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朕发急召让你母妃回京,这事儿等着她定夺吧。”
傅壬章也没想立刻就得个结果,他累了,说了句告退,就让人推着出去。
景历帝在后面跟福财念叨,“你说章儿的腿真瘸了吗?”
福财不答,他继续自言自语,“不是,他没瘸,只是不想再站起来挨打了,贵妃啊,贵妃,你把儿子教成这样,到底是恨朕呢,还是,恨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呢?”
朱珏等了好长时间,没等着傅壬章,却等到了宫中的人,迅速换了官服,随着疾步进入后殿。
甫一进入,就看见同样等候的几个人,褚乾州坐在平常的位置上,殿中还站着大理寺的寺卿郑钟扬,和刑部侍郎张大人,两人面色凝重,皆是一副谨慎的沉思模样。
稍倾,福财从屏风后出来,对着几人道,“圣上口谕,命大理寺卿,刑部侍郎共同审理此人,务必抓住幕后黑手,另派起居注官朱大人陪同记录,钦此。”
几人跪下谢恩,朱珏完全摸不着头脑,却只能听他们如何说如何做。
褚乾州似乎没料到会派遣朱珏去,有些惊讶的掩下眼中神色,兀自出宫。
作者有话要说: 傅壬章:唉,他们都知道我是装的…
朱珏:我不知道,我以为是真的…
☆、狠辣
傅壬章前脚出宫,后脚有人来报,“贵妃娘娘遇刺了…”
景历帝登时火冒三丈,胡乱的骂一通,命御林军统领速速去接回贵妃,半夜城门大开,灯火通明,百姓皆是心慌慌的以为出了多大的战事,都不敢出门,将近寅时中,军队才撤退完毕。
甯元宫中一如往旧,宫女早早的准备好玫瑰花瓣铺满了汤泉,烛火摇曳着,簇拥进来一位女子,钟静韫眉头紧锁,跟旁侧心腹宫女详细吩咐,“让人好生安顿祥生,请了院判来看,一切药品都用最贵的,还有让小厨房做些不油腻的,别惯着他性子,速去办。”
心腹宫女名唤朝霞,她与祥生都是家生子,随着娘娘进宫服侍已多年,自然许多的苦楚都受的,却不想出去玩闹一遭会遇上行刺的,想起祥生为娘娘挨的那一刀,她到现在还害怕不已,咬牙答应,转身出去。
衣裳还没换完,那头禀报说,圣上驾到,内殿中的女子眉头竖起,已是愤怒不已,伸开手臂挂上了袍子,露出来一截白色的手腕,景历帝刚转过来就看见一副美人图,美人真美矣,只着了宽敞的袍子,里头大腿细腻的肤色若隐若现,随着女子走动,她手腕上的玉镯与铃铛青青翠翠的泛着光,顿时就惹得男人喉结一滚,“美人,这么许多年,只有你,还令朕心痴意迷…”
话还未说尽,啪的一声,钟静韫抬手就煽了他一个嘴巴,红唇中清脆的吐出两个字,“跪下。”
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景历皇帝竟然真的双股颤颤的跪下,并且仰头看向女子,钟静韫一想起祥生身上的伤就气上脾肺,“听闻,你在宫中颇为潇洒啊,西域的美女不照样勾的你乐不思蜀吗?”
说罢就是一鞭,说是鞭子,其实就是一根牛筋而已,外头包裹的棉布,打在身上一点都不疼,反而痒的慌,景历帝没控制住低哼了一声,钟静韫转身换了一根更长的,“我在外头被人刺杀,你在宫中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怎么,皮痒了是不是?”
憋的火烧的她心智全无,冲着男人后背就是一顿挥打,这个不比之前那个玩闹,是真的打马的鞭子,景历帝忍着半晌,才低沉的说话,“爱妃不是一点伤都没受吗?听闻是个太监替了下,大不了赏赐就是,值得你这般气大?”
钟静韫站他背后眸色通红,到底松了口气,又换了短的鞭子,在他后颈上扫来扫去,“太监就不是人了?若是没有他,圣上可就看不见我了…”
景历帝起身一把抱起美人,边往榻上去,边说着荤话,“好,只要爱妃高兴,多赏他些什么就是,出去了这么多年,朕都想坏你了…”
钟静韫眸光如水般清澈迷人,用鞭子顶着他下巴不让他贴近自己,边气哄哄的咬他肩膀一口,“哼,你要是没给我审出来个一二三,就别想上我的床?”
景历帝将人抱上榻,他跪她跟前,手指顺着小腿往上去,“我的心肝,好久没弄了,心疼死了,可怜可怜我,行不行?”
“不行。”
倏然将人踹下榻去,女子站起冲着他脸上就是一鞭,景历帝侧脸躲了,回头一看她脸色,顿时不好,忙轻打了自己嘴巴,“别生气,你再打,我不躲,真的,静韫…”
“闭嘴,不准叫我的名字,你配吗?你配吗?”
女子突然发疯,冲着他边喊边用力挥舞手里的鞭子,景历帝心疼的无以复加,他的宝贝,伸手抱住她,慢慢安抚,“我不配,我不配,好,好,我不碰你,不碰,我这就出去,马上就出去…”
出门后,景历帝抬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天,默默垂下眼睑,许久听见里头没了哭声,才抬步出了甯元宫。
朱珏被单独召见御书房,不过一夜没见,景历帝像老了许多,朱珏恭敬的在下首站着,听上方略微苍老的声音,“朱珏,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旁听吗?”
此话,不好答。
“下官不知,有负圣命。”
景历帝看着他低垂的侧脸,曾几何时,也有这么一位艳绝天下的男人,沉了沉思绪,继续说起这话,“贵妃遇刺,朕希望你能不偏不倚,给朕做个眼睛,看看到底是谁,不想让朕得好。”
最后一句,阴沉下来,尽显天子之威。
“臣定竭尽所能。”
朱珏回府先叫柴伯来,“贵妃的事,查的怎么样?”
“贵妃并没什么不妥之处,在宫中每日快午时了才醒,几乎都是不出殿门的,伺候的人都不允许进殿,只一个心腹丫鬟和随侍的太监才能进入,所以,我们的人查不出别的。”
哦?上辈子,钟贵妃死于一场大火,因为她和一个男人私通被人发现,皇帝气急了,同时也迁怒傅壬章,那么这辈子呢,会不会,去温泉庄子上会男人呢?
“有没有什么男人出现?”
柴伯诧异的看他一眼,“恕老奴直言,宫妃是不会见到男人的,除了圣上,甚至于连侍卫都不会直接见到。”
这么说来,钟贵妃是被陷害的?为了针对傅壬章?也有可能,罢了,大皇子的事还是他自己解决吧,真是越来越棘手。
“这样柴伯,还是继续盯着贵妃娘娘,尤其注意她身边的男人,再者,让人看好那天我带回来的男婢子。”
“是,爷不用点饭再走?”
柴伯看他急匆匆的,拦着问一句,朱珏着急啊,趁着天亮赶紧去大理寺等着,别误了事。
已是立夏了,即便天没亮也不冷,朱珏坐着马车过去,只喝了两口茶,就进入大理寺,他之前还来过两次,大概记得路,直接去往后面的大堂,郑钟扬坐着吃早饭呢,那头衙役领着他过来,微弱的光正好照他脸上,果然是靠美色征服九千岁的人,竟然还考的探花,不得不说,在郑钟扬的心里,他就是个空空稻草的草包而已。
连身都没起,自然的喝着粥。
朱珏上前作揖,毕竟按正常来讲他的官位,确实比大理寺卿要低的,郑钟扬嗯了声,继续吃包子。
朱珏也没觉得尴尬,兀自坐旁边的圈椅里,自己想着这几天的事,要怎么对付大皇子呢,傅壬章和铁卷暂时是安全的,既然他借刀杀人,那他也照原样子回敬算了。
不大会儿,刑部侍郎带着几位大人过来,这回郑钟扬起身了,两厢打过招呼,往刑堂里去,抓住的这个人被带上来时就已经伤痕累累,显然已经被审问过,郑钟扬坐于中堂,敲下惊堂木,眉峰敛起,语气阴沉如水,“大胆,还不跪下。”
后侧过来两个衙役,冲着男子膝盖就是一棍,噗通跪下,男子仍旧不说话,只眼中决绝,这种明显寻死的,勿需废话,刑部侍郎姓康名权侑,康权侑同郑钟扬会个眼神,示意衙役上刑具。
朱珏刚记录了一句话,就见那头哗啦啦的拎上来一堆刑具,反观犯人眼中却毫无波动,康权侑似乎知道朱珏,竟然特意转头问他,“想必朱大人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刑罚,不若出去候着?”
郑钟扬也回头看向他,男子风度翩翩的君子模样,确实不适合这种地方,何不哪处风流饮酒作乐的好,心中嗤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旧一副严肃的脸庞。
朱珏放下笔,拂袖袍坐的端正,唇红齿白的开口,“权当是长了见识,若是下官待会儿失态,还请二位大人见怪不怪了。”
康权侑只玩笑一句,毕竟是九千岁的小奶狗,别弄急了咬人,遂只沉吟一声做罢了。
衙役摆满了刑具,郑钟扬挥手,竹签扎入犯人指甲肉中,专门有垫着舌头根的东西,为防止犯人咬舌自尽的,同时也阻止了他的哀嚎声,但,那种低低续续的疼痛呻.吟声更是瘆耳。
一头晌都在用刑,犯人仍旧一个字也没说出口,朱珏乐的轻松,没有动笔的机会,但看上首两人皆是面色难看,不敢做了轻松的模样。
中午是去后堂用饭,郑钟扬也不顾及他们的胃口,仍旧按照平日里的来,同康权侑坐下,他俩年纪相仿,在官场中浸淫许久,已经有了一套生存的法则,显然朱珏是排除在外的,他俩坐于堂中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这件事,“贵妃此事,牵涉甚广,无法排查隐藏的敌对之人,山庄中还有别的知情人吗?”
“已经去盘问过了,只说是夜间突袭上来约十余人,全部都直奔主殿卧房,当时只有一个太监在,所以替贵妃挡了一箭。”
康权侑的面相颇为富态,此时半倚着扶手,思虑着,“贵妃娘娘一点伤都没受?”
郑钟扬点头,“确实,那名太监有些武功底子,后来出了打斗的声音才召来的侍卫,据侍卫说,进入大殿之时,贵妃娘娘仍旧坐在帐中,依稀有个影子,而那名太监已经受伤,却还守在身侧,他们把剩余的几名死士处理后,才出去,这个是唯一的一个活口,还是那个太监留的。”
“从始至终,娘娘都没露过面,嗨,真是个好太监啊,召来问问话吧。”
康权侑说完,就见郑钟扬挑眉笑了笑,朝中人人都知大理寺寺卿的脾性,那是一个鬼面肃杀之才,手段狠辣无情,于谁都不讲感情,得罪了谁也不要得罪他,否则,你会被凌虐致死。
就这样一个让犯人都闻风丧胆的男人,竟然笑了,康权侑反应过来,“出不来?”
郑钟扬撇了下嘴角,“圣上刚嘉奖了那个太监,授宫中总管,可以任意出宫,且全权管理内务府,你以后想见的话,也不是没有机会。”
什么?内务府总管?
康权侑狠了狠眸子,他竟然还不知道,看样子,钟贵妃因祸得福了…
朱珏在一旁听的仔细,后宫中本就钟贵妃只手遮天,只怕,往后那些宫妃更是难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朱珏:你娘真厉害,竖大拇指。
傅壬章扭头:我不想说话。
☆、屠宰
中午随意的吃了饭,朱珏有些困顿,听他们说话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康权侑率先站起来,“郑大人,下午本官还有要事,就不久留了。”
郑钟扬看了眼他随行的几个人,点头打着官腔,“康大人日理万机,您请便。”
朱珏却是也站起来跟着送至门口,听康权侑回头对着他道,“朱大人不回?”
郑钟扬也眸光叵测的望向他,朱珏瞬间凛然,拱手回,“下官还需记录文案,就不回府中歇晌了。”
呵,郑钟扬心里头没忍住嗤笑一声,见康权侑的脸色越发难看,甩袖道,“朱大人如此廉明,想必那探花之名得来的正当,下回本官再听见坊间传闻也能讽刺一二。”
不待朱珏说话,康权侑对着郑钟扬点点头,“郑大人,告辞。”
“告辞。”
郑钟扬毕竟接触他两回,但印象都不甚很好,小白脸弱鸡的样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什么也干不得。
“朱大人还是回去歇晌吧,这处用不着你。”
朱珏垂眸,后又抬起,对着眼前的男人强硬说道,“本官乃是圣上亲命,职责所在,郑大人如此行事,莫不是心中有鬼?”
大理寺本就关押犯人,康权侑说走就走,独独留他一个掌事人,是要干什么?
郑钟扬颇为奇异的看他一眼,这个小白脸儿,嗯,应该可以用一用吧,“行,那你跟过来吧。”
男人在前边走,宽荡的朝服袖摆甩甩遥遥,朱珏看清里头还带着银色的花纹,大理寺寺卿的朝服真好看,他还这么想着呢,突然听见前面拉动铁门的声音,随着一股热浪扑过来,朱珏才看清,他进了大理寺的死牢。
死牢中有一块是专门审问这些重要犯人的,早上的那名男子就被拷在最中央,旁边挥鞭子的衙役见寺卿来了,忙放下行礼。
“起吧,说了吗?”
衙役看了他一眼,“没有,嘴硬的很。”
郑钟扬不可置否的嗯一声,“去牢里抓个人过来。”
衙役几个对了眼神,很快从另一个牢里带过来个人,也是个中年的男人,嘴里还在求饶,郑钟扬撂袍坐于中央的古铜色旧纹圈椅中,两手自然的把着扶手,回头指使人给朱珏搬了个桌椅,让他记录。
“吵的慌,把他舌头拔了。”
郑钟扬的声音属于那种冷飕飕的,闻言那中年男人叫唤的更凶,“官爷饶命,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