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父亲就严厉督导他练功,为了讨好父亲,他也付出了十分的努力,虽然他现在武功可谓高强,武林中能打败他的人已是寥寥可数,但这些都是他经年累月累积而来的成果。
然而今日一见柳劭阳的武功,绝对与自己相差不远,听师叔说他十四岁才开始习武,至今不过六年……
原来这就是资质的差别。
第一次体会到父亲对与卓师叔的情感,他想这应该就叫做忌妒。
他曾经问过师叔卓远策,为何会收柳劭阳这徒弟,卓远策当时回答:
只是偶然捡到一块璞玉,觉得不好好雕琢一番实在太浪费了。
他又问,雕琢的结果呢?
卓远策竟回答:青出于蓝吶!
当时他压根不相信有人的资质能够超越卓远策,但今日一见不得不相信。
卓远策也曾说过,他父亲尹天应有悟性、有野心,就是欠缺资质,所以一辈子汲汲营营想成为天下第一,却撑得十分辛苦,最后仍是轻易被人夺走。
而师叔与柳劭阳应该就是属于有悟性、有资质,却欠缺野心的人。
师叔是万事都怕麻烦,最好谁都别去招惹他,在他眼里,武林盟主就是天大的麻烦。
柳劭阳则是整日将想做平凡老百姓挂嘴边,眼里只有将家业发扬光大的梦想。
算来算去,老天也算公平,让大家都有所欠缺。
想到这里,心里也就舒服多了。
至于骆云飞,他转头凝望着骆云飞沉稳的睡颜,有些想笑,这家伙资质、悟性、野心三样都缺,却是他们里面过得最自在、最没包袱的人。
突然之间,他有些渴望自己也是个不会武功的平凡人,远离江湖是非,离世而居。
这也是骆云飞一直想给他的生活,所以才为他建造一座隐蔽的掬星山庄。
想到那座离世独居的掬星山庄,他心神一悸而后苦笑着,原来这个人,一直都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
待柳劭阳赶到锐剑山庄时已近子时,这段等候的时间里,骆云飞虽然脉相稳定,但仍然未醒,尹蔚泱多次想直接到沁香酒楼找严峰问个清楚,但他都忍下了。
“严峰怎么说?”尹蔚泱未等柳劭阳坐定就迫不及待的问。
骆云飞从回来后就昏迷到现在,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让他担心不已。
“这……”他状似为难、欲言又止。
“你倒是快说呀!”
看到尹蔚泱溢于言表的着急,他忍住笑,先假装叹了口气,才说:”云飞中的是严峰独门的淬冰掌,此掌狠戾无比,虽然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但…接下来的七七四十九天内,中掌者会不断受到寒气袭心之苦。”
听到这哩,尹蔚泱不疑有他,因为骆云飞稍早前的确全身冰冷无比、表情痛苦,他冷着声问:”然后呢?有什么方法可解?”
“老实说无法可解,虽然我一开始说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但此掌狠毒之处就在此,因为其寒气得以侵体入骨、蚀人心魂,并且长达七七四十九天之久,大多数的中掌者都捱不过,最后……自我了断。”
尹蔚泱震惊得毫无血色的脸庞,让柳劭阳觉得有些良心不安,赶紧再补充:”但还是有人熬过来了,所以说,只要照顾得妥当,时刻陪在他身边给他安慰,相信他一定撑得过的。”
“这时候只有你最能给他活下去的力量,严前辈给我一颗药丸,搭配这草药一起煎煮,据说可以减轻一些寒气。”
他将一只小瓷瓶及一包草药递到尹蔚泱手中。
接着仍不忘提醒尹蔚泱:”这段期间,云飞若有什么要求,如果是在你觉得可以做得到的范围内,就答应他吧,因为每一次的发作,他都不知道撑不撑得过。”
没有犹豫的点点头,尹蔚泱立即步出房门去请人煎药。
“师兄啊,我能帮的就到这里了,剩下的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柳劭阳笑谑的对着昏睡中的骆云飞说着。
他还能这么悠哉自若是因为他刚才跟尹蔚泱说的话有稍嫌夸大之意。
严峰当时是这么跟他说的:
“其实中了我的淬冰掌根本没性命之忧,只是教训他一下,让他七七四十九天里体内不断受到寒气侵袭,但只要有功力的人在一旁给他运运气,或是生个火让他取取暖,难过一下就没事了。”
在他看来,殁心诀带给尹蔚泱的影响早就解除,才会让一向面无表情的尹蔚泱露出像方才那么惊慌的神情。
当初他听到骆云飞对尹蔚泱做出强迫之事时,确实想狠揍骆云飞一顿。
但近日他观察到尹蔚泱对骆云飞也并非无动于衷,既是两厢情愿,相信只要别人稍推他们一把,他们仍是有机会的。
真羡慕啊,想到自己心头上的那个人,竟是想见都不敢见…..
只是当师父回来,发现是自己将他的师侄跟大徒弟凑合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扒了他一层皮啊!
为了让严峰替他保守住他会武功的秘密,柳劭阳与严峰达成协议,每三年两人都相约比武,当然,只是切磋武艺、点到为止。
随后,严峰便说要离开风定城,等待三年后再回来。
“你不等我师父回来?只要你别再下那什么生死战帖,我还真乐意见你跟他打一场。”
柳劭阳觉得这些混江湖武林的人实在是吃饱了撑着,比武就比武,打个几招就知高低,干嘛一定要比到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有机会再说吧。”
柳劭阳突然想到什么,急急开口:”哎等等等等,我收回刚刚的话,你可别找我师父比武,我想起来了,你好像有一把什么神剑,听说厉害得很,要是你拿那东西来打我师父可怎么成?”
师父平时里虽然人刁嘴溅,但他只有这么一个师父,被打坏了谁陪他?
“是涅阳神剑。”严峰也不介意跟柳劭阳说起这把神剑,他叹道:”我就算想用也无法,那剑我根本拔不出来。”
柳劭阳心想:原来传言是真的,严峰数年前已得此剑却不是剑所选择的主人,而无法使其出鞘。他看严峰身边也没带着那把剑,好奇问道:”所以你把它扔了?”
严峰失笑:”那可是武林圣物,怎么可能扔了,我只是将它归于原位,让它在奇牛山上继续等待有缘之人。”语毕后不再多说,他潇洒的摆了摆手,大步离去。
骆云飞这几日的情况有些变化,不再像刚受伤的前两日不断昏睡,清醒的时刻变多了,但相对的,受到寒气侵袭的次数也变多了。
他寒气袭心痛苦不堪的模样,让尹蔚泱深怕他有个万一,所以在他身边镇
日守着。
骆云飞这病人倒不像尹蔚泱一样忧愁着脸,他可开心极了。
虽然说寒毒发作时的确有些痛苦,但还不至于到难以忍受的程度,他不了解尹蔚泱为何这么操心、对他寸步不离。
但这个疑问他当然得吞进肚子里,要是问了,尹蔚泱反而不再理他岂不得不偿失。
直到某日柳劭阳再度来访,趁着尹蔚泱不在时,告知了自己他使用的小伎俩,才恍然了解。
“你这家伙,知不知道这会让小泱有多担心。”他听完忍不住斥了柳劭阳一顿。
“有种你告诉他实情啊!看他会不会立刻把你送回家去让你家人照顾。”柳劭阳哼声:”到时你想再见他就难啰。”
骆云飞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躺在床上瞪视着他,决定换个话题:“师父那里可有消息?”
“没,就这么消失了大半个月,出门就像丢了似的,要他知道你背着他搞出那么一堆事来,还拐了他那么在意的师侄,他准宰了你炖汤喝。”
骆云飞耸肩无谓的道:“他不喜荤腥。”
“我可忙得很,关于你们两个麻烦的家伙,我的责任到此为止,接下来,机会就由你自己掌握了。”说完,一派轻松的旋身离去。
尹蔚泱回来时,看到骆云飞似乎精神不错,他走近床沿,探手摸了摸骆云飞的额温,很好,不会太冰冷。
原本想说出口的实情,因为尹蔚泱关怀温暖的掌温,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想着这几日来,本已关系决裂的两个人可以再有机会朝夕相处,尹蔚泱更是每日对他嘘寒问暖,细心照护。
那臭小子该死的说得很对,如果尹蔚泱知道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一定不会再这么温柔的对待他了,也不会亲自照顾他,只是如果被尹蔚泱发现他又欺骗了他,后果会如何?
他思忖着,还是据实以告吧,师弟的好意他就心领了……
“看你今天情况不错,我们待会儿就启程。”
尹蔚泱的话打断他的思考,他脱口问:”去哪?”
“掬星山庄。”尹蔚泱背对着他整理包袱,让他看不见尹蔚泱的表情,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尹蔚泱再道:”我想,那里的温泉对你的寒毒或许会有帮助。”
什么据实以告,没这回事。
骆云飞当下决定收下师的的好意,绝对要好好保守自己寒毒无碍的秘密,不能说出来。
☆、第 45 章
怀着复杂的心思,尹蔚泱再度踏足掬星山庄。
虽然山上气候严寒冷冽,但骆云飞身上的寒气一天约莫发作两、三次,除此之外与正常人无异,带骆云飞回掬星山庄,是希望在他寒毒发作时,能利用山庄后的温泉热气降低寒气侵袭的痛苦。
小猴当然也跟着两人一块回来。
多日未有人在的掬星山庄显得清冷无比,他们在屋内外点上油灯,为庄内增添些许暖意。
两人才打点好包袱准备休息时,骆云飞身子又开始打颤,他脸色苍白、唇色泛紫的缩蜷在地上,尹蔚泱见状赶紧过去扶着他。
这些日子每当骆云飞一发作,他心底就涌出即将快失去他的恐惧,那恐惧可以让他忘了两人间所有的不愉快。
他能做的只有陪伴,倘若骆云飞真在乎他,希望可以藉由他的陪伴让骆云飞多些求生意识、撑过每次寒毒发作。
扶着骆云飞,两人来到庄后的温泉,迅速将骆云飞的衣物褪尽,让他浸泡在热气萦绕的温泉中,怎知骆云飞仍是止不住颤抖,抓着岸上尹蔚泱的手,颤声道:”小泱,抱我。”
尹蔚泱一开始还面有难色的犹豫,但看到骆云飞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后,他立刻脱去外衣下水。
一下水便被拥入宽厚的臂膀中,骆云飞冰冷的胸膛提醒着尹蔚泱他是病人,不能将他推开。
两人肌肤仅隔着尹蔚泱湿透的中衣,亲昵的在水中相拥紧贴着,就算脸颊贴着骆云飞冰冷的胸膛,尹蔚泱仍是感觉到自己脸上涌起一股燥热,心跳鼓噪不已。
时间仿若静止不动,除了风声、水声,四周安静无息,只有相拥的两人交融的呼吸声,热气弥漫的空气中泛着一股让人脸红心跳的氛围。
直到骆云飞体温渐渐恢复正常,尹蔚泱才慢慢推开他,尴尬的想回到岸上。
怎料骆云飞突然一个伸手将他拉回怀里,低头便吻住了他。
急迫的唇舌缠卷着他,温柔的轻吮,这个吻从一开始的冰冷凉意,吻到两人全身发热虚软,差点站不住脚。
当骆云飞终于停下这热烈的一吻,带着满足的笑意留恋的轻啄了下尹蔚泱的唇,再逐渐将目标下移到他的颈肩时,头上忽然挂着一只毛茸茸的生物。
“下、来。”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中拼出。
吱!小猴感受到他的怒气,赶紧跳到尹蔚泱肩膀上寻求庇护。
尹蔚泱趁机脱离骆云飞怀抱,在他炽热的视线下,上岸着衣。
“如果每一次寒毒发作你都能像刚刚那样给我温暖的话,我就不会感到难受了。”骆云飞仍泡在水里,意犹未尽的笑着:”这是我感觉最好的一次。”
“别泡太久。”尹蔚泱对他说的话未做响应,只是冷静交代完便转身回房。
寒气尽散,骆云飞享受着温泉的热度,笑意越来越深,小泱虽然言语上维持着一贯冷漠,但只要他一有危险或是受伤时,总是会放下一切默默的照顾他。
尹蔚泱不擅长言语表达,但行动上早已清楚表示出他对自己的在乎,远远超过朋友兄弟的交情。
他若是再看不出小泱对他有感情,就实在是笨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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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的师侄已经被大徒弟彻底的拐走了,卓远策在喀什尔国过起了当爹的小日子。
小女孩不知是年纪太小还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她的记忆很混乱,只记得与娘亲相处的些许片段,其他大都不记得,连自己的名子都忘了。
为了方便叫唤,卓远策暂时为她起了小名-小绵。
因为他觉得女孩说起话来软绵好听,适合小绵这小名。
凤一鸣一进门,就看到卓远策把小绵抱在怀里念著书给她听,他在心里冷哼:还真有个当爹的样子。
只是心里气归气,他仍是靠在廊柱后停留了会儿,闭起眼静静听着卓远策念书的温柔嗓音。
其实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这女孩绝不是卓远策的女儿。
他们位处西域,六年前卓远策人在南方,就算一夜风流让哪个姑娘给怀上了孩子,也不可能这么巧、今时今日在西域给遇上了。
小绵来到轩园都已经五日了,明知他不是卓远策的亲生女儿,凤一鸣仍是在气头上,原因很简单:因为卓远策那日想不起来小绵的娘是当初在南方遇上的哪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