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是南宫祁,倒也不是说南宫祁身上没有汗味,只是奇怪的是,他身上的汗味不会像他们一样臭,于是他们又多了一个话题:公子哥儿的汗味到底和他们这些粗莽的臭汗不一样。
当然,这是侍卫们的想法,事实上南宫祁就觉得自己身上无时无刻散发着臭味,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自己觉得很难接受,总感觉浑身不自在,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好好洗个澡,不过这个希望却不切实际,起码在赶完路之前他别想洗澡了。
事实上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洗澡的机会,不能仔细洗,随便洗洗还是可以的,有时在河边露宿的时候就是洗澡的最佳机会,只是侍卫们要护着南宫祁,一般不能离开太久,还要时刻保持警惕性,所以只是撸起衣袖和裤子下河冲洗一下手脚罢了,而南宫祁也不好搞特殊,也是随便用手帕沾水擦几下。
等到了碧溪附近的省份时,南宫祁就不惦记着洗澡了,因为他有更值得他关注的事情了。
快要接近碧溪,他们每经过一个城镇,不管大小都会进去看看,不是为了游玩,而是为了打探消息、查看情况,于是他们发现一个问题,越接近碧溪,粮食价格就越高,不少城镇的粮食比京城的粮食价格还高,等到了和碧溪相邻的省份,粮食价格更是高得极为离谱,某些粮铺的粮食价格甚至比水灾前的价格翻了十几倍。因此,粮铺的人经常被百姓和从碧溪逃出来的灾民骂作奸商。
刚开始也有灾民忍受不了粮食的高价格群起而攻之,抢夺粮铺粮食,连当地的一些平民也会趁机混进去抢粮,后来每个粮铺都请了一批护卫,这种问题也没有杜绝,还因此暴发几次较大规模的群斗,导致死伤不少。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粮铺都被百姓仇视,其中就有几家粮铺反倒让百姓称赞不已,因为这几家粮铺的价格总比其他粮铺的价格要低不少,而且粮铺时不时还施粥,尽管只施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不等,但是来得早的人一般都会得到一碗稀粥,这碗稀粥虽不是很粘稠,不过比别人施的粥只有水没见几粒米好多了。
有个侍卫听到有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喃喃自语道:“奇怪了,见过施粥的,但是没见过粮铺施粥。”
提起这件事的人听到这个侍卫的喃喃自语还附和道:“就是这样我们才会觉得这家粮铺的人仁义,他们有米不全部拿来卖而是拿出部分施给我们。”
另一个侍卫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嘲讽道:“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肯定赚了你们不少钱才施一点粥可怜你们。”
“一间小粮铺就算原先存有粮食也不会存太多,存的粮食卖光了,掌柜还是得去别的地方收购粮食,现在粮食普遍很高,他们卖的粮食却是最低的,比去村下收购粮食还低,更何况他们还给我们施粥,这你要怎么说?你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个我不否定,但是我敢肯定他们因为这样做少赚了很多银子,比那些只会趁着碧溪灾情从我们身上一味收刮银子的奸商要好多了!”结果那个人差点就要跟嘲笑他的侍卫打起来了。
那个人说话有条理,应该是读过书的,而且他的身子骨也不算壮实,可他却因为侍卫的一句无心之言能为那家粮铺的人和侍卫打架,由此可见那家粮铺由于少赚钱的仁义之举得了民心
一路过来打探过来,作风此类的粮铺有好几间,让侍卫等人被奸商所伤的心稍稍安慰了些
这几家粮铺之中,其中三家尤其特别,他们一开始就请了护卫保护粮铺,避免灾民抢夺粮食,可他们请的护卫大多数身体上残缺的,其中,伤了手和脚的人最多,可这些护卫身上有股杀气,被他们的眼神盯着的人还会产生被狼盯上了的错觉,让人不敢打粮铺的主意。
其实由于这三家粮铺的粮食价格一向是最低的,又有施粥的义举,深受灾民和当地百姓称赞,就算没有护卫保护粮铺,他们也不会打粮铺的主意。
侍卫们听到这样的护卫存在,便知这些人是有来历的,估摸这些人是退役的士兵。
侍卫们想到的事情南宫祁也想到了,他曾经暗恼牛二找了这群身体特殊又让人很容易记得的人,让人一听就猜到那些人的来历,可后来也相同了,牛二能找到的可信任的人,也只有那些人了。
他们曾经想要去这三家粮铺看看,到底是怎么的掌柜没有选择和其他奸商一样同流合污,可他们得到的消息却是他们来往了,在他们来之前,这三家粮铺都关们不再买卖粮食了。
为此,不少灾民觉得这三家粮铺有可能是因为高价收购粮食低价卖出亏了太多,开不下去了。
当听说有三家粮铺“倒闭”后,那个曾经说过羊毛出在羊身上的侍卫羞愧地低下头,估计
也有这种想法,觉得自己原先说的那句话是错的,这才心虚了。
在南宫祁这群人里面,除了南宫祁,就只有周武恒最了解其中情况了。每当有人提到这三家粮铺的时候,周武恒就会偷偷打量南宫祁一番,可南宫祁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他不禁暗叹自家媳妇儿会装,连他都感叹不如。
南宫祁早已察觉周武恒时不时就会自豪的眼神盯着他看,他不知道周武恒为何自豪,只觉自己被周武恒盯得心里发毛,在周武恒再次用这种眼神盯着他看的时候,南宫祁忍受不了了,只好转移周武恒的注意力:“赈银大概到哪里了?”他们和晒银同时出发,但是他们赶着先到这边来打探消息,就比赈银来得快,赈银则由另外一批人护送过来。
碧溪发生水灾后,朝廷曾经发下一批粮食赈济灾民,除了粮食,还有数目较少的银子,只是没想到碧溪又迎来了地龙翻身,朝廷储存的粮食不多了,这次就没有粮食了,全部变成了银子,皇上的意思是让他们在路上购买适量的粮食给灾民派发粮食和少量的银子,他们打探粮食价格就是为了斟酌如何用最少的银子买来更多的粮食。
只是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就算他们用银子购买最便宜的粮食,也不可能买到多少粮食。
想到问到的粮食价格一家比一家高,有个侍卫愁眉苦脸道:“赈灾看起来多,但是买到的粮食分给每个灾民其实没多少吧?”他倒没想过这是钦差要解决的问题而不是他的烦恼,他只是想到他们带着赈银来了却不能解救灾民逃离苦海,觉得心里有愧。
“我看京城那边的粮食更便宜些,要不我们回头买了粮食再来吧。”这些日子和南宫祁同行同吃,了解南宫祁平易近人又愿意考虑别人的意见,和其他官员不同,侍卫们也不捏着藏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南宫祁摇头,“这不行,我们的购买量很大,不管在哪里买,都会被粮商哄抬价格,导致当地粮食价格上升,反倒为别的地方造成不稳定的因素。”
有个侍卫泄气道:“这不行,那不行,简直就没有办法了嘛!”
他只是抱怨一下,却没想到南宫祁竟然附和他的话,道:“只要是买粮食,任何方法基本都行不通。”
侍卫们没想到连南宫祁也说泄气话了,只是看南宫祁的表情并不像气馁的样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周武恒笑道:“那我们就不买粮食了!”
侍卫们:“……”不买粮食哪来的粮食?
难不成还能凭空冒出粮食吗?这两个钦差一个比一个更不靠谱!
125、强征粮食
南宫祁和周武恒明察暗访下来,发现事情果然与他们猜测的不相上下,便知他们想的方法终于能用上了。
南宫祁等人利用钦差的身份联合官府把好几个大粮商以及他们的家人带到牢狱里关押起来,罪状是趁灾屯积米粮,哄抬粮价,谋取暴利,造成国家动荡不安。
这罪行说起来的确有些荒唐,在各地灾难暴发的时候,很多粮商都是这样做,罪不及众,还未曾见过哪个钦差因为这样把人关起来的,得知消息的百姓们在高兴的同时也有些奇怪,被关的粮商们就更懵了,他们只是做前人做过的事,并没有人告诉他们这是犯法的,怎么之前没人被关起来就他们被关了呢?!而且听说他们被关起来是等待审判,还要被惩罚!
粮商们以及他们的家人在牢狱又哭又骂:呜呜~爹爹(爷爷……),你可害惨我们了!
然而,这看似荒唐的罪行却也有一定的道理,粮商们囤积粮食提高价格卖出借此牟取暴利,其作为不顾百姓死活,逼迫灾民群起而攻之,最大规模的一次暴乱多达千人,死伤逾百人,大暴乱之外还有数十次小暴乱,皆是碧溪以及其附近几个省份的百姓因无粮食食用被迫抢粮,这不就造成国家动荡不安了吗!
南宫祁和周武恒让官兵把粮商们关起来,宣布要对他们罪行审判判刑,可他们并没有急着开堂审理,却在粮商们被关押等候判刑的时候,他们原先被封的粮铺被官兵再次打开,他们囤积的粮食被“朝廷”征用并派发给每个灾民,另外还有部分粮食被低价卖给普通老百姓。
南宫祁和周武恒的意见一致:不管那些商人怎么想,反正百姓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就算有损皇帝的声誉,那也是皇帝该担心的事儿。
当地官兵不过也是底层百姓,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由于粮食价格昂贵也已经买不起粮食了,因此钦差的行为让他们激动不已,也乐于奉行这样的政策,只是当地县官以及县官以上的官员则不以为然。
甚至有官员质问南宫祁两人,他们的行为是否得到皇上的认可。
周武恒一句话就把他们将要说的无数话堵回去:“这就是皇上的意思!”
不是问他们的行为是否得到皇上的同意了吗,这就是皇上的意思,这是圣旨,有意见就找皇上去啊!
周武恒就是这个意思,那些官员一听,全都蔫了,一个个像王八一样缩起脖子,却溜得比兔子还快。
等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南宫祁没好气道:“你胆子够肥的,假传圣旨!”
他们未经皇上允许关押粮商,强行征用粮食已经是错了,不过这与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相同,将在外也可根据情况做军令上没有提到的事,要是回京皇上问起了,他们也可以说是情况紧急来不及向他稟告,但是,前者和假传圣旨的罪名差远了,一个不慎就能引来灭九族之祸。
南宫祁知道皇帝想利用他辅助夏晋统一三国,所以他不怕他和南宫家的其他人会有什么事,倒是周武恒,他敢假传圣旨还真不怕死啊?
“啧啧周武恒摇摇头,故意顿了一下,才道,“我可没有假传圣旨哦!”
南宫祁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愣了一下,随后又很快问:“皇上竟然让你这样做了?”这不太对吧,他觉得当今圣上应该没有这么圣明才是。
看南宫祁误会了,周武恒这才详细解释了: “不是皇上让我这样做,是我……”
原来在上奏得到皇上允许得以陪同南宫祁前来碧溪赈灾的时候,周武恒就从皇上那里得到了一个承诺,允许他在特殊情况下未经稟告做一些事情,但是这些事情不能不利于民、不利于国、不利于皇族、不利于南宫祁。
说完他和皇上之间的协议,周武恒用一个“你要怎么解释”的眼神看着南宫祁道:“南宫祁,你可真够厉害的,你的名字在皇族之后!”
“不能不利于民、不利于国、不利于皇族、不利于南宫祁”,这是周武恒照搬皇上说的话,绝对没有多一个字、少一个字,连顺序也没有改变,只看这句话的顺序便知皇上是按照轻重由轻到重排列的,由此可见南宫祁在皇上心目中比皇族还重要。
周武恒自然是明白墨朝熙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可南宫祁不知道他已经知晓了,他是故意要逗弄南宫祁呢。
当然,南宫祁没有中计就是了,直接无视他以及他的问话了,反正他已经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没必要再把时间浪费在周武恒身上。
南宫祁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转头道:“罪不及众,我们以这样的罪名关押粮商,实则窥视他们手上的粮食,粮商们知道了得生气,这与你和皇上说好的不一样吧?”不说别的,周武恒说出这是皇上的意思,粮商们肯定会对皇上有所怨言,这就有损皇族的声誉了,明显不符合周武恒和皇上的约定。
周武恒得寸进尺道:“粮商能有多少个人?我们关了粮商帮了百姓,又说这是皇上的意思,感谢皇上的人可要比恼怒皇上的人多多了,我这是不揽功劳,把好处都给皇上了!”
南宫祁:“……”他还是小瞧了某人的厚脸皮了。
关押粮商、强征粮食的事情先后在临近碧溪的几个省份发生,南宫祁和周武恒顶着粮商的仇视和咒骂解决了当地的混乱,最后带着各地都预留出来的部分粮食前往碧溪。
他们从碧溪临近几个省份都留下了不少粮食,这些粮食能在短时间缓解碧溪的紧张灾情,而且还尚未动了这批赈银,本来赈银不足的恶劣状况终于得以好转了。
去到碧溪后,南宫祁和周武恒发现居然有不少粮商主动开仓施粥,两人相视而笑,看来怕死不要银的人还是有不少的。
他们最近的作为想不传开都难,既然粮商们都知道继续谋取暴利的后果是什么了,当然不敢再为所欲为了,与先前那些粮商和他们的家人被关押后,粮食一样保不住相比,他们自然是宁愿舍了粮食,先保住他们的命了,要是关在牢狱里等钦差解决灾情再去审理他们,先不说他们会得怎样的刑罚,在牢狱呆的时间长了,不被折磨死也会脱几层皮。
南宫祁和周武恒到碧溪的第一件事便是巡查各个施粥口,看到粥里的米至少能有半碗,终于满意地点头了。
看来这些粮商是得到教训了,没敢弄虚作假,要是像之前那些施粥的人说是施粥却是虚情假意地只给一碗水,他们一定不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