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夜带刀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岫青晓白

作者:岫青晓白  录入:07-11

  谢天明拿自己的酒杯撞了阮霰的一下,饮完后扫了眼石桌,又道:“不过有酒无菜,喝起来有些寂寞。是我准备不够充分,不若我们转移阵地,前往廷秀园,如何?”
  “这个时间,饭堂内只有早点。”阮霰提醒他。
  “我们可以请厨子做几道下酒小菜。”谢天明起身,沐着阳光伸了个懒腰,“许久未曾进食,我很是想念当初在这里吃到的鲜笋牛腩。”
  阮霰对这话感到好奇:“你不是已醒来数日?”
  “直到今日,我才被允许喝酒与吃饭。前几日只能喝药。”边说,谢天明边拉起阮霰,欲往廷秀园去。
  但两人还未走出渡河秋,赫见一阵刀风逼来,此意诡谲阴寒,如同深不见底之处飞出的冷刃。
  阮霰一把将谢天明推到身后,与此同时召出一柄长刀,挽刀相迎。
  狂风扫过渡河秋,卷起凝翠欲滴的草与叶,如漫天纷雨。刀锋起落,气劲被阮霰打散,无须喝令,来者现出身形。烈烈红衣落罢,幽幽骨刀轻转,赫然是雾非欢。
  这人勾唇诡笑,幽蓝眼眸中暗光流转,下颌一扬,拖长语调道:“哟,真是感人肺腑的旧友重逢,不知两位是否愿意,带我一个呢?”


第三十四章 生死之仇
  阮霰没有回答雾非欢, 他单手持刀, 面无表情, 浅色眼眸中微光冷冽。
  又是风动,掀起垂坠轻曳的素白衣袂,扬在清晨山间略带寒凉的日光里,拉出一瞬即逝的光弧。雾非欢的目光由那抹光弧而始,顺着翩跹衣角, 落在阮霰斜后方谢天明身上。
  “看来是不愿了。”雾非欢敛下眼眸,低声道。
  他挽着刀,在小范围内走了几步,站定时,眼眸倏地一撩。
  “一个早该死在邺城的人,却出现在这里。还活着也就罢了,偏偏不向人透露行踪, 激得某些人不住上蹿下跳、要替你报仇。”雾非欢望着谢天明, 半眯起眼, 寒声说道。
  说完话锋一转, 看向阮霰,语气似是邀功:“师父, 我方才在来瑶台境的路上,帮你把那个镜云生给打回去了。”
  谢天明瞪大眼, 震惊地看了眼雾非欢, 欲上前一步:“这……”
  阮霰抬起手, 将谢天明的话与动作皆拦回去, 凛目对上雾非欢的视线,道:“雾非欢,我不想听你叫那两个字,更不想看见你。”
  “师父——”雾非欢握在刀柄上的手猛然一紧,哑着声音,愤怒道。
  “我不是你师父。”阮霰不咸不淡打断他,声音清冷。
  “你真的不再认我了吗?”雾非欢问。
  阮霰道出一个“是”字。
  “好!好!好!阮霰,你的确不是我师父。因为没有哪个师父,会把徒弟流放到幽冥!”雾非欢神色逐渐冷下去,幽蓝眼眸透出浓浓阴狠。
  他来回迈动步伐,手中骨刀挽过一圈后,刀尖掠过谢天明,直指阮霰:“阮霰,这百年来,我在幽冥等你等得好辛苦,你却缩在金陵,缩在镜雪里一步不出!”
  阮霰面不改色,谢天明却是蹙起眉,他想这两人曾为师徒,就算如今已断绝关系,但也不该走到兵戈相向的地步。当即按住阮霰手臂,想上前劝说,却见雾非欢骨刀赫然一转,刀锋凌厉递出。
  “谢天明,我不许你碰阮霰!”雾非欢低吼道。
  这一刀来得太快。阮霰反手将谢天明推远,另外一只手扬刀,步伐交错,凛然杀向雾非欢。刹那间,刀光横贯长空,斩落参天古木,惊飞山林野雀。雾非欢旋身,灰白骨刀在虚空拉出一记满月之斩,沉势挥落,击碎涧中青石。
  两个人,一种刀法,相同招式,对上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刀意。交缠之后分离,分离之后再遇,两锋相撞,声响当啷刺耳。
  寒刀骨刀,刀锋相抵,阮霰与雾非欢之间距离不过咫尺。冷目与怒目相对,雾非欢沉着表情,咬牙切齿道,“阮霰,我不许你护着别人!你这一生,只能护着我!”
  话至末尾,一声狂吼,雾非欢极力挥开阮霰手中长刀,借势侧身,虚招诱敌,继而瞬闪至阮霰身后,欲一击斩下头颅。
  “如果你活着,便要和我作对,你那不如死了!死在我刀下,死在我眼前!”雾非欢声音又哑又寒,双目赤红,形如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然后,我会带着死去的、听话的你,走遍这天涯,去你曾经想去、却没能去的地方!和你永远在一起!”
  阮霰垂眸回身,刀锋上缭绕寒芒,凛杀之意,彰显无疑。
  谢天明在这时抽剑,但有一人比他出手更快。电光火石之间,赫见一道沛然气劲从渡河秋外袭来,穿风过叶、激荡溪涧,不偏不倚直击雾非欢持刀手腕。
  这还不算完。一抹紫影当空闪过,抬手将阮霰往后一捞,与此同时斜里递出一剑,浩荡剑气震出,将雾非欢手中骨刀哐当一声削落在地。
  浓稠得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在这一刹那被打散,日光穿透那仅剩半边的树冠落下,铺就一地耀芒。原箫寒带着阮霰站定于三丈外,剑花轻挽,剑尖仍指雾非欢,眯了下眼,凛声道:“看来你还是没学会有礼貌地和长辈说话。”
  “你算个什么东西?”雾非欢五指成爪,隔空抓回兵器,磨着牙说道。继而话锋一转,视线掠过原箫寒揽在阮霰腰上的手,狠狠瞪视此人,低吼:“放开他!”
  原箫寒似笑非笑对上雾非欢视线,非但不放,反而将阮霰拉进自己怀中。不过眨眼后,手腕就被阮霰用刀柄重重拍了一下,不得不放。
  但原箫寒面不改色,同无事发生一般,把阮霰拉到自己身后,护住了,才对雾非欢道:“我和你师父是同辈,所以,我算得上是你长辈。”
  雾非欢冷笑:“呵,他已不再是我师父。”
  原箫寒还欲再说,阮霰不甚明显蹙了下眉,拿刀背拍了下这人,从他身后绕出。
  微凉日光下,阮霰面无表情,眸色冷淡,气质冰寒,彷如一株开绽在高山深雪上,不可接近的花。他缓慢挑起刀尖,对准雾非欢:“你现在离开,我不杀你。”
  红衣人脸色瞬变,表情狰狞又张狂,“有本事你来杀啊!我等了你百年,都不见你来杀我,所以我亲自送上门来、让你杀!”
  原箫寒亦皱起眉,若说阮霰与他被称为“一生之敌”,那么这两人,该是生死之仇了。他不愿阮霰在此地刀刃见血,抬手按住这人肩膀,并道:“你只会死在我的剑下。”
  “呵。”雾非欢又是一声冷笑。
  “你不信?”原箫寒压低声线,略带笑意的语气里透出些许寒凉,“在龙津岛,你已被我打败过一次。若是再来,你便只有死这一个下场。”
  雾非欢想起昨夜被原箫寒拿剑柄和剑身砸的那两下,便浑身来气,怒目瞪圆:“你!好你个孤月剑!我以前怎么没听说,你和阮霰关系这样好?”
  “现在听说了。”原箫寒轻哼道。
  红衣人紧紧握住骨刀,因为太过用力,整条手臂都在发抖。他瞪着原箫寒,继而瞪向阮霰,良久后,从后槽牙中挤出一句:“阮霰,我们下次再见!”
  言罢,转身走出渡河秋。
  原箫寒拉远同阮霰的距离,收剑后抽出玉笛把玩,边问:“你和你徒弟之间,没有和解可能了吗?”
  “和解?”阮霰扯了下唇角,笑得讽刺,“国相大人,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人、所有事,都能和解。”
  “但这个世界,也不是非生即死。”原箫寒偏首望定阮霰,语气认真。
  “却是非成即败。”依旧是清冷透寒的声音,但说完这话,阮霰陡然转身。
  原箫寒眼皮一跳。下一刻,他看见阮霞抬手,抓住了向自己靠近的黄衣人臂膀,然后压抑着咳了一声。
  这个人——原来除了那条狗外,竟还有旁人能够被他深信至斯?原箫寒没发现自己皱了下眉。
  “阿霰?”谢天明扶住阮霰。这人垂着眼,唇几近无色,眉梢紧皱,额前生汗,谢天明赶紧抬手探上他额头,发现竟是一片冰凉。
  “阿霰!”边唤,谢天明边将阮霰半背在背上,提步往北,打算去找点暮鸦。
  原箫寒沉着眼眸过来,拦住谢天明去路。观阮霰方才对此人态度,此人当是深得阮霰信赖之辈,甚至到了可当面示弱的底部,因而他并未试图将阮霰从这人手中抢回。
  “你是他什么人?”原箫寒问,“打算带他去哪里?”
  谢天明却是害怕原箫寒会对阮霰做什么,纵使深知自己与对方境界上的差距,仍横剑于两人之间。他直视原箫寒眼睛,毫不掩饰地打量:“这话该换我问你。北周的前任国相,你帮阿霰逼退雾非欢,为的是什么?”
  “你叫他‘阿霰’。”原箫寒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语气里暗藏不爽。
  “这与国相无关。”谢天明沉声道。
  “看起来你们很亲密。”原箫寒又道。
  “看不出国相如此关心阿霰,但据我所知,但阿霰与国相你,并非互帮互助的朋友。”谢天明心底闪过一些疑惑,“还是说,这百年间,你们关系有所改进?”
  谁也不肯做出回答,话语里尽是机锋。对峙之间,阮霰转醒,缓慢撩起眼皮。
  “他帮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可以帮他拔出寒露天的人。”边说,阮霰边离开谢天明后背,站直了身。纵使那两人的对话,他只听见了个尾巴,但不难猜出谢天明为何会做出那般言论。
  阮霰瞥了原箫寒一眼,又对谢天明道:“走吧,去廷秀园,你不是想要下酒菜?”
  谢天明收起面上的逼视神情,转过头去,一脸担忧地对阮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下酒菜?我带你去找境主。”
  “不必,我没事。”阮霰淡淡道,顿了一下,又补充:“就算偶尔有事,但很快就不会这样了。”
  言语之间,已是走到渡河秋入口。
  “果然还是老样子。”谢天明无奈低叹一句,接着替阮霰向原箫寒道了句“多谢国相出手相助”,便去追那人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离去,渡河秋内唯余原箫寒一人,他临溪涧而立,抛起玉笛、复又接住,隔了许久,慢条斯理“啧”出一声。
  语气凉幽幽的。


第三十五章 此事休提
  朱楼乃入瑶台境后, 所见第一座建筑,如其名, 红漆朱瓦,在初生之阳照耀下极为瞩目。
  天字七号与钟灵在朱楼门口相逢, 一狗一人都不想参加这入学试,干脆蹲在墙根聊天扯淡。阿七终于找到机会, 将心中疑惑问了个明白。
  原来花间独酌和孤月剑主是同一个人,也就是北周前任国相原箫寒。
  原来他对阮霰深情告白, 并非出于内心的欢喜之情, 而是想把人带回去,帮他一个忙。
  原来……等等,花间独酌竟然和孤月剑主是同一个人!
  阿七一蹦三丈高,震惊得无以复加:“天哪!难怪他俩一见面就恨不得打起来!”
  “他们打起来过,那一次,把龙津岛的一条街给掀了。”钟灵一脸哀叹。
  “这两个人竟凑到了一块儿。”阿七分外唏嘘。
  沉寂半晌, 钟灵感叹道:“这个世界太复杂, 我果然还是喜欢和花花草草待在一起。”
  阿七点头:“我果然该做一条狗。”
  钟灵又道:“但我家大人是真心想把你家主人请回去, 为此, 和这里的境主做下交易, 愿意成为流夜台新执教。”
  阿七面露惊讶:“那他已是执教, 竟不动用关系, 把你直接弄进流夜台?”
  钟灵反问它:“你家主人不也一样?”
  阿七内心泛起苦涩。
  “哎……”
  片刻后, 两声叹息落在第一处, 一人一狗不约而同垂下脑袋。
  但没多久, 其中一个问:“咱们进去考试吗?”
  另一个反问:“还有别的可以选吗?”
  钟灵:“那咱们走吧。”
  “你且等一等,我一条狗进去不好。”说着,阿七身上绽放一团光芒,待得熄灭,此狗已然化作一个少年。
  “走吧。”阿七拍了拍目瞪口呆的钟灵,甩着衣袖绕到朱楼正门。
  钟灵一路小跑追上,在阿七身侧低问:“喂,你到底是人还是狗啊?”
  阿七没给出正面答复。
  瑶台境与旁的学宫不同,没有特定的招生季,朱楼大门一年四季、不分寒暑向每个到访之人敞开,不过一个人一年中,只有一次参加入学试的机会,若是今年没通过,那便只能明年再来。
  今日约莫有十来人参加入学试,不过时辰尚早,负责入学试的长老还未出现。
  此试与凡尘官场上的乡试会试有所不同,参加者从长老手中领得一号码牌,将神识沉入内,便可来到一隅独立空间,进行考试。
  所以这入学试,亦不曾有特定的开放时间。
  早到的十来人依次排着队,阿七和钟灵站在队伍末尾,听见前面的人正谈论通过后要不要选择去流夜台。
  这一刻,阿七脑中闪过灵光,当即转过身去,握住拳头,认真严肃地对钟灵说道:
  “我必然能通过入学试,加入流夜台。春山刀阮雪归名满天下,年少时便打败天下无敌手,更有只身逼败梁王这样的功绩。便是学不得一招半式,一睹风采,亦是极好的!”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在场所有人听清。
  钟灵登时明白他的意图,亦捏起拳头,定定点头:
  “是的,春山刀前辈如今在流夜台执教。不过我还听说,孤月剑主也会过来。这两个人,百年前便站在江湖顶峰,若能入流夜台,得他们指教,到时候说出去,多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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