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共我饮长风[古代架空]——BY:藤藤小猫

作者:藤藤小猫  录入:07-16

  秦项君闻言一怔,抬目看向姚凌云,他并没有开口,可隐于衣摆下的手,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微微曲卷了起来。
  燕煦眉峰一扬,眼底仿有浮云凝集,不紧不慢的语调里骤然添了几分压迫之意:“寻公子果然好口才,如你这般的人,本皇子平生仅见,不愧是连父皇都赞不绝口的人才。”
  姚凌云一礼,客气道:“殿下抬举了。”
  “本皇子是抬举了,可奈何公子你却偏偏不识抬举啊。”燕煦说话的语气平稳温和,可表达出来的语言却与口气截然相悖,仿佛他口中的不识抬举并非贬义。
  姚凌云见状,丝毫未受影响,微微弯了弯眼唇,露出一个极为谦逊的笑容,说道:“只因寻能为有限,而殿下却将微臣抬的太高,名不符实,微臣实在拉不下这个脸受之。”
  日轮高升,温度渐攀,霞光渐趋消散。
  在语言的角逐中,先激动的一方,则输,燕煦深知此理,所以听闻此言,他非但不怒,反而也跟着微笑起来,谦善翩和,言辞恳切,听着甚为无奈。
  “如此说来倒是本皇子眼界不够,识人不清了?”
  姚凌云从善如流,诚惶诚恐,附身请罪:“微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是微臣自己的问题,与殿下无关,还望殿下明鉴。”
  声线刻意带上几许恰如其分惶恐辛酸,听起来似是逗弄,又恍如讨饶。
  燕煦凝目看着姚凌云,心下莫名的躁动浮现,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恢复了气定神闲,从容淡定的模样。
  “自身问题皆由自己造成啊,寻公子所言在理。”燕煦意有所指,微顿了顿,再道,“本皇子也一直如此相信,命运是操之在己的。”
  波澜不惊的脸,依旧不变的眼,以及,随风而动的衣摆,大襄王朝的四皇子从这一刻起,再也不掩饰他的野心。

  ☆、诸王进京

  “未曾踏足大襄国土之前,本王一直以为是启帝陛下以一人之无边风采驾驭天下,而造就了大襄王朝如今的清平盛世,现今看来,倒是本王偏颇了,前有大皇子沉稳有度、不卑不亢,随后路遇的两位亦是一表人才、英姿勃发,中原腹地当真人杰地灵,超伦轶群者又何止启帝陛下一人。”
  就在燕煦与姚凌云二人堪堪对峙之时,感叹的声音自一侧远远传来,踏步而来的人,身高马大,鼻挺眉深,样貌与中原之人孑然迥异。
  随人走近,一个身份同时在燕煦和姚凌云的心中同闪过。
  楼兰王。
  一瞬惊讶过后,二人俱是一笑,纷纷以礼问候。
  楼兰王见状诧异,他微微偏了偏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两位以前应该没有见过我?”
  姚凌云与燕煦二人齐齐点头。
  楼兰王的疑惑更深了,他甚是不接道:“这次进京的国家总有八个,两位何意断定我就是楼兰王?”
  姚凌云转首,与燕煦对视一眼,而后转回头,含笑解释道:“此次前来的八位首领中,年岁在而立左右的唯有三位,据我等所知,楼兰王不仅仪表堂堂,更是落拓不羁,喜好游历,甫一入宫便会四处走走看看的参观者,八位中又舍阁下其谁呢?”微停顿了下,姚凌云前跨一步,再说道,“故而我等才会有此推断,在下姚寻,这位是我们大襄的四殿下燕煦,旁边这位是中书令项大人。”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姚寻,果真气宇轩昂,风姿迢迢。”楼兰王打量了姚凌云一瞬,赞叹道,再转头看向燕煦时,神色又是一亮,不由再次赞叹,“本王幼年时,曾远远地看过启帝陛下一眼,雄姿英发,威风八面,如今在一观四殿下倒是与启皇帝不甚相似,想必您的母亲一定是位不可多得的大美人儿。”
  “楼兰王的赞美,本皇子替母妃谢过了。”燕煦神色未变,如春风拂面的微笑依旧在他的脸上,即便他很不喜欢楼兰王的说辞。
  他虽笑着,甚至笑得比姚凌云更加温和,但不知为何,一瞬之间,楼兰王却感觉到他身上突然迸发出一种隐微的距离感,然他再一细看,这位四皇子腼腆温顺,毫无城府。
  难道刚才那瞬间的感觉,是本王的错觉?楼兰王疑惑,不过这疑惑也并没有持续太久。
  “本王昨日刚至,今早方才见过大殿下,正想趁着晚宴开始之前,一逛皇城,不知二位可否带路?”楼兰王顺势做出邀请。
  姚凌云与燕煦再次对视一眼,转头笑道:“自然,楼兰王请。”
  一直未发一言的秦项君突然跨出一步,俯身作揖,开口说道:“下官尚有要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楼兰王颔首:“如此可惜了,大人请。”
  待秦项君离去后,三人面面相觑了会儿,不由相顾一笑,随后便顺着大道,向其中一个方向而行。
  三人一路且行且看且闲谈。
  日轮逐渐上升,金灿的阳光在头顶徐徐铺散开来,落下的暖阳,为林立的高楼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楼兰王见之顿步感慨道:“中原的建筑宏伟非常,又严整开朗,与我们西北的崎岖薄瘠截然不同。”
  “西北一代地大天阔,广袤无垠,自是与中原不同。”姚凌云亦随后停下,顺着楼兰王的视线看了过去,笑了笑,接着说道,“西北辽阔无疆,中原峥嵘恢弘,江南烟霞迤逦,各有各的特色,都值一览。”
  姚凌云昂首看着眼前建筑,娓娓道来的嗓子里全是放缓声线所营造出的轻柔和婉,他永远都是有分寸的,这种多一分显刻意,少一分显冷淡的分寸,令听者甚感舒心。
  楼兰王侧目打量着姚凌云,一路走来,这位名震天下的才子,一举一动,无不合人心意,楼兰王眼中的满意几要呼之欲出。
  “不知道寻公子年岁几何,家中可有妻妾?”
  不确定的语气亦掩不住楼兰王口中的那份欣赏。
  姚凌云一怔,正想着如何回答,一旁的燕煦便已笑着接道:“寻公子正值大好年华,家中也尚无妻妾,楼兰王这是有心要给寻公子做媒吗?”
  楼兰王闻言眼神一亮:“本王的妹妹数年前偶然得了寻公子的一幅画册,一直奉为珍宝,对于寻公子可谓心之神往已久,若公子尚未娶亲,本王有意将我楼兰的珍宝,明珠公主许配与你。”
  “……”姚凌云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抬眸去看燕煦。
  果然,燕煦不负所望。
  “这可是大好事啊寻公子。”燕煦笑得风光霁月,微弯的双眼里,笑意混杂着玩味,盯着姚凌云直看。
  二人对望一眼,姚凌云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听见燕煦肚子里的坏水正咕咕冒着泡的声音。
  “寻一介书生,不文不武,实在担不起楼兰王的错爱。”
  楼兰王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正欲再言,却被燕煦给截胡了。
  “午膳时间到了,两位,我们不如一同去用膳,边吃边聊?”
  楼兰王斟酌了一下,连连颔首:“也好也好。”
  姚凌云却一脸歉意说道:“晚宴之前,大殿下要在元和殿中接见进京的几位首领,虽说一切已准备完毕,但突发状况难免,故而寻便不去了,以免突来事端,扰了二位兴致。”
  “这……”对方在此时提及尚有事待办,躲避的意图昭然若揭,楼兰王闻之虽略感不快,但毕竟对方所言合情合理,姚寻身为大襄重臣,便是自己,也断没有耽误他办正事的道理。
  姚凌云已做好了对方不悦的打算,他甚至希望楼兰王能够不悦,免得在他在乱点鸳鸯谱。
  但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啊。
  此时,燕煦忽然长叹了一声,转头看着楼兰王,面含歉意,说情道:“寻公子一向如此,尽忠职守,虽是可惜,但毕竟正事要紧,还请楼兰王莫要介怀。”
  燕煦本就生的俊秀好看,眼下这般略含歉意的模样更是衬得他斯文俊美,然隐隐又透露着股平视王侯的雍容气度。
  楼兰王见之不由一慑。
  一国皇子既已开口,他也不好在拦,只能说道:“那寻公子慢走,本王就不拦阻了。”
  姚凌云诧异,侧目看去,入眼的是燕煦言笑晏晏的脸,他的一双眼眸微微弯着,谦和文雅,比之春日里所绽放的桃李都要胜出三分。
  他居然会帮自己?
  姚凌云心下疑惑,面上一颔首,道:“那寻便告辞了。”
  “楼兰王这边请。”待人走远,燕煦起手指引楼兰王往另一个方向而行,“关于寻公子,楼兰王有什么想知道,本皇子定知无不言。”
  楼兰王闻言一喜:“殿下请。”
  庄严肃穆的元和殿内。
  八方来朝,尽显天威。
  “宁王用兵如神,右相足智多谋,他们二人辅佐启帝倾扶乱世,开辟了这天下盛世,此次骤然陨落实乃大襄之不辛啊。”乌孙王立于殿中,目含缅怀地笑了笑,但他出口的语气却不见得有多遗憾,只带着点长者的感慨,似喟似地说着。
  百官闻言纷纷侧目,昔年乌孙王数度败在宁王手上,他的两个人儿子更是先后折损在宁王手中,且乌孙王此人一向心胸狭隘,此番言论摆明了是话中带话,欺我大襄痛失重臣。
  就在众人忿恨不平之际,彦清出列拱手。
  “宁王与右相的陨落确实是大襄的不辛。”彦清的语气比之乌孙王方才的还要更加感慨,但他的感慨里有遗憾亦有尊崇,“以他们二人的才华功绩,这并不仅仅只是大襄的不辛,更是这天下之大不辛啊。”
  乌孙王不料竟有人会顺着他说的话就这么自己夸上了,不由一怔,他略转了转头,不着痕迹地与旁边的若羌王对视一眼。
  “不错。”接话的是楼兰王,“这位大人此言甚是。”
  乌孙王面露不愉,楼兰国的小子总是与他作对,但这种不愉仅起一瞬便被他压了下去。
  “能得如此赞誉,寻代父亲谢过诸位大王。”姚寻出列,拱手表谢,随后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们中原有句俗话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父亲亦曾说过功成不必在己,我大襄地大物博,人才辈出,后起之秀又何止万千,父亲与宁王身上的担子自会有后来者接过。”姚凌云面含浅笑,笑得从容优雅,仿佛听不出乌孙王话语中的其他含义一般,不疾不徐,继续说道,“诸位在缅怀过去的同时,不妨向前看,以见证我大襄王朝在未来的欣欣向荣之景。”
  乌孙王的视线从彦清身上转至姚凌云的身上,堪堪打量一番,问道:“你就是姚相之子,启皇帝所亲口御封的大襄第一才子?”
  一个有吸引力的人,身上所具备的不光只是突出的外表,比之更重要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和气场。
  显然姚凌云便是这种人。
  楼兰王一脸满意地看着他,心下想着方才四皇子对他的大力赞赏,意欲招他为婿的念头更深了。
  一旁未发一言的燕煦,饶有兴致的视线在楼兰王和姚凌云的身上来回打转,不知当大哥听闻楼兰王的请求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啊。
  此时,身在暴风中心的姚凌云尚不知燕煦心下所打的主意,他微一俯身,谦和道:“乌孙王谬赞了。”
  乌孙王一扬眉,说道:“是姚相太过谦虚了,以他之能,这世间能比肩者已在少数,更何况是超越者。”
  “乌孙王如此看重父亲,倒是令寻颇感到惊讶,亦颇觉荣辛。”姚凌云不由再次一礼,以表感激,默然片刻,他长叹了一声,感慨万千,“然人活一世,终有油尽灯枯之时,最终总要以七尺棺木收埋,乌孙王着实不必过于介怀,人生数十载光阴过去,已有足够时间令下一代茁壮成长,老迈的陨落,自有新生接替。”
  他看重姚孟轩?简直胡说八道!
  乌孙王已在心里咒骂了姚孟轩八百遍,本不过是想以此来提醒大襄,你们的开国肱骨已经没有了,不要在摆出这泱泱□□的嘴脸,谁想竟成了他看重姚孟轩?
  中原之人果然狡诈非常!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认了。
  “公子言之亦是在理,本王受教了。”乌孙王已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匆匆一言后,便不再理会姚凌云,转而对上位的燕辰说道,“我等几人这次进京拜谒,一路行来,听闻了不少殿下您大赦天下,减免赋税的事情。”
  微停顿了下,见燕辰没有出言之意,乌孙王叹了口气,再说道:“西北一带,本就鲜少降水,近年来不知为何更是大旱连连,我等西域诸国生存本就困难,得此良机,我等再次请求,还望殿下看在我们互通有无多年的份上,同样赐恩于我等,减免我西域诸国的各项进贡。”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我大襄大赦天下与你番邦小国有何干系?
  高台上的燕辰,面沉如水,淡淡道:“乌孙王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乌孙王不想对方竟是如此反应,挺着腰板,昂着头,与燕辰遥遥对视,道:“还请殿下示下,让我等别开耳目,再增见闻。”
  “我大襄有今日的辉煌靠得是举国臣民的共同努力,同舟共济,有志一同。”燕辰面上无波,喜怒不显,说道,“孤大赦天下,凡我大襄国民皆可享受,可乌孙国乃大襄邻国,并非属国,岂有不曾共同患难却同享优待之理?若乌孙王愿意举国归属大襄,那自然可以享受这个待遇。”
  乌孙王闻言却有些生气了。
  “自大襄建国以来,我乌孙就与大襄缔结邦交,互通有无,当年启帝陛下借道西域,灭匈奴,诛杀西南欲孽,其中便有我乌孙国的一份力,殿下此言未免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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