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卫戍一语道破:“为了谁?司马玄慕?”他的唇角勾了勾,露出讽刺的笑。
“不是,”朱睿卿冷静的说:“我只想让我们都静一静,好好想好一切。”
突然,朱睿卿狐疑的望着卫戍,拧眉,脱口而出:“你为何扯到了司马玄慕,你去刺杀他了?”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置信。
卫戍不答,反而道:“我已同太子殿下引荐了你。”他转身往书柜走去,没过一会儿,取回了一封信函,扔在桌上,“算算日子,师父曾推演算过卦,太子很快便有难,他需要贤才指引明路。”
朱睿卿的目光钉在了信函上,片刻,他喉头干涸,艰涩的开口:“你这是……不需要清衍了?”
卫戍站在他的对面,没有看他,目光遥遥的望向红烛,声音平稳,道:“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我只是帮你加快进度,”卫戍道。
朱睿卿不说话,过了半响,突然道:“我听二奶奶院里的小丫头说,老太太有意帮你做媒,对方是靖安侯家嫡出的三娘子,靖安侯虽然袭爵承了个虚名,但怎么说,与你镇国公家的庶子结为姻亲,没准人家娘子还觉得你攀高枝。”
卫戍凝着他,眸中呈现痛苦之色,一字一句的说:“朱清衍,你以为你是谁,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一言掌生死,一句翻云覆雨,举世无双的摄政王吗?”
“不,你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只是一个低贱的庶民,毫无身份地位可言的庶民。”
卫戍的胸膛上下起伏,眼睑泛红,他道:“我阿娘,昔年,堂堂的阁老孙女,礼部尚书之女,是卫朗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入卫家的嫡妻,那长公主在元宵节上遥望了卫朗一眼,便不顾他娶了嫡妻,非要让他休妻再娶。那先帝也是昏庸糊涂,为了嫁女,气死我外曾祖父,又以权相逼迫,让外祖父受了牢狱之灾。我阿娘不愿外祖父受苦,便含泪与卫朗假意合离,私下暗通款曲。”
“这个家,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他卫恒,才是暗结珠胎的外室子。”卫戍恨恨道:“若不是这个江山姓司马,她司马霓裳不会仗着身份权势胡来。如今连你都看不起我卫戍是个庶子!是,我是个庶子,配不上你,高贵的,前朝的摄政王。”
朱睿卿沉默,不知从何开口,这么大的一个辛秘。
他失礼了!
“我要与侯府嫡女结为夫妇,你这个卑微下贱之人……怎么都该从我眼前消失,省得未来主母见了你,打杀了你,我堂堂大丈夫,怎么好插手妇人后院之事。”卫戍有些疲惫,眼圈红通通的,他指着门外,道:“你去寻萍之,便说我之言,让他领你去拿一些钱财,从今后,你朱清衍,与我卫戍,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朱睿卿握住茶盏的手抖了抖,他捧起凉了的茶盏,小口的啜了一口,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抖动的手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喝完茶水,朱睿卿站了起来,走过去,一把抱住卫戍。
卫戍阖上眸子,眼角有晶莹剔透的滚烫悄无声息的滑落。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他在他耳畔轻声道:“等我。”
他松开卫戍,头也不回的的离开了。
卫戍凝着他的身影,待他身影消失不见后,一口淤血吐了出来,星星点点,像是落梅,洒落满衣襟。
卫戍仿佛听见了朱睿卿与萍之的交谈声,听见了他收拾包袱的声音,听见了萍之那一句“四娘子,你真的要离开?”
那人说没说话,他没听见……卫戍晕了过去,被萍之发现后,不做声的搬上榻,等他醒来,手臂的伤口已经被萍之包扎好了。
萍之没有胆量请大夫入府,怕卫戍不允,坏了卫戍的事儿,待卫戍醒来,便只道:“主子,四娘子他……”
“我知道,走了。”卫戍平静道,他心口的伤才结痂,就这么离开了,也不知会去何处。
“有人看见他离开吗?”
“嗯……”萍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主子在问什么,答:“夜色已深,没多少人看见娘子离开。”
“吩咐下去,四娘子突发怪病,不治身亡,人已埋葬。”卫戍阖上眸子,神色如常,道:“等下你用草席卷着几件染血的衣服出门去,烧掉,有人问你便说是四娘子得了暴病,卒了。”
萍之一一应下,卫戍让他退出,去早点办好此事。
于是,第二天,卫六郎心爱的妾得了暴病,不治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有守夜的奴仆看见卫六郎身边的心腹奴仆萍之夜半担着一卷草席,担着什么重物出了门,谁都没想到,好好的一美人儿,转眼成了白骨,真真让人唏嘘。
卫二奶奶听见这消息,还唏嘘了一番,感慨红颜薄命,实则谁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美人薄命不过是成为卫府丫鬟小厮们近几日的饭后谈资,谁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自然无从怀疑。
要说反应最大的,该是与朱家四娘子不相干的叔叔卫五郎卫恒,谁都没想到,卫恒听闻这消息,瞬间失去了血色,堂堂八尺壮汉,摔了手中的茶盏便罢,还晕了一盏茶的时间,等醒后,缓了一会儿才步履匆匆的直奔秋梧院。
秋梧院没了面子上的女主人,院门象征性的取下了红灯笼,挂上了白灯笼,区区一小妾身亡,只有在这小院子能感受到悲伤的气息,卫府的一切未变,依旧是红花绿柳,欢声笑语,小小的院子,仿佛与世隔绝,卫恒踏入第一道拱门嗅见了纸钱燃烧的味道,听闻他的好弟弟因为悲伤过度,伤及心肺,吐血,此刻躺在床榻上休养生息。
卫老太太听闻这不幸的消息后,来看过卫戍一趟,言语之意,透露了想要给他正名,以及让他娶靖安侯家的三娘子。
卫戍以心爱之人方才去世为由,表示要守丧三年不娶。
卫老太太拗不过其,心想,这门婚事估计要吹,哪家的黄花大闺女能等得起三年,而且……这自家郎君守的还是一妾的丧,还不是嫡妻的丧,说出去,也不好听。
卫恒闯入秋梧院,听萍之说,卫戍还在休憩,但是与之的争吵声还是吵醒了卫戍。
“外边吵吵嚷嚷的,发生了什么事?”
萍之应了一声,推门而入,卫恒跟在身后,见着躺在榻上之人,面白入纸,比之往昔的病态苍白,好似没了魂儿一般,双眼失去了神采。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声:“他……卒了?”
卫戍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道:“昨夜得了急病,大夫还没得请来,人便没了。”
卫恒的胸膛上下起伏,呼吸沉重,眸子赤红,身侧的双拳握紧,萍之看着,生怕五郎君要暴走,揪起来主子的衣襟,对其恐吓一番。
事实证明,萍之的想法是有依有据的!
“你在说谎骗我?”卫恒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挤出这话,目呲欲裂的模样,简直骇人。
“骗你?”卫戍嗤笑了一声,撑着身子半坐起,萍之连忙伺候主子,垫好软枕在腰后,他说:“为何要骗你,我说他死了便是死了,不信,你去乱葬岗上看他的骨灰,看看是不是他。”
“你……”卫恒冲上前,一把扯住了卫戍的衣襟,扯着他低低的咳了咳,面白入纸,摇摇欲坠。
萍之慌了,忙道:“五郎君,有话好好说,放下我家主子。你不知道,昨夜我家主子伤心过度,吐了好多血,你再如此,怕不是秋梧院要连续办两场丧事。”
卫恒目光凶狠的凝着卫戍,最终还是松开了他的衣襟,对他道:“你草草了结他的身后事,你不让他入我卫家的门,我让。我要以卫五郎亡妻身份为其立碑。”
卫戍嘴角露出凉凉的笑,讥讽的眸子凝着他,嘴中吐出的话恨不得让人再打他一顿,“你配吗?”
“你……”卫恒暴怒,目呲欲裂。
“他是你什么人,你要以未亡人的身份为他立碑?我怕他承受不起!”
“你一卷草席,一把大火,烧了他,骨灰归于天地,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便是你曾经宠之爱之的表现。”卫恒道:“人走茶凉,不诚欺人。”
卫恒拂袖离去前,卫戍道:“随你。”
你想怎么样,随便你!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领情!
呵,无情无义的薄情郎,负心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要相信,这只是小小的玻璃渣,我只是为了后面铺垫!!!
毕竟,要事业线,不能总恋爱脑啊
下一集,太子殿下上线!!!
明天暂不更新本文,我去更新穿书主受文→《穿成霸总的情敌》,好不容易完成榜单任务了,恢复隔日更啦,双开真受不住,身子要被掏空啦!!!QAQ
☆、第四十九回 东宫辅臣
熙和帝三十二年,夏,适逢绵绵大雨,黄河决堤。
黎民百姓受苦,难民无数,有忠臣进谏,针砭时弊,话语犀利,用词老练辛辣,直指当朝太子太师,大学士孙阁老一党羽营私舞弊,暗中受贿,中饱私囊修建黄河堤坝的百万银两,帝闻后,震怒,当即命太子彻查此事。
太子司马玄宏初次见他的时候,窗外雨水惊扰,簌簌不停。彼时,他忙得脚不沾地,手中卷宗从不离手,听东宫的小太监来报,端王爷举荐的贤才在殿外候着他。
端王爷,清河郡主之父。
司马玄宏累得头重脚轻,闻言,亲自前往,想要瞧一瞧,是什么人才能让他的亲叔叔各种吹捧,简直是要吹上天了。
雨水甚大,从屋檐落下,滴溅了几滴到衣角上。
司马玄宏站在宫殿的屋檐下,望向殿外撑着青色油纸伞的男子,他着一袭半旧不新的对襟青色春意纹菊长袍,脚上的皂靴沾了水,微湿。那握着油纸伞的手儿,骨节分明,修长白皙,他的模样入了太子的眼,那人也没笑,你却觉得他在浅笑,一双黑黝黝葡萄眼,似墨如玉。
他的身形挺拔如松,似姑射仙人,龙章凤姿,惊艳满京华。
光是站在那里,已独自成为一幅画。
无根水从他的油纸伞上落下,构成一幅雨幕,突然……那人笑了,一切静态变得灵动起来,太子殿下恍然惊觉,他先前都屏住了呼吸,如今得以呼吸空气,不免大口了点儿,微微狼狈。
“清衍参见太子殿下,”连着声音都十分的动听。
司马玄宏脑内的烦恼瞬间烟消云散,人神清气爽。
“你便是皇叔举荐的贤才?”太子佯装沉沉威严的询问,步子不自觉往前迈去,小太监来不及撑开油纸伞,那人往前走动半步,他跑到了那人的伞下躲着,肩头淋湿了大半,却见了他的全貌,不由得暗自窃喜。
“你名唤何,可有表字?”他的语气不自觉亲昵。
朱睿卿一一作答,伺候太子的小太监撑着油纸伞,跟在一旁,心中微微诧异太子殿下初次会面这人,居然没有拿腔作势,与之十分亲热。
“日后孤便唤你清衍,如何?”
朱睿卿轻轻的点头,“嗯”了一声,两人并肩走入内殿。
入了内殿后,变得暖和起来,驱散了潮湿。
朱睿卿没有忽视太子殿下已被打湿的肩头,出声道:“殿下,恕清衍今日无礼,选择了一个糟糕的天气前来觐见,害得殿下衣裳尽湿,还请殿下速速更衣,莫要病着。”
太子殿下看了一眼自己湿漉的肩头,不在意的说道:“不碍事,来,清衍你来——”语气亲热,让人诧异。
司马玄宏领着朱睿卿往处理公事的殿宇走去,一入殿,正在忙碌的东宫辅官纷纷停下手头的活儿,作揖行礼,恭敬唤道:“殿下万福金安。”
司马玄宏摆了摆手,端正态度,道:“无须多礼,尔等继续手上的活儿。”
行礼的辅官偷偷斜着眼看着跟随殿下而入的青衣郎君,那人芝兰玉树,容貌昳丽,不得不瞩目三分。
灼灼目光朝朱睿卿投来,他已经习惯这种炽热的关注眼神,没有太在意,随着太子走到了大殿之中。
太子殿下回了殿宇内最上首的席位,没有坐下,而是巡视了一圈东宫内的辅官,朗声宣布:“此子乃孤皇叔,端王举荐,贤才者;今,孤引为座上宾。”
“臣等领命——”
“谢殿下隆恩,”朱睿卿作揖。
太子身边的太监咂舌,殿下不过初见这位先生,便引为座上宾,是不是有些武断?
自然,主子的事,他没法插手,不过在心中想想罢了。
司马玄宏让人给朱睿卿讲解自个最近遇见的难题,让他着手参合入内,意见至于听不听,则要看他的选择,皇叔送人入东宫,他如此对待,已仁至义尽。
吩咐完事儿后,太子入内殿,去更衣。
更衣时,太子鬼使神差的询问伺候自己多年的小太监:“小鸽子,你有没有觉得,方才那青年,形貌昳丽,生得人喜爱。”
“他该不会是小娘子假扮的吧?”太子殿下脑洞大开,这种先例不是没有,前朝有忠义女子,女扮男装入学国子监,后三元及第,成为了前朝史上内阁唯一的女大学士,是已,太子有这想法,丝毫不奇怪。
名叫“小鸽子”的小太监听了殿下第一个问题,笑容满面,点了点头,还没出言恭维,又听闻殿下后半句话,直接吓得闭口不语,生怕说错话。
猜错了,便是谄媚之语,污蔑他人,若是殿下追究起来,难逃罪责。
太子殿下问小鸽子这话,也不需要他回答,只是想找个人分享自己内心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