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比我家阵仗还大。”
季淮踮起脚站在喃喃道,又看看手里提的食盒,几样干巴巴的甜食,还都是些小栓子不爱吃的。
嗯,回去添几样再来吧,实在寒酸。
“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
季淮刚准备回去,便被一个略微熟悉得声音叫住,疑惑得回头。
“嘭——啪——”
季淮手里的食盒掉落在地上,一块糕点在季淮的注目礼下,咕噜噜滚到了一双绣线锦鞋下。
……
报应来得太快,现在假装没来过,来得及么。
第14章 桂子园中落
季淮哽咽,咽了一口口水,抬起爪子招招手,结巴得朝谢衡打招呼道:“你、你好啊。”
谢衡意味深长,从头到脚得仔细打量着这个“男孩”,倒是个乖巧模样。
直看得季淮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糟了报应,给人认了出来,还被人家追到了这里。
站得季淮腿都软了,谢衡才缓缓道:“流觞亭一别,没想到能再见到你。”
“见、见……”难道真的被认出来了,会早知道就不去招惹位了,但分明是自己吃亏。
还让他摸、摸了自己那啥,是找他来赔偿精神损失的吗。
季淮颤颤抖抖得伸出指头,指了指自己,轻声问道:“我们见过?”
谢衡瞧着季淮停顿了片刻,才不急不缓道:“唔,也许是我看错了,似乎是有点不同。”
“哈、哈哈,我就说么,我今日在闭门读书,许多日子没出门了。”季淮强镇定说道。
……
“六子,什么情况啊,不是说是姑娘住在隔壁么,怎么出来的是个男娃子。”
几个暗侍隐匿在屋瓦上瞧着底下情形好像有点不对,不是说他家爷是瞧上了位天仙美人么,还让他们连寻了隔壁住所搬了过来。
被群体质疑的六子,挠头说道:“我早就和少爷说了啊,这家是个小书生的住所,不过那日我是亲眼瞧着那个粉裳的美人进了这个门,怕是和这人是亲戚吧。”
“说不准啊,你看那男娃子长得还挺不错,若是亲戚也是差不到哪去。”
“诶,爷是咋想的,喜欢人家姑娘就去找姑娘得了,怎么还找人家亲戚住隔壁。”
“这可不行,爷哪都出色,但说道追姑娘,咱家爷可是还不如我呢,哪有隔着亲戚追姑娘的理。”
几位暗侍在屋瓦上有声有色的议论,而底下季淮与谢之间的气氛怎一个尴尬了得,
季淮感觉都要窒息了。
“我、我灶台上烧了水,你先忙先忙,我回了。”
季淮把地上的食盒捡起来,把周围的掉落在地上的糕点捡起来,后退了两三步,然后扭头回了院子里。
谢衡嘴角扬起淡笑,看到季淮像是受惊的的小兔子一下没了身影,拾起脚边的小酥饼。
“爷,这边要种些什么品种的花木。”一工匠走到谢衡旁,低声问道。
“种。”谢衡顿了一下,望向季淮的院落,后道“桂子。”
工匠回道:“好嘞爷,种桂子,开花时还能做成桂花糕嘞,咱们这余州的桂花糕可是绝味。”
嗯。
的确是甜,早已甜到心尖了。
……
“呦喂,少爷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栓子见着季淮花容失色大步进门有些意外。
这少爷闲的时候和隔壁的大黄狗都能坐上一下午的主儿。
来了新邻居,小栓子还寻思不得赖皮得坐上两个时辰,把人家的根根底底刨问出来才肯罢休的。
“呀,这食盒里的吃食你都带回来了。”小栓子打开食盒,看见里面的还是满满的,不过像是沾了灰土。
“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季淮幽魂似坐在榻上,好一会也不回话,只是自顾沮丧得问道:“小栓子,你看我穿女裳同现在是不是瞧不出是一个人呢。”
小栓子不懂他话里的意思,都没过脑子得回道:“当然看得出来。”
和少爷都多少年了,还能认不出他的身形,这眼睛就是白长了么。
“真、真这么好认。”
季淮脸色又白了几分。
“那当然,我嘛,当然是认得出来。要是换了旁人可是认不出来的呦。”
小栓子不知道季淮的心思,只想着别人又不像自己知道自家少爷的小癖好,常人哪能想到这一个水灵的姑娘是个带把的呢。
“我就说么!”
季淮一下子精神了几分,仿佛被下了定心咒,接着说,“他怎么能认出,一定是误会误会,纯属巧合。”
想来也是,带着面纱又穿着女装,就、就算被他那天有个姑娘知道是个带把的,也不能狗鼻子似得将他闻出来么。
至于搬到隔壁什么的,定是巧合。
“到底是怎么了。”
小栓子看着自家少爷一惊一乍,又是疑神疑鬼的样子可是纳闷。
“无事。那个,你好一会儿再替我买些糕点,要聚福楼的,贵些也不打紧,刚不小心把食盒给打了,晚点我再去拜访新邻。”
“我的少爷啊,什么时候能不这么马虎,真是糟蹋了好东西。”
小栓子老妈子上身,数落起自家的少爷,“下次走路可看着点脚下,这回就是把食盒摔了也就罢了,下次别摔了自己,要不夫人不得……”
季淮见状,颇为娴熟得伸出手堵起耳洞,支起脑袋呆滞在桌椅上,看着窗外大开的那些花朵。
可是,他总觉得那个谢衡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有、有点宠溺?
不对,季淮摇摇头。许是自己看错了吧,刚才慌慌张张都不敢怎么抬头,都没瞧清楚。
第15章 瓮中捉秀才
待到晌午已过,谢衡院落里才消停下来。
季淮心里发慌,也说不清那个心机难测的谢衡的意思。
只枯坐在屋里听着隔壁的动静,连每日的午睡都不敢睡,只等着人少些再去一探究竟。
“少爷,隔壁搬来的是个美人么,这都半天了。”
小栓子见着季淮回来之后还是坐立难安的模样,没事就去那墙根地下听动静,猜测隔壁难不成是搬来个绝世美人。
“哎,美是美,就是他也不是姑娘。”
季淮低声说了一句,拿起吩咐小栓子从聚福楼买来的糕点,深深呼了一口气。
回想刚才的谢衡,一件蓝色镶金边袍子,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真不知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别是个麻烦就好。
“啊,是个男的啊。”
小栓子突然有些后悔,男的有什么好瞧的,还买了那聚福楼顶贵的糕点。
少爷和他都嫌贵,没吃过许多次的呢,给个男的送去能讨到什么好处不成。
……
“爷儿,余州的税贡司的帐确实有不清楚的地方。”
一到余州地界,谢衡便派了小四前去密查税贡司的账簿。现下虽是盛世太平,但在这盛世之下,蠹虫亦是在暗处蠢蠢欲动。
余州之地颇为富硕,可近几年上缴朝廷的税费却是一成不变,派去的巡使也是无可奈何,检查这账务却是没有丝毫毛病。
皇帝也是头疼,三番下旨与谢衡,叫他进宫与他大吐苦水,并疯狂暗示。
念叨着什么生了诸多的儿子,可这几个皇子说他们不中用,好玩乐不务正。
众人皆知,二子驰骋疆场战无不胜。三子喜好琴道,背着把破琴,溜出宫寻他的知己钟子期去了。
这五子更甚,痴迷诗文,在诗文上大有造诣,建了个什么书院,整日讼诗朗文,什么政务一概耳旁风。
依次瞧下来,只有这幺子天资聪慧也在政务有所喜好,可是他才年仅十余,现在也派不上用处。
谢衡只是静听饮茶,不理会他这舅舅皇帝的言语,等他说完也只是回了一句,“哦。”
他们几个暗侍差点都笑出声来,可怜了这皇帝。
最后这舅侄俩大门一关,不知是签订了多少不平等条约,差事谢衡这才来余州一次。
但这回,几个暗侍瞧着与其他出行,大有不同。
自打那日宴后遇上那个美人,他家少爷除却第一天枯坐了一夜。第二天就像是看开了似得,时不时嘴角泛笑,心情很是愉快。
谢衡端起杯盏,道:“偏颇之处是在商户么。”
小四回道:“回少爷,如您所料。”
“确是商户税务有所出入。余州河海之运便利,货物多有航运送出,可是税贡司中河海之运税费居然与陆运相差无几。他的账务虽做得完美,可其中疑点颇多。”
谢衡低头饮茶,思虑片刻吩咐道,“查官。”
小四这是习惯得追问一句:“那少爷,从何查起。”
谢衡不言,低头注视小四的眼睛。
“哈、哈哈,属下知道,知道了,这就去这就去。”
跟了谢衡这么久当然明白是从哪开始查的。贪污之事,账面做得完美。
与那税贡司几位老油条无论如何周旋,他们总是一大堆理由等着,无疑浪费时间。
当然是从收税小吏开查,最好人证物证搜索得全面,才好定论,也是省事省时的方案。
“砰砰——”
“少爷,隔壁房的小秀才又来了。”小六敲了敲门,低声提醒道。
谢衡一挥衣袖示意他们出去。几道身影便悄无声息从屋中消失离去。
“诶,咱们爷怎么听见小秀才来好像还挺高兴的呢。”小四出任务,却是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疑惑得问道。
“你还不知道呢,我给你讲啊,咱们爷儿是有心上人啦!那天和老太师家的贺家哥……”
……
园中西侧栽植几株桂子,杂植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草,错落假山石点缀,铺上石阶。
一扫原来李大娘家的烟火气,可是多了几分园林富丽之感。
季淮进门先是看见了门外的小六,问道:“那个,你家主人在家么。”
小六抱剑,点头道:“在的。”
季淮拎起食盒给小六看,道:“我是隔壁的,上午来过的。带了些糕点特来拜访你家主人。”
小六还未来得及作答,门内隐隐传来谢衡的声音:“请进。”
小六立即推开掩住的门,作礼请季淮进门。
季淮瞧见主位上的谢衡,走进两步展笑道:“你好,早上家中有事匆忙,没来得急好好拜访,失礼了。”
“无妨,公子这会灶上水可是拿了下来,可有时间赏脸留下吃顿便饭。”
“……”
季淮整个人刚进门,身后的门便被哐得关上,他恍惚感觉自己就是便饭。
第16章 想得甚欢
“我是余州的商户,季家的小儿子季淮,再过月余便及冠,在这处住着是正准备温习功课,准备秋闱。”
季淮在谢衡对面正襟危坐,咽着口水介绍着自己。
原因是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方桌,桌上摆着胭脂鹅脯、鸡髓笋、藕粉桂花糖糕、茄鲞、塘莲藕……
季淮觉得自己一边说话一边津液蔓延,中午脑子想着乱七八糟的事,饭都没怎么吃。
看见了这些香气四溢的饭菜,肚子里叮叮咣咣唱起了空城计。
“咕噜——”
季淮低下头,羞涩一笑,抱住不争气的肚子。
“阿淮若是不介意,可以尝尝这些,我初到余州。不知什么好吃,便都点了些。”谢衡难得自来熟,自顾叫着阿淮。
“我不饿,不饿。”
季淮连忙摆摆手,哪有第一次到人家拜访就那般不顾头脸的胡吃海喝。
“那个,你叫什么呀,怎么这个时候搬到此地,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也来准备秋闱的么?”
季淮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炮珠子似得接连问道。虽是昨日已经询问过姓名的问题,此时也只能装作不知得再问一遍。
“谢衡,字灵台。虚长阿淮几岁,是上京人士。”顿了顿,谢衡接着道:“也是举人,准备秋闱。”
“真是个好…”名字。
季淮突然想起了流觞亭里谢衡的追问,忙掩住随口欲出的客套话。
谢衡嘴角勾着笑意,问道“哦?真是个什么。”
“我、我是说探花巷真是个好地方,听说是曾出过探花的。所以许多赶考的都住在周围,你闲下来可以和他们说、说说话。”
“是么,那多谢阿淮告知。”
“灵台兄,不必客气,叫我满宝就行。”季淮可是没被人叫做阿淮什么的。
而且谢衡叫他的名字还、还有点不同。
像是把这个淮字在舌尖上绕了一圈,听得自己麻酥酥的,他听别人叫自己的名字可没有这种感觉。
“满宝么,我曾在余州遇见过一位姑娘,似乎也叫满宝。”
“!”
糟了,怎么忘了这茬。
怕不是那日,小鱼叫自己满宝的时候被他听到了。
季淮磕巴得胡乱解释道:“哈、哈哈,满宝这个名字在余州好多人都叫呢,乳名而已。”
谢衡见着季淮坐立难安,恨不得撒腿就跑的样子。适时收回了追问,害怕把这好不容易抓住的兔子再给吓跑。
来日方长,不急一时,谢衡可是颇精算此道。
便顺着季淮说道:“唔,许是地方的特色。”
“对,就是特色,我家邻居也有好几个都叫做满宝呢,还有满福,满安……”季淮可是眼睛不眨得胡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