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你怎么看我,怎么对我,我都不在乎了。你是我师父,是我一辈子都要保护的人。”
百里安被这一番话震住了,从来没有人会抱着他说要保护他一辈子,他不是个娇弱的女人,而是个武功高强的男人,但是这番话,他却很受用,他这一生,挫折百千,太过用强硬的外表保护自己,殊不知这句话却能真正触动自己最深的内心。
楚泽也确实是很激动,他从不敢妄想师父会对他说你死我也亡这种话,虽然不能确定这句话中是真心多还是愧意多,但是亲耳听到,确是按耐不住地激动。
楚泽紧紧抱着自己,甚至是勒着自己,百里安异常的没有挣扎推开他,楚泽安稳下来,才发现自己胆大地抱着他师父。远处看向这边的众弟子,也是惊讶不已,宁心手里的烤鱼掉了大半都没反应过来。
“师父!抱……抱歉,是弟子逾越了。”
楚泽撒手退了一步,脸上有些泛红,百里安挑眉看向他,这就逾越了,看来昨晚……倒是忘得干净。
百里安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往回走,楚泽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无辜状地挠了挠头跟着走了过去。众弟子见二人走来,赶忙四处乱走乱碰,假装自己很忙,宁心也低下头就啃,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木棍上只剩个鱼架子了。
前进的路上,百里安依旧走在前面,楚泽依旧走在旁边,但宁心觉得气氛变了,他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的氛围就是一家和谐温馨,再回头看看有说有笑的师兄弟们,青山绿水的远方,怎么都不觉得这是要去打仗了,反而颇有一番郊游的快感。宁心抬头看了眼树上飞走的鸟儿,愿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这番美景永远不会改变。
第18章
藏经阁的弟子们,一向见不得百姓受苦遭殃,一路数次出手相救相助,达到淮水县时已是数月以后。百里安令大家在城外先作休息,他们三人率先进去打声招呼再定夺。
站定在刘府门前,门前挂着数条白缟,楚泽本来有些激动的心情,在看到这一幕后凉了大半,他皱眉大步迈上前去敲门,宁心面带不安地看向百里安,百里安回了他一眼,亦是有些不知如何。
门开了,一位年纪不大的仆人见到白衣三人,并不熟悉。
“你们是?”
“在下楚泽,与刘广义刘伯以前有些交道,此番前来拜访,还麻烦给通告一声。”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楚泽?老爷和其他几位大人总提起你,我们听说过的,我这……哦哦哦,我这就去通知老爷,你们稍等片刻。”
小仆人有些面带兴奋地合上门跑了进去,大家时常还会提及自己,让楚泽心里暖暖的,他回头看了眼师父,百里安回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刘广义一身素衣,额上还系着素带,似乎年迈了许多。焦急地和仆人从门中走出,抬眼见到楚泽,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刘伯!”
“楚少侠,真的是你啊!”
“刘伯,是我。这,发生什么事了。”
刘广义到底没有忍住眼泪,哽咽着说道:
“先进来吧。”
楚泽扶住他,回头看了眼百里安和宁心,百里安点了点头,刘广义这才注意到他二人,
“这两位是?”
“哦,这位是我师兄,这位是我师父,我们此次来,就是想要加入岭南军,与大家一起并肩而战。”
刘广义听完,激动地有些颤抖,
“好,好啊。有你们来,大同和汉子也是能放心了。先进来,先进来再说吧。”
楚泽听他提大同和汉子,大概猜到了什么,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但并没有作声,扶着刘伯往里走,百里安与宁心跟着走了进去。
走入大院,还未进厅,大厅里就传出阵阵隐忍的哭声,百里安抬头便见到厅外挂满了白缟和白灯笼,缟上写满了悼文,厅内一群人身着素衣,跪趴在地上。
楚泽扶着刘广义迈进门槛,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看着大堂里摆的两个牌位,整个人都怔愣了,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这……”
楚泽只刚说了一字,就见跪着的一众素衣人中,为首的一个小小的身形颤了一下,立马起身回过头来。方小玉脸上挂满了泪痕,双眼红肿着,看清来人,本来隐隐哭泣的小人,“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冲着楚泽奔了过来,
“楚大哥!”
冲到楚泽怀里一把抱住他,玉儿把头埋在楚泽怀里,更加放肆地哭了起来,
“楚大哥,你去哪儿了,去哪了啊……呜呜……”
宁心转头看了眼师父,百里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楚泽皱眉抬手拍了拍玉儿的背,
“这是怎么回事?”
“百里安!是百里安!”
李鸿听到声音也起身回头,本来只注意到楚泽,心下感慨,再转头看清他身边的人时,不禁瞠红了眼。话音刚落,屋内的一众人便急急起身,带着红彤彤的眼转头看向门口的三人。这屋里的人,除了李鸿外没人见过百里安真人,但是对他的怨恨却是人人欲诛之。
宁心立马挡到师父面前,百里安亦是皱起眉看着眼前情况。楚泽推开玉儿,向前走了两步,向众人鞠了一躬,
“李兄,刘伯,各位,恳请各位听我一言。”
屋内意外的静悄悄,除了个别抽泣声,没人动静,似是等着楚泽说话。楚泽抬眼看了一圈,说道:
“他是百里安不错,不过亦是自小教养在下的师父。我们来自武陵山藏经阁,此番我与师父带领阁内众弟子前来,是想加入岭南军,一起除暴君,救百姓。我师父他……他确是有另一身份,乃是当朝安王百里安,也曾被逼无奈敌对岭南大军。只是这其中是有诸多苦衷的,如今,我师父亦是由衷想要加入岭南军,攻打朝廷。”
楚泽说完,屋内亦是一片静悄悄的,等了片刻,李鸿慢慢走近楚泽,眼神中有些苦痛和愤恨,
“楚兄,你曾救过我们,我李鸿这辈子铭记在心。可是大同和汉子死了,你可知他们是为谁死的……为的就是你身后这位安王爷!他竟还敢来此!”
李鸿说到安王爷三个字时,用一种恨不得吞了百里安的眼神看向他,百里安皱起眉,有些不解。如果说以前敌对过他们,恨自己也是情有可原,为他而死可是为何?楚泽回头看了眼师父,百里安也抬眼看向他,两人互视后都明白了对方眼里的不解。
“李兄?此话怎讲,发生了什么事?”
楚泽有些焦急地问道,李鸿想要出手,却被刘广义喊住了,
“老五!”
李鸿回头,刘广义冲着他摇了摇头,
“你冷静些,就算他是百里安,敢站在这,定有缘由。你放心,若有歹心,他来了便出不去了,何需如此冲动。”
刘广义转头看向楚泽,又看了眼他身后的二人,
“你们随我来。”
说完便转身走了,楚泽与宁心百里安对视了一眼,刚欲跟上去,就被玉儿拉住了手臂,
“楚大哥……”
楚泽转身看向她,笑了笑,伸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与百里安和宁心绕过众人跟着刘广义向后院走去。
“刘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同和孙汉是如何牺牲的?”
刘广义将三人带至书房,刚关上门,楚泽就急急地上前问道。刘广义不明含义地看了楚泽一眼,没有答话,却意外地走到百里安面前,宁心见他走向师父,下意识想要当在师父面前,却被百里安抬手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他看向刘广义,眼神中毫无躲避之意,
“你当真是百里安?”
“是,我确是百里安。”
“你为何来此?”
刘广义一动不动地盯着百里安的眼,百里安与他对视了片刻,启唇说道:
“杀百里嬴。”
刘广义怔了一下,
“为何?曾经还为朝廷卖命的人,现在说要杀狗皇帝,你总要给我个说得去的理由罢。”
百里安向前走了一步,极为认真地看入刘广义眼中,眼中含着坚定和一丝嗜血。
“如果我说,我意在夺回皇位呢。”
刘广义瞪大了眼,
“我确为朝廷卖过命,但那也确实不是我本意。如今,我只想寻回本心,杀了百里嬴,为我侄儿夺回皇位。我意加入岭南军,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朝廷的内部和军力,只要你们愿意与我共战。”
百里安与刘广义互瞪着对方,片刻后,刘广义说道:
“你要我们相信你,与你共战,实在有些困难。只是……”
刘广义转身看向楚泽,
“自安北一战,朝廷与我们都损伤严重,一时间竟是平静了许久。但数月前,朝廷的第一大将军漠北寒突然发难,率领几十万大军前来围剿我们。岭南军再是民心一致,也抵不住那常驻战场的众将。我们节节败退,为了不被发现这里的大营,大同汉子和吉祥带了部分兵力在马里山做了个假营。谁知那漠北寒早已摸清我们,手段残忍,竞用那狼群围山,命我们交出百里安,否则就将马里山的众人喂狼。”
听到这,楚泽瞪大了眼回头看向百里安,百里安亦是满面意外地看向楚泽,
“百里安怎么会与我们在一起,杰儿和玉儿刚好带了几位苗医从苗疆回来,知晓后杰儿立马带兵去救,却只有他和重伤的吉祥逃了回来。漠北寒没有继续追击,但是他放话,给我们三个月时间,如果我们不交出百里安,那岭南军就会全军覆没。”
刘广义突然恶狠狠地看向百里安,百里安皱了皱眉,他明白李鸿为什么说那些人是为他而死的了,漠北寒这个混账。
“刘伯……”
“即是如此,那此番便由我来了结吧。”
百里安出口打断了楚泽,楚泽有些焦急地看了他一眼,百里安并没有回他。刘广义皱眉考虑了一番,
“楚少侠,我也没什么好瞒的。岭南军现在已是危在旦夕了,自漠北寒发狠以来,我们死伤无数,对上他,就好比象与蚂蚁一般,我们毫无胜券。这还是仅仅死在他的兵下,据说漠北寒身怀异术,能以一敌百,若是再加上他动手,怕是我们连全尸都难保了。我刘广义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这种毫无胜算的仗,我是万万不想拿岭南军众人的命去硬扛的。”
话里的意思,楚泽是明白的,这一次,百里安去也得去,不去也不可能了。楚泽点了点头,一脸真诚地看向刘伯,
“刘伯放心,此番我与师父去,定保淮水县安全。”
刘广义叫人来给他们三人安排了休息的地方,得知城外还有藏经阁的百名弟子,心里既激动又矛盾,先派人去安排好了地方,然后独自返回了大厅。不知他是怎么和李鸿众人说的,总之楚泽与百里安先安然无恙地在淮水县住下了,为之后对付漠北寒做起打算。
晚间,楚泽来到刘府,想要看望一下吉祥。玉儿见了他,尽管笑不出来,但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开心。往吉祥房中去的长廊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拿着水盆从房里出来,低着头,迎着他们走来,
“小河。”
玉儿出声叫了一声,楚泽一愣,看向眼前的人,小河听见有人叫,抬头一看是玉儿姐姐,再看向她旁边的人,手上的水盆“嘭”的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小河,真的是你。”
“楚……楚大哥。”
小河声音嘶哑得很,还有些磕磕巴巴的。
“你竟能言语了!”
楚泽很是激动,他一步迈到小河面前,就见小河瞪着双眼,愣愣地看向他,好似做梦一般。此时,方傲杰听到门外盆掉地的声音,赶忙开门出来查看,
“小河,发生何事?”
方傲杰跑过来,就见小河一动不动,被点了穴一般站在那瞪着玉儿旁边高大的男人,
“你……莫不成你就是……”
方傲杰抬手指着楚泽,渐渐地有些激动,
“方兄可是无恙了,在下楚泽。”
却不想楚泽刚报完大名,方傲杰一下子跪了下去,激动地说道:
“多谢恩人相救,你救我,救岭南军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方傲杰说着就想磕头,被楚泽一下子拦住了,
“莫要如此,方兄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楚泽拽起方傲杰,
“我此番,是想看看吉祥兄弟。”
“唉……他伤势较重,还在昏迷。幸得几位苗疆来的医者相救,才保住了命。走,我们屋里说。”
楚泽点了点头,刚要迈步,就见小河正在偷偷的用袖子抹眼泪,楚泽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走,看完吉祥,楚大哥要和你好好“说说话”。”
小河红着眼点了点头。
第19章
刘广义将县城东南一侧的几处空置民宅给了楚泽他们,藏经阁的弟子们暂居在此,百里安楚泽和宁心住在一个院子里。
晚间,楚泽提剑回来,就见宁心坐在院前的石阶上,看着天空发愣。
“师兄。”
宁心看向来人,
“回来了。可是都好?”
“嗯,无恙。”
楚泽笑了笑,宁心也跟着笑了笑,只是脸上挂着抹不去的郁结。
“师兄可是担心师父?”
楚泽一边问道,一边坐到了宁心的旁边,和他一起看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