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早就不歌唱了,见龙纹锦袍少年递来一块成色极好,似是大价钱的玉珏,不免慌了神色,连连摆手。
司马玄洵气恼,两颊鼓鼓,气呼呼的说道:“怎么,不够?好啊,你这小丫头,天子脚下,容得你如此买卖,竟敢开了天价。”
小丫头被他的话语吓住,屏气,大气不敢喘一口,此人衣着不凡,非富即贵,不是他们这等小人物能得罪起的,思及此,不由得心生惧怕之意,两眼微红。
便在此时,朱睿卿递过去一钱碎银,顺便把司马玄洵递出玉珏的手拉回,小丫头接过他的碎银,又递给他盛着莲子的小竹篮,声音细如蚊讷的说:“用不着这么多的……”
朱睿卿接过小竹篮,道:“无碍,比起玉珏,这一钱银子,不足为惧。”
“多余的,便当做我俩花钱听了你的美妙歌声。”
小丫头面色羞红,低着头,轻声道:“谢谢。”
一直到乌篷船随波逐流往下流荡起,小丫头的视线依旧黏在青衣人的身上。
司马玄洵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子,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给朱睿卿剥莲子,他剥莲子的手法生疏,朱睿卿吃了几个,不免尝到了苦味,便不用他再剥,暗想:等回了府邸,让小丫鬟来干。让一介皇子干这种小丫鬟才干的差事,怕只有朱睿卿才干得出来,并理直气壮。
不料,司马玄洵听闻他的话,眼圈微红,抬眸,眼睑处闪动泪花,他哽咽道:“姐姐是嫌弃玄洵笨手笨脚吗?”
朱睿卿没带过孩子,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哭了。
“玄洵又在姐姐面前丢脸了,想必姐姐再也不想看见玄洵了吧?”说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抹眼泪,那稚气的举动,看得朱睿卿想笑又无奈,细细思考,不免得出了朱清珞与之相处时的性子如何,怕不是好相处。
且看这孩子患得患失,生怕在朱清珞跟前丢了面子,被厌恶而哭泣,便足让朱睿卿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多大了,还哭鼻子?”
司马玄洵原本只是抽搭抽搭小小声的抽泣,听闻他的话,“哇”的一声,低下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疯狂掉落。
朱睿卿:“……”
安慰是一门功夫,他……没学!
朱睿卿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他,尽量放轻的声音,说:“擦一擦,再哭,真的要被嫌弃了。”
司马玄洵接过,闻言,气没上来,打了一个哭嗝,吓得泪水止住了,红着眼圈望着他。
朱睿卿轻笑,伸手擦去他面颊上的泪珠,问道:“我经常骂你吗,对你态度恶劣?”
素手轻拂,宛若微风拂面,司马玄洵白玉的面颊瞬间红了,摇头并结巴道:“没、没有。是玄洵不好,像个牛皮糖一样,黏着姐姐,姐姐明明都说,不喜欢同玄洵这半大的小孩子一块儿玩耍。”
“玄洵没有一官半职,比不上八哥他们,配不上站在姐姐身侧,与姐姐一块儿说话。”
“唔……”朱睿卿沉默,敢情他妹子挑人还有门槛?
有点有趣!
乌篷船随波逐流,船家撑着船荡过人多的闹市集拱桥下方,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纵马而过,身侧的随从眼尖,低声禀道:“主子,是朱小娘子。”
青年一身玄衣,衣袖衣领等细微处,用金丝线绣了金边龙纹花样。闻言,按照随从的指使,一眼望去,见青衣小娘子低着头,侧脸对着他们,同身旁的白衣云锦少年低语。
“十一弟,”青年即司马玄慕,他低声喃喃道。平日里清珞最不喜十一弟,听闻他来山庄寻他,定然要寻理由不见客,如此次数多了,十一弟生在皇家,早慧,便鲜少来寻清珞玩耍。
难得!
司马玄慕翻身下马,把马儿交给了身边的随从,吩咐:“你等先回王府。”
朱睿卿好不容易“劝”好了司马玄洵,再从他的口中套出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话语,便听得破空声,抬眸,见一玄衣青年踏水而来,足尖轻点莲叶,水波荡起几下涟漪,便到了乌篷船的甲板上方。
“八哥——”司马玄洵惊讶道,语气里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闷闷不乐。
八哥来了,也没他表现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诗歌出自《西洲曲》
会掉马吗?
感觉和穿越女妹妹撕逼会有点无聊啊,撕不撕呢?塑料兄妹情!
(努力记住要分段这件小事!真累啊,以前在其他地方都是直接复制粘贴文档一键发布就ojbk,前面的我就不弄了,心累,后面我会注意这事儿的)
☆、第四十六回 遭遇刺客
(46)
八哥?
司马玄慕!
朱睿卿低下头,唇边露出一抹笑,眸底的神色变得玩味起来。
“十一弟,你怎么眼角通红,是不是……”司马玄慕话未说完,司马玄洵已抢白,着急的抢声道:“风太大,灰尘迷了眼。”
“是吗?”司马玄慕低低的笑了笑,抬眸凝朱睿卿,温声道:“清珞,怎么连着丫鬟都不带,独自跑出来了?”
朱睿卿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玉面郎君,他棱角分明,模样俊朗,眉眼与司马玄洵有二三分相似,但是,比起司马玄洵的稚气,他在他的身上看到更多的沉沉威仪,一双黑眸深不见底,气质华贵,不怒自威,看着不像是好相处的。
他也不怕,大不了掉个马甲,他们自个认错人,难不成还想让他自爆马甲?
听见司马玄慕的问话,朱睿卿不答,刻意笑得腼腆,运功逼得面上飞上两抹红霞,黑黝黝的眸子染着笑意,似是无言述说脉脉深情。
司马玄慕知道往日里清珞的一双秋水明眸好看得紧,看人时含情带媚,一颦一笑便勾魂夺魄,谁知今日儿在十一弟的跟前更甚,司马玄慕一贯是个禁欲主义的人儿,对于欲望多半能压抑便压抑,可自打遇上了这似山间妖媚的娘子,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徒惹了笑话!
司马玄洵见他们两人间似乎是“含情脉脉”,他融入不了其中,暗自吃味,又气又急,眼圈不免又红多了几分,像是被谁狠狠地欺负了,别提多可怜了。
司马玄慕注意到了,与朱睿卿隔开一些距离,打趣道:“十一弟怎么,又被灰尘迷了眼?”
朱睿卿觉得这位八皇子有些有趣,他明明看着不像是会说这类话的人,这么和颜悦色,对着司马玄洵,以及“朱清珞”,还真难得!
司马玄洵被打趣,恼了,转过身子,不理会他八哥,声音染了哭腔,委屈巴巴,故作凶萌的扁着嘴说:“八哥就会欺负玄洵。”他瞅了一眼朱睿卿,奢望他出言。
往昔身侧站着的是朱清珞的话,大抵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事儿。
自打朱清珞从下人的嘴中得知司马玄洵的表里不一,又怕被算计,便成日里躲着司马玄洵,不与他来往,她吊着一个八皇子都够心累了,再来一个看着无害实则是小狼的十一皇子,她吃不消。
朱睿卿从司马玄洵的手里拿过他方才递过去的帕子,按了按他眼角预留不留的一泡泪水,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八哥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你再哭,就要变丑了。”
言下之意,变丑了,“姐姐”会嫌弃!
司马玄洵抽了抽鼻子,硬生生把泪水憋回去。
司马玄慕瞅着这一幕,嘴角上扬,轻轻的笑了,说道:“清珞,你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印着他的模样,满心满眼都是他。
朱睿卿听见他喊“清珞”,心中想笑,司马玄洵认不出便罢了,难不成这世上的脸盲如此之多,连司马玄慕这个枕边人都认错人?
他没搭理八皇子。
说多,错多,露出马脚快!
“前几日让你一块儿出来,你还寻着理由不愿意,今日儿自个儿独自与十一弟偷跑出来,说说,该怎么罚你?”
司马玄洵听,不服气转过身,叫嚣:“八哥怎么可以这么霸道,姐姐与玄洵出来玩怎么了,姐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朱清珞在跟八皇子前,曾言道,她非货物,非商品,不是谁的附属品,她是她,没有人能用着权势压她的自由,没人能用牢笼关她,把她像金丝雀一样养着。
这大胆、独一无二,与这世界不同的言论,引起八皇子内心的波澜,不巧的是,司马玄洵也曾闻言过。
听说,八哥听了姐姐的大胆言论,回府邸静思了几日,才同意她的无理要求。
司马玄洵想,这算什么无理要求,长得美说什么都是对的!
姐姐恃美行凶怎么了!——他巴不得姐姐这么要求他。
朱睿卿闻言,稍稍讶异,压下心间的波澜,他倒是想要见见他名义上的妹子了,一定是个有趣的人儿。
司马玄慕看了朱睿卿一眼,见他没表露不快的神色,继续道:“呵——八哥说错话了,玄洵莫要放在心上。”
“那你给玄洵买糖葫芦,还有泥人儿,麦芽糖……”司马玄洵提出要求,让司马玄慕哭笑不得,一一应下。
朱睿卿思虑待会儿怎么脱身,异变突生,他从未预料到的事儿发生了——
乌篷船行至下游,两侧的船只突然多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两船擦肩而过时,另外一船窜过来一伙蒙面人,约莫三四个,不止如此,绿波谭下还窜出了二三人,人数众多,一时间场面混乱。
刺客是冲八皇子司马玄慕而来,司马玄洵不会武,有瞬间他被吓懵了,下意识的去看身侧的朱睿卿,想要护住他,而司马玄慕如此。
“清珞,小心——”
原本不是冲朱睿卿而来的刺客,在见到八皇子如此关注他后,转而分散火力,向着他而来。
眉头暗蹙,电光火石之间,朱睿卿在思考,他是动手呢,还是……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眸子浮现无奈之色,他状似无意的抽出腰间的玉箫,面上流露出惊恐的神态,看似惊慌的躲避刺客的刺杀,实则躲避的步伐沉稳而不絮乱。
左闪,右躲,蹲下身子,手中玉箫轻轻一点刺客的穴道,看似寻常,听得扑通一声,刺客甲落了水,谁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还当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
司马玄慕早就抽出腰间的佩剑,与行刺的刺客厮杀起来,一边厮杀一边注意“白月光”的动静,生怕他受到了伤害。
“清珞,躲我身后来——”
要不是时机不对,朱睿卿很想说,老哥,这乌篷船的夹板就丁点儿大,躲你身后,是想你闪躲的时候我被刺成窟窿洞吗?
他心中不乐意,面上惊慌,声音哽咽的喊道:“啊~过不去。”
“姐姐,别担心,八哥很厉害的。”司马玄洵宽慰着他,生怕他受到惊吓。
“……”朱睿卿在心中冷哼一声,要不是司马玄慕在,他早就亲自上手,解决这些蒙面刺客了!
司马玄慕分了神,留心朱睿卿的情况,对方人多势众,不免落了下风。
“小心——”朱睿卿大喊一声,玉箫打在剑刃上,打偏剑刃,不至于被捅个透心凉,这个危急的关头,他在脑海中想了一个问题,白刀子入体内的疼痛指数多大,疼不疼?
事实证明,他是肉体凡胎,白刀子入红刀子出,十分的疼痛。
他看了一眼执剑之人,要不是不能暴露会武一事儿,跟前刺客早就被扒皮挫骨了。
剑刃入心窝,没伤到要害,但是血流得有点多——朱睿卿想,他会流血而亡吗?
“清珞——”司马玄慕痛苦的唤道,搂住他的腰身,揽入怀中,发了狠,一剑没入刺客的心胸,再踢入河水中,刺客坠落水中,不一会儿,绿波泛红。
司马玄慕把人交给司马玄洵看管,纵身一跃,轻喝一声,过到了刺客的船板上,打得刺客一个措手不及。
“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了?”司马玄洵眼中包了一包泪,哽咽道:“姐姐,你不要死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晃朱睿卿。
“……”
朱睿卿捂着自己的伤口,唇色变得苍白无血色,声音有些微弱的说:“你再晃,我真的要死了……”
司马玄洵吓得停止动作,忙道:“好,玄洵不晃,姐姐,你别死,好不好——”
没一会儿功夫,司马玄慕解决了刺客,回到了乌篷船,他一把撕破自己的衣裳,撕成布条,给他做一个简易的包扎,止住血。
司马玄慕拦腰抱起他,对司马玄洵道:“等船家靠岸,你早点回宫,我先带清珞回庄救治。”
司马玄洵两眼泪汪汪,忙不迭的点头,没有半分不情愿。
司马玄慕轻功一施,蜻蜓点水,没有因怀里搂抱一人而不便,直接踏水上岸。
朱睿卿见了这一幕,想,这八皇子的轻功造诣还不赖!
他受的伤不重,不至要害,最多是出血量大了点儿,看着伤势可怖,实则没什么大问题。
朱睿卿为了防止自己摔下他的怀抱,只好主动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颈,头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枕着。
司马玄慕抢了一匹马,随手塞了那人一张百两银票。
朱睿卿目光一沉,紧紧地捂住自己的伤口,他要遭罪了,不死都要被这家伙折腾得流血过多,元气大伤。
亏他早就点了止血的穴道,不然,更惨!
司马玄慕把他放在身前,纵马时,朱睿卿低下头,看见自己的伤口又裂了,便往后一靠,拿着八皇子当垫背。
快要支撑不住,被这马儿颠簸得晕厥过去,朱睿卿对司马玄慕坦白,半扭身子,抱住他,在司马玄慕惊讶的目光下,轻声呢喃:“其实……我不是朱清珞……我……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