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尖微动,向前迈了半步,脚还未落下,又急急忙忙地迈回来,急切地对着里面道,“我真的走啦。”委委屈屈的,像是赌气的孩子。
然而固执地等了许久,依旧无人回答。
“你不来追我。”木清和颓废地抬起头,眼光呆滞,有泪花闪烁,“我真的走了。”
他喃喃地道,身影歪斜,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去了。
金光寺外,香客虔诚地在大殿前跪拜,香炉鼎盛,人声鼎沸。
“今日金光寺大开方便之门,广送福香?”王二看见寺中人来人往的,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如此告示,才明白过来。
他提着食盒,有些犯傻地看着来往的香客,摸了摸脑袋,疑惑道,“送给穿白衣之人?这里哪有穿白衣的?”
想了半晌,他认命地提着食盒,在金光寺里转了起来。
走了一头汗,才想起白朗说的,找不到就问和尚。王二拍拍脑袋,急忙抓住一位僧人,问道,“师傅,请问铁鹰堡的白月大人在何处?”
和尚摇摇头,双掌合十,道了声不知,便匆匆地走了。
王二看着那人惶急的背影,摇头道,“今日的金光寺怎么古里古怪的?”
眼看着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他无力地举起食盒,打算下山。
出了寺门,觉得没办好白朗吩咐的差事,又觉得有些愧疚。
他晃了晃头,先对着寺门里的菩萨佛祖挨个地磕头道歉,然后站在山道上,把食盒放在一边,双手拢在嘴边,大喊道,“白月白大爷!铁鹰堡的诸位大爷!来吃饭了——”
扑簌簌的,树林里惊起一群飞鸟。铁鹰堡的人却一个也不见。
奇了怪了。
王二傻站着呆了一下,回头对上一双双生气的面孔,连忙窘迫地对着来上香的香客们道歉,弯着腰从人群中溜走。
“莫非他们已经走了?”王二傻乎乎地猜了一句,拎起食盒,随着上完香的人们挤着一起下山。
在他身后,白月隐在树林中,看了看来往的香客,重新隐入树梢。
“我要去找包子。”楚怜玉坐在床上,自言自语道。
又是一天快要过去,包子在木府不知道怎么受木清和愚弄欺负,他必须要去找到包子。
楚怜玉越想越觉得自己该立刻行动。
他单着手,费劲地穿上衣服,捏了把银票放入怀中,偷偷打开门,警惕地看了看走廊,见来往无人,才踮着脚尖往楼梯的方向走。
很好。
白朗的房间里无人出来。
楚怜玉松了一口气,继续走。
走到一半,他小心地站定,回头看了看,走廊上仍然空无一人。
太好了,秦歌也没有出来。
他彻底松了气,迈着小碎步快步跑到楼梯口,一溜烟地窜下去。
大堂与走廊简直是两个世界,嘈杂的人声铺面而来,热热闹闹的。
楚怜玉站在客栈大堂中,一脸的黑线。
不知道在怕什么,反正就这么偷偷摸摸地出来了。
不过,心里好像还挺高兴。
他咧了咧嘴,看了看身后,见无人注意,一脚迈出大堂。
“卖糖人喽——”
“卖烧饼喽——”
响亮的叫卖声钻入耳朵,勾起胃中的馋虫。楚怜玉咽了咽口水,直奔摊子而去。
“老板,来两个烧饼!”
“老板,来一个烧饼。”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楚怜玉捏着银票,好奇地看向身边的人,那人与他年龄相仿,身着玄衣,发辫高高扎起,冷着一张脸,张扬又凛冽。
年纪轻轻的,倒挺有气势。
楚怜玉挺了挺胸,昂着头,再次打量了一番那小子。
“再看。”那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烧饼,说话酷酷的,“给钱。”
“呃。”楚怜玉看了看周围,烧饼摊上只有他们两人,“在说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废话。”那人冷冰冰的回道,臭着一张脸,仍然不看他。
“稀罕。”楚怜玉转回头,看那少年吃烧饼吃的忒香,三两口就解决了一个,意犹未尽地盯着摊子看,显而易见的没钱,他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银票,大声道,“老板,再包三个烧饼!”
“好嘞!”老板把包好的烧饼递过来。楚怜玉对着少年挑了挑眉,喜滋滋地去接。
还没碰到烧饼边,横空斜插进一只手,劈手夺走了那到了手边,热气腾腾的,刚出炉的烧饼。
“你抢烧饼?”楚怜玉差点跳起来,一拳就打过去,“你敢抢我的烧饼!”
少年跃开,躲了过去,一手捏着一张烧饼,另一只手把剩余的饼扔回楚怜玉怀中,拽拽地道,“这是面资。”
“面资?”楚怜玉无语地看着一句话的功夫,那烧饼就被少年嚼了吃干净,冷汗道,“你饿死鬼啊?”
少年抱胸而立,舔了舔嘴唇,看着楚怜玉,沉吟了下,伸出手去,“再给你看一眼。”那手直直的,向着楚怜玉怀中的烧饼而去。
总算明白什么是面资了。
“谁要看你!”楚怜玉抱紧怀中的烧饼,赶紧闭上眼,转身往前走,嘟囔道,“看一眼一张烧饼,哼,”他微微侧头,向着身后的人道,“忒贵。”
然而刚走了三步,楚怜玉的身影顿住了。
路痴伤不起啊。
他迟疑着,选了一个老实人的中年汉子,问道,“请问,木府怎么走?”
“我带你。”身后一个非常耳熟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着烧饼味。楚怜玉鄙视地看着那少年高傲地走到自己面前,身后的辫子一甩一甩的,非常酷炫地对自己道,“给饼,或者给钱。”
第43章 木府之谜(八)
“如何?”少年走到楚怜玉跟前,仰着头, 居高临下地看他。
“不如何。”楚怜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抱紧怀中的烧饼, 扭头就走。
“站住。”那人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瞄了一眼烧饼, 冷硬道,“请我带路。”
“不请。”楚怜玉一个没防备,被人抓住不能动, 心中火气蹭蹭蹭地往上窜, 他没好气地道, “你撒手。”
“你请我。”少年固执地重复,根本无视他说的话。
楚怜玉生气了, 二话不说, 低头, 弯腰, 转身,从少年手中挣脱出来, 再瞄准那人的鼻子, 重重地揍过去。
“喂, 你怎么不讲理?”少年一边嚷,一边躲闪楚怜玉的拳头。
“到底谁不讲理?”
楚怜玉停手,用力地瞪着那少年, 越看越窝火。
“你是不是傻?”他冲着那张傲气朝天的少年吼道。
“你骂人?”少年的脸冷下来了,伸手去摸背后的剑。
“懒得理你。”楚怜玉拍拍衣摆上的灰, 感觉腹中更饿了,他捏个烧饼咬了一口,含混地道,“老子还要找人,别挡着老子。”
少年的手还放在剑柄上,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楚怜玉的嘴巴,眼巴巴的模样,像是饿了三天的恶狼一般。
“看什么看,”楚怜玉赶紧咽下口中的烧饼,守好怀中仅剩的几张饼,道,“我也没吃饭呢。”
少年咽了咽口水,抱胸道,“你请我带路。”
“然后给你吃饼是吧?”楚怜玉上下打量着这人,“你也不像是没钱的样子啊。”
“你管我。”少年打断他的话,傲然道,“你就说请不请吧。”
“不请。”楚怜玉潇洒地转身,留给少年一个背影。
“……”少年跃到楚怜玉跟前,“给我站住。”
楚怜玉头疼地看着他,“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真的要找人,你不要拦着我。”
“你请我,我带你。”少年硬邦邦地抛下一句话,拿眼角瞄他。
两人对峙半晌,楚怜玉看了看天,有些挫败地伸手。
烧饼。
少年眼睛一亮,非常明显地吞了吞口水。
“喏,给你。”楚怜玉有些无力地道。
“成交。”少年面色一喜,一把夺过烧饼,三下五除二地咽了,有些意犹未尽地接着瞄楚怜玉的怀里。
“你够了啊。”楚怜玉躲了躲,不满道,“总得给我留一个吧?”
“嗯。”少年生硬地转了视线,问道,“你要去哪里?”
“木府。”楚怜玉咬着烧饼答了一声,站在那里等他带路,“走吧。”
“嗯。”少年干脆地答应,利落地转身。
楚怜玉跟在他后边,拿着最后的烧饼吃啊吃,好奇地看着少年挺直的背影,看他那随着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发辫。
“喂,你叫什么?”他问。
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昂首道,“阿九。”
这个名字很让他骄傲吗?
楚怜玉暗自唾弃,在后边叫他的名字,“小九。”
“是阿九。”少年站住,一本正经地纠正。
“都一样。”楚怜玉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指了指前面,“接着带路啊。”
阿九抿抿唇,摸了摸背后的剑,看了看楚怜玉吧唧吧唧吃东西的模样,回身继续走。
“你又叫什么?”他忽然问道。
楚怜玉边吃边走,闻声,顺从地答道,“楚怜玉。”
阿九身影一顿,快速地抖了抖,接着又重新站直,淡淡地道,“小玉。”
“是楚怜玉!”楚怜玉瞬间炸毛,冲着少年的背影喊道,烧饼渣顺着口气直直地喷向少年的后背。
“都一样。”阿九学着楚怜玉先前的模样,冲着背后挥挥手,语气轻飘飘的。
“是不是要打架?”楚怜玉站住,进入战斗状态。
“不打。”阿九轻描淡写地回答。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的憋屈感。
“有人挑战都不敢应战。”楚怜玉窝火地道,“懦夫。胆小鬼。”
阿九捏了捏剑鞘,平息了下呼吸,非常有原则地道,“刚刚的买卖还没做完。不打。”
“那你带路啊!”楚怜玉捋了捋袖子,哼道,“带完打架。”
“嗯。”阿九应了一声,随手抓住一位路过的姑娘,冷冰冰地问,“木府怎么走?”
“……”楚怜玉一头黑线,对这个阿九佩服至极,“不知道路还抢生意?”他鄙夷地看着阿九。
“你管我。”阿九回了句嘴,抓住害怕的想要溜走的姑娘,再次重复了一遍,“木府怎么走?”
那姑娘大街上被人凶巴巴地拉住问路,早就憋了一泡的眼泪,被阿九追问,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抽抽搭搭的,吞吞吐吐地把路线讲了一遍。
“你听清楚了?”阿九回头,真诚地问楚怜玉。
“你问我?”楚怜玉不可置信地看他,“谁死活要带路的?”
“我。”阿九老实地指了指自己,吐了一口气,扭头对那姑娘恶狠狠地道,“再说一遍。”
“……”
混蛋。
楚怜玉看了看天色,在心里骂了一句。
来了,已经来了。
他追过来了。
已经听到声音了。
木清和兴奋地裂开嘴,如被追逐的幼童一般,开心地往前跑。
声音越来越近了。
就在耳边。
他说——
木清和猛地僵住,扬起的嘴角痛苦地抿起,浑身剧烈地抖动。
站了一会儿,他开始动了,重新往前走。
明明是平地,他却走的歪歪斜斜,恍恍惚惚地走进一间密室,木清和脱力地坐在榻上,捂住脸,半天不动。
“母亲,别走……”耳边好像有人在绝望地叫。
身下有人,那个人的眼角缓缓地流下泪水,清晨的露珠一般,亮晶晶的,滑入鬓角,消失不见。
恍惚之中,他看见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贪婪地低下头,焦灼地舔舐那人眼角的泪珠,一遍又一遍的,像是沙漠之中,干渴至极的人,终于见到了渴望已久的水。
那沾染了泪水的面容也那样的滑嫩,清雅的容颜如被露珠淋湿的花骨朵,如此耀眼,惹人怜惜,让人欲罢不能。他身上的肌肤是那样的柔软,每一寸都让他流连不已,手像是粘在他身上一般,舍不得离开,也不想离开,就这样搓揉着,玩弄着,恨不得他整个人都是自己的。
“不要喊了,他们看不见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那人耳边慢慢地道,然后看着他不断流下的泪水,整个人兴奋起来。
“你不要再试图逃跑了。”他看见自己的手在那人身上,用力地掐了一把,看着那柔嫩的肌肤瞬间起了一层青紫痕迹,激动和渴望从心底油然兴起,他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在他大腿内侧的嫩肉上,又大力地掐了一下,见那人疼痛地缩了腿,他笑道,“你离开我,我会生气的。”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那个人摇头哀求道,向来温柔的容颜被泪水打湿,蒙上了一层哀意,“放了我吧,”他的鼻头红红的,说出的话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是你哥哥啊。”
“不。”他听到自己拒绝,然后,手不受控制的,狠狠地抽打下去。
惨叫声响起,就响在耳边,木清和剧烈地一抖,从榻上滚落下来。
“不,不要……”他缩着身体,在密室中打滚。“是我错了。”他不住地哭泣,“是我错了,哥。”
幻觉如往常一般如期而来,木清和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泪水糊了一脸,他看见自己拿着各种工具,向那人抽打,看见他原本无暇的身体渐渐地被疤痕掩盖,新旧交加,错综复杂。他听见那人痛苦地哭泣,深切地哀求,他听见自己如鬼一般享受着,开心地大笑着,时光被血腥刷上鲜红的颜色,他沉浸在变态的快乐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