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在野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尤念

作者:尤念  录入:06-07

  沈吟瞧他快把魏大娘夸上天了,想着我对你不够好?佯怒道:“够了,真如你说的是这么好的人,人家为何剖她的心,我可不信。”
  他们赶到魏大娘家时,门口围了不少百姓,看见县太爷带两个捕快来了,纷纷让出路来。除却修路一事,妙手回春的大夫也是他请来的,全县百姓都觉得这位县太爷是玉皇大帝派来施恩降福的神仙。
  居同野看着院子里的尸体就头皮发麻,平日里慈眉善目的一个人,竟遭飞来横祸,他一时难以承受,只想着早点抓到凶手。
  沈吟蹲在尸体边,只见胸口心脏位置确实有个碗口大的洞,可看见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的确叫人挖了心。只是血流成河,得清洗干净才能仔细观察切口,照痕迹寻找凶器。沈吟盯着盯着,骤然发现伤口当中血的颜色似乎浅了许多。
  身下的血液已凝固发黑,伤口处如何还泛着大片暗红,沈吟疑惑不解,下意识伸出食指就往伤口中央戳去,那手纤长而白,好似个嗜血厉鬼见血发狂想进去再搅上一搅。
  居同野见他如小孩子看见新奇玩意,什么都要摸一摸,又想到这人有拿木棍戳尸体的前科,差点下巴惊掉,忙不迭一把把他抄起来,拉倒一边。然而沈吟手更快,只见他眯着眼盯着指尖,拇指搭在食指上轻搓,讶然道:“血是新鲜的,她还活着!”
  被挖了心怎么可能还活着,居同野话未出口,就听见沈吟不容反驳地厉声道:“人还活着,去叫大夫立即过来!”
  雷击之令,谁都不敢违逆。连门外围观百姓也噤若寒蝉。
  大夫姓钟,不是故意晚来,实在是出诊在外。沈吟的命令在曾响眼中就是圣旨,立即跑去出诊的人家,把钟大夫抗似的带了过来。
  钟大夫听说这人没死,也觉得不可能,人无心树没皮,苟且尚不能,他观沈吟的脸色不似撒谎,一手搭脉,也疑道:“脉搏微弱,的确是还活着!”
  没了心还存活,岂非妖怪?居同野疑惑不解地看着沈吟,事出诡谲怕惹人心不安,毕竟没能问出口。
  沈吟瞥了他一眼,无奈道:“不是。”转而嘱咐大夫,严厉得不容抗拒,“活着就好,先治好,待她醒来说不得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气息若有若为几乎不可查,伤势太重若移动恐加重伤情,钟大夫只得就地疗伤。
  沈吟也不看,径直朝屋内走去,居同野见伤口头皮发麻不忍直视,也跟着他朝屋内走,然而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询问。
  没有外人在场,沈吟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温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总会知道的。先找一找线索。”他看见屋内炕上竹篮里有一双正在缝的勾头男鞋,“她不是有个孝顺儿子么,怎么娘亲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子也不回来瞧瞧。同野你说话能不能说全,藏一半掖一半叫本官如何断案。”
  居同野精神恍惚不曾留意那蜻蜓点水似的一啄,被沈吟一问,又觉得脸颊似是被蚊子叮了吸血,一摸之下什么都没有。
  魏大娘的儿子魏昭辉已经娶妻,听说妻子很少出门,街坊邻居见到,都说她貌美如花手脚勤快。魏家还是有些家资的,魏家男人死前就把烧炭手艺全部传给了独子魏昭辉,魏昭辉的手艺更是精湛,烧出的炭漆黑发亮燃烧持久,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暇州所有人家都用他家的炭。
  哪有那么好的人,沈吟默默听着居同野把魏家母子二人夸上了天,心中已然不悦,想着折腾的法子,看明早你还不把我夸上天。
  月有阴晴圆缺,人又岂能十全十美,魏昭辉已经娶了第三个妻子了。前两个妻子无一不是改嫁,第一个改嫁到外地不明情况,当时百姓还以为这个小媳妇当真有些问题。然而娶了第二个后,这人也如上一个同婆婆不和,改嫁了本地人家,人家也不嫌弃她再嫁之身,夫妻二人过得很是幸福,上街时遇到曾经的婆婆照旧不欢而散。
  众人这才知道,魏大娘嫌儿媳妇抢走儿子,转捡媳妇的刺挑,觉得媳妇这不好那不好,不是做菜多放了一勺盐,就是鼻子长的太大。好好的媳妇,在魏大娘嘴里,可以一日十二时辰不停地挑刺。
  第三个媳妇是媒人从外地介绍的,模样美丽无可挑剔,魏大娘还是继续挑刺,媳妇出门就是勾搭野汉,若是在家,魏昭辉在时还好些,不在时动辄不给吃喝还要捏要捶背,生生把新媳妇气得离家出走。
  魏昭辉孝顺老娘也心疼媳妇,亲自去把媳妇找回来。当着媳妇和街坊邻居的面,叫母亲改过自新,魏大娘也是捶胸顿足悔不当初。然而一回看家又变了样,魏昭辉也爱这第三任娇妻,终于奋起反抗,咬牙和妻子一并失踪。
  魏大娘舍不得儿子,担惊受怕满县城哭寻,谁劝都不行,似乎是她苦苦哀求感天动地,当日魏昭辉就回来了。魏大娘又指天立誓,定然好好待儿媳。不过日子没好几天,魏大娘变本加厉。魏昭辉只能带着妻子再度失踪,如此反复几次,走了又回来。
  这次才走了不过三天,魏大娘不放在心上。
  昨日早上巡街时,居同野忍不住问了一句,魏大娘拿了只洗干净的沙梨给他,满脸红光地回答:“马上就回来了,急啥!他若是早回来我还不乐意呢,我手里纳的那鞋正好还差几天的功夫,我儿一回来就能穿上岂不是更好!”
  说话间,沈吟已经不客气地把屋子翻遍,也点头道:“确实不像是真离家出走,衣柜里满满当当都是衣服,没少几件,若是当真想走,不是这个阵仗。”


第五十七章 心偏之人
  曾响进来喊居同野搭把手,原来看似因挖心而死的魏大娘的伤势并不重,擦洗干净伤口再洒上金疮药,使纱布一裹便好。只是血流了不少,她年龄太了内脏都有不同程度的衰竭,能否撑到醒来还得看她造化。
  大夫给魏大娘包扎时手都在颤抖,无心而活的只能是妖魔一流,骇得裤裆都湿了半截,当着外人在场生生憋住剩下半泡尿。他包着包着,发现魏大娘不是被剖心,终于松了口气,如死里逃生道:“她心长的位置比寻常人偏了些许,长在胸口正中央。伤口在正常人心的位置,这才没伤到心,侥幸逃过一劫。”
  钟大夫肯来暇州是看上了沈吟给他的那笔银子,沈吟还许诺只要他肯在暇州治病行医,每年都会给他相同数额,叫他不能不动心,马不停蹄携家带口便来了。
  行医者哪怕处处小心,总避免不了人心狠绝故意讹诈,钟大夫为人谦逊怕事,遇到几次这种事件,被打到头破血流,赔的是家徒四壁环堵萧然,声名狼藉走投无路几欲寻死,家中孩子嚎啕之声将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钟大夫擦尽眼泪收拾东西,准备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天降横财,看看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体弱多病的发妻,哪怕是陷阱他也不得不踩。
  行医多年,医治疑难杂症无数,见惯各种惨烈伤口与濒死之人,钟大夫的胆子依旧小的可怜。尿了裤子怕人知道笑话,魏大娘虽然不是被剖心,凶手想剖心也是既定的事实,想不到平静安详的暇州竟然有这等心狠手辣为非作歹之徒,骇得他只想卷铺盖走人,转念一想,哪里没这等人?人只有更狠的,没有最狠的,何况沈吟沈大人还亲口答应护他安危。
  沈吟对他道:“这几日还得麻烦大夫亲自照料,她可是本案重要证人。”
  钟大夫悔不当初,愁眉苦脸地应下。
  曾响和居同野合力把魏大娘搬到炕上,沈吟嘱咐曾响留下来,一来帮忙,二来避免凶手见人没死再来袭,三来实在是满腹私心。
  居同野看钟大夫脸色着实不对劲,刚才大家的确都被吓得不轻,可既然已解开无心而活的谜团,为何比刚才更惊慌?他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
  钟大夫一怔,看着居同野又看向沈吟,见沈吟脸色不快,慌慌张张地跪下磕头:“大、大人……”
  “说!”沈吟一贯不喜有人瞒着他,怒道。
  钟大夫哆嗦地连跪都跪不稳,嚷嚷道:“当真有妖魔作恶呐!胸上伤口是妖魔使爪子抓出来的!皮肤边缘还有指甲印!”
  沈吟陡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垂头掩住眉眼间的凛然阴沉,声低如冰,冷冷威胁道:“你要是敢将此事说出去,本官不会动你。”他话说至此,点到即止,后面的话碍着居同野和曾响在场不好说出口。
  妖魔鬼怪神乎其神,多少人亲眼所见也被蒙在鼓里。暇州多年来无常驻官员,是以多妖魔鬼怪,也亏了这点,大家相安无事。去年沈吟意外到来,扰乱平衡,这等事传开来必定会叫百姓不安,故而他一直多加留心,避免此类流言蜚语在暇州传播。
  钟大夫是见多识广的,知道县太爷不动他的意思是要动他家人,屋外蓝天白云美好无垠,他悔得肠青肚烂,心道这是落到阎王爷手里,贼船一上他这辈子都别想走了。
  “走吧。”沈吟转个身的功夫,依旧是个温文尔雅的人。
  整个人虚虚实实真假重叠,叫钟大夫看呆了,抹了把汗,裤子湿得粘在大腿上,又恶心又难受,心道难怪上一个大夫要走,喜怒无常的人太难奉承。
  屋内沉闷,而沈吟欢快地边走边道:“曾响你留这看着,寸步不离,有任何情况记得派人通知我,我和同野先回衙门。”
  曾响得了命令,如得肉骨头的看门狗,欢喜的尾巴不停地摇,咚咚地拍着胸膛连声保证:“放心吧大人,都交给我,您放一百个心。”
  居同野预感不妙,惴惴不安地跟在沈吟身后。
  门外还有不少围观的百姓,沈吟便颐指气使地对居同野指了指门口。
  居同野会意,快走几步越过他,拿腔作调对门口百姓道:“魏大娘不是被剖心,伤口在胸口看起来如此罢了。她侥幸逃过一劫,不过接下来几天仍有性命之忧,能不能醒来还看看天意。烦请诸位父老乡亲不要以讹传讹,滋那莫须有之事,要拿事实说话。”
  众人都是以为有妖魔鬼怪在镇里肆虐,对这等事又惊惧又好奇,是以围而不走,既然真相大白没有妖魔鬼怪,无非是遇上歹人。
  居同野知道不能叫百姓恐慌,想起魏大娘递给他的那颗水淋淋的沙梨,心生怜悯,道:“如果诸位有魏昭辉的下落,还请叫他早些回家。”
  人群内有几人忍不住笑出声,魏昭辉带媳妇离家出走又自动归家反复多次,几乎成了笑柄,甚至有人就此打赌,赌他这次需几日归来。
  ·
  沈吟和居同野并肩走在路上,这日街上比前几日清冷些。
  居同野得沈吟言传身教,不再是当初的愣头青,依稀明白这事该怎么调查。剖心这等仇恨,非得是血海深仇,而魏大娘的仇人,估计没有比她前儿媳更清楚的,便提议道:“我先去找魏昭辉改嫁的第二任前妻,她虽然对魏大娘不满,但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的。”
  沈吟正想着这下可得抓紧时间,过一过从天明睡到天明的神仙生活,心里想的美脸上更美,然而居同野这个不识情趣的偏生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拧了拧手腕,准备用暴力手段把人带回去:“离开你就不行了?非得你忙活不可,要知道她有哪些仇人,你问最挂念关心她的不就知道了,康庄大道你不走,偏偏要绕道羊场小路。”
  他一嗔,居同野心也软,轻声解释道:“魏昭辉不是不在家么,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万一这次当真是离家出走再不回来了。”
  沈吟忽的坏笑道:“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要不打个赌?”
  居同野对他的套路只跟究底,哪里还会上当,头摇得如大风吹旌旗,就差呼呼作响。
  沈吟叹了口气道:“魏昭辉那么孝顺的人,怎么可能当真离家出走,吓唬吓唬他娘而已。所以每次都应该没走远,要么是躲在熟识的人家,要么是找个没人发现的地方暂住几天。你想想第一天他怎么会回来的那么快?因而我想,应该是有人向他通风报信,免得老母亲独自在家出了事。”
  居同野得他只言片语的提醒恍然醒悟,他没沈吟想的多而通透,他脑袋里只有条蜿蜒小路,沈吟却是张密密实实的网,根根条条脉络分明。
  沈吟看在眼里,大跨步朝前走,洋洋得意春光满面,比当探花骑白马游街还要畅快,幸而他不是恋栈之人,离开朝堂愈久愈远,也想不明白当初为何满腔热情。
  居同野快步追上他。饭点已过,刚才那摊或凝不凝的血熏得人头昏脑涨,血腥味缭绕不绝,现下被清风一吹,方才鼻通脑清。过了饭点,他倒是一点都不饿,又怕沈吟饿,今日沈吟穿了件月色直裰,雪白交领,衬得人温润可爱,提声问道:“你饿不饿?回去烧饭还要些时候,不如找个馆子?”
  沈吟“嗯”了一声,找了家馆子吃麻食。
  结果刚坐下,便有人从门口跑过来,边跑边喊:“大人!居捕快!魏昭辉回来了!”
  沈吟对居同野昂着下巴,挑了挑眉梢,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回来那么早,可惜附近人多眼杂,他也不好吃完再去,只得和居同野往回走,路上买了锅盔,一个一个边吃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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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时,魏昭辉伏在炕边哭得几乎昏厥,嚎啕之声直冲云霄。
  生死离别,钟大夫实在是见惯了,他也是为人父亲,到底于心不忍,还趁魏昭辉不察时好心施了几针也叫人早些平静下来。钟大夫想着这样方便沈大人问话,刻意讨好,实在是怕阎王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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