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注意力一直放在卓远策身上的凤一鸣首先发现他的动静,凤一鸣坐在床边执起他的手,感受到卓远策的回握。
凤一鸣讶然,问鬼道人:”你说他五感具失,他却仍有触觉。”
鬼道人点点头:”或许因为他不是直接服下咽息草,而是藉由他人接触传毒,毒性没有预期中厉害。”
凤一鸣再次执起卓远策的手,耐心的在他手掌上一字一字写着他目前的情况。
在场的人除了柳劭阳,都对于眼前的情景感到有些诡异,只见凤一鸣耐心而专注的在卓远策手心上一字字传递信息,简直旁若无人,彷佛眼中只有他的七哥哥。
当信息写到需要废除他的内力才能解毒时,卓远策怔愣了好一会儿,便反握住凤一鸣的手,写下:好。
所有人心中莫不难受,从天下第一落到功力全废,相信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他们旁观者都受不了,不难想见卓远策心中的冲击。
鬼道人道:”既然如此,这事拖不得,越早解毒对他身体的影响越少,我先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我再过来。”说完,抓着柳劭阳与凤百里出去讨论需要准备的物品及药材去了。
从刚刚的情况总算看清凤一鸣感情的凤千舞也识趣的带着小绵离开,她绝不会放弃策哥哥,只是她知道大哥现在状况不好,决定暂不与他争。
此时房内只剩下凤一鸣与卓远策两人。
卓远策内心并没大家所想的慌乱,他相当平静,对于将要被废除一身功力的事情没太大反应,反而因为凤一鸣告诉他必须保持心神平稳,否则毒性反噬会更严重,让他告诫自己暂不能再去深思他与凤一鸣间的问题。
内心暗暗自嘲,被废武功与凤一鸣的问题,他竟然觉得凤一鸣对他的情绪影响比较大,真是够了,他何时变得这么儿女情长了?
凤一鸣不知道卓远策的心思,他只是望着他的七哥哥自责。
都已经知道小绵有问题,为何一开始还任卓远策接近?
为何不扮黑脸的赶走那女孩?
失去感官知觉的世界让人难以忍受,卓远策不想让自己陷在无声无息的黑暗中,他坐起身用手去感受些什么,却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第 47 章
卓远策叹口气,这个世上会这么抱着他的人,也只有鸣儿了。
在霞芳坡上,他突然间完全理解了凤一鸣对他的心思有多深,有了这番领悟后,他也不想再无谓的劝凤一鸣放弃。
就算他看不到,他也知道凤一鸣现在的脸色一定比他难看,心软的任他抱着,算是给他一些安慰。
毫无声息的黑暗容易让人心生恐惧,凤一鸣的体温覆着他,让他感觉安心,他默默地靠着身后温暖的怀抱,直到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稳不住自己加快的心跳,才动手将凤一鸣推开。
凤一鸣知道自己越矩了,他执起卓远策的手,写着:好好休息。
然后便从床侧起身,但并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走到书桌前坐下。
卓远策不想面对黑暗的世界,只好强迫自己尽快入眠,隔日一早,他凭借空气中的气流动静,知道凤一鸣从仍在房内未离开。
他该不会一整晚都守着他吧?
这时,鬼道人与柳劭阳、凤百里已经准备好一切来到房内。
凤一鸣见鬼道人,直接提出他想了一晚的想法:”若是以封神锁封住七哥的内力是否可行?”
若可行,卓远策就可以不需承受武功被废的痛楚。
鬼道人先是思考着,随后却皱眉摇首:”先不说封神锁已经消失数十年,就算现在我们可以取得封神锁也是无用,因为它只能抑制内力不发,而不是使其灭之,无用、无用。”
凤一鸣不放弃,道:“你连试都不试怎么知道无用,七哥武功一旦被废便难以挽回,无论什么方法我都要试上一试!”
鬼道人再次摇摇头叹道:“不是我不试,我对那封神锁熟得很,当年曾带在身边研究了好些个年头,直到物归原主。”
凤百里:”原来这世上真有封神锁,世人都道那或许是个不存在的东西,因为没人见过。”
同理可证,看来软筋散、封神锁等暂时抑制内力的方法皆不可行。
凤一鸣颓然坐下,整晚没睡的眼布满血丝,让柳劭阳在一旁看了直摇头:“现在只能想想怎样能让师父少受点罪的废了内力。”
鬼道人提醒:“由他自己自绝经脉,同时须有一人助他护其气海,此法虽狠戾,但速度最快,速战速决也是让他少受罪的法子,只是助他护住气海的人必须与他内力不可相差太远,否则一破一守的力道不均,这小子被弄到经脉爆裂都不无可能。”
“这不是开玩笑么,自绝经脉还能活得成么?不能选其他安全点的法子?而且与策公子内力相当的人到哪找啊?”凤百里首先发难,卓远策可是天下第一呀。
鬼道人:“废除内力的方法确实不只这个,但他情况紧急,拖不得,自绝经脉是最快的法子,至于要找个内力高的人选倒是不难。”有意无意地望向凤一鸣,他可没忘无量灵丹是被谁吞了。
知道鬼道人的意思,凤一鸣双手微颤,以他目前无法操控无量灵丹内力的情况,他没把握能护得住卓远策。
走到卓远策身旁扶起他,在他手心上写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只是当他写到需要有一位与他功力相差不能太远的人相助时,卓远策反手对他写了两个字:劭阳。
“他?”凤百里惊讶了:“他不是不会武功么?”
凤一鸣没多说什么的起身,让柳劭阳继续与卓远策以手写沟通,两师徒难得没有不正经的打笑歪闹,多年相处培养的默契,只消简单的几个只字词句便能了解对方的意思。
凤一鸣垂眼敛眉的在一旁看着师徒俩的默契,未语。
终于,他们双双在床上相对打坐,柳劭阳拿出一颗鬼道人昨晚连夜赶制的丹药让卓远策先服下,以缓解稍后对他造成的内伤。
卓远策屏气凝神,将全身气运游走于八会穴上,而后没有任何犹豫的一冲而破,与此同时,柳劭阳也全力的将内力注其丹田气海,护住卓远策全身经脉。
虽然保住一命没有经脉尽断而亡,但全身经脉具损的伤势让卓远策呕血不止。
任凭凤一鸣心中已有准备,也仍心痛的震摄于他重伤痛楚的模样,奔向前去接住往一旁软倒的卓远策,用尽全身力量抱紧他,以袖口替他擦拭不断涌出嘴角的血迹。
而后整整三日,卓远策陷入昏迷,全凭鬼道人每日一丹药吊着他一口气,凤一鸣也镇日守着他未离。
当卓远策悠然转醒,睁开眼不再是一片黑暗,不意外的见到一脸憔悴的凤一鸣,他嘴角微勾,哑着声取笑:”比我还像病人……”
凤一鸣怔然望着他好一会儿,执着他的手放到唇边低下头。
因为凤一鸣低着头,他看不到他的表情,然而感觉到手上的颤抖与湿意,卓远策也不好再取笑他,知道自己这次把人家着急坏了。
他闭起眼,感受到身子前所未有的虚弱,这时才真实体悟到自己真的已经内力全失。
他在心中叹气,接下来已经没了武功的自己又不知道要被这家伙过份保护成什么样了。
再五日后,卓远策闷着气坐在凤鸣居的院里。
他太低估凤一鸣的保护欲了,因为全身脉络损伤,虽然每日反复练习手脚运用,让上半身已经稍有好转,甚至可以提笔、握书。
但下身需要承受身体重量,尚未能自由行走。
因此他希望凤一鸣能找人帮他做个车轮椅或是拐杖,没想到凤一鸣置之不理,这几日他到哪都是凤一鸣抱着他。
“七哥哥我带你去晒晒太阳,别老在屋里闷坏了。”
“七哥哥我陪你到院里下棋。”
“七哥哥我抱你去沐浴。”
到哪去都被凤一鸣抱着走,多伤男人自尊啊啊啊!
他沐浴时当然是支开凤一鸣,否则何止自尊,恐怕连贞操都没了。
卓远策坐在院里的石椅凳上,一反他以往爱花人士的风雅,气闷的蹂.躏掉落在他膝上的朵朵桃花。
也不知到凤一鸣怎么办到的,这几日阻挡了所有来探望他的人,害他连徒弟都没见到。
离开一会儿的凤一鸣拿着一把琴放在卓远策面前:“七哥哥,我们就在院里弹琴吧,弹琴对你手指恢复有帮助。”
卓远策对他眯起眼冷笑了下,把被他手指蹂.躏到剩下渣的桃花丢到他身上:“我手指好到不能再好了,不给我车轮椅也行,我只要拐杖。”
“用拐杖太费力了,我说过七哥哥别跟我客气,我这几日真的有时间陪着你。”
苍天啊.........
“我真的不用你陪,真的……”卓远策觉得自己有股想哭的冲动,拿起桌上的茶饮下。
凤一鸣当没听见,顾左右而言他的问:”七哥哥,你茶喝多了,需不需要我抱你去如厕……”
“滚!”
下一秒卓远策忍无可忍的撑起身,抬手使劲折下身后桃树的一枝粗枝干,除去枝干上的枝叶充当临时拐杖,决定出凤鸣居找人求助去。
只能说没了武功没有让他崩溃,但凤一鸣却差点让他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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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星山庄
这几日来,尹蔚泱及骆云飞在掬星山庄过得相当惬意自在。
骆云飞一反常态的不再对尹蔚泱做出亲昵的动作,就算每次寒毒发作,两人泡在温泉中,他也只是单纯抱着他取暖,没有任何越举行为。
但很明显的,骆云飞的话变多了。
没有发病时,总带着他在山上到处走,教他如何砍柴,到哪里可以采到果子、钓到鱼,辨别哪些是可食用的山蔬野菇,甚至如何做菜都巨细靡遗的说得清清楚楚,以免他再将粥给煮糊了。
尹蔚泱不了解骆云飞的转变,但心头上总有股说不出的不安。
“这几株植物的果实虽然不能食用,但我发现将它们碾碎榨些油,居然可以拿来点灯,还不错吧。”
“你何必跟我说这么多。"累积多日的不安终于让他不耐的响应骆云飞。
“不说怎么可以,这座山庄是要给你的,将来你有可能住在这里,当然得趁现在多说一点。”
那你在哪里?
差点问出那五个字,但他还是忍下了,听得出骆云飞并没有在掬星山庄住下来的打算,他心里有些不舒服,甚至觉得他并不想待在没有骆云飞的掬星山庄。
这些日子里,他不再排斥掬星山庄,也发现这里有许多他喜欢的事物,只是他内心清楚,掬星山庄若少了骆云飞,一切似乎都没有意义。
尹蔚泱没再理会他,满腹心事,自顾自的走回庄内。
骆云飞留在原地着他的背影,这是第一次尹蔚泱独自留下他一人,平时因为担心他不知何时会发作,尹蔚泱绝不会让他一人独处,两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现在他却丢下他一人先回去了,可见刚才的话已经对尹蔚泱造成影响。
那日虽然了解尹蔚泱对他也是有感情的,但他并没有欣喜太久。
因为他知道之前他的行为已蔚尹蔚泱造成阴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值得原谅,他所犯下的恶行已让尹蔚泱十分排斥两个男人间的接触,只有在他寒毒发作时才能碰触到尹蔚泱而不遭拒绝。
再加上尹蔚泱身上背负着锐剑山庄这座沉重的包袱,他希望尹蔚泱能自己解开心结来接受他后,两人再一起面对今后会面临的困难与反对。
他默默心想:小泱,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啊!
尹蔚泱一个人回到山庄后,独坐在庭园中发愣着。
他不是不懂自己的心意,骆云飞强烈到让他几乎窒息的情感,早已经让他的心摆脱殁心诀如铁网般的禁锢。
除却骆云飞对他做的错事以外,骆云飞对他的爱意显而易见。
就像当初锐剑山庄被各大高手围困住,骆云飞不顾自身安危,硬是要陪他一起对面;为了解救被邺二刀捉住的他,他不顾后果的甘愿犯险;甚至为了不让他与严峰冒险决战,他宁愿与严峰同归于尽。
恢复自由的心,早就让痴缠着他的骆云飞给紧紧吸引住,难以维持平静。
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每当骆云飞寒毒发作时,都让他害怕骆云飞会不会就这么离开他,之前那些什么永不原谅的话全让他抛在脑后,只希望骆云飞能平安渡险,他什么都可以原谅了。
只是就算他摆脱内心害怕失去的恐惧,接受了这段感情,他们两人真的可以在一起么?
那么锐剑山庄怎么办?
想着想着,已近黄昏时刻,仍没个结论,他回神起身掸了掸衣,决定放自己脑袋一马,回到房内才发现,骆云飞竟还没回来。
他心慌的到处寻找,心中不断责备自己,不应该丢下骆云飞一个人。
最后,他在方才两人分手处附近,发现骆云飞倒在山林小径中。
他赶紧将全身冰冷而且毫无意识的骆云飞扶起,带到庄后的温泉池旁,连衣物都来不及脱,他直接带着骆云飞泡入温泉中。
紧搂着依旧没有意识的骆云飞,他不断搓弄着骆云飞的四肢,希望帮他回温。
一刻钟后,搂抱、按摩四肢甚至运气,能做的他都做了,却不见骆云飞转醒。
他开始不住发颤,搂着骆云飞近乎哀求的开口:“醒来呀!拜托你醒来。”
☆、第 4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