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风气开放,夹道欢迎状元等人的女子和双儿们瞧着沈砚北长相出色,气质出众,竟纷纷娇笑着将手中的丝绢和各色花朵抛给他!
胆子大的甚至还出言调戏他:“好个俊俏的状元郎,你可娶妻?你看我可好?”
沈砚北忙拱手回应:“多谢厚爱!我已有相约白首之人!”
闻言,周围围观的百姓一阵哗然,有大娘打趣:“状元郎如此实诚,对方定是个温软的美娇娘!”
沈砚北想说我家媳妇是个脾气好身材好的男人,可对方只是戏言不必当真,于是笑了笑继续策马前行。
端坐与高头大马上,沈砚北看着那一张张陌生却满是兴奋的脸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虽然不爱慕虚荣,可此等风光之事没有自家媳妇的见证,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要是他媳妇也在就好了……
思及此,沈砚北心里叹气,一旁传来的恭贺声不断,他打起精神对道贺的人回以一笑。
途径一座美轮美奂馨香萦鼻的楼宇,二楼的窗户全都大开着,数名妆容精致衣着明艳惑人的女子俯首探望,嬉笑着挥舞手里的丝绢朝沈砚北大喊:“状元郎,看这!看这!”
莺莺燕燕娇笑不止,沈砚北扫了一眼,发现这竟是一座花楼。正欲收回目光,可心头忽然一跳——
眉头微皱,沈砚北抬眼四顾,然后他看到了花楼对面的楼宇屋顶上有一双隐隐含怒的黑色眼眸。
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黑眸的主人尽量把自己高大的身躯掩藏在飞檐后,只冒个脑袋出来观看状元游街的热闹景象。
眼睛咻然铮亮,沈砚北死死盯着那双眼,嘴角忍不住上扬,笑得绚烂至极。
状元郎这一笑可谓是明月生辉珠玉尽失颜色,引得一干女子双儿惊呼不已。
“啊,状元郎刚才对着谁笑了?怎的笑得这么好看!”
“状元郎看着可真是谦谦君子,那一笑眉眼温柔得真是让人心醉!”
“状元郎相貌出众又才华过人,好羡慕那个被他喜欢的人啊……”
议论声中,沈砚北继续前行。被人羡慕的顾长封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顾长封感觉内心像被温水浸泡,暖融融的舒服极了!
一大早就听到府里的仆人说今日状元游街,不当值的表示定要去看看那状元郎长得什么模样,他听了心中微动,想念沈砚北便悄悄跑了出来。
他不知道青年考得怎样,只是下意识地认为青年那么厉害定会高中。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的这般。
策马游街的青年真是俊朗极了,简直让他看得移不开眼。可那些对青年抛丝绢赠花的女子双儿让他有些不悦。
那是他的夫君,怎可让人觊觎?
心头正愤然,青年却转头过来,和他四目相对。
明显的愉悦从青年眼里迸发出来,他心里的怒气一下子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就算别人美出花来,我也只喜欢你。
青年许久之前说的话悠然在耳边响起,顾长封嘴角的弧度渐大,步伐轻快地转身朝来路回国公府。
这般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府。
刚从院外翻墙进来就看见有小厮急匆匆地朝他的房间走去,看样子是要找他。顾长封脚下轻点,掠至屋后从窗外跳了进去。
小厮蹬蹬跑来敲门:“开门!快开门!”
顾长封皱了皱眉,把门打开:“何事?”
小厮趾高气扬地道:“宫里来人,夫人叫你过去一同接旨!”言罢,看了眼顾长封简朴的衣着,鄙夷道:“大公子,你这身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镇国公府怎么了,劳你赶紧换一身吧!”
顾长封面无表情,对上小厮讥嘲的眼,冷声道:“带路。”
“你——”小厮欲发怒,可被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顾长封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忽然就耸了。
这大公子怎么回事?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和从前一般沉默寡言,可那周身散发的凌厉气势迫人得很,让人不敢轻视……
顾长封淡然地从他身边走过,小厮咽了咽口水忙追上去。
前厅,一面白无须的内侍手持圣旨静候,国公夫人已跪在下首。她旁边跪着个瘦瘦小小却衣着华贵的小男孩,小男孩不愿意跪着,闹腾着要起身,国公夫人急忙按住他,低声劝哄。
顾长封大步前来,和内侍对视了一眼,而后跪下听旨。
内侍收回打量顾长封的目光,把圣旨打开,当着镇国公府众人的面,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府大公子顾重霄敦厚良善,武艺高绝,忠孝有佳,颇有乃父风范,朕特准镇国公之奏,今封其为镇国公府世子……”
什么?镇国公夫人如招雷劈,杏眸猛地睁大,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明黄的圣旨。
“……望其勤勉有加,以洽朕意。即日昭告天下,钦此!”内侍一口气念完,把圣旨一合,对顾长封笑道:“世子,接旨吧!”
“臣,顾重霄……接旨!谢主隆恩!”低着头的顾长封的声音里带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激动,他握了握拳头,利落站起,上前一步接过圣旨。
国公夫人犹沉浸在打击中没回过神来,那小男孩趁她怔愣之际,挣脱她的手站起身。看到顾长封,小男孩跑过去,指着顾长封面门怒喝:“喂!你是谁啊!你跑来我家作甚”
要是以往见此情形,镇国公府众人眉眼也不抬一下任由小孩胡闹,可此刻皇上身边的近侍在看着,且顾长封又被立为世子,如无意外,日后这镇国公府就是他说了算。于是便有惯于奉承拍马的仆人上前赔笑道:“小公子,这是您的哥哥,咱镇国公府的世子爷!”
“你这狗奴才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哥哥!”小男孩气愤地踢了仆人一脚,大骂:“世子又是什么东西!”
闻言,镇国公府一众奴仆都不敢出声,内侍的眼神略微妙。国公夫人猛然惊醒,她顾不得小儿子口出狂言,急忙把内侍请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公公,我日前让人上封请立的是我儿顾重瑾为世子,怎么变成了顾重霄?顾重霄一个双儿,怎么能被立为世子?皇上是不是弄混了?”
内侍微微一笑:“夫人这是在质疑小人假传圣旨?”
国公夫人一惊,连忙摇头:“本夫人断不敢质疑公公……”
“那就是质疑皇上的决策?”内侍敛了笑,音调提高。
国公夫人脸色发白,朱唇动了动,内侍又微微一笑:“夫人刚才许是没有听清,皇上这是准许了镇国公的请封奏折,立大公子为世子。”
国公夫人瞳仁一颤,脸上血色尽褪。
“好了,圣旨已送到,小人也得回去复命了。”内侍对顾长封笑道。
“我送公公。”
“世子请留步。”内侍忙制止,带着同来的宫人离去。
顾长封站在那,身姿挺拔,如泰山般沉稳,镇国公府一众下人皆跪在那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有那小男孩在闹腾。
“你个贱民赶紧给本公子滚出去!”
这么小的孩子就如此蛮横无礼,可见被人宠坏了。
“送他回去。”顾长封沉声道。
“尔敢?”脸色灰败的国公夫人把小男孩搂在怀里,怒瞪顾长封。
顾长封眼神平静地与她对视:“送夫人和二公子回去。”
国公夫人咬牙:“你别以为皇上立你为世子就能无法无天,我现在就进宫去见太后!”
“不若同行?我正好顺道进宫去谢礼。”顾长封声音淡漠。
“你——”国公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送夫人和二公子回去。”顾长封重复了遍。
下首的婢女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有婢女起身走向国公夫人,小心翼翼地道:“夫人,请……”
“好!好!”国公夫人梗着脖子,眼里满是狠戾。
小男孩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都听他母亲话的婢女竟然听了别人的指挥,挣开国公夫人,愤愤然地走过去对那婢女拳打脚踢:“你个该死的贱婢!”
“住手!”顾长封皱眉沉声喝道。
从来没有人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小男孩愣了愣,放声大哭:“你个贱民竟敢凶本公,本公子定不会饶过你!”
“我儿莫哭!”国公夫人心疼地抱起他,怨毒地看了眼顾长封才甩袖离去。
顾长封脸上无喜无怒:“都退下。”
“是,世子。”众仆人如蒙大赦,纷纷退下。
四周寂静,唯有风吹过庭外花木摇曳的沙沙声。顾长封站在空旷的花厅,微微垂眸。
……刚才那句话他不是为了气对方才说的,他是真的想进宫。
今晚琼林宴,皇上会在琼林苑设宴招待众新科进士,作为状元的沈砚北必会出席。
上次鹿鸣宴青年喝多了,说了一路的胡话。
若是这一次他也喝醉了,自己却不在身边……
第76章 是我媳妇
是夜琼林苑一片灯火通明。
衣着光鲜、意气风发的新科进士们早早就汇聚到琼林苑大门口,待守门侍卫确认过身份后, 便由侍女领着一一进入琼林苑。
琼林苑大门后的官道旁遍植葱郁常青的松柏, 其奇形怪状高耸入云。正值暖春,苑内小桥池塘、假山流水与辉煌灯火相映, 再有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水榭掩映在绿树繁花后,曲径通幽处桃花绚烂如霞, 景色优美至极。
三五成群或独身一人的新科进士们在苑内漫步,欣赏这皇家花园的怡人夜景。
独占鳌头的沈砚北就是前者。众人瞧这状元郎斯文俊秀, 眉眼温和, 嘴角带笑便想其是个好脾气的,且皇帝又对其青眼有加, 于是纷纷来结交。
“沈兄,还未来得及恭贺你!”清河郡乡试的亚元张程率先对沈砚北示好。殿试张程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在二甲之列。
“多谢张兄!”沈砚北微微笑。三百二十名新科进士,其中不少青年才俊,若是脾气相投结交一番也无不可, 便邀请几人同游。
虽然他没什么野心, 但眼下已是步入仕途,能结交一二好友于官场上有利无害。
几人边走边聊,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免提到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 金榜题名时。
有人打趣沈砚北:“沈兄你今日骑马游街, 风光无限,定有不少围观的女子双儿倾慕于你,你可有瞧上眼的?”
沈砚北笑笑:“我已成家,家中媳妇甚好,我只倾心他一人。”
“沈兄你竟然成家了?”几人惊诧不已。
普通人家男子十八、九岁便可成家,可决定入仕之人一般不会成亲那么早,毕竟婚姻对象的选择可是能让仕途更进一步的一个重要筹码,而且沉溺于男欢女爱不利于做学问。除非是寒门学子,需要娶妻帮衬家里,可看沈砚北年岁不大打扮亦不俗,家境应该不差……
难道是真爱?几人心里暗暗猜测沈砚北的妻子定是个气质出众的女子。
比其他人熟悉沈砚北的张程面色古怪,看着沈砚北的神色复杂。
他见过沈砚北口中的媳妇。那是一个身材健壮,面相刚毅如男人般且眉间孕痣黯淡的双儿!
这状元郎的确与众不同,学问做得好,眼光喜好亦有别与常人……
沈砚北笑而不语,此话题就此揭过。
刚好时辰差不多了,一行人入席就坐。
皇帝赐宴,规格可是按照皇室标准来,各道美食皆出自御厨之手。菜肴色香味俱全,摆盘精致,席上宴饮的可是宫廷御酿,其色泽晶莹迷人,芳香四溢,入口馥郁甘醇,让人欲罢不能!
相比去岁参加的鹿鸣宴,而今的琼林宴规模更大亦更豪华。
吃着佳肴喝着美酒,听着悦耳的丝竹声,欣赏舞姬动人的舞姿,众新科进士心中豪情万丈。
今日起,他们就算是跨入“士”的行列,日后平步青云,前程似锦并非不可想!
当然这种想法沈砚北是没有的,他在仔细品味自己这桌的各道菜肴,并把菜名和用料记下。
既然中了状元,那就得在雍京城暂时安置下来,因为三日后他得和一甲的其他两人到礼部去报道,先学习新晋官员的礼仪制度。
按旧例状元会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一个从六品的官职,负责掌修国史实录、记载皇帝言行等。表面是成为朝廷的储备人才,实际上历朝的翰林院相当于皇帝的秘书机构,为皇帝打杂。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这打杂的工资都不高,只能勉强糊口,养家谈不上,所以还是得做生意!
等会试放榜的那些日子,他和顾长封在雍京城四处游逛时并不是瞎逛,而是把雍京城繁华的街道一一踩点,把出名的饭馆酒楼都吃了一遍,挑选出适合开同福酒楼分店的地址,也了解到同行的行情,最后还花了大几千两银子买了个人流量大的临街店面和把酒楼的菜式定下来。
沈砚北把酒杯的御酿饮尽,决定明日就去聘请工匠木匠,准备开分店的各项事宜。
他的百亩辣椒已经播种,六个月后就能收获。听闻楼下村的村长说皇帝张榜悬赏十万金让人研究出小麦等农作物增产的法子,他心动之下就买了二十亩地做试验田……
要做官要做生意还要种地,接下来的日子可有得忙了!
沈砚北叹了口气,见有人来敬酒急忙收起心思。
到底是皇帝招待天子门生的宴会,中途赵御来露了一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