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秉烛一愣,继而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你……你什么意思?”
季夜行依然是那副懒散的表情,只不过眸底的杀意却一点点地漾了上来,他淡淡道:“你长生牌里面的记忆是不是说是你杀了季家全族?”
季秉烛:“你怎么知道?”
季秉烛看季夜行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他简单的脑回路完全无法思考为什么季夜行会知道此事,更不明白季夜行这句话到底是在承认还是在否认。
季夜行看着他满脸茫然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无奈道:“哥哥啊,有时候我真的很想进到你的心里看看你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季夜行顿了顿,才满脸复杂道:“真的是每天都在想着吃吗?”
季秉烛:“……”
季秉烛脸上顿时浮现了一抹薄红,他鸦羽剑一翻,不耐烦道:“你不告诉就算了,耍我觉得好玩吗?”
季夜行竟然恬不知耻地承认了,“好玩啊,特别好玩。”
季秉烛脸上更加恼怒:“那这一次你就把命留下吧,我此番一定要取你性命,让你去给九泉之下的父亲母亲赔罪!”
灵力从他掌心流出来,包裹住了鸦羽剑漆黑的剑身。
季夜行慵懒地换了个站姿,对季秉烛那副怒气冲天的模样丝毫不放在心上,他慢悠悠道:“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吗?”
季秉烛可以容许别人质疑他的智商,但是从来不能容忍别人随便质疑他的灵力修为,他哼唧一声,道:“我现在已经是还神了,削你绰绰有余!”
季夜行道:“哦?是吗?可是现在阿鸦不是已经不在了吗,他不在你拿什么和我斗?”
季秉烛一惊,季夜行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他立刻道:“阿鸦不在了是你搞的鬼吗?”
季夜行做事十分潇洒,当下点头同意:“对啊,是我啊,他太碍事了,整天撺掇着你干这干那,有他在我都不能好好骗你玩了。”
他说出来了!他竟然这样毫不脸红地说出来“骗你玩”这三个字了!
本来这件事情是季夜行理亏,但是季秉烛看到他好不心虚的模样,自己倒是没什么底气再开口了。
两人正怨气冲天对峙着,寂奴从一旁走过来,看着面前容貌艳丽的季夜行,微微行礼:“见过君上。”
季夜行道:“不用废话了,事情我都已经知晓了,季秉烛既然杀了我季家全族,又施了诡计让我顶罪那么多年,理应交给我来处置。”
寂奴:“……”
当年你不是也眼睛都不眨地认罪了吗?为什么现在变脸变那么快?
寂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比较好,而一旁的季秉烛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鸦羽剑一甩,身形直接化为一片流光朝着季夜行冲了过去。
季夜行唇角还挂着笑,朝着寂奴优雅道:“此事就不劳烦执法者大人了,我自会处置这个季家的祸世之魔。”
他说到祸世之魔的时候,唇边的笑意更加柔和,但是配上他已经变成的猩红魔瞳,却让他整张脸显得怪异非常。
下一瞬,季秉烛的剑光已经到了他面门,季夜行衣衫翻飞,姿态优雅地往后退了数步,手指微抬,一把格住了季秉烛气势汹汹的鸦羽剑。
季秉烛在和人交手时用的力道从来都不会留手,这饱含灵力的一剑直接将季夜行的掌心刺穿,血顿时涌了出来。
季秉烛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伤到季夜行,当即一惊,本能地想要收回手,但是面前的季夜行却勾起唇笑了笑,哑声道:“哥哥,你又要心软了吗?方才还不是说要弄死我吗?”
季秉烛浑身抖了抖,但是自己的身体就像是操控不了一般,硬生生将剑收了出来,看着季夜行手中不断落下的鲜血,眼圈都要红了。
季夜行见状笑容更甚,他漫不经心甩了甩自己手上的血,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在季秉烛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他面前,用那只满是鲜血的手裹挟着满满的魔气,朝着季秉烛的胸口狠狠一掌拍了过去。
季秉烛急忙飞身后退,但是还是没能躲过,直接硬挨了一掌,身体被打得像是流星般往后飞去,直直撞在了坚实的城墙上,将百里石的墙整个撞得粉碎,半天都没爬起来。
在人群中观望的边流景见状瞳孔一缩,险些直接冲上前,但是走了两步才猛地压制住自己这股冲动,沉着脸继续冷眼旁观。
季秉烛的天选之躯向来很耐揍,更何况现在修为已经入了还神,他被季夜行完全不留情打了一掌,灵力在内府中转了一圈后身上的痛楚就顿消无形。
季秉烛撑着鸦羽剑从一片废墟中站起来,被那些细碎的粉末呛地剧烈咳嗦了起来,“咳咳……季夜行……你还真是不要脸……”
他这样骂。
季夜行谦虚地接受了他的谩骂,慢条斯理道:“还好还好,和哥哥相比这算不得什么,继续来。”
他朝季秉烛勾了勾手指,季秉烛冷着脸拎剑再次冲了上去。
在九百年前他拎着剑和季夜行交手的时候,就算有阿鸦在场和他分析局势稳定他的心,他都能在修为高对方半阶的情况下被季夜行差点打死,更何况现在阿鸦不在,他元丹中的灵力又调用不出来。
他受了一次伤,再次出手时就没那么磨磨唧唧优柔寡断了,眼睛直直盯着季夜行,鸦羽剑朝着季夜行横空劈了几剑,速度极快,几乎能听到剑气撕裂虚空的声响。
季夜行飞身跃到半空,一袭红衫微微漂浮,将他衬着如同是个缥缈的仙人,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手指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一点点用力,将一把剑从血肉中直接拔了出来。
那剑满是血光,剑身纤细,镶满了细碎的花纹宝石,看起来及其风骚,倒是和季夜行的性子很搭。
季夜行将剑从身体中拔出来,心脏处直接破了一处血洞,但是他就像是拔了一根头发丝般不痛不痒,甩了甩剑上的血,在季秉烛的剑光到来之前挥起剑,“锵锵”两下将那凌厉的剑光击散成斑斑点点的碎光。
他懒洋洋道:“曲容剑常年排行兵器榜上第二,大抵也是对压他一头的鸦羽剑极其不满了,今日我们正好来看,到底谁有力量能夺得这兵器榜第一的位置。”
季夜行本来就长得极其貌美,特别是唇角殷红,眸子似笑非笑地挑起时,更令人沉迷陶醉。
不过他话刚说完,曲容剑上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君上,我对阿鸦从来没有任何不满,不满的应该是你吧,你不要挑拨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
季夜行:“……”
他恼羞成怒:“闭嘴!”
曲容剑立刻不说话了。
季秉烛看到剑光被季夜行这样轻易的消散去,对季夜行的修为也大致有了点了解――破世后期,离还神还差一步。
不过破世之上,一步堪比登天,饶是季秉烛这样废柴的还神修为,也照样能将季夜行这样鼎盛时期的灵力完全碾压――前提是他不心软的话。
季秉烛想起来之前和阿鸦放的那些要弄死季夜行的厥词,有些犹豫不决地抿了抿唇。
虽然当时他那样笃定说可以对季夜行下手,但是当真正两人交手时,他身体中的本能又开始出来作祟,每每到了真正下死手时心软。
而季夜行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所以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电光火石之间和季夜行过了百招,众人在下面看着只会赞叹这无醉君修为还真是高,竟然能和还神的季秉烛不相上下。
但是在场的只有禾雀君和边流景看出来了,他们两个看起来是在不分伯仲的厮杀,但是实际上是季秉烛在疯狂放水,每次他剑尖都到了季夜行的命门之处又在飞速间迅速收了回来,可以说是惊险至极。
季秉烛束手束脚,季夜行反倒无所顾忌,完全不懂得防御,拎着曲容剑就不顾一切地往季秉烛身上招呼,曲容剑本就凌厉,剑光将季秉烛的衣服都撕裂了一条大口子,身上也渐渐有了细小的伤痕。
本来可以季秉烛一招就解决的事情,按照两人这样的打法,硬生生打了半个多时辰。
边流景看着季秉烛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冷着脸朝着耍季秉烛耍得不亦乐乎的季夜行传音道:“你够了没有?”
季夜行又是一刀划伤了季秉烛的手臂,险险避开鸦羽剑堪称柔和的一击,竟然还有闲情和边流景闲聊,他懒洋洋道:“挺好玩的,还没够呢。”
边流景冷冷道:“你再碰他一下,试试看?”
季夜行原本已经将曲容剑挥出去,闻言愣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收了回来,对面的季秉烛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收手,鸦羽剑划开一道强悍的灵力朝着季夜行激去。
只听到“轰”的一声,季夜行强行挨了一击,口中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被他毫不在意地抹去。
他本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季秉烛满脸骇然地看着他唇边的血,鸦羽剑抵在他脖子上,一时间有些僵住不能动了。
季夜行勾起鲜红的唇笑了笑,完全不管脖子上的剑直接往前一扑,一头撞在了季秉烛的怀里。
季秉烛猛地一颤,原本可以一击将季夜行毙命的灵力也瞬间收了回来,毫不设防地将季夜行侵入了自己身边。
季夜行额头抵在季秉烛的肩头,柔声笑了笑,轻声道:“哥哥啊,若是阿鸦在此,一定会撺掇着你杀了我的。”
季秉烛一抖,这才想起来两人正是敌对阵营,他鸦羽剑再次收了回来,稳稳地抵在了季夜行的后心,只消灵力一勾,饱含着正道灵力的鸦羽剑就会从季夜行后心穿胸而过,届时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季夜行就像是没察觉到自己后心有危险一般,依然轻声道:“哥哥现在要杀了我吗?”
季秉烛抿了抿唇,哑声道:“你杀了很多人,本来就是死有余辜。”
季夜行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季秉烛胸口点了点,有些悲伤道:“可是我没杀你啊,那些人虽是正道,但是行事却是魔修作风,我为民除害哪里不对吗?”
鸦羽剑缓慢刺入了季夜行的后心,血缓慢涌了出来。
季夜行立刻“啊”了一声,大声道:“哥哥!哥哥!我痛死了,我要痛死了!你竟然如此狠心,啊,疼死我了。”
季秉烛:“……”
季秉烛根本没有把鸦羽剑往前送多少,那力道充其量只是破了一点血皮而已。
但是季夜行就是不管,一直嚷着痛死了痛死了,闹得季秉烛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地思考,满脑子一团乱麻。
季夜行看着季秉烛一副呆怔的样子,笑了笑,他也玩够了,收敛去脸上虚伪的表情,手掌按在季秉烛胸口,心不在焉道:“好了,不玩了,你去死吧。”
他说得及其漫不经心,就像是讨论天气一般随意,但是掌心却猛然爆发出一股强悍的魔气,朝着季秉烛的心口悍然冲去。
众人只看到一道血光在两人之间爆发出来,接着空中人影一闪,季夜行已经轻飘飘落在了地面上。
他衣袂翻飞,容貌俊美得让人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禾雀君却没时间欣赏他那张脸,因为此时季夜行正抓着季秉烛一只胳膊,随意地往地上一扔,很是粗暴。
季秉烛浑身是血地被他扔在了地上,头发乱糟糟地挡住了脸庞,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禾雀君愣在了原地,看着季秉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寂奴和鹿沐已经愣住了,因为谁都没想到,破世期的季夜行竟然能将还神期的季秉烛虐得如此之惨,而且季夜行看起来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寂奴犹豫片刻才道:“君上……这一殃君之事,还是交由执法堂……”
他还没说完,季夜行就随意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慵懒地抬起眸,淡淡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既然平白无故诬陷了我那么多年,那季秉烛就该交由我处置,就算是执法堂也不要随意插手。”
寂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比较好,片刻之后还是鹿沐脸色难看道:“那敢问君上,您是想如何处置一殃君?”
季夜行看着地面上浑身狼狈的季秉烛,状似很认真地思忖了一会才道:“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哥哥,若是处置得太狠了也不太好,会显得我不太近人情一样。”
众人一阵无言。
季夜行掏出一块白布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偏头想了一会,“啊”了一声,道:“要不这样吧,听说下诸城的无边君前些日子修为大涨,我还在为礼物发愁来着,曲容。”
他手中曲容剑微微一闪,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低头道:“在。”
季夜行想一出是一出,道:“你说我把自己哥哥炼成鼎炉送给无边君,会不会显得有诚意一点?无边君会不会感受到我滔天的真诚答应和我联手征服天下?”
曲容:“……”
众人:“……”
把自己哥哥送给他最厌恶的魔修侮辱,这叫做不算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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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财大气粗用钱砸人。雀
翌日,尘上楼广发音讯帖,一殃君战败被无醉君掳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古荆,一时间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一殃君前些时间才刚刚出关,以古荆第一人的身份跻身于强者榜第一,尘上楼的榜还没挂出去半个月就被迫把之前还没销毁的榜给重新挂了回去,第一强者自然还是季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