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阎绮陌瞧她煞有介事的命令模样,嘴上应了下来,腹里却不禁怀疑起水犹寒的能力。那个人,能活着找到机关么?
“你放心,寒姐姐很厉害的。”巫锦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别担心,安心等待便好。”
这暗室里与外界完全隔绝,一丝声音不闻,一块坚墙横隔在眼前,也压根看不清外头任何情形影子。可阎绮陌却发现巫锦的神色格外笃定,仿佛是在说着件心知肚明的事。
“小锦,你怎么知道她还活着?”定是有什么内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阎绮陌对巫锦与水犹寒之间的事,似乎格外敏感。
“唔,被你发现了。”巫锦摇摇刚当而复得不久的手链,一只绿油油的蛊虫便从山核桃里掉了出来,落到掌心:“这是喂了寒姐姐的血养大的,只要它没事,寒姐姐就一定还活着。”
巫锦将它捧到阎绮陌眼前,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掌心上的蛊虫应着蠕了蠕身子,伸了个懒腰,又接着蜷好。
原来是靠这个……
阎绮陌明白了缘由,思索半晌,仍觉得不是滋味,想了想道:“我也要一个。”
“啊?”巫锦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锦,用我的血也养一只,带在你身边。”巫锦这才听明白,自然心中惊喜,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好!”早该这样的,以后自己也能时时洞悉到阎绮陌的生命迹象。
“让我看看小餮。”阎绮陌又突然关心起之前一直看不顺眼的胖虫子来。
“唔,好。”巫锦闻言想起袖子里那只白团子,方才辛苦它劳累了不少,此刻正在袖里安静地缩着呼呼大睡。
她轻手轻脚地将小餮抱出来,捧在手心里隐隐还能感觉到一丝沉甸甸的重量……以后还是让它少吃点吧。
美梦渐渐游离的小餮嘴上的小泡泡一破,睁开惺忪的眼睛往四周瞧了瞧,没觉什么异样准备接着养神时,突然视线中闯进一只熟悉的手——
不,魔爪,给它整个虫生中带来阴影的魔爪。
半闭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小餮急忙挪着身子往巫锦手腕上更高的地方爬动,虫不停蹄地要躲过后面追来的魔爪。
小餮如此卖命一样蹿蠕身子,还是巫锦认识它以后头一回见。实在是……好生动的一副滑稽景象,巫锦捂住嘴咯咯偷笑,好歹掩一掩声音给它留了些面子。
小餮一路奋发,拇指尖大小的嘴里喘出不少急促的热气,呼呼直逃毫不懈怠。奈何还是逃不过阎绮陌袖手一挥,不费力气便精准地抓住了它后背那团耸起的软肉。
旋即整个虫身一僵,一顿,慌张之下攒足了力气拼命黏在主人手腕上,眼睛和嘴巴都紧闭着蹙成了一团,可见是何等的不愿离开身下这个安全之地。
一块白糯糯的牛皮糖被阎绮陌捻了半边在手里,轻轻一扯,牛皮糖竟还纹丝不动。除了有些微微的颤抖。
用上点力气,牛皮糖立马被拉松扯大,宛如一条正在被揉捏的白粉拉面,不断被扯成各种扭曲形象,而另外一半面底还牢牢粘在巫锦手腕上。被扯成拉面的小餮只觉得身下越来越滑,猝不及防“蹦嗒”一下,软肉弹起,半边身子脱离了主人。
虫子顿时慌张不已,用仅剩的小半边肉死死吸附在巫锦肌肤上,这大抵是它虫生中最不愿离开主人的一次。
不过弱小的反抗注定是事与愿违,小小的蛊虫终究还是不足以抵抗教主的心意。阎绮陌稍一用力,小餮便整只虫脱离了巫锦,被它提在手里。
阎绮陌疑惑地朝它看了看,这只虫子正在自己手里发了疯般摇头晃脑,死命挣扎,身上白嘟嘟的肥肉都被它晃得甩来甩去,四下左右颠簸。
像一块抽了筋的白面团子。
“安静些。”阎绮陌将小餮放到腿上,顺手往它肉肉的背上抚过,命令道。
安稳落地的小餮一楞,蜷缩着沉寂了半晌,发现确实魔爪毫无动静后才缓缓试探地睁开两只眼睛四周看了看,随后又翻了个身子仰面朝上望着阎绮陌瞅。眨眨虫眼,以一种好奇的目光盯了她半天。
“别这么看我。”被一只虫子这么盯,未免有些不自在。阎绮陌说完,小餮便一个翻身扑在了她腿上,安静趴伏。
这时的乖巧模样倒是依了主人。“小锦,用我的血养它。”阎绮陌眼神放在小餮身上,她自是知道这虫子身份来头大不一般,何况……这么胖的小餮,山核桃里根本不可能放得下,必然只能待在外头,日日黏着小锦。
这一回,教主是通明了心思,做足了打算,在以血饲蛊这件事上,是要压过水犹寒一头。
巫锦下意识朝小餮看过去,见它眯缝着小眼睛弯成月牙,隐约能感觉到心情愉悦,似乎极为赞成阎绮陌的建议。
“好,等出去了以后就让你喂它。”
“嗯。”
两人靠着墙壁静静倚坐,巫锦心满意足地将脑袋搭在阎绮陌肩头。唔,比冷冰冰的墙壁舒适多了。
暗室里昏天黑日的,不知过了多久,墙板突然被推开翻动,射出一缕微弱的光线进来。
“小锦?”是水犹寒的声音。
巫锦兴奋起身,急冲冲答应道:“寒姐姐,我在这儿!”
水犹寒略微往暗室里探了一眼,自昏暗中瞧见了巫锦……与阎绮陌,不作多言,只轻轻嗯了一声,单手支撑着翻开的墙板,接应两人出来。
巫锦出来时,一抬头望见的满目皆是七倒八歪躺在地上的儡人,与方才张牙舞爪、作威作福的疯狂模样截然不同,此刻全都被抽干了精气般没了生机。
是死了,无疑。
“药效时间过了,他们都是自己倒下的。”水犹寒望着这些儡群尸体道。
终究还是群不成功的试验品。方才与他们相斗太久,常人气力总归是有极限,若非不是儡群率先耗完了药性竭力猝死,恐怕如今曝尸此地的便是她了。
一场九死一生的恶战,就此化作了两句淡薄言语,竟将它半刻前的凶险危机都掩埋了去。
唯独水犹寒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与她冰冷的神情相衬,令巫锦忍不住担忧:“寒姐姐,你没事吧?”
水犹寒顿了顿,缓缓摇头:“先出去吧。”
自从暗室出来,又离开落霞庄后,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山边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辉,半边硕日探出头来,几缕微光照透云层,洒在祥宁的大地上。
仿似一夜无事发生,雄鸡啼晓,家户挨个推开了窗牖,街上的行人渐行渐多。
巫锦路过了一处早开的药铺,顺手买了瓶治伤愈肌的药粉,三人又寻了家客栈准备稍作休息。
“寒姐姐,你真的没事么?”水犹寒的脸色似乎白得愈发厉害了,巫锦实在放心不下,紧张着又问了一遍。
水犹寒侧过头来,看了看巫锦手中攥好的药瓶。
以及,阎绮陌后背撕扯破掉的衣袍与从小锦衣角边撕下来缠绷的伤带,她在路上时也看见了。
那药,是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她平静道,“小锦先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
“唔,寒姐姐……”巫锦仍是有些担心。
水犹寒轻轻抚过她的脑袋,柔声道:“休息吧,我没事。”
言罢眼底浮上了些困倦神色,面目表情皆如往常。兴许寒姐姐真的只是累了吧,巫锦想想,松了口气,听话地回到了自己那间房里。
顺便叫来了阎绮陌。
房门轻合,水犹寒转过身去,陡然身子一阵前倾,急急反应着一手撑墙,方才趔趄站稳。
只是那口隐忍多时的鲜血再抑制不住,喷涌着吐了出来,洒落一地红梅。
“阎绮陌,我替你上药。”巫锦端着药瓶,将阎绮陌拉到床边坐下,接着站在原地,不动了。
有过经验的阎绮陌却是心知肚明,清楚得很。这是……又要等着她脱衣服了。
经过几个时辰前那番“强迫”以后,这回倒是少了些不适和排斥,大抵教主自己也知无法拒绝,顺从地松了半边衣袍下去,露出大片光洁滑嫩的后背肌肤任其上下其手。
巫锦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缠系伤带时偶然也会不经意间触碰到阎绮陌的肌肤,冰凉和温热在半寸肌肤上不期而遇,似点点鸿毛拂过心头轻飘而下,惹得教主心底阵阵敏感酥麻。
缠好伤带,穿整衣袍,巫锦的手却忽然被按住,攥在另一只手心里。
方才上药时,屋里不乏凉意袭人的穿堂风吹过,呼啸刮过阎绮陌,带来后背突兀的冷沁冰凉,无不是在提醒着她此刻的赤.裸。
整个上药的时间里,阎绮陌的思绪似乎都格外活跃纷繁,至此,终于想了想道:“小锦,你把我看光了…是要负责的。”
以后,这只小宠物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离开自己了。
巫锦顿了顿,旋即乖顺点头道:“放心吧阎绮陌,我会照顾你的。”阎绮陌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她当然不能在此时撒手不管。
要把阎绮陌的伤治好才行。
另一间房里,一道清冷的身影透过窗栊前射进的淡淡天光映在墙上。
水犹寒独坐案边,桌上是一只敞开的药瓶。她缓缓抬手,解落衣衫,后背一片发黑的青紫掌印兀然曝露,与滑洁白绸般的背肌格格不入。
捻出半团药膏,支手弯向后背,极快地将药膏揉散,复又拢上衣袍,收起瓷瓶,一切动作都行云流水般自然,一气呵成。
随后,墙上的影子良久未动,仿若时间静止。
又复良久,水犹寒松开了手中攥捏的瓷瓶,移开目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湮灭在旭日初升的灿然金辉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昨天五点到现在,小梦阵亡的头发已经重达0.1千克了,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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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玛瑙坠子
“好了。”巫锦替阎绮陌穿好衣袍, 系好玉带, 收拾好被单蹿到了床上,小餮找到床铺, 也圆溜溜地滚了出来,躺在主人身边。
巫锦将那被子一拉,困意顿时就涌了上来,这回,是真的乏倦了。
“阎绮陌,我要睡了,你快去休息吧。”她拱了拱身子,侧着脑袋躺在了软绵的枕头上,已经是准备入睡的姿势。
小餮从袖子里探出头,眯缝着眼睛四下瞅瞅情况, 也钻进被窝里寻了个暖和宝地接着养神。
被窝里的感觉,果然和外面不一样。暖和舒适极了, 一人一兽缩着身子, 尽情在这片柔软温暖下放松着一日来积攒的疲惫。
阎绮陌站在床边, 不知怎得生出几分留恋来。莫不是因为这屋子里有了烟火气息比外头空气暖些么?
回头再看看巫锦,两只乌漆漆的眼睛此时已朦胧一片, 饧涩着留出一条小缝, 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左顾右盼,总算找到了个适当的借口。“窗台下的燃香熄了,我替你点一支。”说着果真朝着窗边走去,留给巫锦模模糊糊的视线中一道火红背影。
窗台边的安神香是真的熄了, 阎绮陌也的确是擦了根火折子,点了支新香插上香炉。
只是动作极慢。
“阎绮陌,你好了么……?”床边的声音愈发软了下来,渐渐微弱。
“嗯,就快了,小锦先睡吧。”
“你也要…记得去休息……早些…”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阎绮陌这才放下手中早已熄灭的火折,回转过身。
床上的人此刻已经阖上了眼皮,盖在被窝里的身子节律地一起一伏,浅浅的呼吸声从鼻翼间轻轻飘出。旁边的被衾里露了半头粉.白团子,正是小餮那半边肉肉的身子,同样起起伏伏,正埋头呼呼大睡。
阎绮陌将脚步放轻,无声走过去,蹲下身子凝视着眼前那张沉睡的娇小容颜。
粉扑扑的小脸上染着两片因被窝温热熏出的潮红,衬得一张脸更加娇嫩明艳,似新结的鲜果透着殷红惹人垂涎。
阎绮陌垂在膝侧的手不自禁动了动,抬至床沿,又缓缓靠近,恍惚回神竟已贴近了巫锦脸颊。
所幸尚未触及,接近脸侧咫尺间便停了下来。阎绮陌心中松一口气,唇角又不禁轻扬,浮上笑意,盯着那张睡颜细细端详。
这番“无聊之事”不知持续了多久,阎绮陌似乎永不知倦,只觉此刻巫锦娇艳沉宁的小脸将她心中的怜爱之情俱都勾了去,让人挪不开眼,亦放不下心。
小餮这个时辰尚未沉浸梦境,虫子脑子里还留了些朦胧的感官意识,感觉到这道长时间停驻的目光,小餮好奇地将眼睛睁出一条小缝,往床边觑了觑。
瞅瞅阎绮陌,又转转眼睛瞥了眼熟睡的主人,小餮若有所思地耷下眼皮,接着养神去了。
阎绮陌看了看虫子,方才那只没捏到巫锦小脸的手转了个方向,捻住虫子身上那团胖胖的白软嫩肉捏了捏,又轻轻扯了扯。
手感俱佳。心满意足的教主含笑起身,这才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余下几日,巫锦实在放不下落霞庄中的见闻,尤其是那架刻了自己名字的练功桩,着实蹊跷又让人满腹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