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龄皱着眉将他衣服扒开,换了身新的衣服,看着伤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季秉烛依然没心没肺地熟睡着,他头发凌乱,被边龄撩着全部铺洒在了枕头上避免沾上血,这样一来,墨发和脸色黑白分明,越发衬着他脸色惨白如纸,
边龄看着看着,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缓慢地俯下身盯着季秉烛浓密而有些微卷的羽睫,因为离得太近,呼吸洒在季秉烛光滑的脸上,他有些不适应的“哼唧”一声,偏了偏头,小声嘟囔道:“阿龄……有虫子……快、快打走它。”
边龄的眼瞳在季秉烛无意识地喃喃他的名字时瞬间通红,他俯下身含住了季秉烛削薄的唇,肌肤相亲的快感瞬间涌上了边龄的心头,脑海里似乎炸开了一朵朵令人眼花缭乱的烟花,让他几乎有些呼吸困难。
他一触即分,伸出手缓慢摸着季秉烛微凉的脸,小声喃喃道:“我……心悦于你……”
心悦……
这个词乍一被他从口中说出来,这些日子以来的进退维谷似乎被他强硬地挥开了一条直通向名为“季秉烛”的独木桥,他强迫着自己走上去,背水一战毫无退路。
得不到季秉烛,那便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这是边龄活了那么久,生平第一次对一样东西有那么深的执念以及欲望。
不死不休。
季秉烛熟睡着,自然也便没有看到边龄一只似乎已经变成了魔瞳的眼睛,也没有看得出边龄瞳孔深处对于他势在必得的痴迷和狂乱。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好事一桩。
边龄待了一会,出去打水打算给季秉烛擦擦身体,他刚一离开,季秉烛身上黑光一闪,一群鸦羽纷纷扬扬落下,阿鸦的身形出现在床边。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熟睡中的季秉烛,又看了看门外边龄忙碌的身形,脸色难看至极。
阿鸦走上前毫不怜惜地一巴掌拍在了季秉烛的额头,将季秉烛硬生生打醒了。
阿鸦冷声道:“你是蠢货吗?”
季秉烛满脸茫然,迷迷瞪瞪地看着阿鸦,含糊道:“怎么了怎么了?”
阿鸦恨恨道:“我看你迟早被人吃干抹净。”
季秉烛更加茫然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手臂,皱着眉道:“我都说了我很厉害的,不会被人吃了的。”
边龄方才的那一系列动作以及表情阿鸦在季秉烛内府中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当时他心中一惊,有些不是滋味。
后来阿鸦想了想为什么他会产生这种错觉,原因可能有二:一是震惊于季秉烛这样的人竟然还会有人喜欢;二就是边龄才一个刚结丹没几年的小鬼竟然敢觊觎季秉烛这等实力的大能,也不知道是色胆包天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阿鸦原本一直以为边龄对季秉烛的情感大概就是对大能的崇敬和向往,就算是他知道了季秉烛的身份,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在那点憧憬上加上一点对强者的迷恋,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阿鸦索性就没有管他们。
但是没想到,边龄那个饱含欲望的吻一落下来,直接敲碎了阿鸦内心一道不知名的屏障。
阿鸦表情淡然,内心却在狂躁,他气得几乎要发抖了,在心里来回念了好多遍:“这胆大妄为的小鬼!”
在其他人看来,边龄确实胆大妄为,一殃君这样在外界被人放在神坛上的存在,他不畏惧也就算了,竟然对季殃存了这样不该有的心思。
阿鸦看着季秉烛一无所知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这件事也不关季秉烛什么事情,只好忍住了怒火,冷淡道:“这一回,你感受到自己内府的变化了吗?”
季秉烛歪了歪头,眯着眼睛感受了一会,疑惑道:“好像……灵力更加多了?”
阿鸦道:“堂前刃虽然能吸食掉人周身灵力和气运,但是对你这样能力的人却是不起作用的。”
季秉烛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伤口,“可是还在流血啊……要是流干了怎么办?我会不会变成人干?”
阿鸦:“……”
阿鸦对于他的设想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才好,只好道:“放心,死不了,你用灵力在内府转一圈试试看。”
季秉烛“哦”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他皱起了眉头,道:“好难啊,我不想转了,我能出去玩吗?”
阿鸦几乎怒吼出声:“让你转你就转,混账东西!”
季秉烛立刻瞪大眼睛,阿鸦也知道自己情绪失控了,干咳了一声,就听到季秉烛兴奋道:“阿鸦你竟然会骂人,太神奇了!”
阿鸦冷冷道:“你再多说一句,我不光会骂人,还会打人。”
季秉烛立刻闭了嘴,皱着眉继续在内府运转灵气,片刻之后,他才满脸是汗地张开眼睛,委屈道:“转完了。”
阿鸦满脸不耐地将手在他胸口一按,那一直在流血的伤口立刻消失不见。
季秉烛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有这种瞬间愈合的功能,振奋地张大眼睛扯着自己衣服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终于确定那伤口没有了之后立刻欢呼道:“我太厉害了,我能自愈了!啊啊啊,我比之前还厉害!”
阿鸦头疼欲裂,忍无可忍一把按住了来回扑腾的季秉烛,冷冷道:“你难道不好奇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力量吗?”
季秉烛不明所以地看着阿鸦,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他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我厉害啊。”
阿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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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我终于能回去了吗?吗
阿鸦慢慢抽出了鸦羽剑。
季秉烛立刻道:“冷静冷静,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季秉烛此人,除了吃和玩,对所有事情都不上心,他的性子算不上太过愚蠢,大概是被困了太久,对人情世故一概不知,说话做事全靠本能,而他的本能……
因为身体原因他吃不了,那唯一的本能就是找各种乐子玩了。
刚来落墨山那段时间,阿鸦每天催着他去修炼,他刚开始还会听两句,后来不知道是不是玩疯了,之后每次阿鸦叫他去修炼他都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装傻充愣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久而久之,阿鸦也就放弃了,任由他自生自灭。
季秉烛咬着指尖想了半天,险些将指甲给要破了,才头疼地开口:“不行,我满脑子都是我好厉害,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阿鸦:“……”
兵器榜上排名第一,被无数人争破了头的鸦羽剑——阿鸦表示自己想要用剑插爆自己这个蠢主人的狗头。
阿鸦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这个叛逆的想法,冷冷道:“你还想出落墨山吗?”
季秉烛闻言立刻乖巧地坐直,拼命点头:“想的。”
阿鸦道:“那就仔细想一想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季秉烛疑惑道:“不是因为落墨不让我离开吗?”
阿鸦步步逼问:“你和落墨玩过那么多次,他有没有告诉你落墨山结界是为了阻挡什么而存在的?”
季秉烛歪头想了想:“好像是……聻境的魔修?”
阿鸦眉头一挑,季秉烛立刻否认:“才不是才不是,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又不是魔修,他凭什么拦着我?”
阿鸦走上前,按住季秉烛的脖子,压低声音道:“除了魔修,他还阻拦什么?”
季秉烛尝试着开口了:“好像还有……无躯灵体?这个就更不可能了,我有身体呢,你看看。”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给阿鸦看:“我这是有血有肉的身体,我活了那么多年,不会连自己的身体都记不住的。”
阿鸦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季秉烛唯恐阿鸦不相信,立刻掀开了自己的袖子,着急道:“阿鸦,阿鸦你快看,我是有血还有肉的,那,那你快看啊。”
阿鸦还是没说话,鸦瞳闪着些许寒光,堪称冷淡地看着他。
季秉烛尝试着笑了一下,但是笑起来有些勉强,他想了想似乎要扯开自己的衣服给阿鸦证明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但是因为太过着急,他解衣带解了半天都没解开。
季秉烛看起来要急哭了,抬起头要哭不哭地看着阿鸦,喃喃道:“解、解不开了。”
阿鸦叹息了一口气,将季秉烛的左手按在了右手腕的脉门上,低声道:“你能感受到脉搏吗?”
季秉烛愣愣地摸着自己的脉门,满心期待地等着脉搏的跳动,但是他等了半天那有些微凉的手腕上却根本没有丝毫的跳动,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
季秉烛愣了半天,突然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手腕,他急促“啊”了一声,拼命将那没有脉搏的右手往外伸去,单手捂着眼睛,大声道:“这不是……不是我的手,你一定哪里搞错了,我才不是灵体!”
阿鸦对他掩耳盗铃的做法不置一词,只是冷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自己消化这个晴天霹雳。
季秉烛将左手腕挡在自己眼睛前,片刻之后,他才愕然发现自己的手腕果真是一丝脉搏都没有的。
季秉烛没心没肺在落墨山蹦跶了七百多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是灵体这样的情况,他膝盖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眼神有些无神地盯着虚空,喃喃道:“我……我是灵体?”
阿鸦单膝跪下来,道:“你还记得七百年前和无醉君那场交战吗?”
季秉烛愣愣道:“无醉君?”
阿鸦道:“就是季夜行。”
这个名字一响起,季秉烛眼瞳剧缩,那些刻意被他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像是潮水般猛地涌了上来,让他不可自制地抱住了头,满脸痛苦。
季家满地的血,父亲母亲惨死的尸体,以及……
在血海中遗世独立的背影。
季秉烛突然急促地喘了一口气,很快,他在鹿邑城最后交战的场景瞬间浮现在他脑海中。
那时的他明明已经将剑架在无醉君脖子上,但是最后落下的时候还是心软了,而下一刻,冰冷的剑刃朝着他的双眼狠狠划来,剧痛袭来后眼前一片黑暗,接着胸口就被人狠狠打了一掌。
季秉烛喃喃道:“季夜行?”
阿鸦看着他如遭雷劈的神色,还是有些不忍心,“你仔细想一想,为什么你从来都尝不到食物的味道?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伤只要灵力运转一圈就会恢复如初?我知你性子洒脱,但是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吗?”
季秉烛喃喃道:“我只想出去玩。”
阿鸦:“……”
阿鸦觉得自己刚才心疼他真是白浪费了自己的感情,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季秉烛,淡淡道:“你是个灵体又怎么了,回去本体不就好了吗?”
季秉烛要哭不哭:“但是我……”
阿鸦:“嗯?”
季秉烛抽噎了一声才道:“我一直以为是我太厉害了所以才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
阿鸦:“……”
——你在意的点是这个?
季秉烛道:“我还一直安慰自己有舍就有得,原来我不用舍去好吃的就能那么厉害,啊啊啊啊阿鸦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阿鸦恨铁不成钢,一拳敲在了他头上,怒道:“原本这个是需要你自己来发现的,但是我看你这副鬼样子大概再过个一千年都发现不了了。你现在是在闭生死关,灵力在内府积满到达瓶颈后就会回到本体中历经天劫,因为我擅自告诉你真相,到时候天劫会更加凶猛一点,到时候你渡过天劫的几率也会大大减低,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季秉烛抱着头小声吸了几口气,才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
阿鸦冷漠道:“可能一道雷就把你劈成渣渣了。”
季秉烛立刻瞪着眼睛反驳:“不可能,我可厉害了。”
阿鸦简直要被季秉烛整天“我可厉害了”“我超厉害的”“我那么厉害”给洗脑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有气无力道:“你准备一下吧,你的灵力很快就要到达瓶颈了,如果到时候没准备好错过了时机,你就又要等上一百年了。”
一百年这个数字把季秉烛吓了一跳,立刻道:“好好好,我准备我立刻准备。”
他在原地转了一会圈圈,才满脸茫然道:“我要准备什么?”
阿鸦咬牙切齿:“先在内府把灵力给我运转个几圈再说!”
季秉烛立刻振奋,丝毫没有之前那被吼了才会去运转灵力的颓废模样,他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将神识投入了内府中。
边龄在他冥想时来了一次,大概是因为季秉烛修炼太过稀奇了,边龄诧异地看了好久,直到一旁的阿鸦神色不善地瞪了他一眼,他才出来,待了半天便去后院做吃的,打算等到季秉烛好了之后给他吃。
季秉烛修炼了大半天,闭着眼睛在内府中运转灵力,早已经忘了时间。
阿鸦在一旁等得有些无聊了,他原本并没有期望季秉烛会很快将灵力突破到瓶颈,毕竟破世期的大能修炼一点灵力都需要大半个月甚至好几年的时间。
但是没想到天色刚刚暗了下去,季秉烛脸上突然满是冷汗,他猛地张开眼睛,一把拉住了阿鸦的手臂,急促喘息几口气。
阿鸦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季秉烛语不成句,艰难开口道:“我……好像……突破瓶颈了……”
阿鸦:“???”
他愣愣看着季秉烛满脸痛苦的模样,干巴巴道:“你……你确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