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沁香酒楼,柳劭阳的二哥柳邵风就曾说过柳家有群爱慕卓远策的女人,他当时只是听着虽然心底不舒服,但也没太大感觉。
如今小绵的问题让他像个女人似的忍不住钻牛角尖,曾经跟卓远策在一起的女人到底有几位?
除了这问题让他心情极度恶劣,还有另一个隐忧让他担心。
相似的容貌、失去部分记忆,小绵,绝对是有人处心积虑的安排。
而且那人知道卓远策不会任小绵流落街头,所以定与二十年前的聂家脱不了关系,也就是凌霄阁的聂衍跟叶凌霄。
小绵的出现能证明,凌霄阁的藏身处就是在西域。
之前迦耶与楼兰两国的探子回报,近年来西域有一个新兴的组织,叫做阎帮,听闻此帮的起由是一开始几位街市地痞的聚合,后来成员越发壮大,在西域地区形成一股跨国的小势力。
这类的组织在西域地区大约有三五个,各帮相争地盘闹出不少事端,令当地官衙相当头痛。
在这些大小帮会中,凤一鸣唯独盯上阎帮,原因是阎帮最为低调,官衙中纪录的纠纷最少。
鲜少与其他组织冲突,却仍在短时间内将势力遍及西域各国,定有其他资源协助。
凤一鸣仔细探悉手中的几条线索后,已经有些头绪,接下来的打算就像卓远策所说,只需派人持续盯着凌霄阁动向即可。
若凌霄阁只是为了生存,在西域经营自己的势力便无碍,若有对付武林各派的迹象,凤家堡会立即通知武林各派集结剿灭凌霄阁。
他们来到喀什尔的目的已经完成,近日已可返回凤家堡,只是小绵却成了棘手的问题。
“你在哪里也站得够久了,不过来坐着休息?”
“思考得过于专心,一时忘了时间。” 凤一鸣调整好忧虑的表情,才从廊柱后走出来。
卓远策:”想什么?”
凤一鸣:”想着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凤家堡。”
“有什么好想的,包袱随便收拾一下,咱们随时可走。”卓远策低下头对怀中的小绵道:”策叔叔带妳到另一个地方,那里可比这里好玩多了。”
“七哥哥确定要带着她?”凤一鸣眼中忧愁可见,
知道接下来的话题不方便让小绵听见,卓远策唤人将小绵接回房里休息后,才继续跟凤一鸣讨论:”我知道她有问题,但我不可能丢下她。”
“这就是我担心的,叶凌霄跟聂衍抓准了你的心思,知道你绝不会抛下她,他们不可能没理由的做这个安排,若留下她,必有后患。”
凤一鸣知道卓远策童年,当然也了解卓远策放不下与小八相像的小绵,但还是尽力相劝。
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卓远策的安危更为重要,他甚至想过,若卓远策坚持将小绵带在身边,他只好直接对小绵下手。
“一个五岁的孩子,他们到底想怎么利用她?”卓远策眼底的愤怒明显易见。
凤一鸣伸手覆上他因怒气而紧握的手,轻声相劝:“听我的,我可以安排好她的生活,只希望七哥哥少接近她好么?只要七哥哥不接近她,他们也没有办法利用她做什么,或许反而可保她安全无虞。”
卓远策眉心紧蹙,知道凤一鸣句句在理,另一方面,虽然他舍不得离开与小八如此相像的小绵,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将人给带回凤家堡,让凤家堡也陷入险境。
他妥协道:”好,小绵就交给你安排了,我相信你。”
翌日,他们便启程回凤家堡。
两人协议好,一到凤家堡,就会有人来接走小绵,将她带往凤家的另一处园邸,以后会有人好生照应着她。
不知情的小绵仍是喜欢整日待在卓远策身旁,真的把他当作亲爹腻着。
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凤家堡,卓远策知道小绵即将与他分开,不舍的情绪霎时间全涌上心头,他在心里啐了一口:他娘的,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
看时辰已近黄昏,他忽有一股情绪想带小绵去一个地方,心想:就在那里跟她道别吧,五岁的孩子也应该懂得离别了。
他跟凤一鸣说要带小绵到附近走走,顺便跟她好好道别。
凤一鸣不放心的想跟上,却让他拒绝了,只道了声会在天黑前回凤家堡,就策马载着小绵离去。
不一会儿,卓远策带着小绵来到霞芳坡。他抱着小绵坐在坡地上
“小绵,策叔叔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必须跟妳分开一些日子。”
“又要分开,小绵不要,小绵喜欢策叔叔。”小绵嘟着小嘴爬到他的膝上,小小的双手拍拍他的脸颊表达喜欢的感情。
他握住小绵的手认真道:”策叔叔也非常喜欢妳,也会时常去看看妳,等策叔叔忙完以后再把妳接回来好不好?”
”好,策叔叔要记得回来接小绵喔。”在街头流落过的小绵对于人的情绪相当敏感,害怕再度被人抛弃的她乖巧的答应,因为她更怕卓远策会因她的不听话而不喜欢她。
卓远策有些心疼她的乖巧,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此时的霞芳坡正是晚霞满照的时分,橘粉紫三色渲染的天际吸引住这一大一小的目光,小绵毕竟还小,不知道怎么表达看到美景的感动,只是乐不可支的在草坡上奔跑。
卓远策笑着看小绵小小的身子在草坡上兜着圈,突然想到一件事。
当年他与骆云飞合谋,假装坠崖死遁,以避开尹天应追查,坠崖那一剎那他发现了躲在附近的凤一鸣。
当时凤一鸣的眼神是震惊仓皇的,骆云飞在崖边设置机关缓解他下坠的冲势,虽然仍是负伤落地,但不至于太严重。
但这些凤一鸣都不知道,凤一鸣凄惶的眼神让他不安也不舍,改变原定计划,他冒着被锐剑山庄人马发现的风险,折返霞芳坡,在两人常谈天的大石上刻了六个字:七哥平安、再会。
他起身绕到一座大石下查看,只见他浑身一震,伸手轻抚大石上的字迹。
当年那六个字,竟多上了两个字:七哥平安、再会可期。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线前面由副CP撑场,接下来几乎都是主CP互动了。
会这样是因为人设问题,主受设定是感情迟钝,慢热
到这阶段的卓远策终于开始正视他与凤一鸣的关系……
☆、第 46 章
卓远策难以形容心中的撼动。
六年了,这霞芳坡上的大石久经风雨,他本以为只能看到模糊不堪的文字,没想到当年他以小石清浅刻划的字迹却不见侵蚀,彷若再度被人无数次、一笔笔的重复刻画着,才能变成今日这般深刻沟痕的字迹。
刻痕尤新,该是有人近一年内再新添上的……
脑海中浮现凤一鸣在晚霞照映下,以利器反复刻着这八的字的身影。
六年来他是以怎样的心情重复刻画着这些字?
再会可期、再会可期……
六年前的明儿就在这里抱着他,有些激动地喊着:”七哥哥我喜欢你!”
他回到北方刚上霞芳坡便有凤家堡的人送上凤一鸣的信帖,表示他派人随时在这里看守着。
然后千舞说凤一鸣让东宫太子缠着,是因为他让东宫太子帮他找人。
鬼道人说,他是在苍龙山下遇见凤一鸣,他出现在那是为了寻他。
凤一鸣说:你知不知道当初我差一点跟着你一起跳下去……
先前一桩桩、一件件的回忆纷乱袭来,之前他没有太在意,只是一昧地想转移凤一鸣对他的感情,从没有深思顾虑过凤一鸣的感觉。
但现在所有事情汇集在一起后,卓远策茫然了,他觉得胸口有些疼痛开始慢慢的扩大。
回到凤家堡,一切依照原定计划送走了小绵,卓远策声称身子有些乏,直接回房内休息。
凤一鸣虽有感他的不对劲,但也只当他是不舍与小绵分开的情绪影响,吩咐不让人打扰他休息。
卓远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心绪繁乱,尤其不想见凤一鸣,因为看到凤一鸣他的心更乱。
眼前忽然一阵昏黑,心脉杂乱无章的跳动着,当他觉得情况有异想唤人时,才惊觉他已发不出声,紧接着又是一阵昏暗袭来。
昏迷前,他以最后的气力伸手扯下桌上的桌巾,瓷杯碎落一地的声响惊动门外的丫鬟。
当凤一鸣赶到房内时,卓远策已经不省人事倒在地上。
卓远策昏迷期间数位大夫束手无策,最后是凤百里通知柳劭阳带着鬼道人一同前来为卓远策诊治。
鬼道人探了探卓远策的脉息,道:”单凭把脉,只能知道是中毒,至于何毒,需要更多的信息。”
他对凤一鸣问道:”由脉象来看,他这毒不是突发,而是积累一段时日,凤大当家不妨想想,近日可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
凤一鸣闻言,立刻让人带回小绵问话,他脸色阴霾的看着满脸惊慌的小绵,道:”是不是妳对他做了什么?”
小绵见他面色狠戾,扁着嘴不敢哭出声,但泪珠却不断落下。
柳劭阳看一个五岁的小女娃被吓成这样于心不忍,将小绵给护在身后。
凤一鸣瞪视着他怒气扬天的道:”问题一定是出在她身上,若七哥有什么闪失,我定要她跟凌霄阁付出代价。”
柳劭阳知道现在的凤一鸣无法冷静,只能靠他处理了,他转过身蹲下看着小绵,柔声道:”听说妳叫小绵?”
小绵有些犹豫的点点头,似乎在判断柳劭阳是否会伤害自己。
柳劭阳:“躺在床上的人妳认识么?”
提到卓远策,小绵开始愿意回答:“是策叔叔。”
“看妳的样子,似乎很喜欢那为策叔叔?”看小绵用力点头,柳劭阳继续道:”现在策叔叔很危险,小绵愿不愿意帮策叔叔脱离危险?”
小绵仍是用力点头。
“那妳告诉我们,妳有没有让策叔叔吃了什么、还是摸了什么?”
小绵摇摇头。
柳劭阳见小绵眼神清澈纯真,知道她没有说谎,一时也不知是否仍该怀疑她时,小绵却从她贴身小荷包中抓出一片干枯的草叶递给柳劭阳。
鬼道人接过草叶研究着,因为叶片早已干枯,形色全变,所以一时难以判断是什么草叶,只是当他凑近鼻下一闻了一阵,惊道:”咽息草!”
凤一鸣见鬼道人神情丕变,直觉不好,颤声问道:”是什么?”
鬼道人沉声道:”咽息草,混心神、丧五感。”
众人闻言莫不倒抽一口气,那岂不是跟个废人无样?
凤一鸣强稳住自己的声音道:“救他!”
鬼道人则是叹口气低下头不再多说,众人见状便知他的意思,此毒无解。房内气氛沉重,没有人忍心去看凤一鸣的表情。
柳劭阳此时再对小绵问道:”妳这叶片是谁给妳的?妳又是怎么让策叔叔中毒的?”
“一个叔叔,他说我生病了,要每天吃这个叶子肚子才不会痛,我很听话每天都吃,但我从来没有给策叔叔吃过,策叔叔对小绵很好,我没有害策叔叔中毒对不对……”
小绵说着说着便哭了,五岁的她心中已经隐约知道发生什么事,她似乎做了错事,害得策叔叔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柳劭阳轻搂着她,也算保护她,以免被凤一鸣一时情绪失控伤着了。
他也问出所有人的疑惑:”她说并没有让我师父吃下咽息草,怎么会……?”
鬼道人:”此草香气浓郁,这孩子若是每日服用,口鼻气息甚至肌肤都会附有药性,近身者等于间接受到影响。”
凤一鸣想到在轩园那些日子,卓远策总是抱着小绵,不假他人之手的整日照顾她,他懊恼的闭上眼,早在那时,卓远策就已经中毒而不自知,他们发现得太晚了。
柳劭阳再问:” 间接受到影响就如此严重,那为何一个孩子吃了没事?”
鬼道人:”咽息草本又叫宴席草,会得此名是因为寻常老百姓在宴席后若肠胃内腑积食不适,清嚼此草可舒缓症状,这草药对女娃当然不会有半点损伤。”
他看向床上的卓远策再道:”但对于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却是毒药,咽息草的药性入体后,会与内力产生冲突,造成反噬,内力越深的人,反噬作用越强,若是平时心神安定倒还不会马上毒发,可一旦中毒之人心神紊乱、经脉浮动,咽息草在体内隐藏的影响会立即显现。”
凤一鸣想起卓远策跟小绵回凤家堡时,情绪上确实有些不对,他问小绵:”你们刚才到哪去了?”
“去…去看彩霞。”小绵仍是对于凤一鸣有些惧怕,但也不敢不回答。
霞芳坡?为何七哥上霞芳坡会让他心神紊乱?
只是他决定先放下这暂时无解的问题,再对鬼道人问:”若是他体内再无内力,是否有救?”
鬼道人犹豫道:”这倒是个法子,但他不是一般武夫,只怕以他如今的内力修为,宁为废人,也不愿被废掉一身功力。”
凤百里道:”大哥,前辈说的有道理,策公子武功盖世,就算是为了救他性命废了武功……只怕他清醒后也难以接受。”
凤千舞却持不同看法:”策哥哥曾跟我说过他从不喜欢动武弄刀的,救命要紧,这法子也未必不可。”
在众人讨论之际,其实卓远策已经醒了,只是他不动声色的感受身旁的一切。
他发现他眼前一片黑暗、周边万籁俱寂、想起昏迷前他无法出声,只能感受空气中气流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