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将军丰神俊朗,又有个好前程,家中清净又无公婆侍奉,多少女子想嫁呢。”
夏毓玠出了宫门,还在想她们说的,原来殷将军是这样受欢迎吗?
也是,殷将军长得如此出众,我这么挑剔的人都觉得他长得甚好。且殷府中人关系简单,殷将军脾气秉性又好,确实是个好夫婿。
夏毓玠越想,心里越难过,胸口像是有团棉絮在堵着,有块泥巴在压着,又重又粘稠。心里涩涩的,直泛酸,很难受。
殷将军会娶一个什么样子的女子?一个端庄秀丽的世家小姐,亦或是泼辣直爽的将门虎女?会生一双儿女吗?像大哥二哥一样恩恩爱爱?
子佑应该会很高兴,有这样一个大嫂,会照顾家里,照顾他大哥,皆大欢喜。
可是,我才刚刚觉得殷大哥很好,他就要成亲,对其他的人好,会比对我更好。夏毓玠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是我的殷大哥,凭什么对别人好?原来真的有人会同我抢东西!
夏毓玠走在街道上,愤愤不平,连听松都没有打理,一个人闷头走着,眼里却是酸涩的想流眼泪。
“小世子,小世子。”
“哦,启小将军。”夏毓玠被惊醒,抬头一看,是上次春猎见过的小将军。
“小世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有人想给殷将军说亲呢。”夏毓玠心不在焉地,就给秃噜出去了,连忙捂住了嘴,可惜迟了。
小将军一听,惊呼道:“是吗?那可糟了!”
“怎么说?”
“我们将军,心里有人。”小将军凑过来,轻轻的在夏毓玠耳边说道。
这倒是把夏毓玠三魂惊了气魄,“有人?殷将军有心上人?”
小将军思索了一下,道:“很早以前了,咱们在边关的时候,有一次将军不小心喝醉了,说是心仪一位郡主,看样子是情根深种呢。”
夏毓玠整个人都恍惚了,连小将军有事同他告辞都没在意。
原来不是有人在同他抢,而是那东西自己也想跑。
听松看小世子神色不太对,问他也不说,十分担心,亦步亦趋的跟在神情飘忽的小世子身边,深怕他一个不小心,出点什么事。
夏毓玠回府之后,还是闷闷的,回去就躺在了床上,看着床尾悬挂着的之前画的二人同骑的画,越发难受。
一骨碌爬了起来,将那画扯了下来,伸手就想撕,踟蹰了几下,还是没下去手,舍不得。那画中二人亲密的样子,是自己亲手一笔一划画的,从不曾示人。
可是现在,原来都是假的啊……
自己从未如此想要过什么,可是现在……
夏毓玠心里很是难受,伸手就将案上的杯碟摔了下去,“哗啦啦”碎了一地。
“殿下?”听松被关在门外,听见声响,连忙拍门问道。
“别进来,我睡了。”夏毓玠蒙头倒下,整个人蜷在了被窝里,没了动静。
☆、反复
隔天,夏毓玠一早便醒了,今日向先生告了假,陪同林氏前往无相寺礼佛,顺便也看看那不足之症可大好了。
程氏与方氏一同前往,夏相淼小姑娘也跟着程氏一起来了,赖在了自家小叔叔的马车上,不下来。
“小叔叔。”夏相淼一手拽着夏毓玠的衣袖,整个人爬到了他的胸前,“小叔叔,是做噩梦了吗?”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小叔叔的眼睛,就跟水水做噩梦吓哭了之后一样。小叔叔也吓哭了吗?”
小侄女天真的语气,让夏毓玠无所隐藏,他伸手遮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没有——我只是没睡好。”
“是吗?”小姑娘想再站高点,去看看夏毓玠的眼睛,被夏毓玠一把抱了下来,按在旁边的座椅上,“就是这样。”
“来,水水吃块掐丝糖,我们还有好久才能到呢。”夏毓玠喂了小姑娘一块糖,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块,搂着她靠在了马车上。
“小叔叔睡会儿吧,睡起来眼睛就不红了,咱们一起睡呀。”
“好,一起睡。”
夏毓玠没有睡着,只是揽着夏相淼,木木的坐着。夏毓玠自认为隐藏的很好,连母妃都没有发现,却被小丫头一语道破,夏毓玠觉得很委屈。
今日来这无相寺既为了自己的身体,也为了自己杂乱的心思。
昨晚上闷在被窝里想了一夜,依旧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
殷将军终究是要成家的,他背上背的是整个将军府,他会娶妻生子,会宠爱他的家人。夏毓玠很羡慕,不知是羡慕他的子女,还是他的……
自他出生,所有身边的人都是在宠着他、纵着他,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自己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自己已经习惯这样了。
可是……一个人?想要一个人也可以吗?
自己不想让他属于另外的人,带别人骑马,教别人射箭,凭什么自己要和别人一样的待遇?自己喜欢的东西,凭什么让给别人!
可是,自己会不会太任性?赔上他的整个身家。
夏毓玠犹豫不觉间,到了无相寺。
“世子殿下的身体已经无恙,再将养将养,便可以好全了。”印空大师细细的把了脉,对看着他的林氏说道。
林氏听了,眼角湿润,神情甚是激动,哽咽着说:“那就好,多谢大师。”
“阿弥陀佛,”印空打了一稽首道:“王妃不必如此,小世子是善人,必得善果。”
“听闻大师,还颇通相面之术,不知我儿?”
“世子殿下千金之躯,不用贫僧相看,也是一生荣华,一世无忧。”
“那这姻缘——”身体大好,林氏开始操心其他的事了。
“母妃,姻缘自有天注定,孩儿还小,不急于一时。”夏毓玠将话打断,不想林氏再问下去,不管是真,还是假。
“多谢大师指点。”夏毓玠朝印空大师打了一个稽首,“母妃,我们先走吧,嫂嫂们还在等着呢。”
“那你这姻缘,当真不问了?”林氏轻声问夏毓玠,倒是后头的和尚说了一句,“世子殿下所言甚是,姻缘天注定,王妃不用担心,桃花签中已有所言。”
“桃花签?”林氏听闻印空所言,转头问向夏毓玠。
夏毓玠敷衍道:“对,桃花签。孩儿上次来时,曾取过一签。”虽然自己已经不记得它被放在何处了。
“那就多谢大师,大师留步。”
夏毓玠扶着林氏出了禅房,程氏等人候在大殿外,人头攒动中,看到两人的身影。
“母妃,小叔他——”方氏性子急,还没等人到跟前,就赶了上去。
“大好了,大师说好好将养,就能好全。”
“那可真是太好了。”方氏满脸喜色,连连惊呼。
“等回府,咱们可要好好庆祝一下。”程氏牵着水水,想着等会儿回去,就让厨房采购些东西,好好庆祝一番。
“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如此的。”夏毓玠看她们慎重其事的,有些羞赧,想阻止,却被忽视了想法,只得随着她们去折腾。
回去的路上,夏毓玠倒是觉得印空大师的话大有深意。
临走前,印空大师让手下小沙弥送来一句话:随心而为。
自己一身顺遂,到底要不要累得殷子俨随他跌宕?夏毓玠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有事情
也有些卡文了
可能要迟一两天更新
[搓手]抱歉~~
☆、荔枝酒
国子学迎来了半年一次的大考,同窗和先生们都极为重视,夏毓玠并不太在意,没有人对他太大的要求,家里边有两位兄长在顶着。
而且夏毓玠自己也知道,世子之位在自己身上,不只是因为家中心疼自己,更因为自己对于皇权构不成威胁。
先帝在时,几位王爷或死或贬,只余当今圣上与安王。安王闲云野鹤,又与圣上一母同胞,颇为亲厚,才有现在的安定和谐。
夏毓玠不爱读书,不求上进,正好做个富贵闲王。既受尽恩宠,也全了父王母妃明哲保身的心意。
殷子佑与自己不同,他有家族,有责任,自然也格外在意这次的大考,看这样子应该复习了许久。
考了一整天,总算是结束了。
“子佑,考得如何?”夏毓玠收拾完东西,走到殷子佑的身边。
“还可以吧。你呢?”殷子佑将最后的一卷书收进了书袋里,说道。
“就那样呗。对了,要去吃全鱼宴吗?”
“好啊,好久没去了。”
鱼羊斋到了晚上,大堂里人满为患,都坐着慕名而来的吃客。鱼羊斋开张不过几年,凭着全鱼宴和烤全羊等诸类美食,夏毓玠很喜欢来这里。
“世子殿下,您来了。”大掌柜在柜台后看到了夏毓玠两人进来,连忙上前来问安。
“嗯。掌柜的,一席全鱼宴送去我包间,再来一壶花雕。”
两人上楼时,殷子佑悄悄问道:“毓玠,你要酒做什么?你不是不喝酒吗?”
“我今日想喝点,不打紧的,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日我要做一件事,需要喝点酒壮壮胆,夏毓玠在心里说道。
两人走到走廊的最里面,那是夏毓玠在鱼羊斋的专属包厢,虽然夏毓玠不是经常来,但是还是有包厢在这里。或者说,全京都数得上号的酒楼、戏院等,都有夏小世子的包厢。
不多久,席面就摆上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二十年陈酿。
“今日怎么突然想喝酒了?”殷子佑看夏毓玠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又端起他的那杯,闻了闻。
“我还未喝过酒,我想尝试一下。”小世子抿了一口,又放了下来,“这酒的味道好重,我不喜欢。”
“听松,去找找有没有适合我口味的酒。”
“是。”听松领命出去了。殷子佑端起了自己那杯,喝了一口,表情满足的点了点头,“我倒是觉得这酒不错,浓香甘醇,你才刚喝酒,可以选些温和些的。”
“既然子佑觉得不错,那你喝这个,我等听松,咱们先吃饭。”
“也好。”殷子佑放下酒杯,加了块鱼肉,说道:“毓玠,今儿找我一起吃饭,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
“为什么这么说?就不能是单纯的吃个饭吗?”夏毓玠没吃鱼,只是夹了些小菜在吃,他在等听松回来帮他挑鱼刺。
“当然可以,我只是担心你有事在心里不舒坦,看你这几日心神不宁,我虽然在专注复习,但还是看得见的。”
“是有些事。”夏毓玠放下筷子,看向殷子佑,“是这么回事,上次我去宫里,有公主向我打听你家大哥的事情。”
“什么意思?让我大哥尚主吗?”要是尚主可就糟了,一旦成为驸马,可就处处受限了,领兵打仗更不可能。
“那倒不是,是公主替其他世家打听的,你快有位世家大嫂了,高兴吗?”夏毓玠说时,声音喑哑,没看他,只低头夹着菜。
“这——我倒是还没想过,毕竟还没八字还没一撇呢。”
夏毓玠听了之后,迟疑片刻,磕磕绊绊地问了一句:“那——你家大哥可有婚约在身?”
“怎么可能,我家情况你也知道,大哥十几岁就在外戍边,哪有什么婚约啊。”
“这样啊——”夏毓玠的心稍稍有些放下了,看来殷子俨的心上人还没能能定下来。
“咚咚咚”门外敲门声起,“殿下,奴进来了。”那是出去的听松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小坛酒,用泥封着。
“这是什么酒?”
“回殿下,这是荔枝酒。奴想着,主子爱吃荔枝,这荔枝酒是岭南特有的,主子大概会喜欢。”
夏毓玠一听,倒是来了几分兴致,暂把糊涂事搁在了一边,“是嘛?荔枝还能酿酒?听松,快开封。”
听松听令立即开封,泥封一除,这清甜荔枝香夹杂着酒香喷薄而出,果然是独特,“好香啊~”夏毓玠立马沉醉其中。
夏毓玠连忙喝了一口,味道直冲喉口,与一般的果酒不太一样,清冽醇香,无法形容的合夏毓玠心意。
“来,子佑,你也尝尝,这酒我太喜欢了。”小世子往殷子佑杯里也倒了一些。
“果然独特,不过,不要喝太多,不然会不舒服的。”
“嗯,我知道的,不会贪杯。”夏毓玠说话间,又饮了一杯,对殷子佑说道,“吃完之后,我随你回府吧,我想去看看我的小红马。”
“大晚上去看马?”殷子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给惊到了,不禁疑惑道。
“嗯,我有些想它。”
“行吧。”
全鱼宴两人吃的很满足,女儿红殷子佑没多喝,倒是夏毓玠一杯接一杯的,在听松挑刺没注意的时候,喝了许多荔枝酒。
“殿下,您这是喝了多少啊!这坛子都快空了!”等听松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夏毓玠两颊酡红,眼神迷离,水汽朦胧,嘴唇潋滟,散着酒香。意识倒是还算清醒,吃完宴后,拉着殷子佑不放,还惦记着去殷府看马。
“你都这样了,还看什么马呀!”殷子佑被他拖着胳膊,又抽不出来,颇为无奈,“喝完酒手劲真大,行行行,看马看马。”
半拖半拽的,两人可算是上了马车。
到了殷府门口,殷子佑率先跳下马车,扶着夏毓玠走进了府中,“殷伯,煮碗醒酒汤送到花厅,不要惊动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