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秉烛摸了半天之后,才逐渐回了神,他收回手坐了回去,拍了拍胸口,自我安慰:“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个女人,吓死了。”
边龄:“……”
边龄简直和他说不通,只好欺身上前,保持着障眼法的模样将季秉烛一把扑倒在地,将他压在了身下,眸子冷淡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季秉烛。”
季秉烛对着边龄还能强横地一脚踹过去,但是对着这样一个极其合他胃口的美人就有些下不去脚,他讷讷道:“啊?”
边龄俯下身,盯着他鸦色的眸子喃喃道:“我心悦你,就像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心悦,不是单纯的喜欢,也不是向其他人那样对你的崇敬,我这样说,你能懂吗?”
季秉烛还是想说自己不懂,但是看着边龄几乎要吃人的表情,他只好勉强动了动脑子,将他和边龄两个人往禾雀和燕无归的情感上套了套,这么套了半天,他突然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
边龄道:“说话。”
季秉烛猛地捂住了嘴,拼命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开口:“可是,你不是女人啊,为什么会和他们一样?”
边龄见他终于想通了,猛地松了一口气,就单单让季秉烛弄明白这个“心悦”到底是什么意思都花费了他所有的耐心,他不能想象要是季秉烛还不明白,自己会不会索性就放弃了。
不过还好,傻子再傻,迟早有一天也是会开窍的。
边龄盯着他眉心的红痕看,漫不经心道:“谁说不是女人就不能心悦你了?”
季秉烛张大眼睛,茫然道:“可是,我只要小姐姐啊。”
边龄:“……”
――还是咬死他吧。
边龄又深吸了一口气――他怕不吸口气自己会被憋死,道:“我就不可以吗?”
季秉烛更加茫然地看着他。
边龄道:“我能好好保护你,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为你做,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季秉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给了他一个极其无辜的眼神。
边龄想了想,又道:“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季秉烛眨了眨眼睛,道:“好,不过你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吗?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其实边龄根本没怎么压到他,不会存在喘不上气来这一说。
听到他这么说,边龄的心脏像是死而复生一样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将手不着痕迹地放在了季秉烛的手腕,有些惊奇地发现他的脉搏正在剧烈地跳动,而离得近了,都能听到他胸口处跳的急促的心跳。
边龄小心地看着季秉烛苍白的脸,妄图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不过找了半天,那张脸上全是茫然无措,根本没有半分的掩藏。
边龄声音有些沙哑:“我想问你……你不能接受我,只是因为我是魔修吗?”
说到魔修这个问题,季秉烛方才一副软糯的模样顿时又竖起了刺来,他一把将边龄从他身上推开,怒气冲冲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个魔修,呸!”
他说着就要爬起来离开,但是手无意中碰到了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了那几乎要跳出嗓子的心跳声,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季秉烛微微喘了口粗气,眼眸含着波光,茫然道:“我……我的心跳得好快……”
边龄一把把他抱在了怀里。
季秉烛没有感觉到边龄那近乎狂喜的情感,只是感受着跳的急促的心跳,觉得有些窒息,他错把边龄这种反应当成了悲伤,喃喃道:“我要死了吗?”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等急促的心跳,有一个瞬间他几乎产生了一种脑海一片空白的错觉。
这种陌生的情感对于他来说几乎是惊恐的,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一把将边龄推开,捂着胸口有些喘不过起来。
边龄再次追了上来,抓住他的手腕,道:“秉烛,你听我说,你不是要死了,你只是……”
他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对季秉烛解释。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的一声从天边狠狠劈了下来,不知道劈到了什么,一阵地动山摇,季秉烛险些没站稳,被边龄接在了怀里。
此时季秉烛没有时间再管边龄到底要说什么了,他踉踉跄跄冲了出去,看着院子上空逐渐凝聚而成的雷云,喃喃道:“这是……雷劫?”
边龄走了过来,真情表露到一半被人打断的滋味着实不怎么好受,不过他一看到天边的乌云,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有人突破还神渡劫吗?”
“不,”季秉烛愣愣地看着天边迅疾劈下来的雷电――他之前那么怕雷,此时却是不闪不避,张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边的闪电,不知道是不是被电闪雷鸣给激的,他的眼中缓慢溢出了些许水光,凝在下羽睫中,要掉不掉,“这是……”
“这是惩戒的天雷啊……”
边龄才活了两百多岁,对于古荆中一些事情知之甚少,闻言皱了皱眉头,不太理解:“什么惩戒?”
季秉烛缓慢地低下头来,泪水从羽睫上滚了下去。
“逆天而行,偷魂改命,都有可能引来惩戒的天雷。”他转过身,朝着不远处禾雀的住所看去,声音轻至无声,“执迷不悟,为什么要这么执迷不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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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不知死活的小崽子,淦
一道雷猛然劈了下来,将一旁的屋舍直接劈了个稀巴烂,破碎的木块四处飞窜,有一块柱子竟准确朝着冲到外面的季秉烛面门冲来。
边龄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帮他拦下,就看到季秉烛猛地一抬手,“轰”的一声将那飞来的柱子直接轰成了废渣,簌簌从半空落了下来。
季秉烛双眸冷冷地看着天上已经开始不断落下的雷电,低声斥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边龄道:“是禾雀吗?”
季秉烛正没处撒火,边龄正好不长眼地撞上来,他立刻转过身,毫不客气地迁怒骂道:“都是你们这群魔修惹得事儿!废物东西!”
边龄:“……”
边龄深吸了一口气,没和他一般见识,仰头看着已经开始落雷的天空,道:“你要如何?”
季秉烛冷冷道:“他想找死我绝对不拦着。”
接着,雷声再次震耳欲聋地轰然劈下,因为两人离得太近,那强烈的光芒几乎将两人的眼泪刺出眼泪来。
边龄抓住他的手腕往后扯,在剧烈的轰鸣声中道:“若是不想管他就不要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天雷不长眼,若是直接劈到了季秉烛身上,按照季秉烛那性子,怕不是要主动上前和那天雷杠起来。
季秉烛被边龄扯着后退了几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担忧的神色,那雷声越来越大,正当他有些忍不住要跟着边龄离开时,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中突然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声音。
“无归……”
季秉烛的身体猛地一僵,缓慢地回过身,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的强光中心一个人影跪坐在地上,周遭全是被雷劈黑的焦土。
季秉烛猛地甩开了边龄的手腕,不管不顾地朝着那雷劫中心跑了过去。
禾雀正跪在那片废墟中,披头散发,一袭红衣铺在周遭,落在焦土上显得更加的艳丽。
他微微仰着头,全然不管周遭的雷声落下,眼神满是泪光地看着面前一个身着红衣的人,嘴唇微动,叫出了一个名字。
“……”
因为雷声,他的声音几乎被全部吞没,没人听到他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季秉烛却看到了他的口型。
他在叫:“无归……”
被他用画中魂再次塑造出来的燕无归还是九百年前的艳丽模样,面如寒冰,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禾雀。
禾雀的脸色浮现一抹近乎贪婪的笑容,他朝着无归伸出手,喃喃道:“无归,无归,太好了……”
他一直反反复复说着“太好了”,但是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庆幸什么。
季秉烛一步步地在雷声中走来,他浑身灵力被他强行调度起来,在头顶处凝成了一个巨大的结界,将那能将人劈焦的雷隔绝在外面,只能听到一声声闷雷声不绝如缕。
季秉烛走到禾雀面前,偏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仿佛一座冰雕一样的燕无归,嗤笑了一声,道:“禾雀。”
禾雀听到季秉烛的声音,这才恍惚地转过来看着他,片刻之后似乎认出了他,瞳孔一缩猛地上前将燕无归牢牢抱在了怀里,细看之下他全身都在发抖。
季秉烛十分平静,平静得几乎不像是平常的他,大概也是被气急了,他平伸出手,声音平缓:“把她交给我。”
“不……”禾雀嘴唇剧烈地颤抖,死死地将燕无归抱在了怀里,说什么都不松开,他拼命摇头,“不,不能的,不能把她交给你,你会杀了她的,季……季殃,你会杀了她的。”
季秉烛道:“既然你知道我会杀了她,那为什么还不听劝把她创造了出来?”
禾雀的眼眸早已经变成了一双魔瞳,眸中满是杀意和戾气,他似乎是在控制着不和季秉烛动手,但是直到季秉烛说出来了这句话,他突然浑身不抖了,呆愣地看着像是石像一样一动不动的燕无归半天,才伸出手将额前的头发撩了起来。
禾雀的声音仿佛被淬了毒,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阴冷气息:“季殃,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画中魂。”
季秉烛瞳孔皱缩,猛地伸出手,鸦羽剑瞬间出现在了手中――在禾雀说出那话的瞬间,他本能感觉到了滔天的杀意一瞬间从禾雀单薄的身体中迸发出来。
讨厌魔修就是讨厌魔修,在季秉烛看来,连魔修的杀意都令他觉得难忍又恶心。
季秉烛冷漠看着他,道:“燕无归是你亲手杀的,这一点你不是一直很清楚吗?”
“砰”的一声,季秉烛话音还未落,手中的鸦羽剑就遵循着本能猛地抬起挡在了面前,接着一根漆黑的鞭子呼啸一声而来,几乎将周遭虚空撕开一个口子,打在了季秉烛的鸦羽剑上。
季秉烛定睛一看,面前的鞭子无人指使,悬在半空像是有生命一样一连朝着季秉烛甩了数下,每一下都直接击在了鸦羽剑上,将剑刃打得剑光四射。
禾雀还是本能地不想伤害季秉烛,看到此状立刻喝道:“烬错!给我滚回来!”
那鞭子似乎还想再继续攻击,听到禾雀的声音停顿在半空一瞬,这才不情不愿地窜回了禾雀的手腕上,盘在上面看着就像是条手镯。
季秉烛一甩鸦羽剑,脸色沉沉:“回去做什么?给我再来!竟然敢朝我主动出手,烬错她胆子倒是很大,给我出来!”
禾雀将燕无归护在身后,浑身控制不住的杀意一点点的收敛回去,他抿着唇,浑身都是冲天的戾气,道:“阿殃,求你……就这一次……”
季秉烛气得简直要死,冷冷道:“求我什么?不要杀她,你明知道是不可能的!”
禾雀猛地跪了下来,低着头再次哀求道:“我只有她了,阿殃,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她,我不能让她离开我的视线,否则我会……我会死的……”
季秉烛道:“那你若是用魂魄逆天改命,重塑出来一个傀儡一样的燕无归,难道最后就不会死吗?你看看你的头顶!”
他气急,指着头顶还在源源不断落下来的漆黑雷电,气得嘴唇都在发抖:“漆黑的雷劫!你知道那代表的是什么吗?死劫!不劈死你誓不罢休的死劫,你到底懂不懂?!”
季秉烛一直觉得自己所遇之人所遇之事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但是现在竟然想扒开禾雀的脑子看一看,那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竟然连他都无法理解。
禾雀抬头看向那朝他劈来却被季秉烛结界挡下的雷劫,喃喃道:“我在……我在画第一幅画中魂的时候,便已经得知了自己的归宿,阿殃,我是知道后果才会去做的,无论什么样的的结局我都能够坦然接受。”
季秉烛真的有心想要打他几巴掌,但是看他那个样子又有些不忍下手,他看着被他护在身后的燕无归,许久之后才道:“你真的决定,燕无归的那具无灵无魂的皮囊,就是你宁死也想要追求的最终归宿吗?”
禾雀毫不犹豫:“是。”
季秉烛愣愣地看着他许久,才微微叹了一口气,突然道:“边龄,传送阵给我一个。”
边龄一直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虽然用了障眼法但是不知道季秉烛是怎么发觉的,乍一被叫名字,他有些尴尬地从角落中出现,站在了季秉烛旁边,道:“去哪里的传送阵?我们要回去了吗?”
季秉烛道:“落墨山。”
边龄正要施展传送阵的手倏地一顿,似乎觉得自己耳朵听雷声听得有些失聪了,他道:“哪里?”
季秉烛:“落墨山,快。”
边龄一时间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是还是结出了阵,道:“走吗?”
“走?往哪里走?”季秉烛冷笑了一声,直接从边龄手中接走了阵,朝着禾雀和燕无归脚下一扔,光芒顿时亮了起来。
禾雀一愣,不明白季秉烛这样做的意思:“阿殃,你做什么……”
季秉烛道:“死劫你硬挡是挡不下的,废物,回落墨山躲一阵子吧,那里有落墨的结界灵在,雷劫不会追到那里去的。”
禾雀眼睛猛地张大,几乎是立刻就要从传送阵中出来:“你疯了吗?我走了之后,雷劫若是寻不到我,会将你们一起劈了的――阿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