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当名士[古代架空]——BY:五色龙章

作者:五色龙章  录入:08-04

  他朝小师兄拱了拱手:“之后就要劳烦师兄替我算出这家人贪占的土地、积欠的粮税、隐户该摊的徭役,再均算一下这些摊到替他们完了粮税徭役的无辜百姓头上后,又给百姓添了多少负担。”
  王家从他这里碰了壁,以后肯定会四处求告,拉其他隐田隐户的乡绅大户、交好的官吏,共同对抗他们父子。他们先算好这笔帐,将来他们敢登门,就把这侵害国家、百姓利益的实际数据拍到对方脸上,打醒帮着他们对抗官府的人。
  两人领着吏书、民壮加紧丈量土地,记录土地肥瘠和周遭河流地势,重写鱼鳞册。
  王公子在城外贿赂宋时,城里的王家家主也给宋县令上了拜帖,亲自带着几卷宋版书、一盒北宋元祐年间制墨大师潘谷所制的名墨并一盒龙脑香到县衙求见,请宋大人念着官场情份与王家先公中书大人的面子,退让一步,让儿子别再咄咄逼人,为难他们王家了。
  王家家主见了宋县令,便深情切切地说:“宋公子年少,百里侯却岂能不知这鱼鳞册上的田土略有出入,也是常有之事?先翁当年是同进士出身,做的中书,我几个兄弟子侄亦有功名,依国法就该能庇护一家子弟免赋税的。我家也不曾侵占良田,不过是叫自家子弟依国法免的田税、避的徭役,望老大人体谅。”
  他叫人将礼物交到宋家管家手里,说道:“城外却不只我一家的田地,还有许多富户的土地都叫水冲了,大人可是要看着公子得罪满城士绅么?本县人民富足、地方安稳,我等乡绅多少也有些功劳,远的不说,便这些日子也为水患捐济了不少银子。王某不敢邀功,只期望老大人若肯周全,王家之后还有厚报。”
  宋大人听着他说话,腮边肌肉不由微微颤动,扯扯唇角,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容:“王先生所言甚是有理。不过,衙役们在城外清丈田亩之事是奉了本官谕令而为,此事也在本官职责分内,王先生莫不是要教本官如何为官了?”
  他重重端起茶盏,盏里的水溅了一地,溅得王家家主脸色发青。然而宋县令脸色比他更难看,全然不怕得罪士绅,冷声吩咐道:“礼单原样奉还,请王先生回去吧!”
  他这举动简直是自绝于士绅,祝县丞、于主簿等人听说了,都惊得坐不住,纷纷赶来劝他,说这王家是世居本地的大户,又在朝廷里有根基,他们这些外地来的官员开罪不起人家啊!
  宋县令憋着一股气说:“他还有隐田隐户、欠缴税银、隐蔽差役几桩罪名在身哩!我只不立刻扒了他的衣冠问罪已是宽容,有什么得罪不起的!”
  这些地方豪强一惯地挟制官长,他从在广西任职时就受够他们的欺负了!就为对付这等人,他们时官儿几年没空回京参加院试,以至今年才中秀才,还被桓家欺上门来退亲。如今时官儿要清丈土地,给朝廷多增赋税,叫百姓分得良田,这些人又来阻碍,还要威胁他压制时官儿!
  看那王乡绅的模样,分明就是记恨了他儿子——哪怕他真劝得儿子不再清隐田,那些人也不会感激,必定藏恨于胸,将来得了机会还要报复。他堂堂百里侯,难道还能怕了治下几个刁民,为他们损了朝廷的利益,坏了儿子的正事?
  他当爹的就得顶得住,不许人伤到时官儿!
  他不光在衙里坐镇,还召集起百十名精悍强壮的民壮,自掏腰包加发钱粮,叫他们到城外保护儿子。
  得了老父背后支持,宋时越发有底气,划分地界时越发从容。
  就有王家庄户、家人远远盯着他们,他都只当看不见,丈量土地量得越发细致。每量到一处,还叫民壮帮百姓抬走地里被水冲来的木石,清出溪、沼、湿地中的淤泥。
  河底沉积的淤泥富含腐殖质,他都就地分给来主动帮忙的百姓,教他们将淤泥晒干、粉碎,消毒后再按比例混入田土或砂土作肥料。
  平常农户清理河淤后也拿淤泥做肥,只是不像他弄得这么精细,都是凭着经验往田里洒的。宋时却是看过农科专家的小论文,知道这些淤泥粘性太强,透气性不好,必须经过粉碎、消毒,再掺上砂质土壤增添疏松度才适合作肥料。而且沟渠沼泽都是孳生害虫的重地,这些淤泥里可能混有虫卵,用之前需要杀虫。
  他现在的科研水平还配不出来化学消毒剂,只能凑合着教人用生石灰消毒。好在福建这边土地偏酸性,掺点石灰反而能调节酸碱度,使氮磷钾有效性增大。
  他领着人在田间测量,边量边给看热闹的百姓讲土法化肥和农药的制作知识——当年他住在桓家时,做杀虫剂也要考虑桓家人的接受度,所以只是用药店买来的药材煮水;到广西之后却是更多要考虑农户们能不能用得起,所以主力推广的是田间遍地可得的水蓼、乌桕叶、虫尸浆液和草木灰等。
  这么一个县令公子,衣饰光鲜的美少年,拎着衣摆蹲在地头儿,给农户们讲如何捣烂粘虫、地老虎、棉铃虫的尸体,捣出浆液加水浸泡……画面相当感人。
  桓凌感动得几回背地里暗谢,谢他当年跟自己住时没用上这种药。
  那些庄家本就感激他当初的救命之恩,如今又听他开办田间地头农业知识讲座,简直要把他当神仙一般看待,悄悄问他:“相公莫不是个后稷身边的童子降世吧?不然怎么你做县令公子的,还能懂得这么些种地的法子?”
  宋时右手背后,抬头望向远方,神色深沉:如果说我比别人看得更远一点,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往后看五百年,他真是站在了好多巨人的肩膀上啊。
  可惜这时代牛顿还没生出来,没人知道这格言警句,他只能在心里念一下过过瘾,然后对着那些老农谦虚地说:“这是我随家父在广西任上时听当地老农说的。家父做这一县父母,要把百姓当作亲生子女来护持,我做儿子的秉父志,自然也要钻研些与百姓有用的东西。”
  围着他的庄家、民壮都啧啧称叹,感激上天给武平县送来了宋大人这般好父母,还有宋公子这么个神仙似的公子。
  一个信神的妇人便说:“小舍人和桓公子带着这些大哥们清出许多王强家占的土地,往后也就是县里的官田了。舍人可否叫大令划出一块地来,小的们愿意大伙儿添钱,凑些石料木料,给大人与小舍人立个生祠。”
  她身边的庄户也附和道:“小的家里也供了舍人的长生牌位,不过在家供着香火稀薄,就不如索性盖个庙……”
  卧槽,生祠是人人能立的吗?宋时脑子里顿时浮现了魏忠贤前辈的下场,吓得直接站了起来,连连挥手:“不可如此!我一个寻常书生,哪里当得起人供奉?这官田里也不能胡乱建庙!”
  武平县搞淫祠的风气相当浓厚,得个狐狸精、五通神都得建祠供奉,宋时不许他们盖庙,众人还有许多遗憾。
  桓凌在旁忍着笑意看他,替他解围道:“朝廷不许给官员建生祠,你们虽是一片好意,真建起来却要连累宋大人为难了。若真有心回报大人,日后勤力耕织,按时纳钱粮就是了。”
  他虽然穿着普通书生的衣服,却有几分官员才有的威严气派,跟宋时这位亲民的小舍人不同,说出话来就叫人下意识遵从。
  庄家们唯唯应声,又叹了几声可惜。宋时笑着安慰他们:“咱们父子都是普通人,建祠供起来岂不是要折了福气?你们若是真感激家父当日派人救灾治水,愿意捐善款报答的,来日这边清丈好了田地,县里或者能拨一块地建个社学。你众人捐些石灰木料,帮着修好了学校,县里再拨块学田供老师们的日用,你们家里的小子们就方便读书了。”
  福建这地方的风俗就是好读书。
  虽然也好诉讼、好打架,但这些缺陷都遮掩不了文风盛的优点。哪怕再穷的人家,挤出几个钱来也要送孩子到社学读几本蒙训、杂字,好送到城里当伙计。
  听说县里要给他们这片乡里建社学、辟学田、请先生来教孩子读书,就连原先托庇在王家门庭下的庄户们都悄悄倒向了宋时。王家要他们盯着县里清整田地,故意冲撞丈量田亩的队伍,最好伤上几个人碰瓷,这些庄户也不肯用心,倒像是又一批护卫似的远远围着他们。
  隔几日晚间要收工时,忽然有个短衣包头的农妇拦住他们,提着篮子卖新摘的龙眼。福建的龙眼极甜,核又小,大伙儿干完一天活,正要吃些水果解渴,宋时便要连篮子一起买了。
  那妇人双手捧着篮子,恭恭敬敬地说:“这是小妇人亲手摘的,保证干干净净,个个都好,小妇人拿给舍人看,不好的不敢要钱。”
  靠近宋时后,却回头望了望四周,低声道:“小妇人是王家庄户的老婆,有事来秉报舍人知道。王家几位管事老爷商议着等舍人回去,就要偷偷地重画地界,挪你们立的界碑。还说,还说宋大人官儿做不长久,等你们去了,将来这地方还是王家的……”
  桓凌长眉微皱,觉着这话有些不对——这不是等着宋大人考满后转迁的说法,倒像是预知道宋家不久就要离开似的。
  到底是武平这边的势家要对宋世伯和时哥儿不利,还是桓家又闹什么事了?
  ……不论如何,他在武平已经受用了足够久的逍遥日子,也该去府里担任那个可以庇护宋家的官职了。


第24章
  一个王家门下的农妇都有觉悟向自己揭发他们的恶行,可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宋时感动不已,结帐时多给了她一缗钱,叫她往后有好果子还来自己这里卖。众人在树荫下草地间铺上单子,边吃龙眼边歇凉,宋时嗑着桂圆壳,小声跟桓凌炫耀:“这就是民心向背啊!自古道得民心者……才能治理好一方。王家背地里不管打着什么主意,有百姓们站在咱们这一边,早晚赢的都是咱们。”
  那王家就好比四五年的国军,看着强势,过不了几年就要倒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
  桓凌颔首应道:“我也这么觉着。王家虽然在朝中有人脉,在乡里也有势力,可他们触犯了朝廷法纪,国法便不容他们。”
  国法之外的东西,他会想法子替宋家挡下。
  回到县里,桓凌便向宋县令一家辞行,预备去府城上任。
  宋县令这个原本看着他就别扭的人,听说他要走都有些吃惊,宋时更是讶异:“我还没正经招待你一回,你就走了?这几天光叫你干活了,我们武平县外最有名的灵洞山、梁野仙山、豸山书院都还不曾请你玩过……”
  桓凌笑着说:“三弟若一定要招待我,哪天你去府里看我,就请我去酒楼吃饭吧。宋世伯、纪姨,不是我不肯多留,我是想起来如今距水患已有十来日光阴,世伯请朝廷免粮的奏书和林泉社诸生们送来的文章也都该递到省里了,巡按大人必定要下来走访。我提前到府里,也好写几份报灾文书、在府尊和按院面前帮世伯转寰。”
  那份奏书还是他给写的,督察御史的文笔。条分缕析、词情皆备,宋大人自己可写不出这样动人的文章来。
  ——不够动人的,干得了专职弹劾人的御史么?
  宋时想劝他,又明白他要走的真正理由是为替自家担下清整田地,对抗本地势家的责任,自己硬留住他,才是枉顾了他抛下清贵的中枢要职来福建的苦心。
  他沉吟了一阵,按住父母,对桓凌说:“你还没请着合适的师爷,我偏偏也脱不开身,你就先带我们管刑名的梁师爷过去?我这里已经给你备好了送上司的礼物,虽然都是家父上任时带来的,但这也才几个月,应该还不过时。还要收拾些你一个人到府里住用得上的东西……”
  桓凌千里急奔来的,带的衣裳行李都不多,也就堪堪够用。到得武平这边,纪氏倒给他做了两身新衣,但往后他就要在府里做官了,恐怕他一个男子不懂怎么上街买衣裳,鞋脚、冬衣就得赶着裁制起来。还有房里用的屏风、洒线桌帏、文房四宝、杯盘壶碗、铜镜、花觚、香炉香饼……
  宋大人给他裁做的衣新官袍倒正好得了,再去店里买几副好乌纱、官靴,到府里簇新地穿上,也好显出他六品通判的威仪。剩下如送上官的补子、绸缎、象牙雕件、犀带、犀角杯之类,宋县令这里都有剩,不必现买,宋时就叫纪氏找出来给他带上。
  来武平时,桓凌是骑着快马昼夜兼程,后面只跟着一辆搁行李的小车,两个家人和童子;离开时却多了两辆大车、一个师爷和许多民壮护卫。
  宋时把他直送出城北五十里——府城离武平拢共不到一百五十里。
  他还能再送下去,桓凌却不忍心,挥手道:“你送到这里,还可以说是要看看乡间土地恢复得如何,再往府城走,难道是要跟我赴任么?”
  桓凌带来的家人前两天已把谕单、禀启递到府城了,府里的官吏和长汀县衙门上下恐怕都在门外候着,见着武平县的人来送他也不合适。
  宋时慨叹一声:“既如此,我就从这里回去,顺便查看土地。师兄千万带着这些壮士,起码到长汀府外再遣他们回来,不然我怕那些人胆大包天,路上偷袭你。”
  桓凌笑道:“我知道的。以后我虽不在武平,但两地相隔又不远,你们丈量了土地,要算什么就叫心腹送到府里,我总比书吏稳妥些。”
  岂止是稳妥些,简直稳妥太多了。书吏们有时随手乱写,不管正误,有时还收钱办事,不然原来的隐田是哪来的?
推书 20234-08-02 :将进酒[古代架空]》:简介:(入库时间2019-08-02)晋江VIP2019.08.01完结总书评数:100336 当前被收藏数:107867 浪荡败类纨绔攻vs睚眦必报美人受。恶狗对疯犬。中博六州被拱手让于外敌,沈泽川受押入京,沦为人人痛打的落水狗。萧驰野闻着味来,不叫别人动手,自己将沈泽川一脚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