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古音和后世音差特别大这种事,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连英语都可以用汉字注音了,又不是考四级,先解决有无的问题,再说好坏也不迟。
受限于印刷技术,《字典》一书价格不菲,但就算如此,还是大受欢迎,甚至出现了盗版。
咸阳学宫的六国士子们都大赞此书尽显秦之仁德,严江就很想笑,他只不过是把参与者的署名加上去而已。
严江远远看着河边的热闹,觉得自己付出太多了。
秦皇甚想去集市上看看,但他也知道这么拥挤的情况下非常危险,所以只能带着花花隔岸观人,感受着治下的繁华,在河边垂钓。
但可能是最近太劳累,又在河边吹了风,从宫外回来后,他便有些发热,浑身酸痛,口渴。
严江给他敷了冷巾,顺便叫来了太医令。
虽然他不相信这年头的太医,毕竟这时的医学发展还在蒙昧之中,有的地方甚至还没有从巫家脱胎出来,可毕竟是宫廷规矩,还是守着的好。
很快便有太医令前来为秦王诊疗,说秦皇只是偶感风寒,幸而王上身体康健勇猛,歇息两日便好。
严江当然也知道是这情况,命人拿红糖煮了姜汤端来。
然后多看了两眼这位太医:“怎么不是夏无且?”
当年那个投箱子救秦王的太医,一直是秦王最信任的太医令。
如今这个,有些年轻了,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面貌古朴无华,身长挺立,气质飘渺淡然,看起来更像一位隐士高人,而非医者。
便听那太医淡然道:“回正卿,夏无且年过七旬,旬日前便已告老归乡,如今太医署尚无新任太医令,今日正好小臣临职。”
严江点点头:“原来如此,你叫什么?”
他只是随口一问,毕竟这么有卖相,一看便不是无名之辈。
那人话语淡然飘到严江耳中,却宛如一声惊雷:“回禀正卿,小臣徐福,齐地人氏。”
“知道了,退下吧。”严江平静地道。
徐福告退。
秦皇看了这太医退去的方向,皱眉道:“此人有何不对?”
严江淡定道:“没有。”
秦皇不信:“那你方才为何突然掐朕?”
严江心里对徐福淡淡道了声对不起,然后便摆出欣赏之色:“他告退时抬头看我,话说六国人士我见得不少,但如此仙风道骨的人物,要不是有阿政你珠玉在前,倒想结识一下呢。”
说罢,他端起汤碗:“来把姜汤喝了,出汗。”
秦皇看着徐福离开的方向,微微蹙眉,一息之后,复又舒展。
两人一人舀一人喝,室里情意绵绵,宛若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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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钓鱼
秦皇十七年夏天, 新生的秦王朝迎来了第一个考验。
在去岁的地动之后,赵国的全境、燕国的西南、魏国的北方毕遇到罕见的旱灾。
禾苗在干涸龟裂的田地就枯萎,只有靠近河岸的农田还能勉强支持,饥饿席卷了赵地,秦国上下都投入了救灾之中。
不过大家都很淡定,因为这些年来天灾就很常见了,基本隔三差五就会遇到大灾年, 秦皇一年、十一年、十五年、都旱过一次,各地也早有经验, 该开仓的开仓, 该调粮的放粮。
而且统一的好处如今就显出来了, 如果还是赵国本国,那他得去找齐魏楚韩或借或买或抢, 但如今,只要秦皇令下就可,不会出现其它问题。
而秦皇为了的显示自己的仁德,不但减免了赵地部分田赋,还担心灾后会有大疫, 专程将自己的太医派过去慰问视查。
新任的太医徐福万万没想到这种天大的任务会落到自己头上,感动得热泪盈框, 说担心有负皇上委托。
秦皇只是淡定地道那你定不要让朕失望才是。
徐福只能带着感动离开咸阳, 奔赴赵地,秦皇甚至没有让他收拾东西过个夜再走。
严江当天在忙秦皇宫殿的选址,等忙完时, 就听说太医徐福不知为何恶了陛下,被打发去赵国救灾的事情。
他一时心中暗笑,回头随口问他怎么想到派医官。
秦皇当然就回答是为了让阿江的放心。
严江于是便不再追问徐福的事,和秦皇说起了新宫殿的选址。
他选的是咸阳旁边的龙首原。
上次的骗了图纸的秦皇在睡了两晚外间书榻后,绝口不提全建之话,而是把图纸中最喜欢的套找出来,交给严江细画。
秦皇选宫殿图是大明宫,这座后世的繁华宫廷和阿房宫的遗址一样,都坐落于龙首原上,风格也秦喜用的高台建筑类似,面积抵得过四五个紫禁城。
秦皇在立朝大典后,整个咸阳的官吏暴增,各个官署人满为患,没办法,国土面积一大,行政人员必然增加。
所以秦皇准备在咸阳城外兴一座大宫廷,既要满足行政需求,也要满足面子需求。
严江这次把草图扩大,给画了很多局部图,后世大明宫早就焚毁,留下的复原图参差不齐,严江当然没那么多烦恼,怎么雄伟怎么好看怎么来——甚至出了一些游戏里的场景图。
当然,这些都是问过相里云,超过如今建筑水平的建筑,都被他修改过一次。
秦皇观图后,越看越满意,尤其是正殿充分利用地形,居高临下,威严壮观,视野辽阔,充满了强秦威严霸道的气势,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要征发多少民工来修筑大殿。
严江见他满意,心里也很满意,既然要修,那就一步到位,免得他把六国宫室都在咸阳城边修一圈,然后再连个什么通道后又想修个阿房宫。
秦皇拿着画卷,在厅堂里踱了数步,抬头道:“宣将作少府。”
将作少府相里云早就等着了,很快进来,和秦皇交待了需要征发多少民夫,以及花费多少钱财才能建筑这宫室,并且保证少府的资金足够,完全没有问题。
严江则在一边补充道:“这次不是大灾么,可以征些民夫过来修宫室,家里给些粮食做安家费,也免得生事。”
秦皇略一思索,淡然道:“这倒不必,燕赵之地甚远,来去皆耗费粮草,不如就地征用,修筑弛道。”
严江微微皱眉:“这是要同时修筑宫室与驰道?”
感觉到爱妻不悦,秦皇冰冷的目光立刻落到相里云身上。
相里云暗自叫苦,立刻道:“正卿不必担忧,少府富有六国之财,山川之利,且灭六国时刑徒众多,又无修城之险,正是当用之时,便是那些刑徒,亦愿早日服役归去。”
严江一想也是,秦国的服刑期是按工作日算的,比如服一月城旦劳役,却只修了半个月城墙就修完了,那对不起,你得去下个城市再修半个月,没有减免和四舍五入一说。灭六国时很多官吏、军官、战俘都成为秦皇的财产,早点干完对他们也有好处。
这个问题就这样揭过去。
秦皇又问起了工期:“成宫入室需几载?”
相里云恭敬道:“皇上放心,若无意外,一年之内,新宫便可修筑完毕。”
严江顿时惊了,这种四个紫禁城大小的宫殿怎么可能一年完成,顿时忧心道:“辨材需三年,还是不要太赶……”
古代的宫廷对材料要求非常严格,一般的木头都需要的放上几年,木材内部应力释放,更不用说砌石做台基都是需要很长时间,还有砖瓦的烧制……
相里云微微一笑,道:“正卿安心,楼台之筑多是先备于料,自己临江宫筑成后,大秦虽再无宫室,王上却每年命吾等将用料优先备着……”
严江猛然转头,就见秦皇神色淡然,但那眉宇间的得意之色却怎么都掩盖不住,仿佛在说,这点小事,不堪一提。
“既如此,我便方心了。”所有的担心全被按住,严江也找不出什么意见,只能点头。
相里云于是很有眼色地退下去了。
秦皇一派泰然自若,等着阿江来夸。
严江已经夸得词穷了,只能轻哼一声:“算你厉害。”
秦皇显然不对这种夸奖满意,坐在案前,悠然道:“朕欲巡视陇西,北地,顺河水而下,阿江而愿同往?”
已经去过的地方严江兴趣不大:“我带陛下去过了。”
“你何时带朕去过?”秦皇坐在他身边,勾起唇角,“阿江且莫厚此薄彼才是。”
严江终于反应过来如今的秦皇也被臣下们改称陛下了,一时脸色微红,笑着在桌案上撑起头:“陛下可还记得当年起名之时,我最给你初起的什么?”
当时将水里的陛下捞起,湿哒哒的鸟儿露出两条大长腿,非常狼狈,但还是很萌啊。
“长长,”秦皇幽幽道:“你若想在榻上叫叫,倒也无妨。”
严江顿时闭嘴。
“那便说定了,阿江陪我巡游北地。”秦皇愉悦地做下决定。
“阿政不怕我悄悄走了?”严江微微一笑,“陇西北地与草原相接……”
秦皇略有无奈地勾起唇角,叹息道:“谁让朕喜欢你呢,早去早回便是。”
“去出不重要,”严江略有忧愁道,“如今六国未安,你若远出,路上难免会给六国余孽可乘之机。”
“若不宣扬大秦威势,如何能令诸国心服?”
“心服靠的不威势,是安居乐业。”严江又见秦皇头铁,略无奈,“罢了,我与你同去。”
虽说张良已经从良,但搞不好别人也能弄个大铁锥呢。
秦国的执政能力素来极高,很快,燕赵之地的流民便被征召而来,修筑驰道。
第一条驰道是将洛阳、邯郸、常山、燕都连接起来,修到碣石山,长有八百多公里,而这种道路修筑时要将土烤熟,杀死草籽和草根,这样修出来的路,就不会再长杂草。
铺好熟土后,民夫们会用重石锤夯五十次以上,这样修出的道路,平整又精密,是皇帝出行的必备。
然后两边要种上大树,避免尘土飞扬。
暑热的天气里,民夫们辛苦地在道上忙碌,每日的工作都会换成粮食,让他们熬过今年这个无粮的秋天。
突然,一名民夫直直地倒在地上,旁边的工友们立刻将他扶到树下,唤着他的名字,伸手探他鼻息。
却发现他气息已无,一时惊叫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路过的马车被围绕的民夫挡住,不得不停歇下来,一名仆从从车驾上跳下,询问是怎么回事,
民夫们惶恐地让开一条道路,说是有人暑热昏倒。
这时,便见车帘被撩开,一名仙风道骨的士人,缓缓从车驾上走下,上前观看了那昏倒民夫的情况,略一思索,从怀中拿出一枚丹药,放入那人口中,然后手掌竖于胸前,念念有词。
很快,只见那已经没气的民夫缓缓睁开眼睛,茫然道:“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工友们立刻争先恐后地告诉他:“粟夫,你刚刚都没气了,是这位贵人救了你!”
“死人能活,这是神仙中人吧?”他们看着士人的目光里充满崇拜。
却只见那士人微微一笑,起身离开。
“谢谢仙人相救!不知仙人大名,好让我将来报答……”那粟夫立刻跪地磕头。
却见那仙人长笑道:“神仙得者茅初成,驾龙上升入太清。时下玄洲戏赤城,继世而往在我盈,帝若学之腊嘉平。”
很快,赵国出现起死回生的消息传来。
有人说,这人是鬼谷子之徒茅蒙,那位已经升仙而去的仙人,偶尔回到人间游戏。
……
“帝若学之腊嘉平……”严江看到收到的消息,转头看向秦皇,微微挑眉,“你可要学?”
腊嘉平就是腊月,意思就是皇帝想学得早一点,过时不候——这群不死心的妖魔鬼怪,是明晃晃地想吊他男人啊。
送命题在前,秦皇丝毫不慌,反而气定神闲地道:“朕此身许卿一人尔,岂会舍近求远?阿江大可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