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良什么时候收服的萧易生,萧易生或许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季良一步一步的,让他慢慢的会愿意去帮季良的忙。
季良很早就听说过萧易生,也多少了解他的品行为人。
萧易生是个极善良的人,或许有时候这个善良会害了他自己,就如同季良第一次设法接近他时,他会因为季良双膝受伤又处境艰难而同情季良。后面的事,就是季良一步步设计好的,陈望让萧易生去索要信物,更是帮了季良的大忙,萧易生忧郁多思,内心复杂敏感,就算那日去的是别人,季良也会侍寝,此事决定在陈望手中,并不受他们控制,可是萧易生还是会觉得愧疚,似乎是他将季良拖下了水。随后季良让童公公在淑妃生日那天刺杀他,他早早的就知道,那一日陈望肯定不会来,那么回来的,一定是当晚当值的萧易生。
目睹了季良如此惨状,他便再也无法袖手旁观,更何况,季良只是求他救那些舞姬,并没有让他去背叛陈望,萧易生打仗时都不杀妇孺,季良知道,这个忙他一定会帮到底。
季良回到熙园殿,朝童公公点了点头,童公公了然,阿宁已经逃出宫去,剩下的,就是明日之后如何混出城去了。
如果不是秦复留意了一下失踪的那些舞姬,如果不是那人亲自来了,让秦复盯到了样貌,这个计划,或许真的就是天衣无缝了。
季良不是皇后,阿宁才是。京原帝的遗诏明明白白写着,朕命已矣,望季先生护住阿宁,朕来世必结草衔环报得大恩。
季良是方不留身边最后一个谋士。当然,季良也不是南国六皇子,说来可笑,如此被光环加身的人,其出身,是个土匪。季良是龙城匪首之独子,他娘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被掳上山去放了压寨夫人,好在父亲虽然胆大妄为,却真心善待母亲,母亲生下他后为他取名良,意为从良之意。他从小遗传了母亲的聪慧,读书过目不忘,母亲不让他和众匪一起打打杀杀,画大价钱,把他送到了京都最好的学院。他十八学成,将要回去的时候,得到噩耗,父母被另一帮土匪寻仇杀害了。季良痛不欲生,杀回龙城将那窝土匪杀的片甲不留。他虽不会武功,但是善谋划,好思辨,他替父亲平定了叛乱,顺便解救出了一个改变了他人生的人——南国六皇子季良。
二人姓名相同兴致一致一见如故,他很好奇,堂堂南国皇子,竟然十分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一心只想做土匪,六皇子也发现,这个白白净净的魁首,日日守在山头上,并不开心。季良志不在此,他学富五车,一心只想做个谋士,造福天下。
六皇子给他机会,他替他看着山,让季良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只是无人接纳季良,县官也好,州官也罢,无论多欣赏季良的才干,一查他的底细,知道他来自龙城匪山,便都将他拒之门外。
谁会要一个土匪做门客呢?哪怕这个土匪真有经天纬地之才。
他悻悻的回山,六皇子听他说起这些事,突然一拍大腿,说,我当什么事呢,不就是出身吗?从今日起,我与你换身份,换名碟!你看我的出身,可不可以助你成事?
季良只当他开玩笑,六皇子一再坚持,后来不惜和他坦白,自己就是恨透了自己的出身才跑来这里当土匪。季良才真的相信,六皇子和他一样,一直受自己出身所限制,做不了自己喜欢的事情。
从那时起,土匪魁首变成了笑起来眼睛弯弯不拘小节的壮汉季良,流浪的南国六皇子则成了一身气质冷清的文人季良。
话题扯远了,且看破城那一日。
自古被俘的皇后没有一个好下场的,要么受尽侮辱,要么命葬黄泉。所以起义军踏破宫殿时,见到凤位上的人,必定不能是阿宁。
季良手里只有一张底牌,那就是他早早让人放出去的谣言,京原帝有宝藏。原来只是为了稳定军心,如今却成了保护住阿宁的唯一把柄。
季良想了很久,能把这张没有的牌打到最有利的人,只有他自己,好在方不留为了保护阿宁,从来没有让她以真面目示人,就连当时满殿坐的皇亲国戚都不知道。自然,指认他的向燕真,是他的人。
季良的第一套方案是将自己担着南国皇子的身份加上宝藏之事和陈望交换,将阿宁连带亲贵送往南国,自然不会真的送去南国,龙城那边几万土匪正等着,救下这命途多舛的皇后。
谁知事情有变,关键时候,梁肖突然搅局,季良眼看着阿宁被带走,慌乱之下只得改变方法。阿宁生的太貌美,不能让他落在任何一个心术不正的人的手中,更不能让陈望发现。季良快速的改变了计划,谈判,将宫女变为舞姬,求助萧易生,同时,勾引陈望。
以色侍人是季良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可是当时的情况,阿宁身在虎穴,随时有可能被剥骨抽筋,清白不保,他亦身陷囹圄没有自由,陈望手里有千军万马万里江山,他只有他自己罢了,与其坐等着让阿宁坠入地狱,不如他先踏入修罗场,或许还能得到一点主动权。
陈望聪明狡黠,疑心深重,只是征服欲太强,这样的男人,越是对待自己不能征服的人兴致便越高,季良如同走在刀尖上,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生怕稍有不慎就会连带着阿宁她们一起粉身碎骨。
好在陈望还是上钩了,季良隐忍了多日,终于等来了机会,南国皇子来访是他一早约好的,狡兔三窟,这是季良唯恐计划有变,留的一条后路。不想季城真的愿意为了弟弟来冒这一次险。季良特意设计了御花园泼墨之事和并让童公公放火烧封才殿,便是为了能代笔作画,这样一来是为了能和萧易生联络,二来更是为了让陈望心怀愧疚,放他和季城见面。
季城也是麻利,当日便按嘱托找到了向燕真,萧易生要出来的十几个舞姬不会跳舞,向燕提前安排好节目就怕出现纰漏,后面的刺客自然也是向燕真安排的。如此,一个救出阿宁的计划,便顺利的进行了。
明日,萧易生出征前往琅岐山,南国使臣离京,季良算好了时间,等到南国使臣出了城门,龙城的土匪便会出来打劫,到时候城门混乱,萧易生再趁机派人挪开关卡,放阿宁她们出去,土匪自然会接应。
夜有些晚了,陈望今日用膳都是和季良一起的,昨晚之后,陈望似乎真的变成一个体贴的情人,嘘寒问暖,用膳时也是常给季良夹菜,每每离开,都要抱着季良闹腾一阵。晚间前朝有事,也早早的派人来禀,说不会过来了,让季良早休息。
然而季良今日,却是睡意全无。除了陈望过来,季良都不会在寝殿里留侍奉的近侍。外面打更声阵阵,二更天了。
“公子还不休息吗?”童公公迈着老弱的步子走过来给季良加衣。
“睡不着。你怎么也不去休息?”
“老奴也睡不着。”
季良哑然一笑道:“老童,当日我选你陪我留在宫中,就是因为你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谨慎稳重,这些日子,你做的都很好。”
童公公摇了摇头:“公子谬赞了,老奴受公子和皇上大恩,粉身碎骨都无以为报,这是老奴的分内事。”
季良不再说话,面上却隐隐可见担忧的神情。
“公子有什么心事吗?”
季良闲闲的道:“明日如果阿宁能顺利出城的话,最后剩下的就是我们两个了。龙城那边早早的就安插人留在京都了,这次的事情我没有动他们,就是为了留待来日。可是人一拨拨的往外送,他难免不会察觉,阿宁这一次已经是铤而走险了,不知来日你我的运气 还能不能这么好。”
童公公深知他们的处境,这些日子季良走的艰难,几经生死,甚至不惜交付出自己的身体和尊严,付出的代价比谁都大,若能顺利救出阿宁已经是万幸了,季良把自己安排在了最后,一则为了周旋,二则是因为他深知越是后面越是坚辛,从季良想出狸猫换太子的计划之后,恐怕早早的就把自己的性命看淡了。
“老童,如果事情暴露,我必定是保不住的。如果这样,你就跟小六他们回龙城去。”
☆、陈望
掐指算来,从季良侍寝到现在也有两个多月了,季良偶尔想过在陈望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来看待,委屈的很了也曾开口问过他,可是陈望也并没有给出回应,所以季良自然而然的就把这事放下了。
季良从未经过风月之事,更不曾爱上一个男人,床上那点事,也是得知自己就要侍寝之后一字一句细细的问的童公公,童公公早年闯荡江湖,据说很是经历过风花雪月,曾经也逛过南风馆,也曾为了一两个小馆一掷千金。陈望也不曾有过男宠,所以童公公的经验,瞒过他并不算难。
陈望这个人,季良打探他的消息是最久的,甚至于也曾和他打过一两次仗,冷静睿智,运筹帷幄,颇有帝王之风。他登基半年之久,休养生息勤政爱民,倒不失为一个好皇帝。只是为人狠辣了些,可是一个好皇帝,就不能优柔寡断。
季良在大事上相当欣赏陈望,可是爱情,不靠这些。陈望在情情爱爱这些事上颇为冷静和薄情,他最初玩弄季良是真的把他当个玩物,大概想着既然是和前朝皇帝喜欢的男人,再侍奉他,别有一种征服的快感,可是为了这点快感,是不值得得罪其他妃嫔的。后来你来我往久了,季良又一直是若即若离的状态,才会让他更加上心,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季良最开始想着,到这里也就算了,陈望宠爱他的时候或许是真心的,可是帝王薄情多爱,总会对他没了兴趣。能到那个时候,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脱身而去,这些日子的风花雪月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可是戏做的多了,便会不可避免的走向更加不可脱身的沼泽。季良也没有料到,昨日陈望喝醉了抱着他说了那么一番话。
季良本来可以不在乎,只当他喝醉了,毕竟和掌握着自己生死的人说爱,本来就是个笑话,可是猝不及防的,他的心,狠狠的坠了一下。
季良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发现陈望竟然睡在自己身侧,他吓了一跳,季良想来警惕,尤其是在重兵把守的宫中,夜里睡觉从不敢让自己睡的很死,可是陈望什么时候来的,他却懵然不知。
季良原来睡在陈望怀里,他一动,陈望自然就醒了。半梦半醒的陈望看清楚身边半坐的人是谁后,道:“怎么醒的这般早?”说完,将人拉下来亲了一口。
近侍听到动静便开始敲门了,陈望将季良揽在怀里道:“进来吧!”
侍候着二人梳洗完毕,季良才找到机会开口:“皇、皇上昨夜何时来的?怎么也没叫醒我。”
陈望一笑道:“朕来的时候,三更都过了,瞧着你睡得正香,便没舍得喊你。”说完便摒退了近侍,走过去拉着季良的手,蹭到他肩膀上道:“朕刻意早起了半刻,就想着还能和你亲昵一会。”
季良这两天经常被腻味,也有些习惯了。陈望走之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说道:“差点忘了,那个,朕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在书房里,晚点让人送过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季良的错觉,他总觉得陈望说这话时有些不好意思。
季良自然是没心情管什么礼物的,只是面上依旧淡淡的看不出来而已。早上他依旧去书房写字了,童公公随他进了书房之后悄悄的不见了。
早膳之后季良便得到消息说季城他们一早就回过陈望要出发了,上一次让季良和季城相见许多大臣已经不满了,所以这一次,季良无论如何也没法去送他了。萧易生比他们晚一些离开,今日事多,京都的安全尤为重要,陈望便特意派了秦复带人巡逻。
计划照旧进行着,只是不想,龙城的人和季城的人打起来后,秦复正好就在附近,多亏萧易生警觉,知道秦复不是好糊弄的主,连忙让阿宁他们混在自己的军队里一起出了城。
然而就是季城今日也没料到,远在龙城的六皇子季良今日亲自到了,季城多年未见弟弟,一时间百感交集,二人遥遥相对之时,正好被赶来的秦复撞见了。
季城和季良长得有七分相像,这一下子就引起了秦复的警觉。好巧不巧的是,秦复前一日路过艺妓所时,听到两名舞姬议论前日失踪的那名叫阿宁的舞姬,秦复召她们来问的时候,才知道,前日被派去给左相跳舞的十几名舞姬都没有回来,据说是趁乱逃走了,里面有一名异常美貌的女子,叫阿宁,此人曾是萧易生亲自送来的,并多番叮嘱要照看好她。秦复又一打听,才知道,这十几名舞姬,都是季良之前的宫女。
秦复本来打算查一查之后再禀报陈望,可是今日又出事端,听守城的将士说,方才趁乱,逃出去了一群样貌清秀的少年。此事太过巧合,秦复连忙禀报了陈望。
陈望正在批阅奏折,听闻此事之后,眉头重重的拧了起来。
“你是说,左相生辰那日朕遇刺,季良的宫女趁乱逃走了,今日午时又趁有流匪骚扰南国使臣之际,在萧易生的护送下出了城?”
秦复道:“是否是萧将军护送出城的尚有待考证,或者是那些人趁乱混进了萧将军的队伍也不可知。只是他确实庇护过哪些舞姬,尤其是对一名叫阿宁的女子分外上心,此事发生的蹊跷,南国使臣和舞姬又都有和季公子关系密切,不像是巧合。”
陈望站起来,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怒极反笑道:“对了,那日让舞姬去献技也是萧易生主动提起来的。也就是说,季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萧易生,先是以为左相献技为由将舞姬送出宫去,然后假意行刺朕,趁乱让舞姬逃跑,再由南国使臣在城门外制造混乱,好让这些女人趁乱出城。好!好一个季良!好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要不是你撞上了,季良的宫女远走高飞了朕却一点都不知道!还有,你说流匪的头目长得和季城很像又是怎么回事?”