳。这荒山野岭,哪能来此等绝代佳人,他见此人通体白净,以为是山林间修炼成精的野狐妖媚,趁大好夜色出来蛊惑路过旅人,吸食精气得道成仙。
居同野见这和尚色眯眯地盯着他身后看,扭头便看见沈吟不要命地伸出半个脑袋,登时怒不可遏,伸出一只手直把脑袋按回去。
沈吟这才不去张望,想找外袍,发现脱时不管不顾,一时兴起搭在居同野腰间,便伸出胳膊绕到居同野腰前抓取抽来。
和尚瞧得分明,那半截子胳膊如馨香嫩藕,再被其它颜色一衬,更显得是天上有人间无的罕见,一抓一抽之下,和尚只觉得自己也被那只手抓在手心里,当即脱口而出:“两位施主荒山野岭好雅兴。”
居同野是个木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沈吟忙着穿衣,不予搭理。
和尚益发得寸进尺,走进荒庙:“荒郊野岭的,贫僧说不得也要住在这里,当真叨扰了,二位可以继续,大可当贫僧不在,贫僧绝不介意。”
说罢,便仰天大笑,好似胜券在握人已是他囊中物。
沈吟穿好衣服,一手搭在居同野肩上,躬起背脊,目光阴鸷,仿佛一条从细口竹篓唤出的美人蛇。
和尚本是不把沈吟的敌视放在眼里,这下一瞧倒是愣了。沈吟长得美,倒也不至于叫人雌雄不辨,和尚这时才发现竟然是两个男子行龙阳,他原对此事不屑一顾,觉得那些小倌雌不雌雄不雄难以入目,偏偏觉得这人白嫩耀眼,晃得人间盛景皆无颜色,着实勾得他心中燃起熊熊邪火。
居同野不懂沈吟的顾忌,只觉得普天之下怎会有此等淫邪之极的人,怒道:“放屁!你身为出家人在得说此等话来!”
和尚冷笑道:“明明是你二人当着出家人的面行苟且之事,勾引在先,贫僧日行一善,哪能辜负良辰美景天赐的美意。”
居同野哪里见过此等堂而皇之不要脸之人,当下又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不过邪淫的声音他还是第一次听,一时分辨不出究竟在哪里听过。
沈吟搭在居同野肩上的手顺势下滑,掌心温柔滑过圆润肩头,以满腔浓郁爱意轻轻慰藉他。蓦地抬起头来,澄莹目光赫然如朔风吹带冰渣彻骨,盯着这假和尚,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将人千刀万剐,眉头不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既是有缘,少不得一叙,敢问大师在哪座宝刹修行,不知能够有幸得知尊法号?”
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态度,叫和尚现在就把人拉倒身下,解淤疏堵一逞快意。不过逗弄蝼蚁的感觉太好,先以口舌之快将人逼至绝境,再以各种凌虐手段玩到尽兴,仅仅是想想便觉得神仙生活。他盯着沈吟看,一双邪眼仿佛看将出来,装模作样拿着腔调道:“白马寺,信缘。”
居同野以为沈吟要先拖延片刻,心中也在想对策,谁曾想沈吟话锋急转直下,凛然道:“胡言乱语,白马寺怎出得你这等妖僧,有辱清净。”
信缘不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妖僧”,但他觉得这人才是妖,当面被妖精指着鼻子认为为妖,真是贻笑大方滑稽至极。
第四十二章 大当家的
声调大相径庭,装束判若天渊,两个虚晃的身影终于还是重合归为一体,居同野猛地跳起来,骇然道:“是你!”
沈吟一愣,继而怒了,这等淫邪妖僧居同野怎么会认识,刚才还只是想法现在真的想将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他千辛万苦守护着他,怒火未熄,便看见居同野转头对他,大惊失色道:“西安城里我把腰牌给他好叫他回家探病母!”
“你的头发呢?”居同野瞠目结舌地看向信缘,登时便明白沈吟当初那句问话是何意,显然是这人想要出城苦于官兵严查,见自己手中有腰牌,模样又很好欺骗,临时起意编排出看病母的谎言,演技卓越以假乱真,他一时不察竟叫他骗了去。
沈吟冷笑一声,“嘻”的声音在夜色中飘荡,如空谷回音森然冰冷。
信缘没想到那时也能碰上周府的人,他行走江湖多年眼光毒辣,一眼便认出腰牌为真,拥有那种腰牌定非凡人,可言谈举止衣着品饰都极差,又半点不像,虽然不明白他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不过能骗来就行,便没有顾忌许多施展骗术。他再看此人身后白净面孔的人,益发鲜嫩如樱桃水灵,这倒是提醒他了,腰牌必然是这个妖精所有。
居同野想着自己被骗得惨烈,这种骗和沈吟骗他不同,让他恨不得拿刀砍了这和尚。
沈吟如蛇蝎盯着信缘,却在问居同野:“你见他时有头发?也没有穿这身僧袍?”
居同野点了点头。
沈吟打量信缘,上下一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嘲道:“这番变装,想必是肯定自己通不过排查,看来犯的事不小。”
信缘被沈吟笑得如见唇亡的牙齿,不过一怔,又即刻恢复常态,邪魅地笑着。荒山野岭,四下无人,这两人就算是天王老子,玩完之后毁尸灭迹,没人知道是他干的。思及至此,信缘装模作样地做了个大揖,讥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那天的公子哥儿,多谢公子的腰牌。两位一看就是大善之人,可愿入我佛门清净地,一起渡前世今生债孽,也叫贫僧尝尝鱼水之欢的妙处。”
居同野原本就气他欺辱哄骗自己,而今又见他盯着沈吟的样子更气不打一处来,把沈吟护在身后:“你敢!”
“有何不敢。”信缘笑眯眯道,眼里尽是不堪入目的邪性,见居同野这幅气极的模样,虐心大起,不由自主想起年幼时曾经抓住的一条狗,一点一点敲断四肢再慢吞吞剥下皮拆掉骨,煮一大锅喷香四溢的狗肉汤,不由愈发狂妄,咽了咽口水,“公子是好心人,不如就把人让给我吧,和尚我抓心挠肺的也想尝尝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