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鸦怒道:“剑!剑!你竟然把剑丢了!季殃!”
季秉烛似乎有些不耐烦,伸出手轻轻一抓,那在施怨手上的鸦羽剑立刻化为了丝丝灵力消失在了空中,接着,他整个人在空中旋转了一圈,脚尖轻轻落下,鸦羽剑瞬间出现在他脚下,将他整个人轻轻地托起来,缓慢落了下来。
季秉烛衣袂翻飞,看着像是世外高人一样,煞是唬人,他眸子冷淡地看了一眼施怨,眼神中满是不屑,仿佛刚才弃剑而逃的人不是他,自己反倒像是个胜利者一样自鸣得意。
阿鸦几乎都要扶住额头了,有些不忍直视,丢人至极。
好在施怨并没有看出来季秉烛的眼神有什么奇怪――这熊汉子一心只顾着看季秉烛的脸,其他的东西再容不得他的眼,特别是季秉烛此时还是一番高冷至极的模样,看着着实让人心动。
施怨勾起唇朝着他笑,道:“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那个弟弟吗?”
季秉烛眼眸动了动,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么想让我入魔?我入魔了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自从第一次见到施怨开始,这个男人就仿佛在让他入魔做了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比如亲自将他带去魔窟,在重烟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时候出来阻止,现在更是想要用条件来做出各种交换,一切的一切都令人很是费解。
季秉烛虽然智商不高,但是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利益好处能让别人对他有所图谋,更别说像施怨这样几乎算是狂热的态度了。
施怨对于他的问题,回了一个轻轻的笑,他道:“我心悦与你。”
季秉烛眨了眨眼睛,道:“心悦,是什么意思?”
施怨好脾气地回答:“心悦,便是喜欢,钟爱,恨不得将你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独占的那种情感。”
季秉烛不懂,但是一旁的阿鸦却是懂了,他皱起了眉头,看着言笑晏晏满脸温柔的施怨。
他知道心悦到底是什么,但是在施怨那故作温柔的脸上,却看不出来有丝毫的真情实感,他眼中所看到的,只是一片故作伪装的虚假和……贪婪。
这真是太奇怪了,季秉烛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是这个人费尽心机也想要妄图得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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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让我唤你一声娘亲,嗯
施怨唇角勾了勾,朝着季秉烛眨了下眼睛,道:“今天时间不对,我给你时间考虑。”
说着,身形在原地瞬间消失了。
季秉烛还在疑惑,一直安静的院子突然被扣了扣门扉。
这座院子在季宅中处于极其偏僻的角落中,平常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回过来,更何况今日正是热火朝天的季家祭典。
阿鸦反应极快,瞬间化为一只乌鸦扑扇着翅膀落在了一旁的凤凰树上,鸦瞳人性化地盯着推门而入的来人,猛然闪过一丝狠厉。
季秉烛没反应过来,依然拎着剑站在原地,衣袍翻飞,看着着实冷漠,他眼皮微微一掀,有些漠然地看着来人,不过那原本有些装腔作势的冷漠一触及到了那人之后,瞬间就愣住了。
季类樱一身绣着银边的白袍,站在门槛内冷若冰霜地盯着季秉烛。
季秉烛方才那全然伪装出来的淡然立刻溃不成军,他有些手忙脚乱地将剑收了起来,想了想又理了理被风吹得乱成一团的头发,这才一路小跑地到了季类樱的面前,方才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怯懦和欣喜,带着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夫……夫人安好。”
季类樱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季秉烛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伸出手随手幻化而成了一朵如火如荼的凤凰花,朝着季类樱递了过去,正要说话,季类樱似乎轻轻笑了一声。
季秉烛不明所以,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她,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虽然和季类樱没见过几次面,但是季秉烛对她本能地觉得忌惮,小心翼翼地对着她,唯恐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她不高兴。
季类樱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那凤凰花捏了起来,有些微红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盯着那花看了半天,才轻轻地将一股灵力从指间倾泻,缠着那凤凰花一圈圈地绕了上去,片刻之后凝成了一块包裹着凤凰花的血琥珀。
季秉烛回想起来了当时禾雀送给他的血琥珀,再一看到这个,还是一呆,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季类樱将血琥珀递给了季秉烛,淡淡道:“拿着。”
季秉烛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季类樱――这还是季类樱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和颜悦色,一时间季秉烛都以为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季类樱看了看他那一身有些破旧的衣衫,似乎有些嫌弃,道:“去换身衣服,跟我出去。”
季秉烛有些茫然:“啊?”
季类樱眉头一挑,还没来得及重复就看到季秉烛似乎反应过来了,连忙点头,道:“好的,等一等。”
季秉烛转身飞快地回到了房间中,很快就换了身蓝衫出来,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季类樱面前,小声道:“我们……要去哪里呀?”
季类樱似乎满意了,转身走出去,边走边道:“去祭典。”
季秉烛亦步亦趋地跟在季类樱身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季家突然允许自己去参加祭典了,不过他现在满脑子都被季类樱竟然主动来找他给填满了,一时间想不到其他的。
阿鸦幻化而成的乌鸦轻巧地飞到了季秉烛的肩膀上,眸子微冷地盯着前面的季类樱,朝着季秉烛传音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之前对你那么不在意,现在突然这般反常,定然不怀好意,季殃?你有听我在讲话吗?”
季秉烛对于自己不喜欢听得话往往都是选择性无视的,他眸子满是孺慕地看着季类樱,对阿鸦道:“她到底要把我带去哪里呢?祭典吗?对了……祭典是什么来着?”
阿鸦看到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直接举起翅膀扇了他一巴掌。
季类樱听到动静,微微偏过头看了阿鸦一眼,眉头微微蹙起。
季秉烛看到季类樱这样的表情,立刻伸出手将阿鸦抱在了怀里,眸子弯弯朝着季类樱露出一抹笑容。
好在季类樱也没在意,继续往前走了。
季家的祭典在府宅的前厅和奉道堂中,那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不过人虽然多,但是却没有大声喧哗的,四周一片安静,看不见的还以为此处根本没几个人。
奉道堂中只有鹿沐和季夜行两人在,季类樱带着季秉烛一路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将外面对季秉烛身份好奇的人的视线隔绝在外。
季夜行正在和鹿沐说祭典上的细节,听到声音一转头就看到了满脸好奇的季秉烛,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缓慢走上前,对着季类樱毫不客气道:“为什么把他带来了?”
季类樱对儿子的质问不置一词,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朝鹿沐使了个眼色,两人转身去了内室。
季秉烛还是头一回到季家的奉道堂来,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还没等他仔仔细细地将奉道堂转一圈,季夜行就脸色难看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拖到了奉道堂一个角落中,冷声道:“你为什么会过来?”
季秉烛被他困在一个角落里,想要逃开都被季夜行不由分说地抓了回来。
“你要去哪里?和我仔细说清楚!”
季秉烛只好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小声哼唧着:“是夫人让我来的。”
季夜行此时和阿鸦有了同一种感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这么想着,冷漠地抓住了季秉烛的手腕,道:“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走,我送你回去。”
季秉烛一听要回去,立刻挣扎着想要闪开,道:“不……我不走,我不回去,夫人让我在这里等着。”
阿鸦从他怀里扑腾了出来,羽毛掉了一地,接着原地化为了人形,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季秉烛,道:“我看你总有一天会被自己蠢死,别人背地里变着法子地想害你,你倒好,竟然还主动送上门来了。”
季秉烛不服气:“才不是,夫人才不会害我,她还送了我东西。”
季夜行和阿鸦根本和他说不通,只好相互对视了一眼,这两个相互不对付的人暂时一致对外,走到角落中脸色难看地商量了下对策。
不过两人还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曲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旁边,他先是朝着阿鸦隐晦地看了一眼,才目不斜视地对季夜行道:“季家祭典恐怕会生变。”
祭典对于每个家族来说,只是每百年供奉一次的仪式罢了,往往一天时间便足够了,不会节外生枝,但是此次不知道为什么,来祭典的人全部都是一些在鹿邑城中能数得上名字的大能来,看着不像是普通的祭典,反倒是想是来围剿什么人的。
季夜行神色一冷:“说清楚。”
曲容言简意赅:“祭典中央似乎有阵法,入之则神魂分离。”
季夜行一惊,正待说什么,阿鸦突然道:“季殃不见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周遭突然出现了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季夜行只觉得心间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有些慌张地挥开了挡在门前的众人,一抬头便看到了跟着季类樱一步步往那祭典高台上行走的身影。
季夜行声音险些哑了:“季殃!”
但是挡在他面前的人着实太多了,众人也被突然出现的季秉烛眉心的红痕给吸引住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三五成群地猜测起来此人到底是谁。
因为这些人的阻挡,季夜行的声音直接被掩盖住了,台阶上的季秉烛像是个傻子一样脸色满是欢喜地跟着季类樱往高台上走。
直到了高台上,季类樱微微侧着身子,淡淡朝着季秉烛道:“站在高台中央,等着便好。”
季秉烛毫无城府的“哦”了一声,步子轻快地走了进去。
高台上的阵法一片猩红,看着就像是血画成的,繁琐得有些不详,随便换一个人过来肯定都要这个阵法的危险性,不过季秉烛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一样,神色如同稚子一样满是天真,小步走到了阵法中央。
季类樱似乎冷笑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身后的季秉烛突然开口道:“夫人。”
大概是季类樱觉得他必死无疑,意外的没有觉得不耐烦,她转过头,冷淡地看着季秉烛,就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一样没什么感情。
季秉烛抿着唇冲她一笑,似乎有些羞赧,半天才道:“我能……唤您一声娘亲吗?”
季类樱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季秉烛会说出这句话,许久之后才皱着眉头,道:“随你。”
季秉烛脸上一喜,嘴唇动了动,大概是觉得陌生,嘴张张合合半天才轻轻道:“娘亲……”
他的声音又软又糯,听着像是个孩子一样,让人恨不得立刻软下心来。
季类樱神色复杂地看着季秉烛,这些年来还是头一回觉得有些不忍,不过她早已经是铁石心肠之人,这点不忍很快就被冲散掉,再次化为了冷漠。
她转身下了台阶,季秉烛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才轻轻地蹲了下来,抱着膝盖看着自己掌心中的血琥珀发呆。
“你让我唤你一声娘亲,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啊,”他脸上挂着笑容,就像是个拿到了糖的孩子一样,声音轻柔道,“就算是……”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突然从喉咙里哽咽了一声,眸中的泪水猛然落下,轻轻地滴在了血琥珀上。
“就算是你让我在这里等死,我也是愿意的啊。”
为了那转瞬即逝的温柔,心甘情愿赔上了整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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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叛道而出你疯了吗?叽
阿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的季秉烛,脸上全是冷淡。
季秉烛没有抬头,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过来,眼睛依然眨都不眨地盯着掌心中的血琥珀,他喃喃道:“真好看啊,我还是头一回收到这么好看的东西。”
阿鸦看着高台之下已经聚集在一起的众人,眸子闪过一丝狠戾,他淡淡道:“我带你走。”
季秉烛还在看那血琥珀,顺着他的话反问了一句:“带我走?去哪里?”
“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只要你想走,我能带你去天涯海角,”阿鸦一一扫过下面那些个气势悍然的大能,似乎是觉得不屑一顾,压低声音道,“我既然认了你为主,就算燃烧神魂也定然会护你周全,天道面前,他们也不过是一群蝼蚁。”
季秉烛喃喃地道:“但是蝼蚁也有将你我诛灭的力量,阿鸦,我们逃不掉了。”
“是吗?”阿鸦冷笑了一声,“我千年前被人奉为魔剑,持之不得好死,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我可以短时间燃烧神魂将你的修为提升到还神,届时这些人在你面前也只是一群蝼蚁。”
季秉烛道:“代价是什么?”
阿鸦有些对他刮目相看了,季秉烛平日里总是不动脑子,什么事情都期望着其他人帮他解决,但是不动脑子就不代表他没有脑子,短时间内提升一个等级的修为,用膝盖想一想就知道恐怕会不得善终。
阿鸦抿了抿唇,没说话。
季秉烛“哦”了一声,道:“我怕是会不得好死吧。”
阿鸦道:“不。”
季秉烛微微抬头看着他,就看到阿鸦斟酌许久才轻轻道:“你会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