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过来后,莫日根发出桀桀的怪笑,说:“你害怕了,你在担心他,哈哈哈……”
仿佛这样能报复他,能让他痛苦。
*
魏蒙双方签订《维和条约》,史称维和之盟。
莫日根此次受了重伤,落下病根。又因吃了败仗,被蒙古可汗怪罪,夺了统帅之名,威望日益微弱,蒙古朝中对于立下一任接班人为阿穆尔的呼声渐多。
私底下,朱睿卿把控制莫日根体内蛊虫的母虫交给了阿穆尔,让阿穆尔控制他。原本他想让阿穆尔截杀莫日根的,万万没想到阿穆尔竟惦记两人的兄弟之情,没有痛下杀手,让远在魏朝的朱睿卿惋惜不已。
签订条约,顺便敲打一番漠北武将,朱睿卿与皇太子一行军队班师回朝,未料,方才出了漠北区域,便遭到了来自四皇子的截杀,四皇子反口污蔑他们与外邦里应外合,出卖朝廷,是为反贼。
正统的继承人莫名被扣下一个反贼的帽子,皇太子当即气得不轻,发誓要赶四皇子下台,立了“清君侧”的名义,大军抵达距离边境最近的一个城池“圉城,遭遇了守城将领的抵抗。
不过,皇太子一行的士兵经过对抗凶悍的蒙古人,对于自家士兵,于对战上,那是小打小闹,不出三日,圉城破,差点儿粮草尽的军队得到了圉城的粮草补给,渡过了隆冬的难关。
冬季,不便作战。
众人都建议皇太子暂缓,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再攻回京都。
第二年的正月,熙和帝驾崩,四皇子登上帝位,大赦天下。
同时,封数有功之臣侯爵之位,其中便有卫戍,他继承了卫家的公爵之位,被封镇北侯,数位公侯中唯一有封地的公爵,封地陇西。
圉城。
好不容易有卫戍消息的朱睿卿没半分喜悦之情,未想半载没有消息,一有音讯,发现他在给新帝卖命,如此一来,两人便互为两主子做事,是为敌人。
卫恒私底下来找过他,说卫戍如今为新帝办事,那便是他们的敌人,问他如何行事。
今年冬天有些冷,雪下得有些大,第一次在偏隅塞北的城池过冬,朱睿卿有些不习惯。他回答了卫恒,语气没有波动,他说,无碍。
有些事,他想明白了。
深冬,朱睿卿病了,病得不轻。
朱凤泽来看过他的病,他对朱凤泽说,梦到了上一辈子的事,问他,他是不是快死了。
房间里弥漫草药与冷梅熏香混合的气息,朱凤泽低头看他,短短几个月时间,他的脸色变得很差劲,像个病美人。脸上没有血气,苍白如纸,漆黑的墨玉眼里,那一股锐利的光芒消散了。
朱凤泽一把握住他冰冷的手,语重心长的劝道:“你这病,是心病。”
“心病还须心药医。”
他给他开了几副药,告诉众人,如果他这病在开春还没好,就要换药引子。
皇太子来看过他好几次,每一次朱睿卿都在昏睡中,没有朱睿卿领兵,充当军师,皇太子一党乱糟糟,司马玄宏不肯听信其他人意见,如此一来,这个春节过得很是艰辛,几乎所有人都板着脸,没有展露笑颜,气氛凝重。
三月里,春光胜。
朱睿卿病情好转,面色红润。
朱凤泽又从中原来看他,这次,他面色难看的摇了摇头,说道:“病入膏肓,难救。”他给他换了药方,改了药引。
众人都以为朱凤泽说笑,可是这位是隐世不出的名医,曾经治好了无数疑难杂症,无人敢质疑他的权威性,于是越发小心翼翼的对待朱睿卿,生怕崩碎了这瓷娃娃。
朱睿卿喝过药后,问朱凤泽药里放了什么,他喝起来不对劲。
朱凤泽笑而不语,笑容神秘而悲伤。
那是一股从里透出来的悲伤,他在笑,笑得好悲伤。
朱凤泽没待多久,便离开了圉城。
四月初,回春,天气转暖。
皇太子一行开始整装束发,以“清君侧”的名义北下攻打回京都。
因朱睿卿大病初愈,皇太子不允他领兵作战,命他人为大将,与新帝伪朝作战。不料,误入埋伏,死伤惨重。皇太子不得不让朱睿卿领兵,顽强作战后,终于推进回京路途,此时时间已至夏至六月。
雨季来临,不得不推迟攻打回京的时间。
朱睿卿因大病初愈,便回战场领兵作战而再次卧病在榻。
夜里,他的床榻前站了一人,那人不知站了多久,夜深人静之际,一声幽幽的叹息声传来。
第二日,清早。
朱睿卿醒来,思绪沉陷在昨夜的梦中,他梦到卫戍来看他。
大手摸了摸嘴角,那个冰冷的吻,仿佛有实质一般。
他想他,想见他,想得发狂……
这一次皇太子等他养好病了,才动身,这么一拖,又是半年时间过去。
永和三年,春。
新帝登基的第三年。
这三年,新帝性情大变,暴虐无道,臣子百姓怨声载道,有甚者希望前□□羽攻破京都,拯救他们于水火之间。
朱睿卿兑现了他对太子的承诺,不出三年,攻回京都。
兵临京城的前夜,京城有故人来访前太子。
朱睿卿知道时,故人已离开。
“镇北侯言,可以兵不刃血的让我们夺得帝位。”营帐里,负手的司马玄宏对朱睿卿说道。
“但是,有个前提。”司马玄宏又道。
朱睿卿蹙眉,深觉他话里有话。
司马玄宏转过身,烛光下,他的脸色晦暗不明,三年的斗争,让他成熟稳重多,骨子里多了一份血性,内敛如玉。
“孤不知,清衍原来想要这帝位。”他轻笑了下,浮于表面。
朱睿卿眯了眯眼,失去那一份锐利的墨玉眼此刻精光凝聚,他问:“卫戍来了,他为什么不见我?”
“你们是一伙的,好算计。”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你都知道了?”拧眉。
司马玄宏点了点头,道:“而今,你深得人心,孤动不了你;你立下无数赫赫战功,理应封侯拜相……呵呵,原来,你想要的是那无上的帝王。”
“下个月,我及冠了。”朱睿卿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他垂下眸子,道:“以前,我想;后来,我想明白了……”
朱睿卿走后,卫恒从屏风后钻出,他凝着眼前人,问:“你要把帝位拱手相让?”
司马玄宏苦笑,道:“孤毫无还手之力。”
卫恒走上前一步,看着他的眼,说:“你要是开口,我会帮你。”
久久,司马玄宏摇了摇头,阖上眼,道:“不必了,他想要,给他便是。”
他想要什么,孤都心甘情愿的奉上。
他没看到,卫恒听到他的答案后,面上一闪而逝的伤心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可以写完,我错了!!!或许再来一章?
五千+超纲肝了一晚呜呜呜
快留个言吧,番外有两选择,其一,卫恒x太子;其二,朱睿卿和卫戍穿回前朝,顺便解释一下来龙去脉(这个好像必不可免)嘻嘻
☆、第七十九回 药引(完)
太平二年,冬。
今年冬天的大雪来得格外的迟。
自两年前前太子率兵攻占京都,夺去废帝皇位,贬为庶人,更改年号,大赦天下,已过了两年。听闻昨夜定国公朱府起了一场大火,不幸夺去定国公与来访府上的镇北侯卫戍的性命,一时间朱、卫两府哭声不断,令人叹息。
神武皇帝为了哀悼两位亦师亦友的一品公侯特下令“宵禁”,烟花柳巷勾栏等娱乐场所入夜暂停月余,天下百姓共同哀悼。
客栈里,白日的生意冷清。
角落的几位客人在议论昨夜发生的那场火灾,不知怎的,议论着,话题的内容一变。
“我听闻,两年前定国公率领兵马与镇北侯里应外合,轻而易举的夺去废帝的皇权,你们不好奇,原本应是定国公囊中之物的皇位,为何落到了神武皇帝的手中?”
“呔,提到这,洒家不得不称赞一声定国公忠义两全,先入京都,手握兵权,还能对如今的官家俯首陈臣。”
“定国公朱睿卿身上的传奇事迹数不胜数,听说此人容貌昳丽,状似好女,初为臣子,便引得先帝膝下众多皇子追逐。要我猜测,说不定官家与……定国公……不然为何官家要娶定国公胞妹为帝后,此等好事,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一介农女到一代帝后,不得不叹一声命好。”
“那一位皇后,比起她的兄长,不逞多让,两朝皇后,一般女子都难以有这个命。白马寺的主持大师为其批命,乃是天生凤命,得此女,方得天下,这不是……”
“封后第一年,便怀了龙子,诞下麟儿,官家直接封那小婴儿为太子。有些人,一出生便注定了富贵与不凡,我等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有人疑惑,问:“古有吕后设计斩韩信,你们说,我朝一下没了两位手握兵权的重臣,会不会是官家……”
“唉唉唉……”有人不住叹息,提醒道:“善言,善言,隔墙有耳。”
……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绵绵柳絮,纷纷攘攘的落下,像是有人不住扯落一般,不一会儿,地面铺了薄薄的一层米白,人踩上,落下脚印。
就在所有人都在感叹两位一品国公不幸遇难,吊唁之际,有两人从神武门走出,他们穿着朴素无华,低调自然,像是世间多数普通夫妇一般,唯一让人不敢小瞧的是两人身侧陪着的是神武皇帝贴身伺候的太监总管,太监总管对两人点头哈腰,极致尊敬。
“朱公爷、卫侯爷,马儿都准备好了。”太监总管把两匹马交到穿着朴素的两人手中,这两人不是他人,正是众口相传葬身大火的定国公朱睿卿与定北侯卫戍。
卫戍看了朱睿卿一眼,五年的光阴,朱睿卿已从十七八的少年郎成长为及冠少年,他的身量终于比卫戍高了。
朱睿卿会意,立刻道:“无需两匹,一匹马儿足矣。”
太监总管点头哈腰,道:“小的思考不全,还望两位爷勿怪。”
“你回吧,告诉玄宏,有所失有所得。也告诉清珞,‘二哥走了,万安,勿念。’”
太监总管忙不迭点头,目送两位离去,等视野里再也看不着二位了,方才回去复命。
朱睿卿牵着白马,卫戍走在他身侧,两人像是世间普通的夫夫那样,并肩行走。
朱睿卿压低了帽檐,听见卫戍问:“你不后悔?”
朱睿卿摇头,道:“有什么后悔的,当皇帝不知道多累,还是美人在怀逍遥。”他伸手搂了卫戍的肩膀,卫戍猝不及防,被人搂入怀中,便嗔了他一眼,眉眼嘴角止不住欢喜。
“想笑便笑,何须掩饰。”
卫戍笑了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落雪的苍穹,难得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嘴上说道:“我以为,这是你毕生的追求。”
他指的是帝位!
毕竟,江山原本便是他朱家的!
朱睿卿点头,道:“所以,我才会让他娶清珞为后,方能登基。百年后,天下仍然是姓朱的。”
“你是指……”卫戍笑着,抬眸望他,见他容颜依旧昳丽,一时没控制好自己,嗓子尖利,失声道:“朱清衍不愧是朱清衍,老谋深算,老狐狸一只。”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相公的。”
卫戍哼了一声,道:“谁承认你是我相公。”
“亲结过,洞房也洞过,这样你还不负责?”
卫戍:“……”
“你跟我浪迹江湖,不后悔?”
“你怕了?”
卫戍点头,郑重的说:“怕。”
“怕你过惯了富贵的日子,跟我吃苦,受不了。”
朱睿卿轻笑,道:“那你小瞧我了……”他说起前世自己年轻气盛,偷跑出宫的事迹。
“雪下大了。”
朱睿卿紧了紧搂他肩膀的动作,把人往怀里带,说:“别怕,有我。”
……
青花阁,宫内最高的楼阁,据说,登上此阁,可一览紫禁城风光,把宫外的一切收入眼底。
神武皇帝站在阁上已有小半个时辰,搂着的汤婆子凉透了。
他一双眸子里倒映着那皑皑白雪,把世间污浊都掩埋的皑皑白雪。
“陛下,勇毅侯来了。”
“让他过来便是。”
“喳。”
少倾,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响起,卫恒与他并排站着,眺望远方,城门处似乎可见两修长的身影亲昵的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今早晨回府,清河闻讯,哭肿了两眼,像两个桃子。这丫头真傻。”他侧过脸,小心翼翼的凝着身旁人。
司马玄宏的目光未变,依旧眺望前方,眸中痛苦情绪浮现。
“清河怎么样了?没记错的话,她怀胎快十月,要临盆了吧。”
卫恒眸色变化,他低下头,视野里是他的龙纹靴,嘴上说道:“女人都想求一个孩子傍身,得不到爱情,至少有个亲骨肉陪伴。”
“是啊,”司马玄宏同意。
“我们两人间不可能存在爱情,她心系他人,而我……”他沉吟,踌躇了下,看了看身旁人的脸色,终究是说道:“而我,能给她的只有勇毅侯一品浩命夫人的荣誉,一生一世护着她,不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司马玄宏收回视线,视线落在卫恒身上,怀中凉了的汤婆子被他递给小太监,他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我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