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苏青泽一愣。
“以前也很好。”
赵御神色很认真,苏青泽很是怀疑:“以前也很好?可是肉呼呼的像个球一样,路走不了!”
“只要是你,怎样都好。”赵御看着他的眼睛道。
苏青泽顿时笑弯了眼。阿珩果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不管他是胖是瘦,从来都不嫌弃他!
转身看向沈砚北顾长封,苏青泽对赵御道:“阿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沈大哥和顾大哥!还有这位,是威廉先生。”
赵御对威廉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沈砚北顾长封身上,语气平和地道:“经常听青泽提起二位,多谢两位对青泽的诸多照顾。”
看皇帝没有要自曝的意思,沈砚北也不好戳穿他,干笑两声:“应该的应该的!”说完拉着顾长封要走,“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洗漱!”
苏青泽点点头。他是来游玩的,可沈砚北是来赶考的,必须要养好精神。
见状,仆人领着沈砚北几人去安置。
苏青泽问赵御:“阿珩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猜的。”少年活泼好动,恰好顾长封夫夫要北上,如此机会定会随行。于是他去信给苏敬恒,交代苏敬恒少年若是要来雍京便给他打点行礼,无需阻拦。
闻言,苏青泽笑得更灿烂了:“阿珩你真懂我!”
少年神采飞扬,看得人心也不由跟着欢喜。赵御给他拢了拢大氅:“外头风大,进去再说。”
苏青泽和他并肩而行:“这里的冬天可真冷啊!风刮得跟刀子似的!”
“这几日融冰,过两日就好。”一年多不见,少年长高了许多。以往只到他肩膀,如今已长到他下颚的位置。
屋里烧了地龙十分暖和,苏青泽进门便把大氅脱下来。
明亮的灯光下,一身锦衣的少年肤色如玉,唇红齿白,眉眼含笑,看得赵御眸色越发深沉。
今年少年已经十九了,尚有一年及冠。
“阿珩你待会要走吗?”苏青泽在包袱里翻了翻,掏出一盒棋子。
“不走。”
“那真是太好了!”他很久没见赵御,虽然一直都有通信,可心里还是有很多话想要和对方说。
“阿珩你看!”献宝似的把军棋摆开,苏青泽像个亟待夸奖的小孩子般眼睛闪亮亮看着赵御。
他喜欢打牌,可军棋也很好玩,他想赵御一定会喜欢,便请沈砚北做了一副送给他。
“挺有意思的。”赵御修长的指捏着那小小的棋子,其上一个鲜红的“令”字。
“这是沈大哥做的!他可真厉害!什么都懂!”苏青泽小小感慨了句,翻了个棋子,是他阵营的兵。
赵御微微蹙眉,声音淡漠:“的确是个有才华的。”
“希望他高中,这样他就能娶顾大哥了!”苏青泽赶忙把兵挪走。
“他们不是成亲了吗?”赵御操控己方校尉去吃他的兵。
“是啊,可沈大哥说他们之前的婚礼做不得数,他得风风光光地把顾大哥娶回来。”苏青泽眼里有些艳羡,“他们的感情可真好。”
赵御凝视他:“我们的感情也好。”
苏青泽笑着“嗯”了声,絮絮叨叨地给赵御讲自己身边发生的趣事。赵御神色柔和地倾听,深邃的眸光落在少年五官精致的脸上,微微闪动。
虽然知道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可亲耳听少年给他讲述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不过少年对他的感情似乎和他想要的不太一样……
那头沈砚北和顾长封洗去一身风尘,双双趴在热乎乎的被窝里。
“皇上为什么要对青泽隐瞒身份?连带他家里人也一起瞒着?”顾长封心里很疑惑。
沈砚北的手不老实地在他劲瘦的腰身流连:“君心难测,我也不知道。”
顾长封抓住他的手,脸色微红:“昨晚才……”
沈砚北亲亲他耳朵,哑声道:“长封,我饿……”
青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顾长封面红耳赤,只觉得触碰到的某个地方灼人心扉,连带自己的身体也变得滚烫起来。
“长封……”沈砚北顺着他的喉结往下亲吻。他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他能抱着媳妇躺一个被窝里比当皇帝还要爽!
……
三更天后,顾长封轻轻把沈砚北翻了个身,从他身边轻手轻脚地下床去。
再次回到京城,心中思绪繁多,他有些睡不着。
起身去院中,天边挂着一轮弯月,几颗明亮的星子点缀在周围。
一墨发玄衣的男子从主卧的方向走来,顾长封低头行礼:“见过皇上。”
赵御看他一眼,冷漠的语气里多了丝关怀:“可有想过回镇国公府?”
顾长封摇摇头。顾青瑶杀他,继母不喜他,他遇害后她们给他立了衣冠冢,镇国公府大公子已死。
“你父亲出征前曾去宫里找过朕,”赵御神色怀念,“他上奏朕请封立你为世子。”
顾长封心中一痛,眼眶忍不住发涩。
“前朝本朝并未出现过双儿继承爵位之事,朕心有顾虑,并未答应。”赵御眼里有些愧疚,“大将军追敌深入以至于病发,和此事不无关系。”
“啪啪啪……”顾长封双眼通红,双拳骤然握紧,其上青筋凸起。
“是我的错。”父亲最后一次归家,因为没有事先通知府里人,这才发现继母苛待他的事。父亲自觉有愧与他,才想着立他为世子,以此震慑继母。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节哀。”
顾长封心中酸涩难忍,眼中蓄满泪水。
“国公夫人请人上奏欲立其子为世子,朕压下去了。”赵御怅然,“大将军为我大齐抛头颅洒热血,最后还为国捐躯,朕不忍拂了他的心愿。”
“父亲……”顾长封竭尽全力才不让那泪水滑落。
一双微凉的手把他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披着外套的沈砚北搂着他,对上赵御幽深的眼,不卑不亢地道:“天色不早了,皇上明日还要上早朝,请早些歇息。草民先行告退。”说完拥着顾长封回了房。
“别忍着,想哭就哭出来,没事的。”沈砚北心疼地亲亲他泛红的眼角,柔声安慰。此来雍京,他已料想到顾长封或许会触景生情,可一路上顾长封只字不提镇国公府之事,他还以为他看开了,原是藏在心里。
“砚北……”顾长封呜咽了声,有滚烫的泪落在沈砚北颈边。
“是我的错,如若不是我太无能,父亲也不会想着用军功给我把世子之位挣下来……”
沈砚北轻拍他的背:“你父亲一心保家卫国,有铲除蛮夷的机会他断不会放过,并不是因为你。出了意外只能说是天意,和你无关。”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沈砚北看着他湿润的眼睛,叹了口气,“你若是觉得心里过不了这道坎,那就去把你父亲未做完的事做完吧。”
“砚北……”顾长封眼睛微微睁大,心情激荡。
“还有你父亲想让你继承镇国公府世子之位,我们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青年的眼神包容而温柔,顾长封沉重的心像被温水包围,一下子轻松不少。
“好。”
第70章 会试
翌日, 天气阴沉,寒风依旧凛冽。顾长封和沈砚北提了酒肉纸烛元宝等香火祭品去拜祭镇国公。
“父亲, 孩儿来看您了。孩儿不孝,未能送你最后一程……”顾长封眼眶通红,扑通一声跪在墓碑前,重重把头磕下定定埋在地上。
沈砚北凝望着墓碑上铭刻的红字,在顾长封身旁跪下。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沈砚北前来拜见。因长封意外失忆不记得自己的身世,故而回来迟了, 请您不要怪罪于他。”沈砚北说得真诚, “此前小婿贫困潦倒, 蒙长封不弃, 愿委身与我, 细心照顾我。”
“长封贵为国公府大公子, 小婿身份低微, 多有不配。可我爱重于他,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拜见您。”
“我无权无势, 唯有一颗真心相付。”
“我沈砚北对天起誓, 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 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 我都始终只愿与他, 相敬相爱、相依相伴、相濡以沫, 一生一世, 不离不弃!”
“愿您老在天之灵见证!”
顾长封瞳仁一颤,猛地转头看沈砚北,满眼的难以置信。
青年的一字一句皆砸在他心上,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难以言喻的惊喜中。
沈砚北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而后对他微微笑:“好了,见过国公大人了,那我的另外一位岳父呢?”
顾长封嘴唇动了动,直直看着沈砚北,心绪起伏不定,好半晌才开口问:“你刚才说的,是此生唯我一人的意思吗?”
沈砚北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成亲的时候再和你说的,可是……”
“我从未想过和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共度余生。”
在他看来,说得再多都不如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可在岳父坟前,他怎么也得说些漂亮的话好让老人家安心,于是把婚礼的宣誓词搬出来。
这么正经的话,他平时绝对说不出口!
“砚北……”顾长封心情激荡,漆黑的眼眸内华光闪耀,“我亦如此。”
“此生唯君,生死相随。”
沈砚北一愣,顾长封这话直白地就是在说:我爱你,死了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他媳妇这般内敛的一个男人居然在对他说情话……
沈砚北又是激动又是心疼,忙握着他的手道:“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什么死不死的!快带我去见见岳父!”
“嗯。”顾长封回握住他的手,心里如糖似蜜。
顾长封的生父被葬在另一处,沈砚北心里疑惑:“为何你爹爹不与国公葬一……”话说到一半,他便打住了。
古人讲究夫妻合葬,夫妻死后会葬在同一个墓穴。顾长封的生父没有和镇国公葬在一块那肯定是现在的国公夫人搞的鬼!
顾长封紧绷着一张脸,一向平静的黑眸里怒火熊熊燃烧。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择吉日将我爹爹起棺和我父亲葬在一起!”
沈砚北拍拍他肩膀,无声地支持。
拜祭完镇国公夫夫,两人便回了皇城内。苏青泽有皇帝陪伴并未与他们同行,两人享受难得的二人世界。
越来越接近会试举办的日子,无数举子汇聚在皇城。客栈茶馆无处不能见到那些青衣儒衫的举子们三五成群地在讨论文章,或是交友谈笑。
沈砚北并未参与他们的讨论,而是侧耳倾听。出发北上前,李致远看了他的文章,说他行文流畅,文章遣词用句虽不华美,可立意高深,观点新颖,文风简洁大气独树一帜,十分让人惊艳。只要稳住心态,金榜题名不是难事,可要更进一步就需得弄清楚出题人的心思,加以迎合或是有理有据地反驳,这才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从成百上千的考生中脱颖而出!
他这几日出入酒楼饭馆,听到不少赴考的举子在讨论时政,心里对赵御这个统治者挺有好感的。能让读书人畅所欲言,便能听到不一样的声音,就能从中采纳有用的意见。
“沈兄?”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沈砚北抬头一看,叫他的是个面相和气的青年。
青年看上去有些面熟,似在哪里见过。沈砚北想了想,拱手笑道:“张兄!”青年是他的同科,去年清河郡乡试的第三名,青州人士张程。
张程瞧他们这一桌只有两人,不由问道:“苏小公子不是和你们一起来雍京了吗?怎么不见他。”
是找苏青泽的?沈砚北淡笑:“他会友去了。”
“原来如此……”张程神色有些惋惜,“苏家嫁女我去喝喜酒,这才听闻苏小公子和你们北上一事,早知如此,我就厚着脸皮和你们一块同行了……”
“苏家嫁女?”沈砚北挑挑眉,“是苏三小姐出嫁了?”
张程点点头:“没错,苏三小姐嫁给了晋阳王做侧妃。苏家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之前就听苏青泽提过这事,没想到这苏三小姐真是一条路走到黑。沈砚北心里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
当初李家村的举人李逸纠缠苏青泽,皇帝直接吩咐李致远把人送进牢里。这晋阳王设计苏青泽,差一点就得手,为何皇帝没有任何反应?
还有苏家,苏敬恒魏夫人都恨死晋阳王了,怎么在苏蕊珍嫁入晋阳王王府一事上这么张扬?
不应该啊……
眉头轻皱,沈砚北直觉事情没有表面这么简单,可其中如何也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能了解的。
张程原本和苏青泽不熟,只是想见苏青泽才过来打招呼,眼下苏青泽不在,和沈砚北寒暄过后便告辞了。
“这张程看来是对青泽有意啊。可惜了!”苏青泽是皇帝要的人,谁敢抢?
“青泽并不喜欢他。”顾长封并不赞同他的那句可惜。两人俱是在青州,如果这人对苏青泽有意早就有所行动了,何必等到现在?还不是看苏青泽瘦下来了才心动?
可见这人喜欢的不是苏青泽本人,而是他美丽的外表。
“不不……”沈砚北压低声道,“我不是为张程感到可惜,我是为青泽感到可惜。”
“他本有很多选择,可现在……”
未尽的话尽在讳莫如深的眼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