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睿卿摇了摇头,拂开他两鬓坠落的青丝,松开他,牵起他的手,卫戍安然受之,两人便一路无言的牵着走,走回卧房。
明月高照,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在纠缠中融为一体,难舍难分。
回了房,朱睿卿迫不及待的要求卫戍卸下脸上的易容。
卫戍偏不,他瞅到朱睿卿的跟前,故意问:“丑得无法忍受了?”
朱睿卿不语,卫戍又道:“要不,顶着这脸,我们来一次?”语气兴致勃勃。
为了自己的性福,为了不患上不举之症,朱睿卿义正言辞的拒绝,换来了卫戍一笑置之,去了净房卸下脸上的易容,别说朱睿卿嫌弃,事实上,卫戍对于这张丑脸,同样是嫌弃的!
卫戍还没得洗干净脸上的易容,便听得门外边传来的轻微动静。
他警惕的竖起耳朵,仔细听听,是数十人的脚步声,人数不少,武功一般,踩在地面的步伐刻意的放轻,可作用不大。
他加快速度卸下脸上的易容,突然脚步声靠近,同样听得自己的身后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朱睿卿蹙眉,说道:“马大人怕不是要动手了?”
“就那蠢货?”卫戍冷笑,哼了一声,道:“十个马主薄,都不一定能阴谋得逞,老东西,想法挺多的。”
朱睿卿递给卫戍汗巾,卫戍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从他的手里接过自己的佩刀。
“很惊讶,安宁你居然是用刀的。”朱睿卿语气平静的阐述。
“不然呢?”卫戍道:“师爹的刀法出神入化,师父一心吹捧师爹,便让我习了他的刀法。”
朱睿卿又拿起卫戍搭在脸盆旁的汗巾,垫了垫脚,擦拭卫戍脸上多余的水珠,顺道儿偷香窃玉,道:“不许学习粗鄙之语,再乱骂人,可是要被好好惩罚的!”
“什么惩罚?”卫戍别开脸,脸色微红的喃喃道,看他的模样,颇有想试的样子。
朱睿卿眨了眨眼,墨玉眼里一闪而逝宠溺之色,他摸了摸卫戍的面颊,柔声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惩罚都可以。”
突然,脚步声离得极近,卫戍嗅见了空气中过于明显的暗香,一股廉价的香味。
第一时间,他伸手捂住朱睿卿的口鼻,低声道:“迷香。”
朱睿卿的眼珠动了动,意味明显,那你呢?
卫戍低声道:“我对普通的迷香有免疫力。”有一个医毒双绝,喜玩弄毒术的师爹,卫戍早在最初接触毒物的那几年练就了一身免疫的铁打本领。
门外之人吹过迷香后,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一人道:“大伙儿把柴火摆好,干完这活儿,老爷说赏赐百两。”
众人应道。
闻言,朱睿卿与卫戍对视了一眼,了然于胸。
没过一会儿,嗅见了油的味道,门板被泼上了油,而后是浓烟四散的味道。
卫戍与朱睿卿不动声色,两人在对视中,已无形的达成了某种一致性的沟通。
……
门外之人点起了火,有东风相助,火苗在一瞬间蹭的一下蹦得老高,颇有吞噬一切的可怖姿态。
一阵风拂来,吹来了暗香,而后……众人不省人事。
卫戍与朱睿卿从卧房中钻出来,顺道再随手扔去两个门外干着偷摸勾当之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处置好这边的一切后,朱睿卿突然道:“殿下有危险,我……”话未说完,卫戍抢先说自己可替劳,让朱睿卿去通知其余的禁卫军。
“好,”朱睿卿一口应下。
卫戍没想到这么简单,难道他不怀疑他会公报私仇,顺手弄死太子殿下。
“我相信你,小心点。”不知不觉,卫戍居然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被点破后,卫戍抿了抿嘴,颔首,同样小声道:“你也是,谁伤了你,我要他狗命。”
朱睿卿闻言,止住离去的步伐,转过身,认真的说道:“不许说这些粗鄙之语,否则,回来惩罚你。”
狗命算什么粗鄙之语,卫戍哼哼两声,不理会他,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朱睿卿凝着他离去的背影,等到再也看不见他后,才收回视线。原来,他的武功如此之好,想到之前他为了保护卫戍受伤,忍俊不禁,轻笑过后,他摇了摇头,同样去通知了禁卫军。
……
帝三十二年,夏,黄河决堤后,江宁县天干物燥,前两淮巡盐御史张卷府邸起了大火,火势旺盛,难以扑灭,直到第二天天明,大火才熄灭,彼时,前两淮巡盐御史张府已有大半房屋化为灰烬。
“听见了吗?昨晚上张大人的府里传来了好大声的哀嚎。”
“听说是天干物燥,走水,起了大火。哎,那些人都葬身火海中了。”
“也不知死了多少人。”
“听说啊,当今圣上的嫡子,皇太子昨日来了江宁,那大火不知有没有……”
“啊?万一皇太子有个好歹,那老贼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谁知道那老贼的心思,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说不定,他的报应来了,殿下在江宁遭罪,官家怪罪下来,大伙儿一起受罪。”
街坊邻居们一大早起来,对着一大半房屋化为灰烬的张府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昨夜,马大人睡得神清气爽,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穿着官服领着官差就从县衙去了张府上晃荡,瞧见化为灰烬的房屋,一脸可惜,让人去搜寻骸骨,自个儿坐在亭子里喝着早茶,用着糕点。
不多时,官差们搜索尸骨回来,钦点了一下死亡人数,报给了马大人。
马大人吃着茶,悠悠道:“听清楚了,根本没有什么皇太子,皇太子根本没来过江宁,知道没?要是有人来问起来,就说来过一个冒牌的皇太子,被本官给打出江宁,不知去处。”
“小的们都明白,明白。”异口同声。
马大人心里美滋滋的,喝着云雾茶,面上乐呵呵的,舒坦自在得不得了。
等办事的官差都散得七七八八,收拾后续工作去了,马大人眯着绿豆眼,叹道:“什么太不太子,在江宁,还不是老子说得算!”
“马大人,孤听见你唤孤了?”一道声音幽幽的插话。
马大人捧着茶盏的手一哆嗦,茶盏给摔落地,上好的瓷窑茶盏摔碎得四分五裂,云雾茶给泼得满地,茶叶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
马大人回眸,便见青天白日里,皇太子司马玄宏凭空出现了,原本死去的人,再度出现。
吓得一哆嗦,脚一软,尖叫声卡在喉咙里,马大人扑腾一声,跪了下来,涕泪横流的哀嚎道:“殿下,不关本官的事啊,冤有头债有主,你去寻他们索命啊,别来寻小的啊。”
皇太子司马玄宏“哦”了一声,慢悠悠的说道:“孤死得好惨啊,熊熊大火一点点吞没孤的身子。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孤葬身江宁,父皇会为孤报仇的,马大人,你且等着……”
马大人磕头求饶,喊道:“殿下,不关本官的事啊,你要寻皇上,就回京去寻啊,别来找我啊。”
“怎么不关你的事,是你下的命令,要烧死孤和一众禁卫军,如今还要隐瞒孤薨的事实,欺上瞒下,骗父皇其罪,当诛九族!”
马大人一顿,见太子没有伤害他,对他做任何实质性的厉鬼索命的举动,便大着胆子,喊道:“是本官下的命令怎么样?殿下,你都死了,就赶紧去地狱投胎,说不定还能再得个富贵的身份。谁让你突然驾到,打破了下官的好日子,非要看张卷留下来的账册,那张卷的账册岂能给你看的,给你得知是我暗中中饱私囊,陷害张卷,那还了得。何况,你还杀了我的爱妾,杖责李根,下官不杀你,天理难容。”
太子脸色一变,厉声问道:“这么说,贪墨一案,是你在其中主使的?”
马大人呵呵一笑,面对一个死人,不再隐瞒一切,娓娓道出,“小人何德何能,能贪墨百万两白银,还不是小人的恩师,孙老不下台,恩师怎么能夺权。”
“恩师?”太子疑惑。
突然,又有人插话,道:“马大人恩师,正是武英殿大学士严老。”
马大人抬眸一看,居然是一同身故的朱睿卿,他依旧拥有仙人之姿,阳光下,貌美依旧,惹得马大人心痒痒,一双眼再度黏在他的身上。
“武英殿大学士严老,”太子沉吟,他的老师孙老是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他要是下台了,补位的首要人选自然是身高位重,辈分高,人脉好,得帝王赏识的武英殿大学士严老。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宗贪墨案了,还牵扯了朝堂的势力问题。
太子沉思,他有必要同父皇反应一下,这事儿,牵连甚广,牵扯到两位内阁重臣,要知道,孙老和严老桃李满天下,说起来,朝堂的大半臣子都是他们的学生,这两位较劲起来,帝王清算的话,朝堂要洗去大半的臣子。
“挪开你的狗眼,不然不保证下一刻你的头还在你的脖子上。”又一人插话,马大人一看,好家伙是那日杀他爱妾的麻子脸,叫什么来了?不记得了,姑且唤作麻子脸!
马大人撑着石桌站起来,讥笑:“一群死去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本官,统统下了地狱,不要在人间乱逛了。”
卫戍的寒刀出鞘,日光折射,凛冽寒光映照在马大人的脸颊上,吓得他倒退两步,惊疑不定的瞪着他们,道:“你……你……你们……你们没死!”
“来人啊,”马大人嚎叫,不一会儿,远处听到动静的官差尽数围了过来,马大人的手颤抖着,气不稳,话都说不清:“给……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太子司马玄宏拍了拍手,隐藏在灌木丛中的禁卫军同样现出身影,两两对峙。
卫戍的刀出鞘,凛冽寒光,闪耀寒芒,冰冷之感笼罩众人。
“尔等都是朝廷的臣子,难不成今日要为虎作伥,为马大人办事?对当今皇太子不敬,你们,是要造反吗?须知,造反是要诛杀九族的!”朱睿卿声音清朗,掷地有声从,此言一出,吓得所有围拢的官差面面相视,不知听谁的,如何是好!
“反了你们,还不快点把他们抓起来。”马大人气急败坏,生怕自己人被策反。
“想死的,尽管过来,让我看看是你们冲得快,还是我手起刀落,人头坠地快。”卫戍凉凉的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的官差不再犹豫,卫戍的武力值他们是见过的,他们不想死,不想被诛杀九族,朱睿卿的话在前,已经动摇了他们的心,兼之卫戍的威胁,软硬兼施,一下子击破他们的心房,戳中弱点。
官差们扔下手中的兵器,掷于地。官差中的领头人出列,拱手对太子说道:“殿下,我们只是受命于马大人,望殿下从轻处罚。”
“马大人,”太子望向马大人,问:“你还有何话要交代?”
“哈哈哈哈……”马大人受不了打击,失了心智,疯疯癫癫的骂道:“本官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什么皇太子,天皇老子本官都不放在眼里,江宁这一片,本官最大,本官最大,本官最大……哈哈哈……”
朱睿卿拧眉,点破:“疯了。”
太子挥手,让人收押牢狱,等处理好江宁事宜后,再把马大人押解上京处理,至于他的族人,同样受到牵连。
帝三十八年,夏。被收押江宁牢狱的马大人在一个宁静之夜不翼而飞,彼时忙得脚不沾地的太子殿下事后听见这事儿,蹙了蹙眉,没把这事儿放于心上,不见了便不见吧,无关紧要之人。
此后,青衣楼时不时响彻起痛彻心扉的哀嚎声,不知情的后入青衣楼的刺客询问缘由,有老人劝道,“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老东西,不该看的时候胡乱看些什么。怎么,被这些龟奴伺候得舒服吗?留你一只眼,就是让你看看你的惨状……”
在惨无人道的折磨下,马大人留下了悔恨的泪水,他不该窥伺那人的美色,否则,不会有今日的惨状!!!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知道各位还记得某部电视剧,锦毛鼠白玉堂说,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哈哈哈,巨搞笑!
马大人疯了,但是……别忘了,我们的卫小戍是谁,他可是有个医毒双绝的师爹啊!!!号称死人都可救回来的!!!
(花了一整天写了一万字,真的太励志了!!!发出要存稿的呐喊!!!)
☆、第六十一回 博弈风云
马大人一事毕后,太子司马玄宏私下飞鸽传书一封书信回京城,直达帝王手中。
帝王得知此事,没有震怒,仿佛对于这结果了然于胸。了解太子涉险后,脸色博然大变,再度派大内高手前往,势必要护住太子安危。
且说太子一行人,收拾了马大人,掌管江宁县,朱睿卿建议太子微服私访,了解一下此次受灾的灾民,以及黄河决堤,冲毁的大坝是何处破损,再奏报圣上,请圣上定夺一切。
近几日朱睿卿忙得脚不沾地,自然忽略了卫戍,没工夫搭理卫戍,同样没注意到卫戍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衣楼,江淮分舵。
高阁内。
身穿月白长衫之人负着双手,背对众人而立,音线冷冰冰,冷冷的命令道:“账册摘抄两份,做旧,要天衣无缝,一份献给四皇子,另外一份想法子,让太子的人发现。”
“是。”堂下所单膝跪立之人,整齐划一的应答。
“给太子的那一份,把有关四皇子的,摘干净,别让太子发现猫腻,顺藤摸瓜一锅端。”他知道朱睿卿有这种本领儿,丝毫不意外太子会把账册给予他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